第18章 “玄鳴?” (1)
玄躍蹙緊眉頭,強撐着幾步走過去,在看見那雙原本殷紅的眼眸變成墨綠色時,眼神一瞬間也變了。
他走到床邊跪下,畢恭畢敬地低下頭:“父親,您回來了。”
床榻上的玄鳴頗為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可身上那種妖冶惑人的氣質已然一掃而空,随之浮上的是不容抗拒的強勢和威嚴。
他赤着腳下床,踩在冰冷的玉石地磚上,繼而笑了:“原先是為父看錯你了,原以為你性格溫吞,應該做不出太逾越的事,可沒成想......”這聲音也同原先完全不同,倘若有當年見證了妖王禍世的人在場,定能聽出這聲音正是那位無人能敵的玄折君。
此時玄躍感受着他身上的威壓,只得又将頭低下幾分:“父親,孩兒知錯。”
“你莫不是在心底怪我?”玄折君走到窗邊,有些感慨地朝外看去,“倘若不是我殘魂還剩一縷,正好能夠附在玄鳴身上,只怕我連這短暫的教育你機會都沒了。”
“既然是我的孩兒,必定要有父親當年的風範,你對玄鳴用情至深,就不怕往後他成為你的軟肋,變成旁人一招致命的武器?”
這些話沒有一句是帶着溫和語氣說出口的,玄躍緊緊抱着拳,晈牙道:“父親大可放心,倘若......倘若真的到了那一刻,孩兒必定以大局為重!”
“但願如此吧。”
玄折君輕嘆一聲,轉身落座在床榻邊上,伸手輕輕撫摸玄躍的頭頂:“你如今羽翼未滿,重要的是多加修煉,為父在當年那場戰役中殘魂受損,實力已大大折損,也不能幫你些什麽,如今只有你努力才能做成當年為父未完成的霸業。”
“是,孩兒謹遵父親教誨,定然不會打草驚蛇,養精蓄銳等待實力成長的那一刻。”玄躍的心底已然燃起了戰火,一張剛毅的臉上浮現了同當年玄折君一致的決絕。
“好!待為父修養完全,再來多加指導,在這之前,你切不可将精力放在貪玩上。”
話音落下,玄鳴的雙眼微微閉上,接着便朝着身後的大床倒去。
玄躍微微一怔,接着伸手将他的頭護住,緩緩安置在床榻之上以後,再一摸額角,才發覺自己已然出了一頭的汗。
那些面對着父親所作出的熱血和剛毅,在此刻看着玄鳴安靜可憐的睡顏時,忽然像是被盡數消散了一般。
玄躍逐漸感到有些疲憊起來,索性便脫了外衣上床,将那瘦弱的身軀環繞在懷中,仿佛這樣心底便踏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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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宗的路格外漫長,沈空知有些疲乏地坐在馬車內,只感覺這路格外颠簸,想吐的同時屁股也被颠的格外疼。
而故重安這會兒在外面趕馬,只有個冷着臉的蕭長夙坐在他對面,這會兒還閉着眼一副不情願說話的模樣。
一想到他原先在雀國時陰陽怪氣說的那些話,沈空知便也忽然感覺坐在他對面心裏膈應起來。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總是在別人好不容易對他滋生一些好感時,忽然又幹出一些讓人始料不及的事情,于是印象一下子又跌落谷底。
他這麽感嘆着,卻熟然不知此時看上去先是在以假睡逃避與他共處一室的蕭長夙,實則已經沉入了夢鄉。
漆黑的宮殿內,尖叫嘶吼聲四起。
蕭長夙走在望不到盡頭的甬道,眼前閃爍着一道紅光。
不知走了多久,面前的畫面忽然變成了他坐在大殿之上,而其下正站着一個白袍着身,鬥笠紗簾掩面的道士。
那人身形修長,腰間的系帶微微束緊,将腰身的弧度勾勒出來。
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樣,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只感覺不自覺地開口。
冷冽的聲響在殿內響起:“區區一個小道士,如今也敢闖進我魔王宮作亂丨”那白衣人微微擡眸,鬥笠間的紗簾因為微小的動作微微敞開一些,露出一段精巧的下巴和從領口中延伸出的修長脖頸。
那白到反光的皮膚在一片漆黑的宮殿中分外奪目,使得蕭長夙心底瞬間便有了一陣怪異的悸動。
“魔尊大人,如今妖王作亂,難不成您作為一世豪傑,竟然置之不顧?”
那人說着,很是标準地做了個抱拳鞠躬的動作,“鄙人此次前來,便是鄭重邀請魔尊同我人界一同擊退妖族,還世間一個太平。”
蕭長夙無法靠控制身體,只能感覺自己笑了笑,繼而伸出手一揮衣袖,冷笑道:“妖王要做的事情不過是取締人界,同我魔族并無幹系,又或者說......你帶來了什麽能讓我無法拒絕的理由和好處?”
“不知道您說的好處是指?”
魔尊捂着下巴沉思片刻,然後十分認真地丟下三個字:“當皇帝!”
白衣人沉默片刻,繼而道:“您已是魔界的皇帝,在這裏無人敢忤逆您的命令。”
魔尊聽出他的意思,這會兒不高興地冷哼一聲,道:“說白了,你們人界就是想讓我白出力,一點好處都沒有,即便是馬兒也要吃草的。”
“您倒也不是什麽都得不到。”白衣人說着微微擡起頭來,十分誠懇地說:“倘若你此次幫助人界擺脫了這次危急,我們大家都會......對您說一句謝謝的。”
魔尊:“......”“何況您真的認為妖族這一次的進攻計劃內沒有魔族嗎?難道他們會對您說謝謝嗎?”
“您若是幫助了我們,同時也算是維持了人界秩序,也是幫助了您自己,何況這麽多人感恩您,說不定您的魔像有一天能被放在寺廟中供人朝拜。”
“您這樣英明神武的一位明君,怎麽就想不通這個點呢?這對于您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
白衣人一句接一句,在魔尊耳中繞圈的同時,讓蕭長夙聽着也無比心煩。
這兩人到底在說些什麽,不就是幫和不幫的問題嗎?就不能爽快點!磨磨唧唧的讓人頭都大了!
他這麽想着,心底越發煩躁,正想要張口怒暍。
“師尊小心!”
一道喊聲從耳邊傳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忽然看見對面一道白影子朝着這邊撲來。
他反射性伸手撈住,觸手卻是一把有些熟悉的柔韌腰肢。
而那人倒在他身上的同時,一只手猛然撐住他的肩膀,另一邊白淨修長的掌心便抽了過來。
“摸哪呢!”
啪的一聲,蕭長夙的臉被抽得往一邊扭去,一時間眼底都冒起了火。
他反手抓住沈空知細瘦的手腕,正要張口罵人時,卻忽然看見一團黑霧從馬車的簾外竄了進來。
而那投射的位置,很明顯便是他們倆現在緊緊相擁坐着的地方。
顧不得太多,蕭長夙反手将沈空知的手扭在他身後,另一只手圏住他的腰,然後便使力将身後的車廂給撞破。
馬車登時炸開,蕭長夙抱着懷中人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中途只顧得上用手護住那人脆皮的頭,自己卻被—陣強壓震得快要暈了。
沈空知撞得都要暈了,一陣天花亂墜間總算平穩下來。
可他還來不及反應,便感覺一陣吸力将他往前帶去,同時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頸。
睜眼,是玄躍陰冷嗜血的面孔,他的唇角帶着勢在必得的笑,嗓聲卻宛若從地獄爬出一般冰冷。
“寶珠在哪?”
沈空知還沒反應過來,記憶還停留在自己方才抽了蕭長夙一巴掌。
那手感......居然還不錯,古代人都不長痘痘的嗎?
似乎是被他的沉默激怒了,玄躍擡手便是一團黑霧。
可不等他将其擊在沈空知的身上,旁邊便忽然出現一道白光,緊接着便是故重安手執長劍有些狼狽地從草叢中爬出來。
“不許動我師尊!”
沈空知被那手的力量攥着脖頸,已然是感覺呼吸不過來。
他想要伸手讓故重安趕緊走,可他卻毫無動作,更是很快便被遲遲趕來的妖族人給拖住。
數十個妖族人從天而降,手上都執着長槍,一身铠甲在日光下泛着光線。
“原來是有備而來。”蕭長夙頭暈眼花地從路邊的樹下站起身,有些恍惚地看着正被妖族拖着的故重安,繼而一轉頭又看見沈空知被玄躍扼住頸項。
這幅畫面于他而言沖擊力太大,沈空知雪白的衣衫被地上的塵土染上髒污,一頭如綢緞的墨色長發以玉簪束在腦後,此時因為被扼住喉嚨被迫擡着頭,那長發有些落在地上,形成了将極大的視覺沖擊感。
而就在這時,玄躍忽然扭過頭來,看着蕭長夙逐漸變得森然危險的眼眸,居然是勾起殷紅的唇角笑了起來。
“蕭長夙,沒想到你也有這天吧,做了掌門以後變化倒是不少,可這骨子裏的懸殊卻是一輩子也無法改變。”
“要不你看看,是要選寶珠、還是選這個曾經名動天下,如今卻武功盡失的廢物仙尊呢?”
話音落下,他扼住沈空知脖頸的手微微用力,而那本就蒼白的臉越發泛起了青色。
蕭長夙站在原地同他對視,半晌,他終于抽出身後的長劍,眸光開始泛起了殺氣。
“空知,閉上眼。”
第38章 沈空知聽見這道夾雜在周圍人打鬥的刀劍聲中的低沉嗓聲,不知為何心底便忽然安心下來。
玄躍卻是怒了,他猛然站起身,将沈空知狠狠甩在一旁,便拎着自己的長槍朝着蕭長夙沖了過去。
刀劍聲四起,沈空知鬼使神差地聽從蕭長夙的話,微微合上眼坐在原地,心底卻是打起了鼓。
他從來沒真正見識過蕭長夙的實力,只是清瀾宗商讨四宗大會時總是提起蕭長夙,說他當年還參加時蟬聯了十屆第一,就連他們的溫掌門也只能同他過上幾十招。
可畢竟他也并不知道四宗大會是個什麽樣的場面,自然也想象不到素來暴躁幼稚的蕭掌門,究竟有何絕學。
面前的碰撞聲和擊打斷斷續續傳來,他有些忐忑地站起身來,小心的往後退了幾步,這才擡起手去捂自己被掐到生疼的脖子。
真是要命,方才有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這了。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他忽然聽見距離自己不遠處傳來一聲有些熟悉的悶哼。
那聲音很小,可卻一下子竄進了他腦海中,難以消退。
那種緊張感又絲絲縷縷地升騰起來,沈空知感覺心底滿是恐懼,便忍不住微微張開眼想看看是什麽情況。
可他緩緩地睜開一條縫看,卻忽然發覺蕭長夙就站在自己面前。
他高大的身形遮擋住了身後的場景,使得他一瞬間視野內只剩下他一人,同時也嗅到一股鐵鏽味。
“你受傷了!”
沈空知一驚,一低頭便看見他垂在身側泛着暗紅色的衣袖。
正伸手想要掀開衣服看看傷情,可卻被蕭長夙用另一只手摁住了肩膀。
“行了,先走吧。”他的嗓聲低沉而又暗啞,細聽還帶着些許隐忍。
“失血過多怎麽辦?還有重安......”沈空知蹙緊眉頭,伸手便抓向蕭長夙的手。
下一秒,腰肢上覆上一只泛着熱度的手掌,順帶着腳下多了一把長劍。
身體驟然被升高,沈空知措手不及,只得趕緊伸手抱住他的腰身,生怕自己會掉下去。
而在盛着長劍離開時,他微微往下看了一眼,發覺玄躍已然倒在了方才同蕭長夙争鬥的那一處,身上看着也多了許多的傷痕,此時看着到像是昏過去了。
而故重安似乎是看見了他們離幵,這會兒解決完那幾個妖族也趕緊幻化出長劍追了上來。
看見他成功逃離,沈空知心底一喜,可還來不及高興,卻忽然聽蕭長夙氣若游絲地說了句:“不行了,要暈了。”
話音剛落,他還未反應過來,那劍便迅速變回了平時的大小,兩人跟斷了線的風筝一般朝着下邊的林子栽去。
慌亂之間,沈空知只顧得上抱緊蕭長夙失力的身體,正當他以為自己得倒栽蔥直接插進土裏時,卻在快要落地的一瞬間感覺身體一輕。
身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片白色的霧,看起來倒是挺夢幻的。
可沒等他看清楚,那雲卻是又忽然消散了,他和蕭長夙一起重重落在地上。
不過還好因為剛才中途被擋了一下,沒有發生想象中腦袋開瓢腿殘疾的情況,他已經很滿意了。
正當他掙紮着從地上站起身來時,身後忽然竄來一陣風,故重安着急忙慌的聲音才傳了過來。
“師尊,您沒事吧?”
沈空知自己原先就沒受過什麽罪,加上這具身體原先本就身嬌肉貴,這會兒疼的龇牙咧嘴。
可在一轉身面對自己徒弟時又恢複了雲淡風輕,他瓷白的臉上沾了一些蕭長夙身上的鮮血,此時看着頗為豔麗,少了幾分高冷。
“無妨,你看看蕭掌門情況如何。”
故重安很快點頭:“是!”
趁着他蹲下身去檢查蕭長夙的傷勢,沈空知伸手去衣袖中摸了一下那寶珠,确定它完好無損以後才松了口氣。
等再将它放好時,他再一轉身,卻看見故重安将蕭長夙的外袍給脫了下來。
露出裏頭已然被血跡沾濕破破爛爛的白色底衣,而此時他正小心翼翼的将黏在傷口處的衣料緩緩扯幵。
故重安表情很是嚴峻,但手上的動作即便再溫柔,被黏住的衣物從傷口上扯幵,還是不小心将那原本結了血痂的傷給扯開。
不過片刻,那血珠便格外可怖的滲了出來。
沈空知看的有些不忍心,趕緊開口阻止:“先別這樣生拉硬扯,我們找個地方取些水給他化開,否則……”
他說到這裏又看了一眼那傷口,繼而不忍心地別開頭,忽然有些替蕭長夙難過起來。
他當堂堂蕭掌門有多厲害呢,怎麽被打成了這樣!
可轉念一想到玄躍方才的慘狀,他又有些心虛起來,開始責備蕭長夙為什麽不早些逃跑。
縱然他死在了玄躍手中,也不覺得虧欠了蕭長夙些什麽。
現在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約莫一炷香後,故重安終于帶着他們找到了一處偏僻村落。
那裏頭荒涼的不行,看着像是沒忍住了,好在門口還有一口井。
沈空知将自己的外袍撕了一條下來給他當抹布,和故重安一起格外小心地将他上衣盡數拖了,同時也将所有的血痂給化開。
等那觸目驚心的滿背傷痕展出來時,兩人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如今依然是深秋,頭頂的風刮得格外凜冽,裹挾着樹葉一陣陣吹過,将這處村落襯托地更加冷清。
沈空知沉默良久,過了一會兒終于聽見了故重安猶豫的聲音。
“師尊......蕭掌門的身上為什麽會有這麽多陳舊傷痕?”
是了,讓兩人愣在原地的并不只是那幾道妖王以長槍刺出來的傷痕,更多的是許多看着已然有了年歲的傷疤。
話說蕭長夙既然一直都在淩雲宗內,而且年紀輕輕就被淩月仙尊收為徒弟,難道這人生不該是順順暢暢。
為什麽會像一個常年與人交戰的惡霸一般呢?
這個問題沈空知想不通,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釋。
于是猶疑片刻,他只好伸手又撕了一片自己的外衣布料,擡手給他包紮。
“別說了,先替他止血。”
故重安這才回過神來,應了一聲“好”便去錦袋中掏藥粉。
等蕭長夙再次醒來時,三人已經就近找了一處小鎮歇下。
他睜眼時,只見床榻前坐着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這時候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個觸手溫潤的圓球往他左手裏塞。
“身為一宗之主,修複能力怎麽這麽差,勉強給你用一下寶貝,你可得趕緊醒。”
他自己這麽絮叨地說了幾句,接着頓了頓又嘟囔一句:“敢耽誤我回去,就把你丢在這打工算了。”
蕭長夙聽着有些想笑,可正忍不住扯扯嘴角想要動彈時,卻又感覺身後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他登時倒吸一口氣,同時也吸引了沈空知的注意力。
“醒了?別亂動。”他說着就有些心虛地要把那寶珠給拿走,可卻被蕭長夙使勁給攥住了。
“嘿!還敢跟我搶?”
蕭長夙看着他這副臉色陰沉的模樣,一時間覺得有些想笑,索性直接道:“你不是讓我攥着好好恢複身體嗎?怎麽一下子又反悔了。”
沈空知這下算是知道他一直都是醒着的了,長眸一眯就松了手,順勢道:“那你說個時間,十分鐘能修複好嗎?”
“......”蕭長夙沉思片刻,難得沒有暴躁,“你真當我是神仙?”
“不行就算了,耽誤我回去的時間。”沈空知無奈嘆息,接着看見他擡起手打量那顆泛着銀光的寶珠時,又頗為好奇地問了句:“你知道怎麽用嗎?”
蕭長夙沒說話,只是微微擡着眼眸看他一眼,深邃的眸滿是侵略感,叫人一眼看去就感覺腿軟。
“咳咳...你要是不會用的話,我可以教你。”沈空知連忙錯開眼神,然後專注地盯着那只寶珠,忽然回憶到自己原先在妖王宮,摸到寶珠一瞬間的感受。
那種難以言喻的力量在體內湧動流竄,讓他感到陌生而又熟悉。
仿佛在一瞬間有了無窮無盡的力量,微微一動作便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心在這一刻忽然安定下來,沈空知将手肘撐在床榻邊上,然後支着臉發呆,小聲說:“有靈力的感覺是不是很好?可惜我只感受了不到一會兒。”
蕭長夙本來想接着這個機會諷刺諷刺他給自己找回場子,可一轉頭看見他清冷疏離卻又透着淡淡落寞的眼神,卻又一時間說不出口了。
他忍不住輕嘆一口氣,從床上坐起身來,然後微微靠在床頭,側首看向那雙狹長的鳳眸。
“慢慢修養,總有一天會找回來的。”
有些陳舊的窗框被外頭的狂風吹得沙沙作響,房內難得和諧安靜的氣氛着實難得。
沈空知恍神片刻,再度擡眸時一入眼便是蕭長夙漆黑深邃看不出情緒的眼眸。
他又是一愣,繼而掀起薄薄的唇角,發自內心地啧啧兩聲,然後感嘆道:“蕭掌門,認識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get到你的盛世美顏。”
蕭長夙:“?? ?”
第39章 對面的人微微愣怔片刻,然後有些無奈地笑道:“你這又是說的家鄉方言?真是奇奇怪怪。”
沈空知也是一怔,然後說:“其實說方言也不算是,畢竟這是以後的事情。”
說着,他頓了頓,又好奇地問了一句:“對了,這個世界不是有飛升什麽的嗎?假如說成功飛升當了神仙,能活多少年?”
“什麽叫這個世界?”蕭長夙微微蹙眉,只以為他刻意将自己和他們分隔開,搖搖頭又繼續說了下去:“千百年來,能夠飛升的大能屈指可數,被記載下來的幾位也寥寥無幾,況且據說已經做了神仙的不能再幹涉人界事宜,否則要受到懲罰。”
“所以就更不知道原先那些飛升的人是否還活着了。”沈空知自顧自接了下去,頓時感到有些頭大起來。
蕭長夙看着他這模樣又是一陣無奈:“嚴格來說,已經飛升的不能算作人,而是仙。”
“哦......”沈空知被他的嚴謹所折服,只好改口: “也不知道那些飛升的仙還有沒有活着的,話說難道從來就沒有神仙在飛升以後還下過凡的嗎?”
“似乎有,但我記不大清了。”蕭長夙說着似乎是有些疲倦了,便攥緊被窩裏躺好,然後丢下一句:“你要是好奇的話,回到淩雲宗後自己去藏書閣翻閱典籍吧。”
沈空知:“……”
我要是有這閑情去翻書,還找你問?
他這會兒滿肚子不高興,可考慮到面前這人還是個傷員,憋了又憋總算是把火氣給忍了回去。
因為中途出了這個差錯,幾人硬是在雀國又拖延了幾日。
後面等蕭長夙傷終于好的差不多了,沈空知也害怕玄躍修養好又來這麽一招,索性便同故重安去取了三匹馬來,幾人快馬加鞭趕回京城。
本來以為最快出問題的應該是蕭長夙,畢竟他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這會兒算得上還是個病號。
可沒想到的是,才前行了兩日,沈空知自己倒是先不行了。
這時候他們正在大漠上,整日便是同沙塵風暴作伴,秋末的風刮得格外凜冽,就連他的鬥笠紗簾也不太管用。
等到了這天晚上,故重安替他在客棧房中打好沐浴的水,等脫了衣服進浴桶中,卻是感覺大腿內側的皮膚一陣刺痛。
他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這才發覺那兩側的皮膚都被磨紅了,這會兒看着有些滲人,不碰都泛着難以忽視的存在感。
本來這些天他還感覺渾身都是沙塵,終于能按下心來泡個澡,可這時候卻也沒了閑情。
洗過澡以後沈空知披着外衣走出門,一邊用換下來的髒衣服擦幹還濕潤着的頭發,一邊去敲故重安房間的門。
可敲了半天也沒聽見裏頭傳來回複,他正納悶着想要直接推門,卻忽然聽見旁邊的房門被“咯吱”一聲大力推開。
能發出這個矂音的人,他不必看都知道是誰。
果不其然,下一秒旁邊傳來聲音:“他去外面探路了,你......”他沉默的間隙,沈空知總算微微靠在門框上,一邊擦着長發末梢,一邊轉頭眼尾微勾看着他。
“......”蕭長夙一瞬間又暴躁了:“你能不能瞧瞧自己這副模樣,搔首弄姿地去自己徒弟房間,也不怕被人看見說你們......真是有傷風化!”
沈空知:“……”
他這會兒算是真無語了,可想到自己總歸吵不過他,索性膈應膈應算了。
于是下一秒,他又是微微擡頭,然後勾起因為剛沐浴完還帶着殷紅的唇,輕笑道:“這位蕭掌門,我穿着得體且正大光明的敲自己徒兒門,怎麽就有傷風化了?或者是說你腐眼看人基,還是心裏嫉妒我同重安關系如此親密。”
“什麽符眼?什麽砍人?”蕭長夙聽得雲裏霧裏,等聽了後半句,小麥色的臉上居然泛起了古怪的紅。
他整日就是罵天罵地誰都不放過,這會兒忽然被自己的話給噎住了,沈空知反倒是先反應不過來了。這人忽然正常起來,還會臉紅了,真是叫人難以招架。
他這麽想着就要轉身離開,決定不同面前這個人多費口舌。
可還沒走出去幾步遠,卻聽見身後人發出了欲蓋彌彰的輕咳聲:“你找故重安做什麽?”
“雨你無瓜。”沈空知翻了個白眼,可走出一步時忽然感覺到大腿間的摩擦,同時聽見他又說了一句:“指不定我能幫上呢。”
在接着疼和死馬當活馬醫之間,沈仙師最後還是屈服了。
他生無可戀地轉身,然後目不斜視地進了蕭長夙的房間,大咧咧坐在了床榻上。
後面進來的蕭長夙将門反手關上,然後轉身走到桌前坐下,擡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怎麽了?”
沈空知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等想到自己原先和面前這貨發生過的親密關系,一時間居然感覺心底有些害羞扭捏起來。
“那個...你騎馬的時候不感覺有哪不太舒服嗎?”他隐晦提示道。
可蕭長夙呷了一口茶水,然後哂哂嘴說:“未曾感覺有何不适,只覺得行路進程過于緩慢,想要加快速度罷了。”
這忽然而來的咬文皭字讓沈空知感覺搔斷了腿,這人是怎麽做到說話每一句都不一樣風格還不笑場的。可回憶到面前這人實則是裝逼老手,他才又輕嘆一口氣,索性攤牌道:“我感覺明天騎不了馬了。”
“為何?”蕭掌門又是一挑眉。
兩個大男人講話這麽扭扭捏捏的,反倒讓氣氛更加旖旎詭異。
沈空知感覺臉有些熱,但還是強撐着移開視線然後說了句:“腿磨着疼,難道蕭掌門沒感覺嗎?”
“哪?”蕭長夙臉色一瞬間變了,從凳子上一躍而起,然後便蹲在床榻邊上,伸手去掐他的腿。
滾燙的手掌攥住腳腕的一瞬間,沈空知的臉紅到了耳根。
他強忍住自己想要一腳踢過去的欲望,故作兇狠地說:“你別老亂動別人行嗎?不是這裏。”
蕭長夙臉上也有些尴尬,一下子也想到了究竟是哪,可他居然攥着那處不松手,反倒還威脅似的問:“所以你大腿磨着疼,為什麽去找故重安而不來找我?”
“你想什麽昵!”沈空知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怒道:“重安那有藥粉,我去找他要,我找你有什麽用?”
蕭長夙卻依依不饒,蹲在床邊的高度同他坐着差不多,這會兒絲毫不沭地同他對視着,義正言辭道:“我也有,而且我還能用靈力助你修複,何況我們兩還有過肌膚之親!”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沈空知腦海中便又回憶起那日被他忘得七七八八,可在夢境中卻八九不離十被還原了的畫面和聲音。
修長手指緊扣着結實臂膀低吟出聲的他,被貫穿一瞬間止不住哭聲的他,後面連擡手力氣都消失了的他。
那些畫面一幀一幀在腦海中回放,他忍不住伸手便在蕭長夙的臉上重重抽了一耳光。
“變态!”
蕭長夙這次依舊措手不及,就像是前幾日在馬車上一般,棱角清晰淩厲的側臉微微泛紅,一雙眼被額頭間的發遮蓋住,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這種長久的安靜讓沈空知感覺有些危機感,可他正想要往後退一些,卻不小心拉動了男人正攥着自己腳踝的手。
這個動作仿佛徹底激怒了蕭長夙,他忽然狠狠扭過頭來,漆黑的眼眸中投射出憤怒的光。
下一秒,一只有力的大手扣住沈空知薄薄的肩膀,用力将他摁在了床榻上。
而随之而來的,男人溫熱結實的身體也壓了上來。
“這就叫變态了,我看你是沒見過變态,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
這一連串的“變态”徹底将沈空知給砸昏了,他還未過來,便忽然感覺一道溫熱的薄唇貼上了他的。
大腦中似乎一瞬間斷了電,放在蕭長夙肩膀上撐着的手還未來得及發力,便忽然感覺一只手在腰間輕輕一掐。
“你——”他找準機會連忙張口要罵,可卻忽然感覺另一只手扼住了自己的後頸,濕滑的舌尖順勢竄了進來,開始了強有力的攻略和侵占。
纖細修長的手指死死扣在那結實的肩上,指尖微微發青,像是在用力想要将其推開,可卻無法撼動分毫。
不過多時,身體便軟化成了一灘水,別說推開蕭長夙的力氣了,就連喘息的機會都幾乎被扼殺在了搖籃內。
沈空知從不知道一個吻能夠如此猛烈和恐怖,幾乎讓他腦海中沒有任何想法,只能狼狽而又無力地被迫承受。
蕭長夙像是一只常年蟄伏的野獸,在黑暗中蓄勢待發,可到了出戰的一瞬間,卻又顯得那樣強勢。
等到連呼吸都喘不過來腦子放空時,沈空知有些悲哀地感覺腦袋發昏。
早在上一次山洞事件,他就該知道面前這人不是好惹的,早知如此......本以為這就是最壞的結果了,可沒想到等到蕭長夙終于放過他已經紅腫的嘴唇以後,腰間忽然竄入了一只作亂的手。
第40章 雙眸驟然瞪大,沈空知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衣襟散亂,雙眸泛紅含淚的模樣,對于一個男人而言有多致命。
他只感覺嘴唇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說話都有些含糊委屈起來:“你幹嘛!”
“不準什麽事情都去找你徒弟!”蕭長夙渾身散發的氣息就像一只強勢的野獸,眼神也分外鋒利,“以後都要找我。”
沈空知不解地看着他,心裏滿是不滿:“憑什麽啊?”
這句話似乎又惹急了蕭長夙,他眼神一深看着好像又要動作。
沈空知被他吓了一跳,連忙将支在他肩上的手抽離,然後捂住自己的嘴,扭過頭去也不想再看他。
不都說古代人思想古板封建迂腐嗎?為什麽這人就跟一只發情的猛獸一樣,不甶分說上來就啃,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莫非真是他修仙之人臉皮比一般人要更厚嗎?
本以為按照蕭長夙此時的氣性,看見他這副模樣肯定要更加生氣。
可沒成想他防備了老半天,卻也沒等到身上人下一步的動作。
半晌,頭頂傳來一陣有些缥缈的嘆氣聲,仿佛含着許多無奈一般。
他沒忍住輕輕顫抖一下睫羽,然後擡眸去看,一入眼卻是那雙已然冷靜下來的漆黑眼眸。
實話實說,蕭長夙長得卻是一表人才,五官立體淩厲,劍眉入鬓眼眸深沉,鼻梁高挺而又筆直,一張薄唇透着些許冷情。
而此時那雙眼眸看着沈空知,眼底的情緒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和無奈。
下一秒,他像是渾身失了力氣,沒有再撐住身子,直接倒下将沈空知整個身子抱在懷中,炙熱的呼吸噴撒在瑩白的耳垂,泛起肉眼可見的薄紅。
沈空知半晌反應不過來,只能愣愣地被他給抱着,一時間不知道這是出于什麽心情做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