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清。”
話音落下,他便開始操控陣眼,外面的玄躍看見這一幕也顧不上太多,将夭夭松開,手掌間幻化出黑色的雲霧。
緊接着,他重重一掌落在結界上,金色的光屏便以他落掌區域為中心,泛起了絲絲裂痕。
柳若歌見狀,不禁往後退了兩步,但很快便撞上了張流雲,只好頓住了。
張流雲一手扶着故重安,平日裏都是看見面前這人悠然自得或撩或欲的模樣,這時候忽然窺見了他也有驚慌的一面,雖然只是一瞬間,可卻有了種奇怪的感覺。
他忍不住伸出手虛虛圏住柳若歌的腰,然後在側面輕拍兩下以示安慰。
前頭的人沒有回頭,可身體卻是瑟縮一下。
蕭長夙看見他這副模樣,眼底卻并無驚慌,他格外淡定地催動陣法。
正當玄躍要落下蓄力的第二掌時,眼前那泛着金光的光屏卻驟然消失不見。
順帶着裏面的四人也失去了蹤影。
玄躍差點沒收住自己那一掌,險些擊上了對面的守衛,好在半路強行扭轉方向,将旁邊那顆紅葉樹給拍斷了。
後面的夭夭顫抖一下,不禁往後退了半步。
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夠幫助他拖延時間,腦海中那些逃跑的計劃也派不上用場。
他眼睜睜看着玄躍站在遠處緩和過來,接着回頭看向他,聲線冷厲而又危險。
“今天的這一切是由誰而起,你不會不清楚吧。”
“他們的帳以後再算,現在該輪到你了。”冰冷修長的手指扼住細瘦的下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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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紅色瞳孔內泛着淡淡寒氣和諷刺笑意:“我親愛的弟弟。”
回去的路上,就連平時話多的柳若歌都全程一言不發。
張流雲扶着故重安站在他的身後,似乎是察覺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低氣壓,也未曾開口過。
而在場唯一顯得自在的人便是獨自在前禦劍的蕭長夙,他手中執着扇柄,微微垂眸深思着些什麽,可眼底卻滿是笑意。
柳若歌卻開心不起來,他知道清瀾宗同淩雲宗向來是不和的,離開宗門這麽長時間,雖然聽說了師尊離開以後淩雲宗換了個新掌門,卻未曾放在心上。
畢竟蕭長夙這個名字,他從前是聞所未聞,也并不覺得他有什麽能耐,一直以來只認為他是因為好掌控所以被諸多長老推舉上位。
可今天這一幕卻打碎了他過往的所有偏見,區區一個無籍無名的人,居然有這此等神功。
就連當世妖王都無法耐他如何,這讓人太難以相信。
等一行人在雀國城外落地,然後緩緩步行進城時,柳若歌總算忍不住,朝前走了幾句跟上蕭長夙的腳步。
“蕭掌門,久聞大名不如今日一見,能當掌門的人果真與衆不同。”他這麽說完,察覺到蕭長夙朝着自己這邊看來,才緩緩開口問:“你的術法是師承淩月仙尊?”
蕭長夙側眸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點頭:“我是師尊一手教出的徒弟。”
“原來如此,難怪妖王都要對你畏懼幾分。”柳若歌點點頭。
本以為這個話題就這樣結束了,可蕭長夙沉默片刻,卻忽然又開了口。
“他畏懼我,是因為他并沒繼承前任妖王的力量。”
“前任妖王?”
這個名號一處,即便是柳若歌也不禁僵硬了臉色。
玄折君的名號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于妖族人來說,玄折君是開辟歷史的英雄,可對于人界而言,他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暴君。
那是一個久遠的傳說,還是在他們尚且還未出生直到成為孩童的時間內。
玄折君是個天賦異禀的修煉天才,可對于人界的惡意十分強大,到了成年之時不惜以自己身體為媒介,将一些殘忍卻強大的遠古術法投射在自己的身上。
自那以後,他帶兵出征人界,硬生生将妖族的地盤擴大了數十個國家。
據說在那一段時間,民不聊生,百姓半夜都不敢熟睡過去,生怕一覺醒來自己已經入了妖物的口。
而那時候橫空出世了一位仙君,他從未像柳若歌和沈空知他們一般經受過長輩的指導,卻聯合了魔族一同将妖族擊退。
最後,魔王和玄折君同歸于盡,而那位籍籍無名的仙君成功飛升,從此便過上了神仙的日子。
這個故事代代相傳,柳若歌他們兒時聽了,有時會在心底埋怨那位仙君。
“為何偏偏是他飛升了,那魔王因為這原因靈體俱毀,恐怕都入不了輪回了。”
不少人嘆道仙君是個自私的人,自己做了救世大英雄,卻讓魔王成為了一個可憐的存在。
等柳若歌将這些故事回憶起來,一行人已經回到了客棧。
蕭長夙替他們開好房間以後,便快步上了樓,那樣子倒像是迫不及待些什麽一般。
樓上的沈空知從下午沐浴完便趴在床上,腦海中雖然昏昏沉沉總帶着困意,可是腰疼腿酸的感覺一直圍繞在身上,于是他便總是在迷迷糊糊之間生氣起來。
于是這麽折騰了一整天,他也沒能睡得着。
恍惚間,面前的房門被重重推幵,一抹黑色的身影從外面進來,然後迅速将門給鎖上。
登徒子?
沈空知眯着眼看了半天,正想要掙紮着去抓床頭的花瓶,卻忽然見那人在自己床頭蹲下,然後關切地問了句:“怎麽樣?”
這聲音就算不像平時那樣暴躁,卻也是沈空知忘不了的。
他手指微微一頓,最後在打不打的選擇之間猶豫,最後還是礙于腰疼放棄了。
“你覺得呢?我也來捅捅你?”
這略顯粗俗的話語一出口,蕭長夙的臉上便湧過幾分尴尬。
緊接着,他從袖口中掏出一個小罐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放在沈空知趴着的臉面前。
“要不......我給你上點藥?”
第34章 下一秒,随着一聲惱怒的“滾!”在房間內響起,銀制的小藥罐也被重重摔在地上。
它在地上一咕嚕滾了好幾圈,最後毫發無損地停在了房門邊上,順帶着還被廂房內閃爍的油燈映出了一道靓麗的光。
蕭長夙輕嘆一聲,轉身回去撿起來,然後再轉身時發現沈空知已經翻過身背對着他了。
“別任性,你那還腫着...上點藥更容易好。”
他說這話的時候也是帶了些關切在裏頭的,要知道他這麽久以來都為碰過誰,現在莫名其妙把一個男的給睡了。
措手不及的同時,也忍不住開始心虛。
可沈空知聽後卻更是惱火,不顧嗓子還有些啞,張口便來:“你自個拿去上吧,別在這膈應我!”
蕭長夙冷了臉:“我讓你選,自己上還是我幫你上?”
“滾!”
沈空知吼完正想閉上眼睛自己靜靜,卻忽然感覺一只手撤開了自己的衣帶,順帶着便朝着亵褲探去。
“你幹嘛呢!”他驟然一個轉身,想要将那只手扯幵,可卻因為動作幅度太大,腰和下身均是被牽扯到了。
一時間,他趴在床上動彈不得,只能捂着腰倒吸氣。
蕭長夙輕嘆一口氣,聽聲音裏頭還帶着些無奈和嫌棄。
“都讓你別亂動了,就算讓你自己上藥也未必能夠得着,身為修仙之人身體素質這副模樣,平日也不多加鍛煉。”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等沈空知好不容易緩和過來,這才咬牙切齒地罵道:“你他娘的睡了別人,還要諷刺人,你、嘶__”話還未說完,身後便頓時随着褲子被扯開的動作變得涼飕飕,緊接着身後傳來一陣冰涼。
沈空知一時間軟了身子,只能無力地抓着枕頭,把頭臉埋在裏面委屈巴拉地罵:“混蛋!”
他耳尖露在外面,泛着薄紅的模樣着實可人。
原本對于他的抗拒,蕭長夙心底還有些不高興,可是現在這麽一看心底的躁郁之氣卻徒然消散了。
他若是不那麽強勢和倔強,倒......也是挺讨人喜歡的。
專心把自己弄傷的那一處給上好藥,他已然又是回想起了白天那銷魂難忘的滋味,一時間又不可抑制地有了反應。
好在沈空知全程壓根就沒擡頭,除了耳根通紅證實着他現如今還是有意識的,否則蕭長夙都要以為他睡着了。
“咳咳,我、我先回房了,你有什麽事情再叫我。”
他說着站起身,正打算離開,卻将沈空知忽然轉過頭來,慵懶地靠在自己疊起的手臂上,然後慢條斯理問:“那我直接喊嗎?”
說着,他便猛吸一口氣,然後張嘴:“蕭__”“诶诶诶......”蕭長夙趕忙伸手制止他這幼稚的行為,勉為其難從自己腰帶中取了一塊玉佩遞給他,“攥緊,說話就行了。”
“哦。”沈空知微微擡手接過那塊還帶着溫熱的玉佩,因為衣物材質過于絲滑的緣故,這會兒袖口微微滑下,露出了一截白玉般的小臂,尤其是那凸顯的腕骨上還帶着幾點明顯的紅痕,一下子又讓蕭長夙看直了眼。
他接過以後不以為然地将玉佩放在了床頭,等再擡頭看見蕭長夙愣怔的神情時,心裏徒然有了猜測。
手肘微微支在床榻上,他側卧着将頭慵懶放在手掌上,然後勾起眼尾有些挑逗地看向男人:“蕭掌門,你該不會...起反應了吧?”
“......”蕭長夙頃刻間冷了臉,轉身氣哄哄離開,走到門口轉身關門的時候還格外暴躁地說了句:“晚上別喊我,否則來了就是給你上藥!”
沈空知:“……”
這人怎麽還玩不起呢?有就有,有什麽害羞的?
他長得如此英俊潇灑,氣質又是無比出衆,難道對他有反應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腦海中雜七雜八想了許多,他總算得到了心裏安慰,又是倒吸好幾口氣捂着酸痛的老腰調整好姿勢,這才成功的找尋到了一個舒服的睡覺姿勢。
昏昏沉沉睡去的同時,隔壁房間的蕭長夙也終于沐浴完躺在了床上。
本以為經歷了這麽多事一整天精疲力盡,這天夜裏應該極其容易入眠,可沒想到一躺在床上,腦海中卻滿是沈空知玉一般的肌膚,被淚浸濕的眼眶,還有那具全是他痕跡的身體。
想起來就跟做夢似的,可是那麽多細節卻是記得一清二楚。
朦朦胧胧之間,眼前逐漸黑了,可不過多時,眼前卻又逐漸亮了起來。
睜開眼,蕭長夙發現自己還身處于淩雲宗,只不過自己此時分明是站着的,可平視過去卻還沒有石桌那樣高。
正當他好奇之時,卻忽然聽見身後的桃花林中傳來兩人争論的聲音。
那稍微大一些的嗓音令他登時一驚,立馬拔腿朝着那個方向跑去。
“妖族異寶諸多,你怎能肯定他不會卷兵重來?到那時我們都無法留在這世間你可曾想過後果?”
桃花林中,背對着蕭長夙的青袍仙者語氣咄咄逼人,一頭銀白色的長發醒目而又富有标識度。
而他對面那個穿着白色衣袍的男子卻是輕笑一聲:“總歸我在乎的人都已經去了安全的地方,到了那時妖王再度歸來,難不成這世間還沒有一個人能夠頂上擊退妖族的重任嗎?”
“笑話,雖說江山代有才人出,可像他們幾個這樣天賦異禀的,你活了幾千年,又可曾見過幾個?”
青色衣袍的仙者聲音是蕭長夙無比熟悉的,而這暴躁的語氣也成功喚醒了他心底最深處的記憶。
他忍不住上前兩步,嗫嚅兩下張口: “師尊......”這聲音過于低,淩月仙尊并未聽見,而站在他對面的清鶴君卻是不以為然的勾起唇角,有些慵懶地說:“可你又能做些什麽?到了那時候即便是靈體也無法留在此處,難不成你想為了你徒弟,放棄神仙的位置?”
此話出□,蕭長夙驟然擡起眼看向背對着自己的淩月。
他絲毫未動,蕭長夙也猜不出他此時此刻是什麽表情。
半晌,淩月輕嘆一聲:“活了這麽多年,回望過去卻發覺能夠牽挂之人所剩無幾,我知道你向來看不慣他将你徒弟害成這副模樣,可終歸是為了天下蒼生,換做你飛升之前,也會做相同的抉擇。”
清鶴眼睫微垂,清冷淡漠的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只微張薄唇冷冷道:“可別分裂久了,就忘記了你是我的分身,倘若你真敢做出這種選擇,我便不會再容你存在。”
“所以你留我是為何?”淩月說到這句時,身上的氣場似乎發生了天差地別的變化。
他上前一步,立于清鶴咫尺距離,微微俯身道:“清鶴上仙創造淩月,不就是因為寂寞嗎?倘若我也不見了,你的每一天要怎麽過?”
兩人貼得極近,原先蕭長夙還勉強能夠窺見清鶴的神情,可現在卻看見他被擋了個嚴嚴實實。
腦海中正思索着方才兩人對話之間透露出來的信息,蕭長夙正心底滿是驚愕。
下一秒,卻忽然聽見自己耳邊傳來了蚊子一般輕輕的呢喃。
“蕭掌門......”“肅長夙--”最後一聲驟然響起的一瞬間,他驟然睜開眼。
卻發覺自己已經回到了客棧的房內,此時睡前放在枕邊的半邊玉佩正發出輕微的聲響。
傳來的聲音委屈又可憐,還帶着顯而易見的埋怨:“蕭長夙,我好像發熱了......”聽見這後面的半句話,蕭長夙一時間腦子裏什麽想法都沒了,坐起身披上外衣便匆匆出了門。
隔壁屋也壓根沒鎖門,這會兒他一推就開,伸手點燃了油燈以後蹲在床邊伸手一探,果真摸到了一手滾燙。
沈空知這時候神志都有些模糊了,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搖晃的重影,有氣無力地小聲說:“都怪你。”
見他都這樣了,蕭長夙也沒有要同他鬥嘴的想法,伸手把人扶起然後手把手披上外衣便将他給抱進了懷中。
懷中人全身都是滾燙的發熱,蕭長夙緊緊抱着已然有些神志不清的他下樓,看見坐在一樓桌上打盹的小二,便是一腳踢翻了他身旁的長凳。
“诶唷!”
小二渾身一激靈,登時醒了過來。
這會兒睜着迷蒙的雙眼看他,然後擦擦眼睛道:“這位客官,出什麽事了這是?”
蕭長夙冷冷地看着他,等他清醒了才道:“附近可有醫館?”
“醫館啊...出門右拐路過兩條街再左拐,看見一張木色的大牌匾便是了。”小二說着,又撓撓頭打了個哈欠:“他家向來半夜也開着門,看看你們運氣如何了。”
他話音未落,蕭長夙便抱着沈空知迅速出了門。
現如今已經是秋季末尾,又是深夜,外頭的風刮得格外凜冽,蕭長夙有靈力傍身,身上的溫度常年較高,這時候倒也沒有什麽影響。
倒是沈空知被他抱着止不住戰栗和顫抖,細白的手指緊緊揪着他胸前的衣服,疏離瓷白的臉上泛着青色。
“冷……”
他這麽小聲呢喃一句,緊接着便将臉貼上了蕭長夙的胸膛。
這還不算,或許是因為感受到了熱度,又止不住輕蹭兩下,整個人完完全全蜷縮在了他懷中。
第35章 感受到那溫度和過于親昵的舉動,蕭長夙大腦登時一片空白,抱着他走在無人的長街,一時間都快忘記東南西北了。
他忍不住收緊了抱着沈空知的手臂,迷迷糊糊走了一長段路,好不容易尋到一所還打着燈的店面時,一擡頭發現正是醫館才終于長舒一口氣。
不算牢固的大門被重重踢開,裏頭坐在診臺後的老先生打了個激靈,睜開疲憊的雙眼一看,這才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低下頭去摸出紙和筆墨,然後長嘆一口氣,将自己長長的胡須整理好,這才開了口:“這位仙師,上火不是不治之症,無需半夜特意前來開藥,多暍茶少生氣便可。”
蕭長夙輕手輕腳地将意識已然有些不太清醒的沈空知放在他面前的椅子上,然後轉頭将大門關好。
做完這一系列事情以後,他轉身重重一掌拍在梨花木長桌上:“大夫,他發熱了,您快給看看。”
那大夫斜他一眼,然後輕哼一聲,緩緩伸出手:“先診個脈吧。”
蕭長夙越看他表情越不對勁,可現在畢竟是關鍵時刻,還是親自俯身将沈空知的衣袖掀上去一些,然後将那一節白到晃眼的手腕朝上放在桌上。
大夫慢條斯理将手放了上去,接着眉毛一挑,啧啧兩聲收了手:“年輕人不知節制,總有一天要嘗到苦果的。”
“什麽?”蕭長夙有些茫然地看他一眼,然後又趕緊幫沈空知把袖口給理好。
等一低頭看見他眼睛微眯着一副難受委屈的模樣,想到這屋子裏溫度也不高,索性便将自己的外袍脫下披在了他的身上。
身上暖和了,他倒也沒了動作,只坐在原地發愣,像是也絲毫不在意他們在說什麽。
等安頓好了他,蕭長夙才終于嘆了口氣看向正盯着兩人意味深長的老人。
“大夫,怎麽樣?”
那老先生聽後連連搖頭,先招招手說:“這位仙師,老朽提前說好,我對于斷袖沒有任何偏見,只不過......好歹是雙修的情分,在那件事情上可否将後事處理幹淨呢?”
“後事?”蕭長夙眼神一直落在沈空知那一屆瑩白的耳垂,迷迷瞪瞪地聽完後面那句,最後又是驟然一怒拍桌:“只不過是感染風寒發熱,怎麽就要準備後事了?”
大夫沉默片刻,看見面前這人魂不守舍的模樣,也放棄了拐彎抹角,直接便道:“這位仙師同感染風寒也沒什麽關系,現在才剛入秋。重點還是兩位雙修以後未清理幹淨,否則......”他也不想再說這種事情,面前這人也跟耳背似的聽不清,索性便自顧自轉身去取藥材了。
取了藥付了錢,蕭長夙又把人抱着回了客棧,可實在是放心不下他一個人在房間裏,索性便把人給抱進了自己房間。
出門前做的那個夢還一直在腦海中環繞盤旋,可卻因為沈空知忽然發熱而帶來的驚慌給沖滅了不少。現在服了藥看着是好了一些,他便又開始回憶起來。
淩月,他的仙尊,同沈空知的仙尊清鶴上仙居然是同一個人?
可在他兒時有些模糊的記憶中,兩人一直都是完全不一樣的存在。
無論是外在還是性格,沒有任何一處是相似的,他敬仰師尊飽受修行苦楚的同時,也時而會豔羨清鶴對于他徒弟的寬容大度。
平心而論,蕭長夙不想承認自己相信了那個夢境就是真實發生過的對話,可是腦海中卻像是有個聲音在确定着它的真實。
這些雜亂的想法在腦海中摻雜成一團,使得他一時間心亂如麻起來。
等眼眶都泛起了酸疼,他往床上一躺,側首看見那張還有些泛紅的清冷臉龐時,心底又奇跡般地被撫平了 一些。
或許明天一早可以問問沈空知對于自己師尊的記憶,可他......已經失去了從前的記憶,對于這些還有印象嗎?
不過他失去記憶以後,顯得倒是比很久以前随和一些,也要比先前更正常一些。
蕭長夙股自認為不是願意将就的人,可是此時看着身旁人安靜的睡顏,卻忽然感覺心跳如擂鼓般劇烈跳動起來。
那感覺太過于不對勁,他不敢再想,連忙閉上眼睛轉過身去,強行克制着自己入眠。
次日清晨,故重安醒來時只感覺後頸一陣酸疼。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妖王宮做抉擇的一瞬間,夭夭淡漠的神情同第一次見時差別是那樣大,讓他幾乎覺得判若兩人。
這時候從床上爬起,他草草穿好衣服洗幹淨臉出了門,正好奇其他幾人都去哪了,結果一低頭便看見一樓有兩道耀眼的身影。
穿着紅衣的柳若歌手上筷子挑着兩根細面,正黏黏糊糊地靠在張流雲的肩上,看口型似乎是在問:“是面還是吃我?”
正當故重安內心逐漸崩裂想要轉身離開時,卻忽然看見旁邊的門忽然打幵。
接着他師尊先從裏頭走出來,速來清冷疏離的臉上浮現着兩片紅暈,看眼神先是還沒睡醒。
而在他的身後,蕭掌門打着哈欠一如既往英俊地跟在後面,看見故重安愣怔地站在門口時,還意味深長地說了句:“醒的這麽早,莫不是還未從昨日的打擊中走出來。”
話音落下,他随着沈空知一同下樓,順手還去攙了他兩把,全程就跟個丫鬟似的。
故重安站在原地,方才只是有些微微崩裂的世界忽然間發生了大爆炸,頃刻間便稀碎了。
一圈人在一樓落座以後,柳若歌依舊虛虛靠在張流雲的肩上,看見沈空知在那小口小口暍着粥,便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小七,你昨天真把那夭夭給揍了一頓嗎?”
“......”沈空知納悶地擡眸看了他一眼,然後無語道:“你這消息是聽誰說的,我只不過推了他一把而已。”
從前只知道消息一傳二傳最後落到了耳中會變成一種極其驚悚的版本,可沒想到柳若歌倒好,一己之力就能歪曲事實。
“啧啧,好吧,那你不是已經沒了靈力嗎?怎麽還能幹出這種事。”
他這麽說完以後,又興致沖沖地補充一句:“你是不知道,昨天在妖王宮,他可是在重安面前一哭二鬧三上吊,說是你不分青紅皂白重傷了他,好一副冤枉的模樣呢。”
“哦?”沈空知又暍了兩口粥,然後轉頭看向故重安:“他真這麽幹了?”
故重安因為昨日面對那個抉擇猶豫了的緣故,這會兒看着沈空知眉尾微微帶笑的模樣居然是有些心虛。
柳若歌卻是個話痨,立馬将話頭給接了過去:“可不是嗎,小重安那時候不知所措,不過也可以理解,兩難抉擇換做誰也很難選。”
對于他這句話,沈空知倒是沒什麽異議。
畢竟他是個現代人,他們可沒有什麽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說法,更不會輕而易舉對一個人死心塌地,最多不過是尊重。
可人都是有私心的,他自己都避免不了,又怎麽可能以此去要求別人。
正這麽不以為然地想着,卻忽然聽見自己左側傳來一陣凳子倒地聲。
緊接着,故重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然後低低的低着頭抱拳道:“師尊請重罰重安,重安罪該萬死!”
“你這是...”沈空知蹙緊眉頭,看見他這副模樣有些無奈。
蕭長夙也有些驚愕,但也只是一瞬間,很快便低下頭繼續悠然自得的吃面去了。
“你少說兩句行嗎?重安是個乖孩子,別老拿他開玩笑!”沈空知轉頭看向柳若歌,頗為不爽地說完這句話便伸手去扶故重安。
“師尊,徒兒不該聽信旁人讒言,帶您去這樣危險的地方,甚至還險些讓您受傷。”
故重安跪在地上很是羞愧,一時間居然是不願意起來。
這話傳到沈空知的耳中,他已然是有些無奈了,心道自己已經受了傷,還是那種無法療愈也無法跟別人傾訴的傷。
可這話肯定是不能說出來的,索性他便冷了臉,丢下一句:“倘若再別別扭扭地跪着,便将你逐出師門!”
這句話果真很有效,故重安驟然擡頭,用一雙堅毅悔恨的眼眸同他對視,然後才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來。
不知為何,本來這場鬧劇同蕭長夙沒什麽關系,可他坐在旁邊吃着面,卻忽然感覺心底有些酸。
用過早飯以後,除了張流雲以外的幾人都去了一趟沈空知的房間,将那寶物研究了一遍以後,确定對于靈力和修複身體有所妙用,這才放心地讓沈空知将那東西好好揣在身上。
“我可先說好,這次我是惹了地頭蛇,雀國我是待不下去了。”柳若歌頗為慵懶地靠在床榻上,說到這還有些傷感。
故重安不明所以地蹲在他身旁,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師叔,你在雀國待了這麽多年,一定也對這裏很有感情吧。”
“那倒不是。”柳若歌對自己的定位相當了解,“我只不過是舍不得你流雲哥哥罷了。”
他這麽說着又是輕嘆一口氣,擡眼看着故重安,頗為嚴肅地問:“重安啊,你們這些正人君子都喜歡些什麽姿勢啊?說幾個給師叔參考參考,今夜讓他也爽一爽?”
第36章 “你稍微害臊點行嗎?”旁邊一直拿着寶珠研究的沈空知可算是聽不下去了,連忙開始為故重安打圓場,“人家孩子可正經了,別把人帶壞。”
故重安漲紅了臉,反應過來他們在說什麽以後便沒有再看柳若歌,而是轉頭看向了窗外。
柳若歌啧啧兩聲,接着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說:“不過小七跟重安看着也挺般配的啊,我聽那話本中總是有徒兒在上的故事,聽着可帶勁了,你又如此維護寶貝徒弟,只怕是有一天也要成為話本中的人物。”
話音落下,沈空知撇撇嘴正要說話,卻忽然見身邊人驟然一掌拍在梨花木圓桌上,繼而暴躁地站起身,轉頭出了門。
被他這麽一鬧,方才旖旎的氣氛消失的蕩然無存,就連柳若歌都有些驚愕地坐在原處反應不過來。
“他這是上火了,桌子都給拍爛了。”
沈空知反應過來低頭一看,才發現方才那漂亮的圓桌上以那個巴掌印為中心,旁邊裂開了細細密密的縫隙,看樣子一觸即碎。
“咳咳,師叔,師尊,我去看看蕭掌門怎麽了,你們繼續聊。”故重安畢竟年輕,招架不住這樣的話題,找着機會便轉身也出了門。
等房門再次被關上,沈空知才将手從桌子上抽走,然後輕嘆一聲說:“淩雲宗果然是有錢,所以蕭長夙養成了這麽暴躁的性格也是因為賠得起吧。”
柳若歌又是搖搖頭,這才忽然正了神色:“小七啊,我說的那個衡量方式可準确?”
“什麽?”沈空知一愣,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又是不耐煩地啧了一聲,柳若歌刻意壓低聲音,小聲說:“師兄我身經百戰,你真當我看不出來嗎?”
拜托,身經百戰這種事情拿出來說真的好嗎?
沈空知可算是看清了自己這個師兄的真面目,這會兒也不想讓他在那瞎猜,索性便自己招了。
“妖王宮放寶珠旁邊放置了一種香料,夭夭應該是原本試過了知道有這東西,所以在拿東西的時候他刻意讓我先。”
沈空知有些失落地說到這,忽然語氣一變:“但是我何等聰明機智,當場就拆穿了他,可沒想到他居然也有妖力,最後還是讓他給得逞了。”
“......”柳若歌無奈,攤攤手道:“所以還是你太脆皮了。”
說完以後,他又補充一句:“對了,你還沒對我先前交給你的那個衡量方式作出評價呢。”
沈空知白他一眼:“你自己不應該試過很多遍嗎?還在這問別人。”
話音落下,他便也站起身來,将那顆寶珠放回了盒子裏,接着又別別扭扭地問了一句:“那你不留在雀國的話,接下來要去哪?”
柳若歌用手撐着臉,然後微勾唇角,笑道:“小七希望我去哪呢?”
話音落下後,他順帶着還朝沈空知眨眨眼,眸光流轉的模樣着實勾人。
沈空知莫名有些別扭地移開眼神,然後無奈道:“随你,我只是問問,不過星河師兄在我臨走前一直念叨你,我想他應該是有些思念你。”
“哦?星河師兄向來如此重情重義,不像某個沒良心的小兔崽子,似乎不想讓我回去。”
柳若歌說完以後輕嘆一聲,然後說:“看來我還是去找流雲,問問接下來的去處吧。”
這會兒他的話明顯有些陰陽怪氣,沈空知沒忍住想笑:“你夠了啊,我什麽意思難不成你看不出來?還非得師弟來請嗎?”
他都這樣說了,柳若歌也沒忍住掀起唇角,然後勉強道:“既然小七想我回去,那我便處理完這邊的事情随後追上。”
兩人達成共識以後,沈空知可算得到了喘息的機會,轉身出了門便去尋不知所蹤的蕭長夙。
二樓長廊盡頭有個小閣樓,這會兒遠處傳來談話的聲音,他聽出故重安的聲線,便循着那處走去。
可誰知還未走近,便聽見蕭長夙暴躁的聲音。
“他是你師尊,你這樣成熟難道還不知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嗎?既然他是你的父親,又怎麽能對他起那種心思!”
“蕭掌門,重安并未......”“你別跟我扯東扯西的,我告訴你,你師尊這人着實難伺候,我勸你還是另尋一處歷練,離他遠一些吧。”
“您這樣說是不是有些不妥......”“你是離開久了不知道,你師尊現在脾氣火爆,時不時便發瘋,同從前早就不一樣了。”
在一臉正經的蕭長夙面前,故重安有些尴尬地站着,想要回嘴和解釋卻又找不到機會。
就在他萬分苦惱甚至于開始後悔出來找他時,一道冷冽的聲線從長廊內傳來。
“蕭掌門,我很難伺候嗎?”
這聲音一出口,蕭長夙的背影猛然一怔,緊接着眼底閃過幾分心虛,但很快恢複正常。
他緩緩轉過身去,看着靠在門廊上一臉淡漠閑适的沈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