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真相
許陸離腦中閃過鎮屍符的畫法時,手幾乎是同時舉了起來,不過很快反應過來自己這做法好像有點傻,立刻給剎住了,手就那麽不尴不尬地停留在了空中。
這時一只骨節分明手伸過來捉住了他,皮膚白得有點透,仿佛能一眼看清楚皮膚下每一條青筋跟血管的分布。
感受到接觸間的溫度,許陸離松了口氣:“沒事吧?”
“沒事。”危樓很輕地應了一句,看向許陸離的眼神溫和些許,“離離。”
許陸離微抿起嘴,沒應他。
“別生氣。”危樓的聲音很輕,拉着許陸離的手,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這件事有點複雜。”
許陸離鼻子裏發出一聲不鹹不淡的“嗯”:“看得出來。”
他就不是個會跟人吵架冷戰的,難得做一回,反而別扭得有點可愛,危樓看着他愣了好幾秒,忍不住笑出來:“你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我盡量回答你。”
“那可就多了。”許陸離撇嘴,剛剛在車上想了一堆,但這回挑挑撿撿的也不知道要問哪個,憋了半天就憋出來一句關心,“你剛剛那樣真沒事?”
“沒事,吃了不幹淨的東西是這樣。”危樓答道,“鬧肚子。”
許陸離有點無語:“誰鬧肚子會鬧到呼吸心跳全停啊?”
“不是全停,是本來就沒有。”危樓道,“我算不上正常人……不對可能人都不算。”
說到這,許陸離就有點沒好氣:“那你到底是什麽?你明明有體溫,而且你還有身體……新品種的鬼嗎?僵屍?還是……”
“我也不知道我算什麽。”危樓道,“反正這樣很多年了。”
許陸離聞言沉默了。
很多年?
Advertisement
“所以你當時就已經……”許陸離發現雖然做好準備了,但真到關頭了還是有點揭不開傷,問不出口,“所以當年幹媽跟我說你已經……是真的?”
“嗯……”
“你……”許陸離又有點不知道要問什麽了,其實對他來說,那個孩子的确死了這件事既然是事實,那後續不管發生什麽事,危樓也不算騙他了,“那你為什麽不跟我說?如果我知道……”
“如果我說怕你生氣,你會信嗎?”危樓笑着問許陸離,本是想緩和下氣氛,但看到許陸離眼眶泛紅,瞬間精神了,整個人從沙發上彈起,無措地拍了拍許陸離的肩膀,“這件事結果怎麽樣我也說不好,不想到時候再讓你難過一次。”
“什麽叫……說不好?”許陸離有點愣,“難道你還會……”
危樓搖頭:“我跟地府簽了協議,他們不會對我幹嘛的。”
許陸離這才松了口氣,想了想,又問道:“你當年明明說你不是危家的人,為什麽現在……”
“我真的不是故意騙你。”危樓解釋道,“我的體質你應該知道吧?”
許陸離點頭,危樓的體質極陰,招鬼還影響身體,這也是他奇怪的另一件事,現在的危樓雖然看上去有點恹,但很健康,跟當年那個成天大小病不斷的孩子差很多。
“我在危家人口中,是個死人。”危樓一開口,就是一件讓許陸離不知道怎麽反應的事,“聽說我當年出世本就艱難,招了很多不幹不淨的東西,多虧了許爺爺跟你父母才勉強保住,但我這種體質實在很容易出事,不止鬼,還有人,所以對外他們說我難産死了,也一直交代我不能讓別人知道。”
許陸離恍然,所以他才會那麽說,“那危家對你不好嗎?你小時候性格……好乖?”
危樓苦笑着搖頭:“我家裏人對我很好,只是……”
他說着頓下來,看着許陸離,雖然後面的話沒說,但許陸離已經明白了。
他們的體質很相似,許陸離小時候沒少撞過鬼,只是他家就是專門應付這些的所以問題不算特別大,雖然沒怎麽受過精神創傷,但也的确碰到過不少吓人的事。危家就不一樣了,危樓的體質本來就比許陸離還麻煩,那邊又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居多,防守能力弱得可以忽略不計,倒不如說危樓能活到十幾歲,已經是奇跡了。
從小被那些東西欺負,危樓會是那個性子,也就不是很難理解了。
想明白後許陸離都有點憐愛他了,忍不住伸手過去在他頭上摸了摸。
危樓:“……”
他有點不習慣被人這樣對待,就算是許陸離也一樣,只能默默拿下他的手,繼續說道:“我從來不說自己是危家的人,十幾年,習慣了,再說……”他說着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一點,“我也挺喜歡你那麽叫我的。”
“嗯?哥哥?”許陸離随口喊了一聲,就看危樓眼睛亮了亮,反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幹脆轉了話題,“那你那晚是跟陳宇達一樣?”
危樓點頭,想了想,又搖頭:“不大一樣,應該說目的不一樣,陳宇達的情況更像獻祭,那個人是想要我的身體。”
許陸離立刻會意:“想借你的身體轉生?”
“嗯。”危樓點頭,“我的身體本來就适合住死人,加上這個死人的身份……”
“那後來呢?”許陸離問道,“當年你出事後,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爸媽……碰了不該碰的東西。”
“不該碰的……?”許陸離又被說愣了,要說他們這行有什麽絕對不能碰的,撇開自己解決不了的事,就只有兩個。
逆天改命,倒轉生死。
“他們失敗了。”許陸離道,“根本就沒有能起死回生的法術。”
危樓點頭:“說是起死回生,其實就是把魂召回來,重新塞回身體裏,就像……”
“就像借屍還魂,只是借的是自己的屍體,對嗎?”危樓說的東西算是在許陸離的專業範圍裏,他一下就理解過來了,“保持屍體不腐的方法有很多,但是……再怎麽樣也不可能讓你有體溫啊。”
“你沒發現我的體溫比常人要高一點嗎?”危樓說着伸出手去,用手背搭上許陸離臉,“用生氣把我跟活物連起來就好了。”
“說得容易,這就是變相附身,哪有人會自願……”許陸離說着頓了一下,忽然意識到哪裏不對,仔細回憶了一下認識危樓到現在發生的一些事,忽然明白過來,驚恐地看向坐在旁邊舔爪子的貓。
“發現了?”危樓笑笑,朝黑貓招手,黑貓立刻聽話地蹦到他身上,“它身上有我的一魄,勉強算我的分.身吧。”
許陸離忽然覺得心态都崩了,難怪這貓那麽粘他!
“所以它這是成精了?”許陸離問道,“你能知道它在想什麽?”
危樓聞言奇怪地看了許陸離一眼,說:“撇開被我附身這事來說,它只是一只普通的貓,我怎麽會知道它在想什麽。”
許陸離:“……”
“不過我能試着跟他溝通倒是真的。”危樓看許陸離那樣,有點好笑,繼續說道,“跟語言沒關系,更像一種默契,就好像動物之間的交流有時候也不是靠語言的。”
“噢。”許陸離淡淡應了一句,不懂。
“那個男人本來是想讓我的身體成為養鬼的容器,讓那些厲鬼在這具身體裏自相殘殺,他就當那個漁翁,可惜沒算到我居然活下來了。”危樓接着之前的話,繼續說道。
許陸離總覺得哪裏不對,仔細想了想,猶豫道:“所以你死前,一直在經歷萬鬼噬心的痛苦?”
“倒也沒那麽嚴重,幹媽幫我壓制了一點。”危樓道,“我死後幹媽也一直幫我壓制,後來我把我魂召回來後,那些東西就成了我的養料。”
“養料……”許陸離皺起眉,“所以你是吃鬼的?”
危樓點頭,他對這件事并沒有避諱的意思,許陸離問,他就如實答了:“正确來說我是吃怨氣的,你放心,我不會對一般的鬼動手的,多吃點少吃點對我沒差。”
許陸離想到在陳宇達家時危樓放出去的影子,那些應該就是怨氣了。
危樓現在的狀态很奇妙,他人肯定是死透了,但身體卻被貓的一縷生氣連着,雖然沒有呼吸跟心跳,卻有着人一樣的體溫。但要說他是活人吧,這人就是個借屍還魂的,身體裏除了一個厲鬼之外就剩下一堆填充用的怨氣,被人捅一刀會不會痛說不好,但是死是肯定不會死的,這要能叫活人那一般人就不用做人了。
一個晚上的時間,許陸離覺得自己世界觀已經塌了一半,對着危樓只剩下嘆氣的心思:“那你說跟地府有協議又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危樓解釋道,“我怨氣太重,沒辦法投胎,但是生前沒做過壞事,地府也不能強押我去受刑,只能讓我幫忙,作為交換他們會幫我找到仇人,就是你在找的那個人。”
許陸離一聽精神了:“你有他的線索了嗎?”
危樓搖頭:“我只知道他這些年一直在做一樣的事,目的應該就是想轉生,但別的就不清楚了。”
“果然沒那麽容易。”許陸離又洩氣了,“也對,我找了那麽多年,不也什麽線索都沒有。”
“關于這件事……”危樓說着拉了拉許陸離的手,“我希望你別再找了。”
“哦。”許陸離淡淡看了他一眼,沒什麽抵觸情緒,這話他這些年聽了不知道多少遍,已經聽到麻木了,也有一句固定的回答,“我找是我的事,怕當池魚就離我遠點。”
危樓聞言有點無奈,雖然早知道許陸離會這麽答,但還是忍不住想說,現如今話被堵死了,只好說道:“要找也行,以後跟我一起。”
這回許陸離沒回答,他有點拿不準危樓的意思,這是要監視他?
“你別誤會。”似乎是看出來許陸離的糾結,危樓柔聲安撫道,“我只是想保護你。”
許陸離聞言一愣,随即耳朵紅了起來,長這麽大除了長輩,向來只有他保護人的份,像這樣被人一本正經說這種話還怪不好意思的。
危樓看他耳朵的顏色,忍不住笑起來,繼續說道:“而且我也想讓你幫我,跟地府合作的事,也算攢功德了。”
許陸離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是來打工的,問道:“你說跟地府合作,你到底跟地府簽了什麽協議。”
“管理。”危樓道,“滞留人間的鬼太多,地府有時候管不過來,我的工作就是管A市的陰人,把想投胎的送去投胎,作惡的就……處理了。”
“懂了。”許陸離點頭,“地府駐人間辦事處,你是處長。”
危樓:“……”也差不多。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