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北上鞑靼
所幸蘇錦之喝得梅花釀并不多,不耽誤事,翌日辰時她便準備好行囊随醫女們一同北上鞑靼。
臨行前蕭非宸還是再三提醒她此行一定要注意安全。雖然目前他手裏還沒有切實的證據,但他隐約中總感覺這次他那個老愛出幺蛾子的三哥蕭若晗被困鞑靼之事并沒有這麽簡單。
尤其是陳皇後,也不知她真是因為最後一個寶貝兒子性命垂危而憂心還是另有什麽打算,除了強勢要求陳家軍出兵救蕭若晗外,這次陳皇後在朝中簡直聽話溫順的不像樣。一向愛在宮中霸道行事的她竟然還特地般到長安城外的大相國寺裏吃起齋念起佛來。
蘇錦之笑着對蕭非宸連連稱是:“不論發生什麽事,都要先活下去。你當初對我說過的話,我一直都記得。”
這是她第一次遇到蕭非宸時他曾對她說過的話。那時大哥慘死于鞑靼人之手,她連夜逃亡狼狽不堪,精神幾度崩潰,是蕭非宸的這句話給予了她一路歷盡磨難咬牙堅持逃回長安的勇氣。
蘇錦之牽起蕭非宸的手,微涼的鼻尖在他手心蹭了蹭,擡起頭,亮晶晶的眸子對他笑盈盈道:“好了不要再一臉擔憂的樣子了,你要相信我,我很聰明的。”
醫女都是跟着糧草隊伍走在軍隊最後面,而且只守在位于北疆邊界的碎葉城內照顧傷員,又不會出城正面應敵,按理來說只要城池不破,基本沒什麽危險。阿宸用不着這麽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
而且她在乎的、她愛的人都在長安。就算此行真遇到什麽意外,她就算拼着最後一口氣也會爬回來見他們的。
只要她此行能順利歸來,她與阿宸二人這麽多年也終于能夠功德圓滿了。她和蘇家欠阿晗的情分,這次也算真正還清。
但蘇錦之寬慰蕭非宸的話并沒有讓他心頭的不安降下來。
蕭非宸蹙眉道:“這次軍隊中都是陳皇後和二皇兄的親信,我不好安插我的人手。但我從前在大邑各地游歷時曾認識位碎葉城中的少年,後來這少年成了碎葉城中的一名守衛兵。若是碎葉城中有什麽異動或是長安這兒發生什麽事,我們就按以前約定的暗號行事。”
蘇錦之點點頭。她與阿宸之間有很多獨有的傳遞信息的方式,各種各樣。比如用樹葉來表示危險的程度,正常的綠色葉片表示目前處境安全,黃色枯葉表示可能存在異常情況需要多留心,而紅色楓葉則表示情況緊急,一定要不動聲色的盡快抽身跑路,能跑多快跑多快。
蕭非宸仍是不放心的又囑咐了蘇錦之許多事,直到亦桃都在站在屋外頭催促了,蘇錦之才讓蕭非宸趕緊打住,踮起腳尖捧住他的臉蜻蜓點水般快速親了一口後便跑到門外,一手提着行李另一只手朝他揮了揮後便去與爹爹還有鈴兒他們辭行去了。
蕭非宸目送蘇錦之離開的背影,搖頭嘆了口氣,他就是相信她很聰明所以才更加擔心。她總是思慮的比一般人更多,顧慮的也比一般人多。若是真正遇到讓她做取舍的時候,反而怕就不會這麽聰明了。
但願此行能一切順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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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長安趕到碎葉城就算日夜不停最起碼也得有三天腳程。早一個時辰趕到三皇子便多一分活着的希望,一路上二皇子蕭臨權和陳茂立陳國舅帶領的營救隊伍不停跋山涉水的趕路,蘇錦之一聲沒吭,與醫女們同吃同住一起風餐露宿。
這裏頭知道她真實身份的人并不多,陛下和陳皇後暗中交代給她的任務就是盯着陳國舅和二皇子,一旦發現他們任何一個人中有不軌企圖就馬上讓人回京禀告。所以蘇錦之一路并未張揚,除了管事的禦醫沈斐外,那些醫女還真的只以為她是沈太醫招來的助手。
“蘇姑娘,二皇子似是有些水土不适想請您去瞧瞧。”趁蘇錦之去溪邊打水四下無人之時,蕭臨權身邊的護衛阿勇從灌木叢邊走出來,畢恭畢敬的抱拳朝蘇錦之行了一禮。
蘇錦之心下一沉,将水壺在腰間收好後,點點頭随阿勇一起去見蕭臨權。
蘇錦之與蕭臨權之間的交集并不多,二人兩世一同說話的次數加起來都絕沒有超過五次。畢竟像二皇子蕭臨權這樣身份高貴的天家子嗣而且母妃崔氏還出身于世家大族門第的文化人總愛自視清高,陪讀的時候就看不上蘇錦之這種武将家出生的女兒。
但蕭臨權與蕭若晗的交情那就更差了。從前蕭臨權就一直看不慣阿晗這樣懦弱無能的人卻可以憑借陳皇後和太子的勢力在宮中備受尊重,想做什麽便做什麽、想要什麽便有什麽。
而當蕭臨權的生母蘭妃崔氏病死後,宮中便有傳聞說蘭妃崔氏是陳皇後暗中害死的。那時蕭臨權對阿晗日益積壓的不滿便漸漸變成了恨。
蘇錦之對蕭臨權最後的印象就是前一世蕭臨權似乎是在寒冬臘月的一個雨夜溺死于自家王府的池塘中,還是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才被下人發現的。當時好像是嘉佑元年,也就是阿晗登基稱帝、蘇錦之被冊封為皇後的第一年。
那時蕭臨權被蘇錦之軟禁于他嶺南封地的王府內,其實那時蘇錦之是有心斬草除根的。但阿晗一向心善,覺得眼下他的兄弟除了已然決裂到你死我活的蕭非宸之外,就只剩蕭臨權這一個哥哥了。
所以阿晗當初便一直同蘇錦之說蕭臨權雖然之前對他們态度都不好,但他相信他們兄弟二人之間的手足之情仍在。而且蕭臨權已被褫奪虎符、削去兵權,朝中除了他這個皇帝和蘇錦之這個皇後之外還有攝政王蕭非宸虎視眈眈,蕭臨權不會再有任何機會掀起什麽風浪,便央求蘇錦之不要殺了蕭臨權,只要他不再鬧便好。
蘇錦之那時便答應了蕭若晗,但蕭臨權在争皇位時也給蘇錦之使了很多絆子,所以蘇錦之就減了蕭臨權府中的開支讓他學學怎麽低調做人,也沒讓蕭臨權在嶺南太好過。但之後她大部分精力都投入與阿宸的內耗中,并沒有太多精力再顧及嶺南那邊的事,所以當她收到探子說蕭臨權在雨夜獨自喝悶酒,因為天太黑、蕭臨權喝多了酒而且池塘的護欄又确實建得比較低的原因,導致蕭臨權不小心将池塘當成路面踩了進去最終溺亡的折子後,便沒再過問嶺南的事。
其實當年高傲如蕭臨權,為了争皇位暗中也對阿晗做過不少令人不齒的龌/龊事,只不過手段都不甚高明,基本上都被蘇錦之擋了回去。而蘇錦之為了保護阿晗這份善心也一直瞞着沒有與阿晗講,畢竟她可以盡全力輔助阿晗登基,但一個帝王最可貴的不是雷霆手段而是仁善之心。若是沒有這顆善心,越強的能力就只會越危險。
可蘇錦之直至今日也想不通,當年她如此小心的保護阿晗這份善心一直到她死,可她死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能讓一向溫柔善良的阿晗變成如今這副面目前非的瘋癫模樣?
關于這件事蘇錦之前些日子在弋狄時還特地問過阿宸,可阿宸說他也不太清楚,她死在他懷中後他很快便也随她而去了。
蘇錦之相信蕭非宸不會騙她,可當年除了蕭非宸蘇錦之不願動他之外,能清除的障礙她與陳皇後都已經幫阿晗清除了,按理說她和阿宸死後阿晗應該可以解脫束縛才對,可究竟是什麽讓他變成現在這般怨憤的模樣?
“這一路風餐露宿,倒是委屈你一個姑娘家了。”
當蘇錦之在阿勇的帶領下見到蕭臨權後,阿勇便很自覺的退下了。
“二殿下,這是錦之該做的。”
蕭臨權還是和從前一樣高挑俊逸,就是如此風塵仆仆衣裳也整理整齊不染一絲污垢,眉目淡淡然仿佛沒有将任何東西放在眼裏。
蘇錦之很恭敬的彎腰朝蕭臨權行了一禮。前塵往事她已經釋然,況且現在的蕭臨權又不是前世那個為了争皇位可以不擇手段的蕭臨權。
“不必如此見外。你既是父皇親封的郡主,那也算我的半個妹妹。”蕭臨權擡手虛扶了蘇錦之一把道:“軍中盡是粗人,我軍事繁忙或許有忽略的地方,若是有什麽不習慣的便讓阿勇或者沈斐直接同我說。”
難得蕭臨權平易近人的以“我”自稱,蘇錦之低眉斂目的恭敬點頭。她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蕭臨權特地私下找她只是為了說這麽些個無關痛癢的話。所以她沒有說話,靜靜站在原地等着蕭臨權的下文。
蕭臨權沉默半晌,終是道:“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清楚什麽才是最重要的。”他知道他三弟蕭若晗這個廢物點心從與太子伴讀時就喜歡這個心思不純的丫頭。但蕭若晗這個廢物這般懦弱無用,他相信蘇家這個野心勃勃的丫頭也不會看上他。
蘇錦之笑了笑,不置可否道:“錦之明白錦之的一切皆來自于陛下浩恩,定會為陛下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她的回答中規中矩,但至少可以放心她不會是陳皇後那方的人。蕭臨權看了蘇錦之一眼,揮揮手讓她退下了。他知道這丫頭狡猾的很,嘴裏冒不出半句有用的話,反正只要讓她明白不要與他為敵便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