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兄友弟恭
此時的阿夭正端着茶水躲在一堆茅草後頭,望向蘇錦之所在的帳篷,指尖微微發緊,有些緊張的問着身邊的蕭非宸道道:“九皇子,你覺得婉若郡主真的能行嗎?萬一鐵丹可汗策反不了,要降罪大邑怎麽辦?”
蕭非宸道:“不會的。”他語氣平靜,但微蹙的劍眉卻隐約洩露出他的些許擔憂。
但這種情況确實不會發生,錦之之前已經把這種情況估計進去,萬一鐵丹可汗真的策反不了,大邑會将所有罪責推到她一個人的身上,就說是她自己不願和親。若是弋狄要一個交代,到時候只需殺了她,流放蘇家人便可。
錦之在父皇和他面前說這些話時是笑着說的。話語雖決絕,但她有這個自信。脫木瓦達為人貪婪且自私,但長期處于他老大哥的施壓下,缺一個人推他一把。
只要蘇錦之信她能做到,蕭非宸就信,毋庸贅言。
“我看你這女人真是瘋了!”脫木鐵丹內心震驚,轉身就要離開。
蘇錦之立刻抓住脫木鐵丹的衣袖道:“鐵丹可汗何不聽聽我的意見,反正同不同意對鐵丹可汗都不會有什麽損失。我眼下又逃不了,若可汗您真是覺得我在說瘋話,一刀砍死我便可。若覺得我說的有些用處,鐵丹可汗便能成為新的弋狄之主,多劃算不過呢。”
脫木鐵丹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五指漸漸收緊。
蘇錦之呼吸艱難,憋紅了臉,一個字一個字十分困難地吐道:“左右妾不過是個被當做工具操縱的自私女人,妾的訴求不過是不想嫁給一個比妾爹爹還大的兇殘老頭,就算是死也無足輕重,對可汗您又構不成什麽威脅。”
脫木鐵丹覺得蘇錦之的話還是有些道理,反正他又沒什麽損失。
脫木鐵丹倏地松開蘇錦之纖細的脖頸,空氣重新充斥胸腔,蘇錦之頓時劇烈咳嗽,喉頭湧上股強烈的血腥味。
要忍,一定要忍!蘇錦之在心裏暗暗罵。大爺的,她兩輩子加起來都沒今天被打的多。打女人的小王八蛋!
“我就給你半柱香的時間,若是敢說錯一個字,我立刻掐斷你的喉嚨把你送到我大哥那兒。”脫木鐵丹冷冷道:“你應該清楚,不管是大邑還是弋狄,沒人在意你這個女人的死活。我大哥要的不過是你們大邑的朝貢,你們大邑要的也只是我們弋狄的庇護。”
“是。”
上鈎了。蘇錦之暗中勾唇,艱難的撐起身子,擡頭看着脫木鐵丹蒼白着臉蛋緩緩道:“您說的對,大邑皇帝将我派到這兒無非就是為了尋求弋狄之主的庇護。但至于這弋狄之主究竟是誰,大邑并不在乎。”
看見脫木鐵丹皺起眉頭,蘇錦之點到為止,立刻轉了話鋒道:“這幾天妾為了自保也大致琢磨出了個兩全的計劃。如今人們都稱弋狄有大小二可汗,或許瓦達可汗對您的人會有所警戒,但對大邑人卻不一定。您可以将您的人混到大邑的送親隊伍中,再等到送親隊伍到達瓦達可汗部落後與大邑人馬一起直接偷襲瓦達可汗。如此一來即使不敵瓦達可汗以致戰敗,您也可以将全部責任推到大邑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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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之看着脫木鐵丹道:“反正有人兜底,如此一來您還有何顧慮?”
脫木鐵丹黝黑的眸子像是帶了點興趣,但他還是頗為警惕的看了蘇錦之一眼,冷笑道:“你是大邑人,竟還敢背着大邑使這陰招,讓我如何信你?”
“呵,大邑人?蘇家三代忠良,可大邑卻把妾推出來充數。”蘇錦之低頭垂眸,柔弱的嗓音似是咬着牙一個個字滿是恨道:“憑什麽皇帝的女兒就該生來尊貴?妾不遵命,也不信命。既如此,只要能助妾脫離牢籠,将大邑當作妾的踏腳石又有何虧欠。”
脫木鐵丹揉了揉眉心,依舊半信半疑道:“你所說一切都有個前提,和親的隊伍并不聽你掌控,那憑你這個一捏就碎的紙片人又有什麽本事讓你們大邑那個九皇子配合我們偷襲瓦達的部落?”
說完脫木鐵丹還特地上下打量蘇錦之幾眼,摸了摸下巴不懷好意的揣測道:“難道靠美人計?”
“就算是委身,妾也偏是要憑一己之力嫁與這世間最優秀的兒郎。”蘇錦之嗤笑一聲,坦坦蕩蕩對上脫木鐵丹令人不舒服的眼神道:“即使身世無法選擇,妾也不信命,偏是要看看這世間最尊貴的榮華究竟是何模樣。”
脫木鐵丹沒想到這麽個柔柔弱弱仿佛一捏就會粉碎的姑娘,竟還能如男兒一般說出這般篤定自信的話。不過脫木鐵丹挑了挑眉,并不認為蘇錦之的能力可以配得上她的志氣。
“妾方才說過,這弋狄之主究竟是誰大邑并不在乎。若是大邑能助您登上這弋狄之位,那麽九皇子和大邑就有助您榮登大寶之功,到時候您便是這草原霸主,大邑也算結交上個牢固的盟友,妾不信大邑不會同意。”
見脫木鐵丹仍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樣,蘇錦之補充道:“而且您曾多次代表弋狄出使大邑,應該對九皇子不受陛下待見的事也有所耳聞。如今陛下身體日漸衰弱,将來若是三皇子登基,心胸狹隘的陳皇後必然不會讓九皇子有多少日子好活。九皇子想立功的心比任何人都迫切,我相信他不會傻到放着眼前這個白撿的機會不要。”
脫木鐵丹把玩着蘇錦之腰間的玉佩,沉默良久,緩緩擡起頭道:“那是你們大邑人,就由你自己去解決吧。我只能答應先給你一些活動的自由,若是你敢再使什麽歪心眼,在我這片草原上我随時都能輕而易舉的掐死你。”
言下之意是他不承諾蘇錦之什麽,但允許她先去試探試探九皇子。
呵,還真是老狐貍。蘇錦之扯了扯嘴角道:“其實從某種程度來說,您與妾真的是一路人。”
脫木鐵丹松開蘇錦之的玉佩,擡手就給了她一巴掌:“賤人,那是我哥!”
蘇錦之捂着通紅的臉笑了,順着他的話道:“又不是一母同胞的親哥哥。再說了,您成日在他的猜疑和陰影下茍活,他可有将您當成弟弟?”
“你們大邑不該是最講究父子慈孝、兄友弟恭的嗎?不過你說的也不是不對。他雖對我不仁,可我心裏總過不去這關,你們大邑人真是太能蠱惑人心了。”脫木鐵丹随即頗有些抱歉的将蘇錦之拉起來。
如果有機會、有能力,脫木鐵丹一定會想盡一切法子騎到他哥哥頭上揚眉吐氣一回。但虛假又僞善如他,總要一個外人說出這種話慫恿他的話,他才會下來個臺階給自己找到個堂而皇之的理由。
不過他越是這般表現,蘇錦之覺得她離她想做的就也越接近了,所以她并不惱怒。只是不知為何,蘇錦之并沒有看見獵物進入圈套的興奮,反而有些難以言表的悵惘。她看着脫木鐵丹這張漸漸猙獰的臉和神态,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好像曾經在誰那兒也感受過這種咬牙切齒的不甘和憤怒。
“這些年我總是看着他的臉色行事,一舉一動都被監視。就算不是一母同胞但怎麽說也是血脈親,可你能明白嗎?有時他看我那眼神分明就和看他腳邊的一條狗差不多!”
“不,不是。”脫木鐵丹立刻搖搖頭,拳頭漸漸縮緊:“就算是狗,幹得好還會給它塊肉吃。可我若是幹得好,就只會換來他愈加妒忌的刁難和猜忌!他脫木瓦達的鐵騎再厲害也就是在草原上打打鬧鬧,若不是我四處周游結交,這天下能有他今日八方來朝的地位嗎!做不好就被責罵譏諷,做的好就被刁難,這日子老子受夠了!”
蘇錦之面無表情。
脫木鐵丹看着蘇錦之笑了笑:“也對,反正你只要達成你的目的就行了。不過若是你們九皇子不同意,你就只能繼續老老實實嫁給我大哥了哈哈哈。”
說完脫木鐵丹幸災樂禍地拍了拍蘇錦之的肩膀,晃晃蕩蕩走出了帳篷。
眼見脫木鐵丹離開後,阿夭端着剛添置好的熱茶走了進來。
見蘇錦之這副垂眸思索,可發絲微亂,一半臉頰也通紅的樣子,阿夭吓了一大跳,連忙放下茶盞将蘇錦之拉起來細細的瞧,言語擔憂道:“郡主你還好嗎?脫木鐵丹這混球打你了?”
蘇錦之搖搖頭,不想再多說什麽,只是随手拿了個瓷杯在發燙的臉頰滾了滾,吩咐阿夭道:“我今晚必須找個時間同九皇子見面,你去安排一下。”
“是。”看的出來郡主心情不佳,阿夭只好退下。
阿夭走後,蘇錦之低下頭,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脫木鐵丹果然還是動了心思,放松了對蘇錦之的警戒。當晚蘇錦之沒費多少力氣就到了蕭非宸的帷帳內。
蘇錦之解下幂籬,阿夭很識趣的默默退到帳篷外幫蕭非宸和蘇錦之望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