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坦誠相告
蘇錦之傷腦筋的揉揉太陽穴。
她倒是不太擔心蕭非宸一直生她的氣哈哈,畢竟過幾天還有好幾場硬仗要打,她不怕他不心軟。不過說實話內疚倒真是有點兒,前路險峻重重還硬是将他拉入這趟渾水中,心裏确實過意不去。
不過眼下也只有這麽一條路可走,既可破當下困局,又可以有機會使阿宸得享功名,讓她日後可以光明正大、毫無忌憚的同他在一起。
所以不管蕭非宸怎麽看待她,抛開個人情緒,當務之急還是完成好接下來的任務。畢竟這弋狄也是不好對付的,攻得下她便有生路,若是攻不下,滿盤皆輸。
若是沒有算錯,陛下過幾天就會收到脫木瓦達興師問罪的信。當然,他們是故意放出謠言說大邑的郡主要嫁給弋狄二部落的可汗。
畢竟要是放在通常情況下,大可汗脫木瓦達可能會懶得管這些麻煩事兒。畢竟瓦達身為大可汗坐擁那麽多美女,根本看不上大邑這些扭扭捏捏的姑娘,關鍵是瓦達相信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鐵丹對他還是挺忠誠的,而且這麽多年來鐵丹将這些鄰國的外交關系處理的也還可以,就算讨要來了別國的貢禮也會一五一十的向他彙報。
只要是人就會有欲望,只要有欲望就可以挑起紛争,即使是親生父子也不外乎如此。自私是人性的原罪,如果沒有,那就一定是這個欲望的籌碼還不夠吸引人。
所以這次大邑以“為了讨好弋狄、畏懼弋狄偷襲大邑造成大邑南北兩線作戰的死局”為理由,花了大代價舉所有國庫之珍寶、布匹、糧食,卑微乞求弋狄高擡貴手。
但這也是蘇錦之他們特意虛張聲勢放出的謠言。珍寶雖然有,但大部分是向後宮娘娘們還有王爺親眷、朝中大臣們暫時招募過來的,糧食和布匹有一些也是向江南的富戶們借的,真正動用的只有大邑一半多的國庫。
不過大邑一向地理優越,本就比其他國家富庶些,就憑這些國庫珍寶也足夠那些弋狄蠻子們虎視眈眈了。
蘇錦之算了算,皇帝陛下收到脫木瓦達興師問罪的信後,就會按照之前他們讨論好的解釋書信送回給脫木瓦達。
但為了給蘇錦之策反的時間,這封解釋信得掐着點送。必須等到蘇錦之和蕭非宸一行人已經到了弟弟脫木鐵丹那兒,再送到脫木瓦達手中澄清:這只是個誤會啊,我們大邑本來就是想與草原霸主聯姻的,都是你弟弟鐵丹每次來都大張旗鼓假模假式,讓咱誤以為你弟弟才是弋狄最牛的可汗呀。可千萬要相信我們聯姻的誠意啊,我們可是幾乎以整個國庫為嫁妝,而且連送親的隊伍都是史上最高規格的,不信我馬上就讓我們大邑的新娘子回到你們那兒的部落!
*
戰前的氣氛緊張而壓抑,其實蘇錦之的送親隊伍都是經過專業選拔的士兵還有手腳功夫厲害的侍女,他們都非常清楚自己此番前往弋狄的最終任務是什麽。
要麽勝,要麽死。不成功便成仁。
經過連續幾天的快速跋涉,蘇錦之和蕭非宸一行很快就要到脫木鐵丹的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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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到達脫木鐵丹部落的前一晚,蕭非宸獨自一人盤腿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目光沉沉擦拭着他的佩劍,而他身前不遠處便是一望無垠的大草原。
蘇錦之默默走到蕭非宸身邊同他一起靠在那塊石頭上。兩人就這樣安靜待了許久,吹着不算太冷的風,誰都沒有先開口打破這份難得的平靜。
直到蕭非宸擦拭完他的佩劍,他才垂眸向蘇錦之莫名其妙的問了句:“你殺過人嗎?”
蘇錦之頗為不解的望向蕭非宸,不知他這麽問的用意是什麽。
蕭非宸看着她疑惑的眼睛,認真補充道:“我是說真真切切拿劍捅進一個人的身體裏,甚至還能感受到鋒利的劍尖割裂他的骨頭和經脈,而他尚且溫熱的血還會直接噴濺到你的臉上。”
蘇錦之身體忍不住抖了抖,不知阿宸大晚上的說這麽滲人的話幹什麽?蘇錦之想了想道:“我沒有真刀真槍的殺過人。但想來應該也難不過京都那些朝堂上的明争暗鬥吧。”
“不,其實一樣難。只是你還未真正面臨那種他若不死就是你亡的窮途末路罷了。”蕭非宸搖了搖頭,眉眼深深像是隔了一層深不見底的霧。
“面臨了又如何,不面臨又如何。”蘇錦之拍了拍蕭非宸的手很有信心的笑着道:“阿宸我不怕,你不必擔心我。”蘇錦之覺得大概是因為明天就要面對生死難料的局面,阿宸在為她而不安。
蕭非宸揉了揉她的腦袋,那雙秋水般的雙瞳還能讓他依稀記起上一世她眸中希望盡碎、光亮不再的樣子。
“我是覺得自己無能。”
他原本想将這個秘密繼續隐瞞下去,但沒想到形勢變化如此之快,明日後就不知有沒有這個機會再開口。上一世就是因為兩人各懷心思誤會重重才由此心生怨憤,為了這一世不再像上一世那樣抱憾終生,他索性就把內心所想在今夜都說出來。
蘇錦之将腦袋埋在他懷裏搖了搖頭:“與你無關呀。阿宸,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你要對我有信心呀。”
與你無關。
又是這句話,呵呵。蕭非宸苦笑:“上一次你也是對我說了這句‘與你無關',而後放下我一意孤行的嫁給了阿晗。”她就從來沒将他考慮到她的未來中。
“你在說什麽?”蘇錦之眉間一蹙,立刻坐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難道你也是?”
“抱歉,沒有在最開始就與你相認。”蕭非宸垂眸道:“重生本就是上天垂憐,但那時我怕你還沒原諒我,一旦說破我們就又會回到原點。”
蘇錦之先是震驚,回過神後才終于有點明白起來。
難怪蕭若晗之前莫名其妙的同她說什麽他們能一起重生,就證明他們二人是心意相通的。但沒有人比她更明白她從沒有真正意義上愛過阿晗,她對他更多的只有歉疚。
“你是什麽時候重生的?”蘇錦之蹙眉。
蕭非宸坦誠道:“也是上個月,應該與你差不多。”
蘇錦之話語酸澀,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麽。許久後她才道:“既然已經打算将秘密繼續隐瞞,為什麽不隐瞞到底。”大戰前夕坦言相告,她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蕭非宸道:“此番重生也只是僥幸,不知還有沒有下次。我怕這次要是再不說出來,就再也沒機會了。”
“我一世自負,但實則卻是徹徹底底的無能。”他望着前頭無垠廣闊的草原,自嘲般笑了笑道:“本來得幸重生,我想盡全力呼你周全不再重蹈覆轍上一世的覆轍。可終究還是讓你淪落到了這一地步。錦之你是不是從未信過我?逼宮那日的孔雀膽,其實我早就換成苦瓜汁了,那毒真的不是我下的……在我眼裏你比一切都重要,我又怎會去要你的命!”
錦之死後蕭非宸就已經查清那份無毒的苦瓜汁其實是被他身邊的貼身護衛鷹揚換成了真正的孔雀膽,所以在蕭非宸反應過來自己重生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鷹揚調到別的地方。
蘇錦之良久無言。
“你還記得那日我死前說的麽。”蘇錦之道:“我們都被權力和欲望困住了。我相信你不會殺害我,但很多事情我們都身不由己。”
蕭非宸很愧疚:“對不起,我欠了你很多……”雖然非他所願,但上一世錦之父親和弟弟的死他确實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在,他一直欠錦之一句發自肺腑的道歉。
雖然這些前塵往事似乎已經隔了很久很久,但再度被提起,心中的傷痛也絲毫不曾因時間的推延而減退半分。
蘇錦之長嘆一聲:“我從未覺得你無能,也明白不管在何種處境下你也一直在用你的方式保護我。但當時我們二人之間的隔閡太深,我為我的家族,你為你的霸業,誰都無法做到坦誠。我以為你心中最重要的是你的權位,而你以為我愛上了阿晗所以要嫁給他。因此我們才會心生怨怼,相互傷害。若那時能像今日一般索性将事情都說通透了,很多不幸的事就不會發生。”
蕭非宸眸中光影氤氲,他之前從未聽錦之說過這些話。從前的錦之要強又固執,總是将他的感受置于她族人之後,令他時常患得患失心有不甘。原來她心中始終還是有他的一席之地……
“那日我亡故前你問我究竟有沒有在乎過你,雖然那時已然沒有機會開口,但我現在可以清清楚楚的告訴你。”
蘇錦之牽起蕭非宸微涼的手放在她心口,微笑望着他,一字一句認真道:“蕭非宸,我在乎你,比任何令人歡喜的人和事都在乎千百倍。你在我蘇錦之心中屋可替代。這一世我別無他求,只想與你重新好好走下去。不知你是否願意再相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