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傻啊傻蘭澤
“蘭澤,聽我給你數星星……”蕭妄頃看着漫天星光,他還記得當初他給他數星星。
“堂堂的皇帝給一介草民數星星,你也不怕掉身份?”
“蘭澤,你怎麽越來越沒有良心呢?”蕭妄頃将念蘭澤拉近自己:“看我這麽辛苦的份上,你怎麽也好好的犒勞我一下吧。”
“你要怎樣犒勞呢?”
少年皇帝壞壞的一笑:“是不是怎樣都可以呢?”
故意在念蘭澤腰上掐了一下:“比如……”
“比如你在數星星?然而數不清楚?”念蘭澤立刻接了一句,于漫天星光下,清秀的臉上染過紅暈。
蕭妄頃在冷淡的月光下把念蘭澤看得真切,他想不到那樣荏弱倔強的身軀之下是怎樣的單薄?
他一個人,點亮了他的整個天空。
“蘭澤,我們走吧,天下已經安定,你也該安心了,我們去過自己的生活,再也不管這些破事了……”
“這江山榮華,就這樣抛棄了?”念蘭澤挑眉,俊雅的面容顯然有一絲錯愕。
清冷的月肆無忌憚的揮灑,将世界最後一處黑暗剝落開來,煌于人前。
“不要了。”蕭妄頃輕嘆一生:“全都不要了,只要你一個。”
“我一生都在權利的烽煙中掙紮,直到遇到你,我才明白我要的是什麽?”
“原來江山榮華也不過如此,我父皇當了大半輩子皇帝,他體會到了寂寞。我想如果給他重新選擇一次的機會……他一定會選擇群厥大人的吧!”
“你不想留下遺憾,我也不想。”
“好。”少年的聲音很輕,一陣風都能吹散。
就如當初他答應他的那般,他說好,就是他答應了。
白衣少年面沉如水。
“天黑了嗎?好困,我想睡覺……”
蕭妄頃看着星河蜿蜒,星光點綴。
“天黑了,你睡吧,我在這裏守着你,不離開。”
………
“陛下,林丞相率群臣闖入皇宮了。”
蕭妄頃面無表情:“趕出去。”
“已經晚了,他率領軍隊闖入皇宮,已經攔不住了,您趕緊先避避吧。”
“避?”蕭妄頃一聲冷喝:“朕一生何曾敗過?血谏的戲碼演不下去,又來逼宮?”
蕭妄頃拿起那炳佩劍,坐在臺階上等着他們的倒來。
期間,他看了一眼念蘭澤,轉身到屋子裏将那披風拿出來。
溫柔細心的給念蘭澤披上:“蘭澤,夜深了,冷。”
“非要這樣嗎?”
“蘭澤,不是我胡鬧,是他們不放過我們。”
信誓旦旦,一如昨日的誓言:“天不容,就攪得天翻地覆,地不許,就踏得地崩山傾。這一生為一人負盡天下,很值。”
蕭妄頃看着殿下的一群老臣子,魅惑的一笑:“逼宮?你們可知道是誅九族的?這次,你們又有什麽理由?”
“陛下,男子之戀本是敗壞倫常的,望陛下三思?”
“朕喜歡誰?幹你們什麽事?你們永遠也不懂。”
看了一眼念蘭澤——他們永遠都不會懂。
蕭妄頃也懶得廢話:“這次,你們又拿什麽來書寫歷史呢?”
“清君側。”
“那好。”蕭妄頃拉劍搭弓,當場射死了一個大臣。
“朕就告訴你們如何清君側?”
抽出佩劍,沖入人群之中。
這皇宮注定血流成河。
念蘭澤脫下蕭妄頃送給他的披風,也拿着劍,這不是第一次并肩作戰,但是每一次都感覺有所不同。
鮮血将白衣染紅,鮮血流過臺階,一層層的肆意的渲染。
手起刀落,那一群養尊處優的臣子怎麽會敵得過身經百戰的少年皇帝。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厮殺,皇宮屍橫無數。
“丞相,朕從來沒想到過,最後反我的竟然會反我?”
“陛下,當初臣受恩于淑妃娘娘,才輔佐您的。可是臣也是一位父親啊……”
他是個父親,為女兒報仇的父親。
“我的女兒就那樣毀了,她才十七歲啊!”
少年皇帝厲聲道:“毀掉她的是她自己,怨不得別人。”
“陛下,她一直愛的人是您,哪怕您對她多看一眼也好啊?”
“朕所有的一切都給了一個人了,朕的目光不會為別人停留。”
蕭妄頃拿回劍,冷冷的說道:“你走吧,朕會賜你黃金百兩,你帶着她安穩的過下半生吧。”
“黃金百兩能買來我女兒的幸福嗎?”他狠狠的瞪着念蘭澤,握劍的手緊了緊。
千鈞一發。
只是他手裏的劍還沒有近念蘭澤的身,就被西盈一箭射穿了胸膛。
死之前,這個老者還是瞪着念蘭澤。
恨,滿腔的恨意。
蕭妄頃迅速的将念蘭澤護在身後,看見他沒有受傷,就微微的放寬心。
少年皇帝看着這堆積如山的屍首,拿劍的手在宮門立着的永生石上将自己一生镌刻:
昙花一夏,煙花一剎
半生戎馬,一生厮殺
成當為王,敗也風雅
終是為君,負盡天下
然後,站定,看着這幾個血刻的大字,在腥風血雨中默然。
丢掉手裏的劍,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念蘭澤,把白色的披風給念蘭澤披上:“蘭澤,你冷不?”
面對着這萬千屍首,念蘭澤沒有說話。
風無情的撩過,吹起衣擺在腥風之中招搖。
蕭妄頃溫柔的将念蘭澤衣服緊了緊,理好他的發絲:“夜裏風大,蘭澤,要好好的照顧自己。”
西盈慢慢的靠近蕭妄頃,眼裏盡是嗜血的殺意。
西盈手裏的劍緊了緊,刺向的,正是蕭妄頃的心髒。
念蘭澤聽見了刀劍破風的聲音。
他迅速的擋在了蕭妄頃的身後。
蕭妄頃只感覺一道白影閃過,腦子裏一片空白。
突然頸間一熱,血液甜腥味肆意的蔓延。
腥風血雨無情的刮,催的人好疼……
念蘭澤在身後替他擋住了致命的一劍。
蕭妄頃頓時覺得腦子裏所有的聲音斷了,什麽也聽不見……
一瞬間,慌得不知道要做什麽?
轉身,抱住念蘭澤。
“蘭澤。”似乎将前世的悲怆今生用盡……聲音嘶啞:“蘭澤。”
恍如子規啼血的悲鳴,嘶啞的聲音連蘭澤兩個字也啞的喊不出。
可是身體本能的喊着:“蘭澤。”
“真對不起,把你送我的披風都弄髒了。”
蕭妄頃抱住他:“怎麽會呢?你一直都是最幹淨的,怎麽會弄髒呢?”
念蘭澤還在溫柔的笑。
西盈的心一痛,然而刺穿她胸膛的不是蕭妄頃,而是蕭季末。
這個心裏裝着的都是他,而他卻一劍把她的心刺穿。
“我已經試着愛你,你為什麽會這樣?”身後傳來蕭季末的悲鳴。
西盈苦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将自己的身體從那把劍裏抽出來。
然後轉身,面對面的。
将自己的心髒再次對準那把劍,一寸一厘的把劍嵌入自己的心髒。
“你試着愛我,可是最愛的依舊是他,我只不過幫你奪得這天下,我有錯嗎?蕭妄頃死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坐擁江山了……”
“你明知道,我要的并不是什麽江山,我只要蘭澤平安就可以了,而你做了什麽?”
“看吧。”那個女子凄美的一笑:“你愛的始終不是我不是嗎?嘗試着愛,可是你并不愛呀,你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從頭到尾都是念蘭澤。”
“你已經瘋了。”說着蕭季末抽出劍。
西盈倒地,漫天星光,今夜的天空……真美!
蕭季末,這一生,我對你,不後悔!
但是……
如果有來生的話,我但願再也不要遇見你們……
念蘭澤曾說過,在幸福來臨之際,有人曾死在幸福來臨的前一夜。
而西盈,就是那麽一個人。
死在了幸福來臨之際的前一夜。
愛而不得……
“我好像聽見了花開的聲音?”念蘭澤的聲音很弱,仿佛一根線,風一吹就斷。
此刻,不知道從哪兒飄來的飛花,缱绻飛舞。
流螢四散,舞盡天涯。
飛花點綴流螢,煙花招搖怒放。
“是呀,花……開了。”
蕭妄頃将念蘭澤抱起來。
“還記得……昙華林的,屋頂嗎?”
“記得,蘭澤,我永遠都記得。”
說着,他抱着他去那後碑山祭祀神殿的屋頂。
他似乎想起來了昊天皇帝的兩個問題。
走過了萬千屍首,他擡頭看天,飛花依舊,流螢無情。
父皇,您臨終曾問我,這江山是用來幹什麽的?
到了現在,我只能告訴您,這江山是用來守住一個笑!
您曾對我說,當皇帝,你體會到什麽?
我已經體會到冷與寂寞!
我已經成長為千古明君,可是……
如今,我已經弄明白這兩個問題……可我已經不想當皇帝。
那一刻,他成長真正的帝王,冷血無情!可是,他已經不想當作皇帝了。
“哈哈,死了,都死了,念蘭澤死了,你們都該死的。”
林琦羅已經瘋癫,一步一踉跄,一步一跌倒。
倒在屍體旁,沾染着滿身的鮮血。
看着雙手的血,伸進嘴裏舔幹淨,唇角都粘着血:“死了,念蘭澤死了,你們都該死的,活該……哈哈……活該……”
登上宮牆,化作一只慘敗的蝶,一縱而下,那本該絢麗的生命化成了灰……
後碑山,屋頂,
星光點綴,煙花綻放。
流螢四散,飛花環繞。
冷月傾灑,血雨……腥風…!
“蘭澤,你看看,花開了,好漂亮……”他順手在天空飄散的飛花花瓣裏撚下一瓣,放到念蘭澤的鼻前。
“這很好看的,只不過沒有你好看?”
少年的聲音很弱:“不正經……”
“今晚,好多放煙花的,好漂亮,你喜歡不,你若喜歡,以後我天天給你放煙花。”
“好!”念蘭澤的聲音很輕,甚至被輕風給掩蓋,可是蕭妄頃聽見了。
他說:“好——真好。”
“蘭澤,別睡,陪我說說話!”
“好。”倔強的一聲,固執的本能的反應,他的聲音已經弱到風聲都能掩蓋。
蕭妄頃将念蘭澤抱的更緊:“蘭澤…要記得我?”
“好。”
“不要貪嘴喝孟婆湯?”
“好。”
“蘭澤……”
“好…”
一遍一遍的喊。
“蘭澤……”
“好!”
蕭妄頃聲音嘶啞,啞到最後那一聲蘭澤喚不出。
“天黑了嗎?”白衣少年蒼白的臉在月下渡上了一層霜:“我……困了……”
這次,我是真的困了。
“困了嗎?”
蕭妄頃狠狠的在自己的手背上咬了一口,防止自己的聲音太過異常,也防止念蘭澤聽出他的嗚咽聲。
“困了,就睡吧,我就在這裏守着你,不讓你冷。”
十指交扣,白衣少年應下:“好……天亮了……叫醒我……”
“那你一定要醒,不準食言?”
“好。”
漫天星光揮灑,煙花肆無忌憚的燃放,仿佛為了喚醒已經沉睡的少年。
手心的溫度漸漸冷卻,懷裏的人或許此生再也喚不醒。
任他把他抱的更緊,可是這漸漸冷卻的人兒再也捂不熱。
此生……或許無法再捂熱。
蘭澤,你冷嗎?
別怕,我還在這裏……不會讓你冷。
念蘭澤嘴角挂着笑,那種笑絕美,幹淨,透徹,恬雅
——幸福!
他曾說過:當我一無所有的時候,你要笑給我看,至少讓我知道,我曾經守護了這天底下最美好的東西……
蘭澤啊,如今,你笑給我看……而我,卻想哭。
昙花放肆拼命的怒放,整個皇城籠罩在一片飛花中,如同一曲盛世挽歌。
都說,昙花只在夜間開放,可是這裏的昙花怒放了七天七夜。
滿城都在飛雪般的昙花的籠罩下,歌頌着這傾世絕戀。
黑夜在煙花催促中腿了色,天漸漸的亮了。
蕭妄頃看着懷裏人靜谧的睡顏,不忍心打擾。
癡癡地輕輕的搖了一下:“蘭澤……天亮了。”
然而,這天再也不會亮。
再搖一下:“天亮了!”
此刻,淚如雨下:“蘭澤,天亮了,你說過不食言的。”
沒有回應,此生……都不會再有回應。
“蘭澤,你是君子,怎麽食言了呢?你還記得答應過我,無論怎樣,都要記得我吧?”
這一次,不準食言……
你已經食言過一次,你說你會醒過來,可是……你食言了。
那麽這次,不允許你食言了,一定要記得我……
整理念蘭澤的衣服,溫柔的将頭發弄好,白色的披風如今已經與這個玉般的人融為一體。
“你這樣很好看……”
我想聽你說我不正經的,可惜再也聽不到……
抱着念蘭澤下了屋頂,來到蕭季末面前,幾乎是面無表情。
“季末,我已經禪位給你了,如果這天下還有一個人可以守護他所想要守護的,那麽這個人一定是你。”
蕭季末跪地:“陛下,你不能……”
“我不知道,他是否會怪我這麽快就去打擾他的生活,可是沒有我引路,他在黃泉路上一定走得不安生。”
“我不知道,他是否貪嘴喝了孟婆湯,或許将我忘記,但我知道他在等我,我不能讓他等太久……”
“我不知道他去了天堂或者地獄,但我知道生同生,死同死!”
——生同生,死同死。
譜寫着這一曲盛世戀歌,《亂世天下盛世煙花》成為永遠的痛殇,那個少年皇帝蕭妄頃在創造了盛世繁華之後,因七公子的死結束了自己年僅二十一歲的生命。
飛花依舊肆無忌憚的揮灑,撩撥了人的悲歡。
蕭妄頃看看懷裏人的睡顏,溫柔似水。
人說:真愛就是你死了,我老了,我依舊愛你。
可是你死了,我沒老,我願意在最愛你的年華裏死去,永遠的……将這份愛封存!
傻啊……
傻蘭澤……
作者有話要說: 正是完結,對不起諸位,我對不起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