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賀涵之在門口站了一會,還是李青最先發現的他。
李青其實老早就已經察覺的賀涵之站在門口,但是賀涵之一直沒有出聲，他不知道他是怎麽了。
“咕嚕......”
李青輕輕地咕嚕了一聲，小春馬上擡頭問他,“怎麽啦。”
李青臉朝着門口，小春看過去,瞧到了賀涵之。賀涵之一點也不介意被人抓個正着,擡手跟衆人打了個招呼,道：“我叫店家将晚膳拿到樓上,大家在屋子裏吃就好了。”
小春一聽吃，又來了精神，連口道：“好啊好啊。”她站起來來到賀涵之面前,小聲道，“你叫了那個黃酒燒鴨了沒？”
賀涵之笑道：“自然。”
過了一會，飯菜果然被送到了房間，賀涵之安排了兩份飯菜，他讓清濤院的人在一起吃，剩下的在衛青鋒的房間吃。
在店小二上菜的時候，小春已經将屋子收拾好了。她怕李青又犯渾鬧別扭，連床都幫他一并鋪好了。之後她來到窗子邊，将窗子推開。外面的冷風一下子吹了進來，也能是剛剛勞累的原因，小春的身上還有些汗，現在吹着風不覺得冷，反而覺得清爽。
從窗子向外看過去，半座巧來鎮盡收眼底，這裏同薄芒山不同，夜深人不靜，到處燈火通明。
賀涵之打發店小二離開之後，轉頭來到小春身邊。
“梅茹呢。”
小春：“睡了。”
賀涵之：“叫她吃飯？”
小春：“她臨睡前跟我說，除非名品軒塌了，否則誰也別去打擾她。”
賀涵之欣然點頭，道：“那就我們幾個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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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圍着桌子坐了一圈，小春發現賀涵之的手邊還有壇酒，散着淡淡的醇香。“你還要了酒？”
賀涵之還沒來得及回答，外面走進來一個人。衆人扭頭看過去，發現是衛青鋒，他神色淡然地搬來一個凳子，也坐到桌邊。
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賀涵之淡笑一聲，接着道：“風酒花月，打發閑時剛剛好。”
小春回過神，看着賀涵之道：“吼，其他還好，哪裏有花。”
賀涵之倒了一碗酒，端起來，他靠着椅背，輕輕松松地沖着小春示意了一下，像是請酒，也像是答話。
小春自然看得懂，她知道賀涵之這是在跟她擡杠玩，血氣一熱，就要開口回敬幾句。不過她餘光裏掃到面無表情的衛青鋒，終于還是忍了下來。
賀涵之一碗酒已經入肚，臉上一絲變化也沒有。
他又倒了一碗，遞給李青。
“來，喝完酒試試。”
小春把碗攔了下來，“他不能喝酒。”
賀涵之側着眼看着她，“哦？”
小春從沒見過李青喝酒，誰知道劍能不能喝酒，她不想讓李青出亂子。
“他不會喝，你自己喝好了。”
賀涵之不理她，轉頭看向李青。他一直手跨過吳生，直接按在李青的肩膀上，李青被他碰得稍稍動了一下。 賀涵之看着受驚的李青，嗤笑一聲，挑釁道：“你可知，在這世間，酒是男人的規矩，就像胭脂是女人的規矩一樣。”說到這，他頓了一下，眼睛似有似無地瞄了小春一眼，笑道，“有人不願守規矩，代價就是......永遠邊緣。”
小春倒吸一口冷氣，眼睛瞪圓，就要拍案而起，這時衛青鋒忽然伸出手，輕輕搭在小春的手腕上，小春扭頭，看見衛青鋒包容地搖搖頭，他的表情告訴她賀涵之是在玩笑，不必在意。
小春也不是真的生氣，就是覺得這賀涵之今晚晚上尤其欠揍。但她最後還是聽了衛青鋒的意見，安安生生地坐了回去。等她冷靜下來之後才發現，衛青鋒的手還沒有從她的手上拿開。
衛青鋒的手沒有李青的寬大，也沒李青的暖和，但是卻比他多了一分穩重。
小春心裏有些輕飄飄的。
李青沒有注意其他，他的全部精神都被賀涵之的話吸引了。沒等賀涵之說完，他已經伸手去拿酒碗。賀涵之放到他手裏，“哎呦，慢點，都灑出來了。名樓佳釀，灑了未免可惜。”
李青将酒碗拿在手裏，他低頭嗅了一下，然後仿佛被劇烈的味道嗆到了一樣，緊了緊鼻子。但是他沒有放下酒碗，相反，他捧着碗一口氣全喝了下去，喝完還打了個嗝。
賀涵之拍拍李青的肩膀以示鼓勵。
“不錯，有前途。”
李青被他拍得又打了個嗝。
小春看他這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就坐在李青旁邊，伸手捋了捋他的頭發。
“喂喂，你還行不行喲。”
這一捋之下，李青上半身跟着搖了一下，小春驚道：“哎呦不是醉了吧。”她一着急，手就從衛青鋒的手裏抽了出來，兩手扶着李青的大腦袋，她前後晃了晃，腦袋就跟随她的動作，也前後晃了晃。
小春：“......”她轉頭看着賀涵之，“都是你給他喝酒，他以前從來沒喝過酒，你激他一下子喝了這麽多，現在怎麽辦！”
李青很配合小春，晃晃蕩蕩地朝小春身上倒，他醉的時候不知道自己使力氣，整個人呼在小春身上，小春哪撐得住他，順着一路倒向衛青鋒。
幸好衛青鋒功底紮實，扶着小春的背，将兩個人一道推了起來。他一手将小春攬在自己這邊，另一手推着醉暈的李青，讓他往吳生那邊倒。吳生跟小春差不了多少，他也扶不住李青。
不過同樣幸好的是，賀涵之的功底夠紮實，賀涵之将李青拉過來，另一邊順手将吳生拎到後面。
衛青鋒和賀涵之對視一眼，雙方一句不發，暗潮湧動。
半響，賀涵之頗有意味地笑了笑，對衛青鋒道：“我先送這大個子去別的屋子休息一下，你們先吃，我很快回來。”
衛青鋒點點頭，小春掙紮着坐起來，沖賀涵之道：“我下樓給他弄點醒酒的湯藥來。”
賀涵之道：“不必，我來安排就好了。”他沖小春笑了笑，想讓她安心。“你安生着先把飯吃了，那黃酒燒鴨涼了味道可就盡如人意了。”
小春恍然想起來，鴨子在桌子上她還一口沒碰呢！
“那，那你要給他安置好啊。”
賀涵之：“沒問題。”
他說完，扶着李青站了起來。李青暈乎得東倒西歪，但賀涵之站得穩，他慢慢也就站穩了。賀涵之連拖帶拽給他弄出了門，臨走時對小春道：“酒味太重，将門敞開着吧，反正六樓一整層就只有我們。”
小春嚼着鴨子，愉悅地點點頭，“行行。”
賀涵之扶着李青順着通廊一直向前走，經過兩三個房間，都沒有進去。最後他們繞了半圈，來到剛剛那間房間的對面。
名品軒的樓閣是長圓形，中間是空的，樓頂正中心的地方挂着許多條彩色的綢帶，盤旋而下，煞是好看。賀涵之帶李青站在通廊的這一邊，綢帶隔絕了些許的視線，不過當風吹過，在那各色的彩條間，依舊可以看到對面房間裏的情形。
李青醉得不成樣子，要不是賀涵之扶着他，他早就就地跪倒。
賀涵之輕聲道：“喲喲，這時候怎麽能睡着......”他的手掌扶在李青的背上，收納吐息，緩緩地為李青渡氣。賀涵之的氣息寒涼冰冷，順到李青的體內，催醒了他一些神智。
賀涵之沒等他完全清醒就收回了手，李青敲了敲自己的頭，疑惑地咕嚕了兩聲。
賀涵之站在他身邊，輕笑道：“我只是說了那麽一句話，你怎麽這麽不堪激。”
李青低着頭，“咕嚕嚕。”
賀涵之靠在通廊的木柱上，對李青道：“因為我說了規矩，人的規矩。”他突出地念重了“人”，李青沒有說話。賀涵之扶着李青的肩膀，推着他緩緩來到通廊邊，李青面朝着對面的房間，賀涵之察覺到李青的身子有些僵住了。
對面的屋子裏，衛青鋒正在同小春說話。
他好似是想了許久才開的口。
“你，你喜歡吃這個鴨子麽。”
小春和吳生正搶鴨子搶得熱火朝天，她胡亂地點點頭，又給衛青鋒夾了一塊。
“真好吃！大師兄你也吃啊。”
衛青鋒看起來對面前的一桌精致酒菜毫無興趣，他沖小春笑了笑，只不過笑容中帶着一絲澀然。
“我是你們的大師兄，但卻不能給你們買來想要的東西，是我無能。”
他這一句話，說得小春馬上把嘴裏的鴨子都吐了。小春震驚地轉頭看衛青鋒，她從沒見過衛青鋒示弱，她也從未想過自己這樣興奮地吃飯住店是不是給衛青鋒帶來了傷害。衛青鋒的臉色依舊帶着疲憊，他說出這些話，是真心的。
衛青鋒穿着樸素的青衫，小春想起以前衛青鋒年歲不大，還長身體的時候，個子竄得很快，那幾年小春偶爾見到衛青鋒的時候，還見過他穿着接了一截的舊衣服。後來他成了年，武骨定型，那一年到頭基本就是兩件衣服，壞了補，補了壞。
小春忘記了這些，是因為衛青鋒從來沒有低過頭。
現在聽見衛青鋒這樣的話，小春悔得眼眶都紅了。
她想都沒想，放下筷子抱住了衛青鋒。
“對不起大師兄，對不起。咱們也不愛吃這些。”她轉頭瞪吳生，“是不是！？”
吳生哭得眼淚和鴨油混在一起。
“不不不，不愛吃，咱們都都都，都不愛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