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為師為徒難割舍
坐在桌前,慢慢壓下青壺,壺中清流淌的潺潺潤潤,心下思緒卻雜亂百轉。
當日是為絕決,怒極之下,燃墨發,斷恩情,自此不相幹。
然而縱有千百失望,仍是牽挂難抛。畢竟,花千骨,是他此生唯一的徒弟,即使冷言斷了關系,心裏卻未曾改得半分。
只是當初那個單純伶俐的小骨,又到哪裏去了呢。
慢慢喝盡那一杯茶,竟覺無味,也罷,今日一去,倒該萬沉落定。
白子畫站起來,雪白無暇的玉袍服帖垂落,三千墨發傾瀉,姿态高清,氣度天成,宛若畫中仙人。
長留皆敬,無一人敢攔,盡管摩嚴吩咐下去攔住尊上。
刀劍出鞘橫于面,冷眉不起無須言。
站的整齊的弟子,無話可說。這個人,為了天下付出多少也許不可衡量,可為長留犧牲多少卻讓他們寄刻于心。
以一種崇敬敬仰的姿态,看着他的背影,永遠高高在上的孤傲前行,無人并肩,無可阻止。
不知誰輕聲嘆息,尊上,為什麽你能保護別人,卻從保護不了自己呢。
靠着靈氣頗盛的橫霜,才能落至七殺殿。
整個殿上只有單春秋一人,黑衣站着,面色陰沉不定的看着來人,不知他來此何意。
單春秋隐藏了眼中的怨恨,其實早已不必仇恨,聖君仿佛重生,忘記一切悲傷苦痛,自己又何必再揭開往事。盡管當初,這些皆因他而起,如今看來,自己倒有些佩服他的氣量和風度,在他眼中,竟真的無私怨無己恨,只有芸芸性命。
“單春秋,花千骨可在此地?”白子畫問道,目光落在單春秋不定的臉色上。
單春秋自是知曉一切,似笑非笑的說道,“白子畫,你現在仙力盡失,竟然還敢來這裏嚣張,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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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而已,何足畏懼?”白子畫似輕笑一聲,眉目間皆是淡漠的通透。
“我現在殺了你就如同碾死一只螞蟻那般簡單,更別說有了妖神之力的花千骨了,她如今情緒無法自控,性情大變,早不是你那徒弟了,我勸你還是趕緊離開這裏,不然到時候若有什麽好歹,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單春秋話語之間盡是嘲諷,可字裏行間卻是隐約的奉勸。
“花千骨可是在這裏?”白子畫又問一句,聲調未見起伏,茍生也好,烈覆也罷,無愧于心而已。
“哈哈哈...”猖狂的笑聲,殺阡陌拉着花千骨一同做于殿中大椅之上,赤黑椅,赤黑袍,灼眼明豔的色彩叫人心驚,殺阡陌豔唇沾笑,半分不屑半分驕傲,垂眼看他,道,“白子畫,你又來我這七殺殿做什麽?”
“花千骨,今日我來清理門戶,你可認錯?”白子畫仿佛未聞一般,只是看着花千骨清冷說道。
“白子畫,你怎麽還是如此的頑固?哈哈哈,我早不是當初的花千骨,如今不殺你,饒你條命卻不料你竟得寸進尺。”姿态一轉,左臂袍若飛花,斜斜搭在腿上,“你不過廢人一個,還妄想清理門戶,當真可笑之極!”
一字一字,重若千斤,尊嚴盡碎。
“再者說了,當初可是你說的,白子畫從此以後,再無我花千骨這個徒弟!怎麽今日倒想起來清理門戶了?我何曾算你門下之人?”言辭利若冷劍,夾雜着怨恨與癡枉,質問道。
“一日為師,終生為師。”白子畫清和的目光漸漸濃重,嚴肅生硬不可侵犯,“于情,你曾是我門下弟子,本就應受我管教,于理,你傷害長留弟子性命,理應受我之罰,今日,無論如何,你都該回去認錯受罰。八千同門師兄弟,皆等這一個交代。”
“笑話!”殺阡陌挑眉冷笑一聲,“在我七殺殿,何時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難不成長留無人,才讓你這等來此挑釁?”
“白子畫,我看你真是瘋了,憑你,竟還想清理門戶,簡直癡人說夢!”花千骨眼神一凜,眸色複雜起來,冷冷的看着他。
“東方彧卿并沒有廢掉我的仙力,不過是把其封印起來。解開封印的這人,卻要付掉性命,也正是因此,我并未提及,但若是今日孽徒不思悔改,我白子畫就是損己性命,亦必沖破封印,帶你回長留。”白子畫橫眉冷對,氣勢逼人,玉袍之下透着高傲,一人孤立卻分毫不輸大殿衆人,若冰峰高築,寒封萬裏,反而越發冷脫仙落。
這人,竟不惜做到這一步。
花千骨話欲出口滞在唇邊,他真的如此恨自己麽?為了逼她受罰,做到這般。目光漸凝,慢慢站起身來,“白子畫,你沖破封印又能如何?照樣抵不過我與姐姐。我勸你還是不要一意孤行。”
不要一意孤行,不要用你的命來換我并不值得的悔過。
你的命,更珍貴。
“你是我白子畫教出來的徒弟,殺人犯錯,旁人亦動不得半分,只能我來罰你教你悔過。”白子畫雲淡風輕道過,內心卻是痛惜如若刀割,這個徒弟傾盡他多少心血,盡管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卻不得不親自傷害。
雖然不忍不舍,卻也無可奈何。
你若有恨,便恨師父罷。
莫要再一次次犯下滔天之罪。
你既可為師父冒天下之大不韪奪得十方神器,師父亦可為你不惜性命只為你走向正途。
“白子畫!”花千骨陡然揚了聲調,卻又突然無言。
“啊!”凄然痛感襲來,花千骨擡手,頭痛欲裂。再一次的情緒失控,體內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控制,身體開始顫抖,痛的跌在地上,幾欲翻滾。
“小骨!”“小不點兒!”同時出聲,殺阡陌驚然的想要去扶她,花千骨擡掌揮開他,無意識的痛苦哀嚎一聲,跌落臺階。
“小骨!”白子畫看着摔在面前,不足兩步的花千骨,眼底的擔憂痛惜難以掩藏,彎腰想要去扶她,卻被花千骨拉倒。
“師父...”輕聲喊道,聲音清軟,恍惚拉回數年時光。不待衆人反應,卻又冷冷道,“白子畫,哈哈哈..”白子畫眉目緊皺,看她被失控的力量折磨得痛苦不堪,一時癡狂一時溫軟,便目光一冷,揚劍劃破手指想要解封印。
“白子畫!”殺阡陌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瞳,擡掌将他擊遠,“你這是做什麽?若是小不點醒了,豈不是愧疚一生?”話雖如此說,但殺阡陌眸中的擔憂卻不可掩飾,許是覺得近乎完美的人輕易毀掉豈不可惜。
“小骨。”白子畫輕聲說着,目光落在花千骨痛不欲生的身影之上,幽幽嘆息恍不可聞,“都怪為師沒有保護好你...”
殺阡陌飛身落下,一股內力運到花千骨體內,“小不點兒,平心靜氣!”
“可還記得為師教你的靜心咒?天地鴻蒙,化而為虛,神氣相凝,聚而為體...”
花千骨恍惚中跟着念道,“天地鴻蒙,化而為虛,神氣相凝,聚而為體..”
像他溫和覆在頭上的手掌,嘴角清和細微的笑容,這個世間最溫柔之人把他全部的心血都給予自己,一時之間,淚流綿綿。
白子畫看着幾乎失去意識的花千骨,淌出滿臉的淚水來。目光柔和了半分,擡手放在她臉上,輕輕幫她擦掉眼角的淚水,笑意有些虛渺,“小骨不哭,以後乖乖聽話,為師便不生氣了。”
“師父...”花千骨細微的聲音幾乎顫抖,“師父..師父,小骨錯了。”
殺阡陌收回掌力,看着花千骨乖乖的躺在地上,垂着淚喊師父的模樣,心中說不出的情緒。
“師父...師父..”花千骨仍是無意識的喊着。
“小骨乖..”白子畫慢慢扶起她來,讓他倚在自己懷裏,憐惜的嘆着,目光卻遠遠的延伸出去,延伸至更遙遙無限的地方。
花千骨還是慢慢清醒過來,抱着白子畫孩子般哭了起來,“師父...對不起..小骨錯了..小骨不想殺人的..師父你殺了小骨罷,小骨控制不了自己..師父...”
白子畫靜靜聽着,慢慢撫了撫她的背,似慰似嘆,“小骨別哭..”
這個孩子,終究是他的徒弟。
像天下所有頑劣不堪的孩子一般,只要悔過,便有爹娘溫暖的接納,她花千骨沒有爹娘,可她有全天下最溫柔最包容的師父,等同于全天下人可以擁有的幸福。
一道黑紫色的身影始終站在遠處看着,握着手中的藥丸,剛才他劃破手指的那刻自己幾乎就要沖出去。
可她認錯了,他也永遠接納。
笑的不是是苦是甜,閃身消失。
有一種愛你是可以不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先來一章,沒事可以來催更,哈哈哈,畢竟在下比較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