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暗流
“你今天早晨到底喝了多少咖啡?”
“兩杯。”
“寧諾,你那天問我怎樣能短暫遏制頭暈目眩的狀況,我告訴你可以喝一點咖啡。你是不要命了嗎?兩杯,還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你到底只不是道自己身體的狀況!”肖程不贊同地看着她,把手邊的玻璃水杯推了過去:“先把這杯水喝了。”
“肖哥,我的頭現在還在暈,您說什麽我都聽得迷迷糊糊的……”寧諾揉着太陽穴,在肖程的監督下,只能一口口把一大杯溫開水全部喝光。
歐馳被肖程打發到醫院附近的粥店買粥,病房裏此時只剩下寧諾和他兩個人。肖程聽着寧諾叫的那聲“肖哥”,嘆了口氣,語氣也跟着和緩下來:“寧諾,你既然還認我這個哥,那就聽我勸一句。我們之前已經達成協議了,不是麽,無論你要做什麽,我和你嫂子都絕對幫到底,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要保重身體。你現在這樣,讓我怎麽配合你繼續後面的計劃。”
寧諾聽出來肖程語氣裏的擔憂,手指在玻璃杯外壁上輕輕刮着,垂着眼說:“今天的會議是當着全體趙氏股東做全景模拟,趙玉笙和歐馳都在,我真的怕會在會議上出狀況……”
“寧諾……”肖程的表情嚴肅中透着關懷:“我之前的建議你考慮好了沒有,等這裏的事告一段落,讓你嫂子陪着你到B市好好做個腦部掃描。”
“我……我不打算再回B市了。”
“寧諾,B市的第三醫院在這方面是全國最好的,你已經因為這件事付出很多了,不要為了逞一時之氣再耽誤自己的身體。”
“肖哥,你和嫂子已經幫我很多了,其實當初,我媽媽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你沒必要為了還我媽媽的人情……”
“沒有寧姨當初那三萬塊錢,就沒有現在的我,你嫂子的家裏也不會同意我們一起出國留學。當時寧姨也不富裕,我知道這筆錢是她從多年的積蓄裏拿出來的,這不是你說的舉手之勞。這些事兒你嫂子都知道的,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半晌,寧諾才低聲說:“謝謝肖哥,還有嫂子。”
肖程不願意在往事上多做糾纏,更不想見她這副低迷的樣子,轉移話題問她:“你剛說今天上午你們開的是全景模拟展示會,開這個會的意思是趙玉笙已經決定要如期開工了嗎?”
“嗯,好有十天。”
“你提供的那些資料,你嫂子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還有當年火災的事,她已經托人調查清楚。”肖程望着她的側臉,輕聲繼續道:“你猜得沒錯,是許婉找人做的,所幸當時別墅裏沒有別人,也沒造成什麽人員傷亡,而且這件事趙玉笙應該是很清楚的。”
寧諾露出一抹輕蔑的笑:“所以整件事才被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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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前些日子的車禍,你嫂子托人調查時,發現還有另外一撥人也在查這件事。”見寧諾眉間浮現出游移不定的神情,肖程微笑着說:“是歐馳。而且他掌握的資料比你嫂子還要齊全,看起來他對你還是很在乎的。”
寧諾咬住下唇:“他……他是眦睚必報的那種人。”
“寧諾,我告訴你這件事,不是要鼓勵你繼續,而是想給你更大的選擇空間。前些日子你住院的時候,還有今天歐馳送你來醫院,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對你的感情很不一般。如果你準備做的這些事會妨害到你跟他的感情,我希望你能三思。畢竟,報仇不該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寧姨如果還在,也會希望你身邊能有一個踏實可靠的人陪你好好過日子,這比讓趙玉笙和許婉痛不欲生,更能讓她感到欣慰。”
寧諾低垂着頭,過了許久才啞聲道:“我記得那天,我跟你講過周嘉信的事。”
“嗯,你大學一畢業回國的第一份工作,那個建築設計所的老板。”
“上周我在雲頂公園碰到他了。”
周家的訂婚儀式動靜很大,肖程也有所耳聞:“訂婚的人是他?”
“我那天差點兒跟他吵起來,當時趙書廷也在場,今天會後趙玉笙找到我,告誡我不要多得罪周家。”
肖程吸了一口氣,臉上難得顯出一絲怒容:“他是為了和周、李兩家的生意往來。”
“是,而且他自己也把話挑明了,我到現在還記得他怎麽說的。”寧諾已經習慣在難過的時候微笑,即便現在沒有需要她僞裝的人在場,她還是習慣性地挂起笑容,“他說‘寧小姐和趙家只是工作上的往來,但趙家和周家、李家的關系,不單是表面上的生意夥伴。’肖哥,我眼看着他當着我的面說出這些話,我真的非常想知道,如果有天他知道周嘉信就是間接害死我媽媽的兇手,他臉上會是什麽表情,他是不是還能冠冕堂皇地對我說,趙家和周、李兩家的關系,比什麽都重要。”
“寧諾……”肖程輕聲叫她,“不要激動,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适合大喜大怒。”
寧諾飛快擡手,揩去滑落眼角的淚滴,因為拼命忍着不落淚,眼白微微泛紅,眼瞳清澈得仿佛正午陽光下山谷中的清溪:“我知道,可是我每當聽到他們當着我的面說出這種論調,就忍不住會恨,我真的好恨他們。”
走廊裏傳來一陣腳步聲,肖程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端起她面前的杯子,走到飲水機前接水。很快,病房門被人從外面拉開,歐馳拎着食盒,一走進來,目光就在寧諾眉眼間逡巡,轉而看向肖程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犀利:“怎麽了?”
寧諾有些羞澀地咬唇:“剛剛被肖院長罵了一頓,正巧他剛罵完,你就回來了。”
肖程端着水杯走到床邊,面帶微笑解釋:“如果歐先生再這麽放任寧小姐不顧身體狀況,喝咖啡或者濃茶,我想下次我會連歐先生一起批評。”
歐馳把食盒放在桌上,拇指在寧諾眼角流連:“就為這哭的?”
寧諾暗暗為這個男人的細心吃驚,肖程目光微閃,毫不慌亂:“我給寧小姐做了個簡單的眼部檢查。”
果然,歐馳的注意力被成功拉了過來,目光如炬盯住肖程:“怎麽樣?”
肖程不顧寧諾的眼神暗示,繼續道:“如果近段時間寧小姐出現任何眼部不适,諸如散光,視力下降,甚至短暫失明,請及時跟我聯系。”
“怎麽會這樣?”歐馳的臉色随着肖程的話語漸漸冷下來。
“我是說如果。”從一開始述說寧諾的病情,肖程就沒正眼瞧過寧諾的方向:“其實最重要的還是身邊有人照顧,以及細心觀察,飲食上也要多留意,不要吃刺激性食物,另外可以多煲湯,多吃炖煮類食物。還有,謹慎起見,歐先生可以每周帶寧小姐過來做一下複查,等你們二位回B市,您還可以帶她去醫院重新做個腦部掃描。”
歐馳神情謹慎地點了點頭,朝肖程伸手:“多謝。那我們在S市這段時間,就有勞肖院長多費心了。”
“客氣客氣。”肖程因為與歐馳握手時的力道暗自苦笑:“那沒事的話我先走了,有事摁鈴,護士在知道我在哪兒。”
寧諾目送肖程離開,直到病房門重新關上,一轉臉,就見歐馳臉色微冷,一直在盯着她看。寧諾被他的眼神看得稍不自在,挽了挽耳邊發絲:“你看什麽……”
歐馳慢吞吞地說:“突然發現,你到S市之後,越來越受歡迎了。”
寧諾愣了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什麽意思:“肖、肖院長都結婚了。”
“他告訴你的?”語氣并沒有熱絡多少。
“人家手上有戴婚戒啦。”
“哦,那我怎麽沒注意到。”
“那是你……唔……”寧諾感覺下巴被人溫柔地擡起,更加溫柔地吻随後追了上來。寧諾被他用手指捏着下巴,逃也逃不開,躲也躲不了,因為躲避的舉動,引得男人的動作愈發兇猛霸道。最後松開她的唇之前,還咬了下她的唇,寧諾用手背蹭着被他咬破的唇瓣,狠狠瞪他。
歐馳捏住她的指尖,笑出了聲:“以後我會注意溫柔些,不然總是因為接吻害你暈倒,我怕我會上娛樂頭條。”
寧諾不解地看他:“你好像心情很好。”
歐馳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唇邊:“度假酒店即将正式開工,你不高興?”
寧諾捂着唇,搖頭,他剛咬破她的唇,讓她怎麽吃熱食:“我看趙先生今天也不是多熱忱,還有那幾封信……我怕事情不會那麽順利。”
歐馳把粥送入自己口中,放下勺子,傾身過來,寧諾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他喂進一口。歐馳滿意地在她唇上親了親:“乖,咽下去。”
寧諾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看着他笑容愈發得意,氣得狠狠捶了他一拳,嚼也沒嚼就吞了下去。
歐馳惡意地在她唇上舔了舔,又掃了眼放在一邊的粥碗,意味不言自明。寧諾受不了他無時無地的調情,一巴掌推在他的臉上:“你別總沒個正經……”
“難道你喜歡我做愛時面無表情?”歐馳挑高了眉毛,犀利反問。
寧諾被他一句話問得面紅耳赤,最後只能冷冷甩了一句:“少拿你對付其他女人那套對我。”
歐馳“嗤”的一聲笑出來,在她臉頰落下一個輕吻:“怎麽辦,看着你這個樣子就想逗你……”
寧諾轉過身去端粥,歐馳從後面把她整個人擁在懷裏,下巴擔在她的肩窩:“我也要吃。”
寧諾舀起一勺吹了吹:“你的那碗在旁邊。”
“我手受傷了。”
“那平時怎麽吃飯的。”
“平時有桌子好麽,大小姐,這裏只有這麽一張小桌,難道你打算讓我把粥端到窗臺去吃啊。”
寧諾忍不住翹起唇角:“我看可行。”
歐馳張口在她臉頰輕輕咬了一口:“那麽狠心啊你……”
與其說疼,不如說驚吓的程度更大,寧諾捂着臉頰,想從他懷裏挪出來:“你屬狗的呀!”
歐馳幹脆松開手臂,借着她轉過臉瞪自己的空當,附身把她壓在床上:“你說什麽?”
寧諾見他眉眼都是含笑的,覺得這人生得真是好看,尤其像現在這樣看人時,眼底的溫柔幾乎如流水般溢出來,将她整個人湮沒。不禁心頭一軟,伸出手臂圈住他的頸項,主動吻了上去。
歐馳既驚又喜,借着兩人親吻的空當,摩挲着她的唇,低聲說:“對不起,那天把你一個人扔在雲頂。”
寧諾不想多聽,學他之前的樣子,用舌尖在他唇瓣輕輕地舔,眼睛也一半迷離一半溫軟地看着他。歐馳從沒見過她這樣妩媚的樣子,一時間覺得呼吸都要停止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猛然反吻回去,氣喘籲籲地在她耳邊警告:“再拿那種眼神勾我,就在這裏把你辦了啊。”
寧諾依舊緊緊摟住他,仿佛溺水的人緊緊抓住最後一塊浮木,閉上雙眼,臉頰緊貼着他的脖子,卻沒有更多的舉動。歐馳嘆了一聲,也不知道是遺憾多一些,還是慶幸多一些。
撐着手臂從床上坐起來,歐馳面朝着窗外照射進來的明媚陽光,臉上寒霜悉數褪盡:“別再鬧變扭了,好不好。那晚哪怕你什麽都不說,就像剛才這樣,我也能确認你心裏的想法。”
寧諾躺在床上,好一會兒才輕聲說:“你會在乎我的想法?”
歐馳扭過頭,神情多少有些無奈:“小姐,我們在談戀愛,談戀愛是什麽意思,你懂嗎?”
寧諾反手擋着眼睛,好像在躲避從窗戶照射進來的日光:“對不起。”
歐馳摟着她的腰,把她從床上拖起來:“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聽你道歉。”拿開寧諾的手,又捧起她的臉,讓她好好看着自己:“我說過,跟我在一起,其他的你都不用管。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另外,心裏有事,別瞞着我,懂了?”
寧諾看着他的眼,午後的陽光明媚熱烈,而歐馳看着自己的眼神卻溫柔若水。心頭湧起一股沖動,想要把一切都告訴他,可另一個聲音在心底輕聲提醒,不能信他,不可以相信他,除了自己,他還有藍舒,趙書羽,有那麽多的戀愛人選;而自己只有一顆心,把自己的心拱手奉上,絕對是世間最危險的事。看一看她曾經和周嘉信的前車之鑒,再想想趙家那幾口人的醜惡嘴臉,以及這些日子以來歐馳和那個藍舒的暧昧不清,她若能把它此時的話當了真,那才是愚蠢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