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朱薇瓊一打開門就見到文家祺坐在沙發上, 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對面牆壁,看上去像是在發呆,臉色也不太好, 下巴上的胡茬都冒出來了,衣服也是皺巴巴的, 跟平時的樣子很不一樣, 她感覺有些奇怪。
文家祺看見她, 快速地眨眨眼,清醒了些。
朱薇瓊朝他走過來,嘴裏說着:“事情這麽快就辦完了嗎?我以為你還要過兩天才回得來。”
文家祺望着她鎮定道:“會開完了我就回來了。”
朱薇瓊坐下來, 仔細看了他一會兒, 問道:“開了一宿?怎麽衣服沒換,臉也不洗?邋遢。”
文家祺摸了摸下巴,笑道:“臉洗了, 胡子是我忘了刮。”他說完故意拿下巴上的胡茬去紮朱薇瓊的臉,朱薇瓊又笑又叫地把他推開了, 他順勢站起來, 說要去洗澡。
朱薇瓊點頭:“你去吧,你還沒吃飯吧?等你洗完了我們一起出去吃晚飯。”
文家祺答應着, 走進了洗手間。
進去後,文家祺就直挺挺地站在門邊, 像個被抓了現行的賊,直到聽到外面響起的電視聲, 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打開花灑, 人卻坐到了馬桶上, 他什麽也不想幹, 腦子裏也是空的,他盯着地上四散的水流,只覺得前所未有的空蕩和寧靜。
魯順心又醒了,她下意識地看向病床,魯軍還在睡,一瓶鮮花放在床邊的櫃子上,還有一籃子水果,都是文家祺買來的,還有這間嶄新寬敞的病房,也全靠他,他人不在這裏,但威勢卻像皮裹着肉不可分離,她和她爸都是他板上的肉,她幾次驚醒,大概就是這個原因。
今天早上天乍亮他們就出發了,魯順心坐在副駕席,魯軍在後排躺着,文家祺開車很穩,一路上也沒怎麽和她說話,倒是關心了魯軍幾句。
魯軍在上車之前悄悄問了她文家祺是誰,為什麽會幫她。
“他是我朋友。” 魯順心只能撒謊。
“可為什麽無緣無故的幫你?”
“他是個好人。”恰恰相反。
“好人?”魯軍不信,“世上哪有這麽多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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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順心道:“真的,我的工作也是他幫忙找的。”
魯軍沒想到:“這麽好?為什麽啊?”
魯順心說:“因為小彬給他幫了個忙。”
“哦,他也認識小彬?小彬幫了他什麽?”
“小彬見義勇為了。”魯順心把葛俊彬救下朱薇瓊的事兒告訴他。
魯軍聽了就很高興,誇道:“小彬這孩子人好,靠得住,你要跟他好好的。”
魯順心連連點頭。
魯軍又說:“不過你也要提醒他,別再做這種事兒了,免得遭別人報複,外面的各種人都有,叫他不能太出頭了。”
魯順心也答應了。
關于文家祺的話題就這麽被岔過去了。
魯軍到了醫院後,醫生立即給他會診,之後各種檢查,查完說要做手術,魯軍有些怕,他還從來挨過刀子,心裏是不想做的,他悄悄問魯順心,這個手術是不是非做不可,明明原來說吃藥打針就行,他懷疑是醫生故意吓唬人。
魯順心勸他,他還有點兒脾氣,文家祺看出來了,他上場了,他善于勸人,也比魯順心有威信得多,他對魯軍說到了這裏就要聽醫生的,又安慰他放心,這種手術醫生不知道做了多少臺,不會出差錯的。
“那手術費···”魯軍還在猶豫。
文家祺看向魯順心,魯順心連忙道:“手術費你不管,我有保險,可以報銷,你就做,做完就可以回家了。”
魯軍這才放下心,又對文家祺道謝,文家祺說沒關系。
魯軍躺進病房之後,文家祺就走了,他什麽都沒對魯順心說。
魯順心都快要以為之前在亭子裏聽到的那番話是她做的一場夢了。
等魯軍醒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魯順心點了外賣,魯軍吃得不多,他精神不行,話也不想說,只問她葛俊彬怎麽沒來。
“他沒空。”
魯軍無力地點點頭,說:“那你就別叫他來了,他還在那個地方給人洗腳?”
魯順心一笑,說道:“是,不光洗腳,還給人按摩。”
魯軍很看不上:“按摩是瞎子才做的營生,他一個正常人做這個幹什麽?還不如去廠裏做事兒,回家種地也比給人洗腳強啊。”
魯順心沒說話。
魯軍又說:“你勸勸他,還是換個工作。”
魯順心說:“換什麽?他這個學歷找不到什麽好工作的。”
“這個姓文的人怎麽不幫幫他?”魯軍問,“他都給你找了個工作,怎麽沒幫小彬也找個?”
魯順心道:“小彬膽子小,不敢說。”
魯軍搖搖頭,嘆口氣:“小彬太老實了,男人太老實就做不成事。”
魯順心收拾了外賣的袋子,站起來對他說:“好了,你休息吧,我出去丢垃圾。”
魯軍點點頭拉下枕頭往下躺,翻個身面對着櫃子上的花,閉上了眼。
魯順心關上門,提着袋子走了出去。
朱薇瓊聽見水聲停了之後,就對那頭道了聲晚安,挂斷了電話。
過了一會兒,洗手間的門就開了,她轉頭望着文家祺笑道:“怎麽洗了這麽久,小心暈過去。”
文家祺沒說話,頭發上的水流到臉上,臉色也被水汽熏得紅潤極了,但他的神情卻和臉色不匹配,他對她歉疚地一笑,說道:“我剛才想起來我晚上還約了人談事情,抱歉,不能跟你去吃飯了。”朱薇瓊大度道:“沒關系,你去忙的你的,我一個人又不是吃不了飯。”文家祺表現得很為難,他說:“要不你和我一起去?你在旁邊坐···”朱薇瓊忍不住笑道:“你怎麽突然這麽黏人,我不去,你專心做自己的事吧。”文家祺勉為其難地點點頭,走過來想抱她,朱薇瓊躲開他,笑道:“你快去擦頭發吧,我衣服都被你弄濕了。”文家祺就聽話地進了卧室,把門一關。
朱薇瓊這時又拿起手機,她盯着卧室的門,打了個電話,那邊很快就接了。
“喂?”接電話的人聲音很欣喜。
朱薇瓊笑起來,她能想象到葛俊彬的笑容。
她道:“剛才的晚安是不是說得太早了?你還沒睡?”
葛俊彬說:“我睡不着。”
朱薇瓊問:“為什麽?”
“···有點想你。”他聲音不自覺放輕了,這讓這句話有了分量。
朱薇瓊很欣喜,這是葛俊彬第一次直接對她表達思念,他可能從來沒說過這種話,他不是個能言善道的人。
這個原始木讷,單純遲鈍的男孩兒發生了可喜的變化,變化的原因當然是她。
朱薇瓊為此很得意,她将一顆粗糙的石頭磨砺出了花紋,這全是她的力量。
她心中柔軟,語氣也溫柔至極,她回應了他的想念,說:“我也是,我也在想你。”
葛俊彬鼓起勇氣問:“那我們見一面吧?”
朱薇瓊對着緊閉的門一笑,答了一聲“好”。
今晚會發生一些事,她胸有成竹地想。
卧室裏的文家祺換上一件衣服,照照鏡子,還是覺得不滿意,又在櫃子裏翻找,他拎着衣服在身上對着鏡子比劃來比劃去,突然一驚,被鏡子裏的人吓了一大跳,他怎麽咧着嘴在笑?他惱羞成怒,猛地把衣服一扔,像是燙手似的,人也沒了心情,往後一倒,仰在了床上,熨得筆挺的襯衫也被他壓糟了,他不耐煩地扯出來,扔到了一邊兒。
之前平靜蕩然無存,片刻前喜悅也是站不住腳的,她給他帶來了什麽呢?是無序紛亂的絲,慢慢就纏成繭,把他裹在裏頭了。
文家祺想起他在亭子裏對魯順心說的那番話,那些話叫他後怕,他當時是被她氣得口不擇言,腦子發熱了。幾乎說完那一瞬間他就後悔了,尤其是在看到她的臉色,他感覺自己在做一件錯事,這錯誤會讓他付出代價。他不敢聽到魯順心的答案,如果她說好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可開心的,如果她拒絕,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放手,還是更加受辱。
所以他只能逃走,他落荒而逃,在魯順心說出任何答案之前,魯順心更沒有想要留住他,她只是坐在那裏低着頭。
文家祺本來想立刻就開車回去,可卻不知不覺地在醫院附近繞圈兒,他很清楚自己不想走,可也不敢再和魯順心面對面,他怕自己會做出更離譜的事,剛才的事比那個吻還離譜得多,他很責怪自己。
最後,他又鬼神神差地把車開到了醫院旁邊,他沒有下車,只躲在車裏暗自賭咒:他就等十分鐘,不,五分鐘,如果她沒有出現,那他就···
文家祺已經忘了自己當時下得什麽咒,他只記得魯順心很快就出現了。就像他一張嘴,就把她召喚來了。
魯順心是從一個店裏出來惡,手裏還拎着一把紅色的塑料椅子。她走到了賣炒飯的那個女人攤前,把椅子放下,女人看着很無措,然後從她身後鑽出來個小女孩兒,她拿起椅子一溜煙跑到攤子後面去了,之後魯順心就又回了醫院,她沒有發現他。
文家祺很好奇,他下了車,走到女人的攤子上又買了一份炒飯,那女人和他東拉西扯,就是不提魯順心,她可能已經不記得他和她一起來過,文家祺只好趁她不注意繞到攤子後面一探究竟。
他這次看到了那個小女孩兒,她把自己本子和書都放在魯順心送來的那把椅子上,自己則坐在了一張跟□□差不多高的小凳子上,她趴在那裏擺正所有文具,又把椅子往自己跟上挪了挪,看上去很滿意。
最後,文家祺拿着炒飯在醫院附近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下,他沒敢去碰床單,只在椅子上坐了一夜。淩晨兩點的時候,他給魯順心打了個電話,說明天五點左右來接她,她只說了一聲好,什麽都沒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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