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人工智障已上線

第46章 上線的第四十五天

柯南找到安室透的時候,後者剛剛用鼠标叉掉一封郵件，臉色不大好看。

“怎麽了？”柯南将手中的記錄本放在安室透面前的桌子上，問道。

“同僚傳來的消息，”安室透模糊地透露了一點,“上頭對黑衣組織的态度越來越暧昧了。”

最開始派遣卧底試圖剿滅敵人的強硬态度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合作共贏”逐步取代,眼看着打擊黑衣組織的行動一次次成功、組織的勢力被大幅度削弱，上頭竟在節骨眼上改了主意。

“他們怎麽會不知道養虎為患的道理？”安室透真想搖一搖老家夥的腦子,聽聽裏面黃果樹瀑布的聲音。

“沒誰是傻子,”柯南低聲說,“只是利益動人心。”

安室透沉默以對。

他自然明白。社會的規則就是如此,上一秒喊打喊殺的敵人在下一秒可能變為親密無間的合作夥伴,仇恨與否從來不關乎私情。

“我沒想到會有這一天。”安室透思緒飄忽地說：“黑衣組織,這樣一個龐大的跨國犯罪集團,一個能驚動日本公安、FBI和CIA派遣大量卧底執行剿滅任務的非法勢力，竟在半年不到的時候轉變為能有資格與官方合作的組織。”

這洗白速度，得喝多少瓶84才敵得過？

“新任首領對上頭那幫老東西了如指掌，他不急不慢地抛出誘餌,利用我們鏟除烏丸蓮耶留下的污點,再用組織本身掌握的人脈與上層利益互換，好處占盡。”

“我們還沒晃過神來，一切已經覆水難收！”

安室透握拳捶桌，滿臉不甘,恨不得當場痛飲一瓶蟹酒再把酒瓶砸爛以表自己的憤怒之情。

“先別急着絕望。”柯南推了推眼鏡,将記錄本推給安室透看，“再怎樣小心的人也會露出馬腳。凡走過，必留下痕跡。”

“這是津島老師新作引用的最頻繁的一句話吧，”安室透下意識地說,“你參與論壇關于這周連載的讨論了嗎？”

逐漸成熟的“偵探PK”版塊已像晚間新聞放送一樣進入人們的生活，每逢米花推理周刊發售日論壇就會像過年一樣熱鬧，推理大手子們摩拳擦掌迎接新一輪的狂歡。

《看風景的人》經過三個月的連載，太宰治的筆觸日益純熟，最新連載的章節更是突破他以往的風格，寫了一個相當詭谲的意識流故事。

“當然！”柯南頓時驕傲，“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很不錯嘛，不過這次我的推理速度一定比你更快。”安室透不甘示弱，“我可是在一看完連載就立刻發表了自己的觀點，你的WIFI絕對沒有我的流量快。”

這是5g給他的底氣！

“切，”柯南不服氣地說，“別拿網速說事，我的推理過程一定比你更精确。”

兩位偵探對視一眼，劈裏啪啦的火花在相連的視線中亂濺，氣氛陡然焦灼起來。

“那我們就來當場對峙吧。”安室透從抽屜裏拿出自己期期不落珍貴保藏的報刊，翻到折出記號的那一頁：“文章講述了一位落魄作家被卷入一場十七年前的謀殺案的故事，在破案過程涉及數十位嫌疑人，其中有三位在調查過程中離奇死亡。”

“我做出的判斷是：三位死亡嫌疑人是十七年謀殺案的真兇，被人尋仇所害。”

安室透說完後，柯南迅速接話：“判斷正确，我還有補充：七位嫌疑人中唯一沒有不在場證明的那位反而是清白的，他的身高不具備作案條件。”

“畢竟只有一米六呢。”安室透感嘆，“津島老師好喜歡寫一米六的橘發小矮子嫌疑人。”

中原中也，太宰治筆下唯一的禦用反派。

“是啊，”柯南也想到這件事，“幾乎每個故事都有他的身影，到底多大仇？”

仇？怎麽能這麽說呢，這明明是深深的同事愛啊！

《本周不服輸的中也君》了解一下，太宰治專門為中原中也出了一本書呢！這對鴿子精津島老師來說是多麽了不起的奉獻！

“故事以破落作家的主視角進行敘述，我認為這是津島老師蓄意設置的陰謀。”安室透繼續分析，“視角的限制勢必會造成主觀性的差異和信息的缺失，津島老師在有意隐瞞一個事實。”

“——主角就是兇手的事實！”×2

“果然你也是這樣想的。”安室透認同地說，“沒錯，故事的主角正是一切的元兇，是他策劃了這場盛大的複仇案。”

“不愧是津島老師，他的作品從不讓人失望。”

柯南聽着安室透的分析，目光在“落魄作家”四個字上晃了晃。

如果他沒記錯，他第一次遇見太宰治，對方的自稱似乎就是“一位落魄作家”。

柯南有嚴重的太宰治PTSD，對方太擅于在文字中藏些似真似假的線索和暗喻，他筆下無一字廢話，每個不起眼的細節皆暗藏挑釁。

柯南重新拿起報刊，将《看風景的人》又看過一遍。

除去隐藏身份的兇手作家外，故事中還有一位偵探，她正是第一個故事中的卧底警察小女孩——也就是安室透的性轉版。

這位偵探戴着眼鏡，喜歡穿藍色西裝外套搭配紅色蝴蝶結領結，擅長運動，尤其喜愛足球，除了初戀天使姐姐外還有一位能徒手劈磚頭的武鬥派青梅竹馬。

柯南：我感覺有人侵犯我的肖像權。

可以說，文中的偵探正是安室透和柯南的結合體（性轉版本）。

柯南看着自己厚厚的記錄本，又看了看等待他閱讀的安室透。

不知為何，被命運看透、任人擺布的怪異感覺再次襲來。

他遲疑地翻開自己精心準備、推理詳盡的筆記，在開口前一秒忍不住想：太宰治會不會已經知道他推理出他身份的事了？

他會不會早就猜到自己會找安室透一起調查？

“不，再怎麽神棍也不至于料事如神到這種地步。”柯南寬慰自己，“他又不是手握劇本的導演。”

他定了定神，嚴肅地看向安室透：“我接下來要和你說一件事，你千萬不要怕。”

“我受過專業的訓練，我不會怕。”安室透同樣嚴肅地回答。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他不客氣了，直接開場王炸：“你崇拜的津島老師是你的頂頭上司。”柯南一字一頓地說，“你四分之一工資的提供者。”也是讓你玩命加班的罪魁禍首。

安室透茫然臉：“哈？”

柯南怎麽知道他同時打四份工？難道小夥汁是個深藏不露的斯托卡？

柯南：雖然你沒有說出口，但我莫名感覺自己被冒犯了。

“太宰治就是黑衣組織的幕後BOSS，是他殺了烏丸蓮耶，也是他推動組織轉型與政府合作。”柯南不等安室透提出疑問，一口氣說完。

“确實，我沒有決定性證據，他行事滴水不漏。”柯南遺憾地搖頭，“但聽完我的推理你會明白，我說的都是真的。”

超越天才的天才，被稱作怪物。

同個時代，只會有寥寥數位這般人物，他們或惺惺相惜、或彼此敵對，唯獨不會臣服于他人。

如津島修治般的怪物不會甘心做黑衣組織首領的一把刀，如黑衣組織首領般精彩絕豔之人不會允許津島修治脫離控制。

他們必然是一個人，只有這樣，這場華麗盛大的陰謀才能登臺唱響。

随着記錄本一頁一頁翻開，安室透臉上的難以置信逐漸變成了冷肅的沉凝。

他的眼睛一行一行掃過紙頁上的文字，腦海中的情報串成一條線，驟然點亮了黑暗的謎團。

“……我相信你的推理。”良久，安室透最終說，“如果這是真的，我們都被騙了。”

被一個人騙得團團轉，間接替他補全整個計劃。

正如柯南所說那樣，他們都是太宰治放置在棋盤上的棋子，與琴酒、朗姆等人沒有半分區別。

立場、身份、能力，都不過是執棋手落子的一環，任他們厮殺得七零八落，棋局外那人都只當個笑話。

何其傲慢。

“我會向上級申請一次特別行動。”安室透低聲說，“假借搜捕逃犯的名義闖進太宰治家中搜查并秘密逮捕他本人。”

“機會只有一次，千萬不能打草驚蛇。”

要盯住日本目前人氣最高、粉絲最多、影響力最大的人氣作家兼全日本勢力最大、處事最雷厲風行、成員最多的黑衣組織首領，是不是聽起來很像一件好困難好可怕的事情？

完全不是，因為太宰治宅。

很宅，宅到除去偶爾在東京各大約會聖地亂晃之外一日三餐都靠外賣解決的地步。

看住外賣小哥，基本等于看住了太宰治。

再次感嘆，外賣小哥是個多麽了不起的職業啊，五湖四海皆是親朋。

“選在哪一天包圍？”特別申請也要參與本次行動的柯南問安室透，“我認為越早越好。”

“不，”安室透搖搖頭，“雖然幾率很小，但不排除太宰治突然外出的可能。”

“但有一天，他一定在家。”

“哪一天？”見安室透如此篤定，柯南不由得好奇地問。

一定是個重要的日子吧，說不定是太宰治死去戀人（？）的忌日或是他最喜歡的電視節目播出日。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對柯南深入分析太宰治的心理有着重要幫助。

這神聖的一天究竟是

“截稿日！”安室透斬釘截鐵，“坊間傳聞，津島老師有‘不到最後一刻堅決不趕稿’的怪癖。在截稿前的一個小時，他必然在生死時速。”

“所以唯獨截稿日，太宰治一定在家！”

柯南：“……”

這就是真正的鴿子精嗎？失敬失敬，是他想太多。

“可惜，粉絲們注定看不到故事的結局。”安室透一邊穿戴防-彈-衣一邊說，“版主在論壇中透露過，明天的更新是《看風景的人》的結局篇，我本來挺期待的。”

“結局……還真是巧啊，”柯南調好手表麻醉針，“今晚亦是津島修治的結局。”

“雖然很可惜自己那麽喜歡的老師是組織的人，但我們不能再放任他繼續妄為。”安室透利落地更換彈夾，他伸手撫過自己的愛槍，突然問柯南：“如果明天的故事是結局，‘看風景的人’又在哪裏？”

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書名是具有寓意的，作為一本書最重要的标識，“書名”必然是貫穿全文的核心。

“或許它指的是每一位閱讀的讀者，”柯南想了想，“我們都是他口中‘看風景的人’。”

太宰治将真實的故事寫進書中，他筆下的人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讀者在書外看他們。

就像那副著名的畫，畫中人在看畫，畫外人在看畫中人。

“閱讀別人的人生嗎？”安室透自語，“像神明一樣……真是傲慢啊。”

“該結束了。”他擡手一揮，趁着夜色，數十道人影迅速合流。

鬼屋的大門被一腳踹開，安室透和柯南直沖書房。

“不許動！警察！舉起手來！”

一片寂靜，書房空無一人。馬克杯底殘留着冰冷的咖啡漬，座椅上餘溫早無。

正對着門口的書桌上擺放着一臺開機的電腦，電腦屏幕向外，正對着闖進門的柯南和安室透。

安室透半舉起槍，一步步靠近電腦，柯南緊跟在他身後。

電腦上是一份打開的文檔，幽幽的光照亮安室透凝重的表情。

“……是《看風景的人》的結局。”他嗓音微啞地說。

太宰治人影不在，書中的結局卻正在他們眼前。

他是什麽意思？他想做什麽？

明明追捕不見蹤跡的太宰治才是第一要務，安室透卻控住不住地被屏幕上的文字吸引。

看一看，看一看啊……魔鬼的聲音在他耳畔邊引誘。

安室透伸手握住鼠标，文字一行行在他瞳孔中滾動。

他與柯南在論壇中的讨論一一在文字中驗證，推理過程反轉再反轉，細密如蛛絲的線索結構令人拍案叫絕。

想到明日的讀者可能看不到最後的結局，安室透心中竟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遺憾。

這樣精彩的故事，不應該被埋沒在警方的檔案裏。

“報告，主卧沒有人！”

“報告，地下室沒人！”

一句句報告聲從門外傳來，彰顯着行動的大失敗，他們精心準備的行動似乎在一開始就像攤開的書頁般暴露在太宰治眼下。

安室透的心神卻被故事吸引，着魔似的看下去。

柯南踮起腳，和他一同默默閱讀。

由柯南和安室透為原型的偵探解開了落魄作家留下的謎團，他們終于能将一切陰謀的始作俑者逮捕入獄。

故事步入高-潮，也将進入結局。

安室透握住鼠标的手出了一層薄薄的汗，面前的文字仿佛從屏幕上飛了起來，一個個鑽進他的眼睛，像有一根針狠狠攪搗他的腦髓。

柯南的眼鏡上反射出黑色的文字：

【偵探并沒有掌握決定性證據，但警方願意相信她的推理。】【他們決定在截稿日闖進作家的屋子裏逮捕他。這很合理，所有的作家都喜歡在死線前動筆，晚上正是靈感爆發的好時候。】【他們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警察穿上防-彈-衣，偵探帶好麻-醉-針。】【作家的屋子裏一片黑暗，唯獨放置在書房的電腦閃爍幽光。】【偵探和警察站在屏幕前，他們看到一個被打開的文檔，上面寫着：】【“偵探帶着警察闖進作家的家門，屋內只有一臺打開的電腦。他們讀到這行文字，而這就是一切的結局。”】作者有話要說：“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柯南以為他們就是“看風景的人”，宰筆下的人物是“你”。

但其實他們都是站在橋上的人，只有宰和零零站在樓上。

畫外人看畫中人看畫，又名連續套娃之術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