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上線的第四十四天
“叮當。”
彈殼落在地上,金屬的色澤在照明燈下閃過耀眼的弧度,咕嚕滾在琴酒的腳邊。
“太宰先生。”琴酒取下帽子,帽體向外抵在心髒處,“我來向您告罪。”
“嗯?”太宰治側過頭,勾住扳機的手指微微施力。
“砰!”靶心應聲而碎。
劇烈的槍聲中,太宰治肩頭趴着的兔子玩偶耳朵動了動,又回歸于平靜。
“怎麽了琴酒,你做錯什麽了嗎?”太宰治專注于眼前的移動靶,漫不經心地問。
“有關津島修治的事……非常抱歉,我什麽也沒能查到。”琴酒不甘地說。
他,黑衣組織TopKiller,專注殺卧底事業十多年。
一雙火眼金睛、一對無情鐵手、一把硬漢鐵-槍,拳打-黑麥威士忌,腳踢公安衆卧底,可謂是勞模典範,感動烏鴉酒廠年度獲獎人物。
可是,對卧底氣味無比敏銳的他卻在這個名叫“津島修治”的男人身上陰溝翻船,含恨敗北。
恥辱,絕對是恥辱!
琴酒痛定思痛,他決心向太宰治坦白自己的失敗,從而立下軍令狀,賭上他飄柔代言人的美麗秀發,誓要拿下津島修治小命!
“請再給我一次機會,”琴酒聲音發狠,“抓不到津島修治,我就把自己剃成朗姆一樣的禿頭!”
朗姆:大兄弟,你發誓就發誓,為什麽要拉踩我一腳?
太宰治打空了彈夾裏的子彈,他随手将槍遞給等候在一旁的侍從,用紙巾仔細擦了擦指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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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太宰治随意地說,“在《看風景的人》連載完之前,你有的是機會。”
琴酒覺得太宰治話裏有話,但還有不少事務要彙報的他沒時間細想,只當作是自己的錯覺。
“水谷翔原洩露的情報讓組織在澀谷、大阪等地區的勢力明顯削弱……”
這次清掃行動是公安的大勝利。
安室透雷厲風行,在得到水谷夫人送來的U盤後迅速上報,分派出大量人手圍剿黑衣組織基層人員和附庸于組織的各個小勢力。
“津島老師真是了不起,”安室透和柯南說起這件事,“擒賊先擒王,千裏之堤潰于蟻穴。”
“他先解決了黑衣組織的首領烏丸蓮耶,又給了我們拔除組織爪牙的機會,如此循序漸進下去,黑衣組織真的可能有滅亡的那天。”
先是烏丸蓮耶,後是底層成員,有些人被有意無意地忽略。
“為什麽,就是沒有琴酒的情報呢?”柯南忍不住問,“琴酒、朗姆、貝爾摩德,為什麽他們三人每次都恰到好處地避開了公安的圍剿?”
安室透的“琴酒卧底說”在他姍姍來遲的名偵探之魂下不攻自破,原本自圓其說的理論告吹,他們必須重新正視這個問題。
對啊,到底為什麽呢?難道琴酒那張反派臉無論如何也引發不了津島老師的創作欲嗎?
“你能親口問一問他嗎?”柯南忍不住問,“太宰治不是經常點波洛咖啡廳的外賣麽?可不可以送外賣的時候順便問一問?”
“你以為送外賣的活輪得到我嗎?”安室透忍不住吐槽,“你不知道他有多會沾花惹草,店裏的女孩子們分工分得明明白白,沒有我插手的份。”
“而且他最近喜歡把一只粉白色的兔子玩偶随身帶着,很可愛很招人喜歡的玩偶,店裏的女孩子送外賣送的更勤快了。”
安室透攤攤手,“不過他好像很不喜歡別人碰他的兔子,女孩子也不行。”
看來上門堵人大概沒什麽用,柯南在心裏想,太宰治就不像是個會說實話的人。
“你真的認為津島修治會幫我們毀滅黑衣組織嗎?”柯南在離開前最後問,他難得猶豫地說:“我有些不安。”
“老師的手段的确過激了一些,”安室透了然地說,“但他的初衷是好的——自津島老師出道以來,我們在與黑衣組織的鬥争中第一次獲得壓倒性的勝利,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從安室透的角度看,津島修治的幫助對公安絕對有利,即使他任性的做事方法讓安室透被迫加班無數次,他也願意承認這一點。
柯南明白安室透的意思,他的推理和安室透得到的結論差不離,幾次都險些被自己說服。
只有一點,獨獨那一點,柯南無法釋懷。
他離開波洛咖啡廳的員工休息室,獨自回到毛利偵探事務所。崎岖的樓梯上,小小的身影被燈光拉得很長。
來到三樓房間,柯南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大箱子,翻出一本厚厚的記錄本。
本子上貼着《無名者之死》的票根、米花推理周刊剪輯、裁剪下的報紙,和用黑筆紅筆标注的各種重點。
柯南一個字一個字地重新閱讀《無名者之死》和《看風景的人》。
精妙的構造、流暢的行文、詭谲绮麗的文筆、超乎常理的想象力——無論第幾遍閱讀都如此令人沉迷。
只是……
“他的文字,不含正義。”柯南用手指描摹報紙,指尖在一行行文字上劃過。
“我不會感覺錯的,”柯南喃喃,“他不可能站在純善的這邊。”
太宰治太完美了,他像個神話。
即使批評家們總愛說《看風景的人》嘩衆取寵,以獵奇博人眼球,津島修治是在罔顧人命。
但事實是:太宰治的粉絲越來越多、越來越狂熱。他們視他為審判罪惡的神明,将他捧上神壇頂禮膜拜。
這樣操控人心的本事令柯南惶恐,仿佛居高臨下的執棋者,只憑自我意願攪動風雲,世界的走向不過是他随手為之的玩笑。
同時,太宰治遲遲沒有在文章中揭露琴酒、貝爾摩德等人,這同樣讓柯南積起疑雲。
從《無名者之死》盛大的舞臺劇可以看出,太宰治相當惡趣味,喜歡大場面,熱衷于搞事情。
他為什麽不揭露貝爾摩德?單就傳奇女明星莎朗·溫亞德和她的女兒克麗絲·溫亞德是一個人的秘密就是足以引爆世界的大新聞。
不老不死的影後,多麽具有傳奇色彩的人物,她還是那位先生烏丸蓮耶最寵愛的下屬,人物小傳足以連載三部曲。
如果說以前是因為津島修治的名氣不夠不敢揭露國際影後的身份,現在被公安庇佑的他還有什麽顧慮?
難道太宰治本人是貝爾摩德的影迷不成?別開玩笑了,這種可能性無限接近于琴酒登臺唱京劇。
“最重要的一點:黑衣組織沒有真正傷到筋骨。”柯南翻看自己的記錄本,“清掃行動被掃除的是垃圾一樣的底層人員和會敗類,與黑衣組織勾連的企業家、政治家一個人影都沒有。”
柯南不相信水谷翔原卧底那麽多年只收集到這些線索,他更傾向于有人挑揀删改了其中的內容,只留下某個人想讓公安清掃掉的人。
“資料被存放在U盤裏,水谷夫人在将它送到警局前沒有查看過裏面的內容。誰手腕通天,能把硬盤裏的情報删掉一部分?”
柯南越想越膽戰心驚,他感覺有一雙無形的手籠罩在東京上方,被濃霧遮擋得看不真切。
那人指尖撥動間,手掌下的人們如同被擺放好的多米諾骨牌,一頭倒向既定的結局。
作為被安置在骨牌中的一環、或許還是相對重要的一環,柯南一點都不想任人擺布。
所謂偵探,便是比旁人多想一步的存在。
“換個思路,”柯南在原地轉了兩圈,“假設太宰治故意不給出琴酒他們的情報,這樣做對他又有什麽好處?”
人的行為常常伴有目的性,除了真·人工智障,大部分人的行為都有邏輯可循。
“琴酒還在,黑衣組織一時半會兒不會滅亡,津島修治不希望組織滅亡?”柯南提出一種可能性,他又疑惑起來,“可他明明一直在針對黑衣組織。”
“不對,這不矛盾。”柯南恍然,“他的目的是削減,不是消滅?”
太宰治的态度很值得玩味。柯南隐隐覺得自己抓住了關鍵的線索,只差最後一根線頭就能解開這團被貓咪玩壞的毛線球。
“我要再等幾次連載,偵探的直覺告訴我,一切的真相都在《看風景的人》中!”
一個星期後,米花推理周刊再度發表。
和以往的複仇文學、恐怖文學、古惑仔文學不同,津島修治似乎終于打算老老實實地寫傳統推理故事。
他将故事分為“謎題”和“答案”,分作兩次連載,并在個人論壇上專門開辟了一個“偵探PK”版塊。
來自全國各地的名偵探都可以在這裏暢所欲言,将對迷題的猜測與想法發布在論壇中讨論争辯。
誰都知道,津島修治的推理故事十有八九是現實中的命案。
哪個偵探沒做過現代福爾摩斯的夢?誰不想試一試成為警方咨詢偵探的感覺?
在這裏,一切皆有可能!
津島修治曝光的每一起案件都有警方關注,趕在警方和津島老師本人前解開真相的滋味更是酸爽得無以複加。
只有路人才會老老實實等周刊,他們顯微鏡讀者會自己腦補下周的更新!
別樣的互動形式引發了全日本推理迷的關注,推理小說愛好者、私家偵探、玩心重的小民警、退休在家的老刑警蜂擁而至。
津島修治個人論壇的日活量甚至遠遠超過日賣電視臺每晚的新聞收看率,鼠标滾動間,每秒新增貼的數量流水般讓人眼花缭亂。
為此,“津島修治個人論壇為什麽還沒崩潰”榮登黑客界十大未解之謎,與它的版主黑客之神【我從出生就開始單推津島太太了】一同并稱為信息領域的王者。
有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之稱的江戶川柯南不可能錯過這場盛宴。
他和大阪的服部平次、在英國留學的白馬探都是“偵探PK”欄目的明星選手,每輪PK甚至還有好事者給他們打榜,覺醒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元素。
“這真的是個粉絲論壇嗎?”柯南偶爾會忍不住懷疑,“涉足的領域多到可怕啊喂。”
他甚至在論壇首頁看到過母嬰科普貼,點擊和回複還不低,這究竟是為什麽?
不管柯南心中生了多少草,他的身體還是老老實實地在鍵盤上敲下推理的論據,一鍵發送。
三個月過去了,十二個星期,六起案件,沒有一起與琴酒等人有關。
黑衣組織的行動确實比起以往更加低調,柯南卻絲毫沒有放心的感覺。
洗去浮躁、将自身轉入暗處的黑衣組織表面上的威脅不如以往,但隐蔽性、可持續發展性大大增加。
被大刀闊斧砍去的實驗項目和不入流的交易棄之不要,剩下的軍-火-交-易、國際貿易都是純正的Mafia組織的立身之本。
“黑衣組織在轉型。”柯南拿着最新一期的米花推理周刊,如墜冰窖。
日本是一個黑-幫合法化國家,只要不超出一定的底線,Mafia組織甚至可以被官方承認,成為一座城市的陰影執法者。
抛去以往的粗暴作風,黑衣組織與商界、政界聯系愈發緊密,柯南可以非常肯定地說:他們距離徹底洗白上岸,要不了多久。
即使公安據理力争,按照黑衣組織現在穩打穩紮勢如破竹的進度,終究他們也得捏着鼻子認下這件事。
“烏丸蓮耶死後,黑衣組織被人扭向了另一個方向,這個組織已不是烏丸蓮耶當初建立的組織,它被打下了新的烙印。”
柯南一筆一畫記錄本上寫道:“黑衣組織新的首領比烏丸蓮耶更神秘,公安、FBI、CIA幾乎沒有他的資料,只知道他在繼位首領前的曾用代號是‘蟹酒’。”
“與黑衣組織轉型一事密不可分的是津島修治(本名太宰治)的幫助。他表面上與黑衣組織不共戴天,實則最終造成的結果從長遠來看明顯對組織有利。”
“太宰治是支持黑衣組織首領一派的組織成員(此點存疑)。”
“以如上觀點為結論,提出疑問:太宰治與黑衣組織現任首領的關系是什麽?他們如何聯系,如何策劃這一切?”
柯南将原子筆倒過來在紙面上點了點,順着推理出的思路思考。
上司下屬?秘密情人?結拜兄弟?至交好友?鄰裏鄰居?
“不對,不是這麽膚淺的關系。”柯南推翻猜測重新再想。
“他們擁有完全一致的思想、完全相同的主張、毫無異議的作風、絕不彼此懷疑的默契。”
“太過于合拍了。他們的配合精妙絕倫,根本看不出是兩個人分別行動,簡直就像一個人一樣。”柯南感嘆。
“簡直像一個人一樣……”柯南喃喃,無意識地重複自己的無心之言。
一道閃電劈中他的腦海,手中的原子筆啪唧落在地面,柯南按在書桌上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
“會不會,他們就是一個人呢?”
柯南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瘋狂,瘋狂到他甚至忍不住想親手掐滅這個可能性。
怎麽可能呢?黑衣組織的BOSS住在離他不到500米的鬼屋中,每天靠咖啡廳和壽司店的外賣度日,甚至還蹭了他家一頓飯,在他眼前被目暮警官帶進警局不止一次?
甚至太宰治第一次進局子還是柯南為他洗刷的冤屈!
“他在我身邊?他一直在我身邊?”柯南揪住自己的蝴蝶結領帶,像溺水一樣無法呼吸。
好可怕。究竟是怎樣的心理素質,太宰治敢大咧咧地住在偵探家附近、和公安打成一片、在警界粉絲無數?
“這家夥真的是人嗎?”柯南懷疑人生。
“證據……我手裏沒有證據,得去找安室透。”柯南撿起被摔壞的筆,深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
柯南抱着記錄本一步步下樓,他從三樓走到二樓,準備再下到一樓。
毛利小五郎躺在二樓事務所的沙發上看賭馬,隔着打開的門看見柯南下樓,他下意識地把頭側向門外:“小鬼,回來的時候給我帶瓶啤酒。”
“知道了叔叔。”柯南側頭瞥了毛利小五郎一眼,很快收回視線,答應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
他繼續向下走了兩步,柯南被思緒充滿的大腦中閃過一絲奇異的靈感。
他的視網膜似乎短暫地被一個粉白色的身影占據了一瞬。
“剛剛,叔叔的賽馬節目中是不是插播了奇怪的廣告?”柯南一邊下樓一邊思維飄忽地想。
四方形的電視,在毛利小五郎将注意力從賭馬節目上移開的一剎那——也正是柯南擡頭看過去的那一秒,屏幕左下角的一小塊兒地方似乎閃過一個影子。
“像是……一只粉白色的兔子?”
作者有話要說:零零:是靈異片!嗷嗚(猛兔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