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人工智障已上線

第4章 上線的第三天

伴随着北風呼呼和吃面稀溜的聲音，太宰治看着手機屏幕上的東北姑娘，默默打開了零零的卡槽。

SR和SSR都是套裝+背景的配置，【SR·野人草裙】附加“活力”屬性，【SSR·翠花，上酸菜！】附加“耐寒”屬性，暫時不知道有什麽作用。

而R卡并非成套的服裝，往往只有單個的配件。以太宰治的游戲經驗判斷，他應該可以自己搭配衣服給零零穿以取代這身辣眼睛的翠花棉襖。

讓他看看……環保帽、紅領巾、撬棍、格紋裙、闊腿褲……

片刻之後，零零站在冰天雪地之中，身上厚實的棉襖被運動背心+格紋裙+闊腿褲+人字拖的配置取代，腦袋上扣着一頂綠到發亮的環衛工人專用帽，脖子上系着一條鮮紅的紅領巾。

雖然是個AI、審美也不是很正常的零零看着自己這幅遭天譴的魔鬼搭配，攥緊了掌中的撬棍。

硬了，拳頭硬了，這人居然換下她屬性絕佳的SSR套裝，搞了這麽一身毫無加成的混搭風。

他一點都不懂游戲！外觀有什麽重要，唯有屬性是王道，膚淺的男人！

始作俑者太宰治已經趴在旁邊笑得喘不過氣了，作為一個審美正常有品位的有為青年，他當然是故意想整一整這個不請自來讓他砸壞了三個手機還被森鷗外約談的人工智障。

然鵝，太宰治并不知道，零零從來不會在乎自己的外觀，否則她之前就不可能頂着七十二色的頭發和三十六色的眼睛還稱之為時尚。

作為一個冷酷無情的霸道AI，零零是實用主義的堅決擁護者，只要不能給她屬性加成，再好看的婚紗在她眼裏都抵不上一塊破抹布。

“沒有耐寒的屬性你不會冷嗎？”太宰治像得到玩具的小孩子一樣興致勃勃地問，他戳了戳屏幕上有模有樣挂着的“絕對零度”标識，“按照常識，你現在應該渾身僵硬地躺在地上凍成冰棍才對。”

“屬性加成的對象是主人，不是零零。”即使頂着一身維多利亞超模都hold不住的辣眼睛搭配，由電子數據組成的臉蛋仍然好看得不可思議，小姑娘仔仔細細地低頭系好紅領巾，随口解釋：“耐寒、絕對零度的意思是：當我換上【SSR·翠花，上酸菜！】這張卡時，主人即使在絕對零度的環境中裸奔也不會感到寒冷。又因為絕對零度并不存在，所以這張卡的适用範圍沒有極限。”

零零歪着頭看眼中逐漸染上興味的太宰治，“只要在離開極寒環境之前不卸下這張卡，寒冷帶來的痛苦與傷害就與主人無關。”

表面是“耐寒”，實則是免疫所有寒冷帶來的負面影響，一個強到可怕的BUFF，能被判定為SSR的卡牌自有它的道理。

在一開始不就說過了嗎？外觀不重要，關鍵是屬性。

太宰治看着用紅領巾逗弄雪花的零零，這可真讓他驚訝，如果她說的是真話……

屬性加成。居然還有這種本事，幾乎不亞于異能力，甚至随着卡牌的增多會越來越全面和恐怖，且不會受到外界作用的影響，起碼【人間失格】無法将零零消除。

唯一的限制可能是卡牌疊加存在上限，太宰治試着在保持原搭配的情況下讓零零再披上那件翠花棉襖，操作系統否決了他的越界行為。

手裏的卡太少了，太宰治暫時試不出卡牌疊加的極限。

正在他思索的時候，【總之就是騙氪】卡池仍然像發了羊癫瘋似的一個勁抖動，無聲吶喊。

太宰治撓了撓下巴，不妙啊，他居然開始遏制不住抽卡的心了。

Mafia也是要面子的，不能這麽快真香，先讓他把抽到的卡牌研究透徹。

“這張卡附加的‘活力’屬性又代表什麽？”太宰治指了指卡槽中零零一身草裙舉着粉色拉拉球躍起的CG圖，問道。

“就是指有活力的意思，”零零摸索着扣好頭上的綠色安全帽，“最高連續熬夜十天也不會困，會讓工作時間活力滿滿的一張卡——因為在綁定的時候接收到了主人是上班族的信息，所以初始卡選擇了最适合上班族無限007的屬性卡，零零是不是很貼心鴨！”

是啊，貼心到森先生睡着了都會笑醒。太宰治磨了磨後牙槽，想讓他加班？先上供十箱蟹肉罐頭再說。

“你想換回之前那套棉襖麽？”太宰治試探着問，“你自己不能換？”

“我可以，”零零坦然說，“但外觀對我無關緊要，屬性加成也只與主人有關，所以在接收到命令之前我不會更改已有設定——抽卡後自動換上新套裝的默認指令是否要取消？YESorNO？”

“YES，”太宰治屈指敲了敲屏幕，“你現在怎麽看起來這麽聽話？我可不會忘記之前零零強行綁定我的樣子哦，好過分呢。”

“因為這次主人的回答是YES嘛，”零零潇灑地打了一個響指，“我零零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對自以為是的男人說NO噠！所有的‘不要’都是欲拒還迎，我可是熟讀總裁文學的高科技文豪系統，絕不會被人類的口是心非欺騙！”

前有《複仇公主與冷情校草》，後有《霸道總裁和落跑小甜心》，你這個文豪系統到底是哪裏來的山寨貨？

太宰治讓零零重新換上了東北大棉襖，倒不是因為他現在突發奇想要去南極裸奔，而是他意識到零零沒有撒謊：她完全不在乎太宰治給她指定了什麽奇葩搭配，真正被迫“欣賞”這幅傑作的正是太宰治本人。

奇裝異服的少女占據了他整個手機屏幕，把所有APP圖标都擠到了角落裏強行疊疊樂，趁太宰治不注意，她飛快背過身畫了一個挂着“不可回收”标識的垃圾桶，将所有軟件一次埋葬。

“主人有零零就夠了，不需要這些沒有意義的程序。”零零拍了拍手上的灰，理直氣壯地占領手機全部的內存，只給太宰治留了一個俄羅斯方塊。

配合那頂綠油油的環保帽，冰天雪地中熱愛勞動的少女形象愈發鮮明，她胸前的紅領巾仿佛更鮮豔了一些。

不行了，這個配色簡直是精神污染，他不該手賤的，太宰治痛苦閉眼。

我為什麽要自己坑自己？太宰治一邊反省一邊熟練地更改卡槽設定，試圖讓零零換回那身看久了還挺質樸可愛的翠花棉襖。

正在衣櫥裏認真挑挑揀揀的太宰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思維開始逐漸趨近于沉迷換裝養女兒的手游玩家。

人類總是會不自覺地沉迷于美麗的事物，如果這份美顯得格外清新脫俗，她便會顯得尤為可愛了。

好看的人即使穿翠花棉襖也還是好看，此為無争議真理。

或許是吃面吃膩了，換回最強套裝的小姑娘盤腿坐在雪地上捧着開水瓶的瓶蓋喝熱水，一副老幹部作風。

“零醬，之前答應我的事沒有忘吧？”太宰治耐心等她喝完了一瓶蓋的水，趴在辦公桌上興致勃勃地問，“我可有認認真真完成零醬的任務，到我實現願望的時候了嗎？”

“唔，”零零用袖子擦了擦唇邊的水漬，元氣滿滿地叉腰起身，“零零可是超級守信的三好系統，才不會食言。四選一，到主人抉擇的時刻了。”

四個願望，有兩個是迫害中原中也，多麽感天動地的搭檔情。

“炸掉中也的新機車很有趣，一周的全蟹宴也讓人難以割舍……”太宰治用手指抵住下嘴唇思考，“提問！敵對組織內部建築分布活點地圖是什麽？”

“是哈利波特。”零零不假思索地說，“紅點敵軍、綠點友軍、黃點中立，每個建築物尺寸精确到小數點後兩位，适合真人CS、野外吃雞等一系列對抗類游戲，獨屬于開挂玩家的超絕游戲體驗。”

簡單點講，就是開天眼作弊。

灰模的建築物是躺在巨人掌心中的玩具，經度與緯度交織出冰冷的瑩藍色數據流，像棋子一樣擺放在灰盒中的人偶循着既定的軌道前進，一只從盒外伸來的手輕輕将“皇後”推倒，checkmate.

“這是科技手段可以達成的事情嗎？”太宰治瞬間想明白這個功能是何等強大，像天穹之上萬宮之宮中神明投下的注視，一分一厘都盡在她的眼中，纖毫畢現。

“不只是電子産品，生命體所散發的電磁波攜帶的信息同樣在我的解讀範圍內。”零零簡單解釋。

她對自己擁有的強大功能并不感興趣，身為一個合格的文豪系統，雖然技能點都點到了建模和抽卡上，但零零依舊堅信：只有文學才是她的生-命之光！

奈何她的宿主似乎很沒品味，不僅對她精心設計的文豪養成之路毫無興趣，還把注意力全部轉移到了她的輔助功能上。

太失敗了，簡直是系統失格，要是讓他得逞，零零在系統界的顏面往哪擱？

一個優秀的、自主的、冷酷的霸道AI，絕不會屈服于主人的一面之詞，工具人，工具魂，工具人是人上人，世界屬于工具人！

“附加功能要收費哦。”零零嚴肅地盯着滿臉不懷好意的太宰治，雙手舉在胸口畫了一個大大的X，“白嫖禁止。”

“明明是我的人工智能，卻能公然無視主人的命令嗎？”太宰治眸色幽森，“真不聽話啊。”

屏幕內的零零看着疑似壞掉的主人，默默檢索了一遍自己的數據庫。她是一個成熟的人工智能，她不會被叛逆的主人牽着鼻子走。

經過科學的缜密分析，在收到來自宿主的不合理壓迫時，無辜的AI要學會捍衛自己的權益，勇于對無理取鬧說不。

後臺運轉，指令執行。

0.0001秒後，港口Mafia內部活躍度最高的內部論壇·八卦版塊像一壺燒開的水，陡然沸騰！

被中也先生親自鎮壓并銷毀傳播渠道的巨作《本周不服輸的中也君》無删節版本居然被一位勇于分享與奉獻的好心人傳到了論壇！

管理員還沒來得及做出激烈的心理搏鬥，在不删帖被中也先生找上門揍和删帖被同事套麻袋打之中做出抉擇，帖子瞬間标紅加精置頂一條龍，勢如破竹不可擋。

對方黑客網速之快讓港口Mafia信息部部長嘆為觀止——好心人蹭的真的是我們的WIFI？娘希匹的，為啥他下個片慢成某度雲，人家就充了會員策馬奔騰？

中原中也辦公室，橘發的少年正擰着眉研究明天的任務資料，深藍色鎏金鋼筆在他的指尖潇灑旋轉，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震動驚到了地下。

中原中也分出一部分注意力給嗡嗡作響的手機，指腹劃過解鎖鍵，一行鮮紅的熱帖标題讓他冷笑着站起身，一邊活動手腕一邊大步推門而走。

太宰治還在等零零的回答，從年少時就刻入骨髓的掌控欲讓他格外不滿零零三番兩次扭曲他的意圖、不聽指揮的舉動。

既然稱呼他為“主人”，就好好完成主人的任務啊，他讨厭不聽話的壞孩子。

零零眨巴眨巴眼睛和太宰治對視，把臉蛋埋進毛絨絨的衣領裏，手指一滑投影出一張全息地圖。

無盡的數據流在太宰治眼前閃過，紅色的警報文字鋪天蓋地肆意焚燒，個子矮矮卻頂着一個超巨化感嘆號的小人正一步步向他的辦公室接近，地動山搖，每走一步鋪滿屏幕的“危”字就變大一個字號。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動，太宰治茫然了一秒，他的大腦飛速轉動：雖然自己有炸中也新機車的計劃，但以小蛞蝓的腦子，在他開始行動前中也不可能會發現，還好巧不巧趕在他逼問零零的時候過來。

零零乖巧又無辜地站在太宰治手機屏幕中央，仿佛已經遺忘了太宰治之前的問題，自己給自己玩了一出卡機。

太宰治半分不信她表現出的純良，現在來勢洶洶的尋仇中也只可能出自零零的手筆，但問題是，她是怎麽做到的？

在極短的相處時間裏太宰治已經基本掌握了零零的程序邏輯：在不聽人話和斷章取義之下，她的的确确視太宰治為自己的主人，将他的指令當做第一行動标準──雖然得到的結果沒一個是太宰治想要的，但你不能太苛責一個人工智障。

零零雖然是一個表現出極高自主性的人工智能，但本質仍然是太宰治的AI，她可以扭曲太宰治的命令，卻不會直接越過他發出指令，這是AI程序的底層邏輯。

也就是說，零零能做的事一定是太宰治“允許”她做的……再聯想到火-槍炸膛的中也，太宰治忽然知道了答案。

是那四個願望？她鑽了言語的漏洞？

“……主人的著作《本周不服輸的中也君》因暴力抗議被迫停産，我可以讓它在港口Mafia內部論壇永久套紅置頂。”這是零零為了勸誘太宰治開啓主線任務提出的交易條件，而太宰治“默許”了她的說法。

這可是主人自己答應的條件，她只是完成了主人的願望而已，至于中原中也本人為什麽比太宰治更快得到了消息……作為主人寫作素材供應商，零零怎麽可以不讓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對他感人肺腑的搭檔情！多麽真摯的友誼，她只是想給主人一個驚喜而已，這有錯嗎？

“等下、中也！這次真的不是——”辦公室的大門轟然打開，太宰治猝不及防地回頭。

他剛想讓零零暫時藏起來——如果被小矮子知道自己被一個人工智障葬送了三部手機中也一定會笑死他——卻被箭步沖來的中原中也一把拎住了領口！

真難為中原中也了，他還得踮起腳才能把混賬青花魚舉高高。太宰治伸直腿站在地上，十分勉強地配合他玩扮演人質和綁匪的游戲，剛準備出聲嘲諷一波，卻發現中原中也的視線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機屏幕。

太宰治不動聲色地向下瞥了一眼。

不是他不想熄屏，他試過無數次，關機鍵跟廢了一樣，一看就知道是零零幹的好事。

只見太宰治的手機屏幕上，北國風光萬裏雪飄，冷風呼呼的吹。

被打翻的垃圾桶在角落哀嚎，滾了滿地的APP圖标像一群沒長腿的小雞仔，擁簇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老壇酸菜牛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