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系。”看下狄雙平靜無瀾的表情,“之前趙珂跟她借過錢,她現在着急用,趙珂拿不出,楚楚就找到了我,問我能不能幫她周轉一下。我覺得總算認識一場,她又不是沒償還能力,就借了她一筆。趙珂知道很生氣,說她的朋友是她的事,不需要我管。大概就是這麽回事。我也不知道怎麽會喝多了提到她,可能是被刺激到了。她好像特別着急用這筆錢,籌不到的話搞不好會背叛家庭,據說她們老板對她挺有意思的。”
狄雙羽想問據誰說的,趙珂嗎?忍了一忍,終是沒問出口。随口一問,就得到這麽多她不願獲悉的信息,不想再追尋什麽了。書上說的好,知道越多,傷得越重。
原來關允所謂的“楚楚出事”是指她出軌這種事。物以類聚不是自然現象嗎?你關允的朋友一個個都是養情兒找小三的,趙珂這些好友,對男人的态度又能端正到哪裏去?不說過于主觀癔斷的話,單就實際情況而言,明知趙珂和關允已經分手,還來向關允借錢,體面女人誰做得出這種事。
同樣無法理喻的是關允,口口聲聲說與趙珂再無可能,卻連她的朋友都積極照顧,狄雙羽找不到相信他的理由。并且對于自己患着重感冒跑過來見他的行為,感到非常恐慌。
葭子曾說她,“對自己不賢惠是因為你不玩了命的喜歡自己”,那麽關允呢?已經愛他勝過愛自己了嗎?這個心不在她身上的男人,值得她玩命去愛嗎?盡管到目前為止,她并沒為他做過什麽,只是喜歡和想念,類似于自私的愛。可她仍是怕了,怕了自己的認真,怕有一天終于要問:我是這麽的喜歡,為何你不屑一顧?
關允又為她買了提拉米蘇。
狄雙羽在轉角茶座二樓的老位置,戴着眼鏡,沒有開電腦,也沒看雜志,只是望着窗外車來人往,像每一個等他到來的時刻一樣,表情愉悅。專注于一件事,時間總是過得飛快,桌上咖啡已經徹底冷了,那片奶油葉子的形狀還非常完好。
關允削瘦的身影逐漸清晰。狄雙羽看清他手中透明的袋子,印有附近西餅屋的LOGO,裝着棕色的提拉米蘇。那家店子就在瑞馳正對面的商場裏,狄雙羽第一次去也是因為等關允,他說馬上下樓,她等了十分鐘,被身後賣相喜人的點心吸引,忍不住走進閑逛。當時已經七八點鐘,貨架上點心所剩不多,狄雙羽取了最後一塊提拉米蘇,關允剛好進來,幫她結了賬。她剜了一口蛋糕給他吃。他抿嘴強咽,對過于甜膩的食物不予享受,卻記住了她這口愛好。每次自己心情大好,更多是她心情不好時,他會帶一塊提拉米蘇哄她。
狄雙羽就想告訴他:Tiramisu的意思是“帶我走”,而非“對不起”。
這麽甜蜜的東西,不該淪為你道歉的工具。
幾分鐘後手機如期響起,關允問:“你沒在家?”
狄雙羽說:“在家了啊,下午就回來了。”他有重要會議,睡至中午,就不得不忍着頭痛去了公司。狄雙羽将房間收拾幹淨,裝好自己的衣物用品,包括那根不常用的發簪、寫稿要抱在懷裏的兔形枕頭,以及洗漱間的牙刷,一并帶了出來。
“回你自己那兒去了?也不說一聲。”
她猜他對着敲了半天不應的房門應該有些惱的,語氣卻聽不出。“抱歉,不知道你這麽早就回來了,鑰匙我放到茶座前臺了,麻煩你再下樓取一趟吧。”
他嘆道:“又怎麽了啊?一整天連短信也沒來一條。”
“您也沒理我啊。”狄雙羽說,“就這樣吧。”
“我明天開始出差,要到下月初回來。”
“哦,路上小心。沒事的話挂了。”
“你很忙嗎?”
“不忙。”
“那是不想和我說話?”
“嗯。”
“你是怎麽了?”
“感冒。”
“我是說你對我。如果說你現在已經煩我了的話,也可以告訴我。”
狄雙羽問:“你在等這天嗎?”
他否認,“不是,是你表現出來的,我才這麽認為。”
就連分手,也要她來主動承擔,狄雙羽搖頭,很想笑,“好吧,我煩了。”
“我能問下為什麽嗎?”
“不能。”
“你不說,我都不知道我是否做錯了,也不知錯在哪裏,我只知道我一直在盡量做到讓你能開心點,許多時候我推掉了許多事,只為給你留出時間。”
“關允,我從來要的都不是你的時間。”
“你要什麽?”
“你是不是想聽我說:‘你沒錯,你做得很好,只是我已經膩了’,這樣你就可以安心結束一段感情,不必對我有任何愧疚?”
“我發現你真的是一個很不會溝通的人。”
“別這樣,關總,君子絕交不出怨言,不代表沒怨恨,我不說,只不過因為你已經沒有資格讓我來糾錯了。”
他提高音量,“我幹什麽了讓你如此動幹戈?”
狄雙羽選擇沉默,但保持風度沒有挂電話。
“好吧,我尊重你的決定。另外也謝謝你陪我的這段時間。”
“不客氣。那麽……再見。”
我認真了,關允,再繼續下去,我會想要的更多。
這番話,狄雙羽沒有說出。連此刻她想要什麽都說不出,逞論更多?她不想給他造成錯覺,以為她的分手,是強迫他許下承諾的手段。
狄雙羽沒有直接回家,怕關允追過來挽回,她會堅持不住。
更怕他根本不追過來,而她傻待在一個人的屋子裏反複想他,翻看那些網上搜來的有關他的報道,後悔自己做品牌的時候沒有多為他安排幾場,搜來搜去還是容昱的照片多。
還會不受控地對比自己與趙珂,在他心中的地位。他說趙珂喜歡穿高跟鞋,他不忍心看她穿那麽高的鞋子去擠公交車,每天起早開車去送她。他是那麽貪眠的人,狄雙羽每天上班起床,他明明醒來連眼都不願睜。那幾個大雪天裏她打不到車,步行将近2個小時到的公司,回來跟他訴苦,他也沒曾說過一句:那明天我送你去。這樣客氣的話。
怎麽比?
可是,人要想折磨自己,神佛也擋不住。
狄雙羽給吳雲葭打電話:“出來吃火鍋。”
吳雲葭說:“莫非是想拿紅油湯底當流淚的借口?你那麽能吃辣,火鍋是辣不哭你的,要不咱去吃日料吧,多擠點芥茉。”
狄雙羽哽咽道:“你蹭個飯咋這麽話啊?”
見到她之後,吳雲葭話更多,“我靠,你這大包小包的,逃難嗎?”
小雲雲直接不客氣地抓過兔枕頭,“小姨我想要這顆兔子頭。”
狄雙羽揮手,“拿去吧。”
吳雲葭給女兒拉開椅子,誘導她道:“你現在就是要你小小阿姨的頭,她也會批準的。”小聲又說,“到家藏好了,等她回魂肯定又朝你要回去。”
小雲雲鄙視道:“怎麽可以這樣。”
狄雙羽百無聊賴地攪着芝麻醬,“商量好了點菜,我餓死了。”
兩只小鍋很快咕嘟翻花,狄雙羽忽又想起這一個月來共餐幾十次,關允到底沒帶她吃過一頓火鍋。提起來他還會怪她不知足,說“我都盡量趕回去陪你吃晚飯,以前很少和趙珂一起吃飯,更別說孫莉,這些年和她吃的飯都數得過來……”他總是用對別人的涼薄烘托對她的溫暖。但涼薄就是涼薄,好像那句著名的“我一路哭着走來因為我沒有一雙鞋,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有人沒有腳”,別人怎樣的,我仍沒有鞋子可以暖腳不是嗎?必定不是所有事都可以靠樂觀來解決的。
胃裏揪痛,想是整天沒進食的惡果。狄雙羽随便拿了一碟菜品倒進鍋中,小雲雲伸筷子夾了個空,扁扁嘴看向媽媽,“我想吃香菇。”
吳雲葭說:“到你小姨鍋裏夾。”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小姨,很歡快地發現,從見面到現在,狄雙羽都沒給她提到關允那貨。當然她也不會單純地認為這就是一種好現象,看狄雙羽那副死不起活不起的表情就知道事兒有多糟了。
捉奸在床?還是他主動趕人?又或者兩人大吵一架?動手了嗎?小小肯定不會吃虧,她跟易小峥學過空手道……看看她不大不小那一包衣物,估計是從他家出來後,連自己的窩都沒回去過,對着這只流浪貓,吳雲葭又實在說不出落井下石的話。
隔壁一對情侶談論影片話題,狄雙羽抹抹嘴說:“小姨待會兒也帶你去看電影吧。”
小雲雲先是雀躍歡呼,馬上又自覺地轉向吳雲葭,“可是我明天還要上幼兒園。”
吳雲葭贊許地點頭。“你也給我早點回去睡覺,”話是對狄雙羽說的,“看你那臉色兒就知道又熬夜了。”
狄雙羽犟道:“吃這麽多誰睡得着?”
“你不好少吃點?”
“再說也太早了……要不去做個手再回吧?”
吳雲葭亮起五指,“昨天剛塗的指甲油。”
狄雙羽說:“姐做的不是指甲……”想是跟她解釋清楚那家店專做手足皮膚護理,還是直接拉去省事。
猶豫的這工夫,一直關注兩人對話的小雲雲接道:“是寂寞。”
吳雲葭當時就噴了。
狄雙羽也佩服道:“這孩子以後要麽成大事兒要麽惹大禍。”
和關允結束的事,狄雙羽到最後也沒提一嘴,但葭子肯定猜到了,不然不會連威逼帶利誘地讓自己去她家住。狄雙羽這天也很有堅持,非回自己家住不可。吳雲葭無奈,“那我回去給雲雲拿件衣服吧。”
狄雙羽受不了,“我還能自殺了不成?你就踏踏實實回家睡覺吧,瞎折騰什麽。”
吳雲葭問:“你踏實得了嗎?”
狄雙羽語塞,半晌方道:“困了就踏實了。”
吳雲葭只好點頭,“好吧,別想太多了,一覺的事兒。”
可誰都知道這一覺有多難。
狄雙羽打上車錯報了地址,從關允家的地址脫口而出那一刻,淚腺就像移植過來的一樣不聽話。直到過了瑞馳,才想起要和司機糾正目的地,話又怎麽也說不出口,付了車資,背着昨天剛買的上網本,拎着一包衣服,站在關允家小區門外,眼淚終于算是止住了。
夜風透骨寒,足以把沒幹的淚珠吹凍成晶,狄雙羽吸吸鼻子,抹一把淚,轉身往相反方向走去。背後卻有車燈驀地明亮起來,伴着不甚自然的剎車聲。
“上車,狄雙羽。”
☆、14關于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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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未來
也說不上“未來”那麽遙遠的,只是和你相處的以後吧……
我買了小本子,我想這樣背着就不嫌重,随便在哪兒都可以用它打發時間,等你也沒那麽無聊;
我又剪短了頭簾,我想将來見到關寶寶,有相同的發型可聊。女人嘛,還不就是頭發衣服的話題可以相談甚歡;
我把電腦裏6G的歌曲全拷到手機裏,想着有天導到你電腦裏,不要總聽北京城有九百萬輛自行車。歌再好,總聽不得一輩子,何況那歌沒多麽驚豔的詞與調。我也不想知道你為何視它為寶;
再過幾天在向陽家拍的寫真就可以拿回來了,水月答應給我做一小幅卷軸海報,我還想要找個什麽理由挂到你家才好;
默默關注雜志裏的男性飾品,想着幾個月後你生日時,我送什麽禮物能讓你戴出去了人人稱贊;
我想好好練車,以後你再喝多,載你回家可以不用那麽提心吊膽;
我想去學英文,幫你翻譯床頭那些專業教材;
還想瘋狂地瘦下去,有一天遇到趙珂,給她看,沒有她,關允一樣可以摟着漂亮細腰。
買了十張電影票,我想到年底的賀歲片一定很多。我們看一場,讨論幾天,再看一場。結果一場我都沒等到……
我不在乎名車代步,環游世界,在乎的是并肩走時,你牽我的手。
我不在乎花園洋房、KINGSIZE的床,在乎的是即使不做 愛,你也會将我擁緊的臂膀。
我不在乎節日裏收到的鮮花禮物,在乎的是傷心沮喪、煩惱、病痛時,你問一句:好些沒有?
我不在乎你是否有大把時間留給我,在乎的是忙到僅剩發一條短訊的時間裏,你也會告訴我,想見我。
我不在乎未來,在乎的是此刻,你有沒有想到我們的未來。
2009年11月25日
在關允家門外,垂頭喪氣地捧着一包衣物細軟,女人還有比這更狼狽的模樣嗎?如果能選擇,狄雙羽寧可此生再不見到關允,也不願此時遇上容昱。
不幸中的大幸:只有容昱。
“喲,容總親自操盤。”狄雙羽之前一直都不太确定他是否會開車,這回算是見識了,開得還挺穩,兩手牢牢把在方向盤上,換檔的時候那叫一個亂。看他過路口因緊張而繃起的表情,狄雙羽雙手提汗,“您這是往哪兒去啊……”
“你不要一直說話好不好?”紅燈前一個硬剎,容昱惱羞成怒地扭頭吼她,“安全帶!”
要不是恰好那包衣物擠在座椅和工具箱空隙裏,狄雙羽肯定就撞上前風檔了。迅速聽令系好安全帶,不敢再多嘴——雖然她車下車上才說了兩句話,加起來還沒超過二十個字。不過容昱的剎車技術比他本人來得更有威懾力,她當下被震住了,不敢反抗。而且沒話找話這種事,她本來也不是很擅長,既然他路邊攬客上車不是為了陪聊,她正好省事。狄雙羽猜測他拉自己上車的動機,估計就是因為手潮,覺得有個人在一邊,車開起來能更安心些。
不說話的容昱壓迫感沒那麽強,全副注意力都在前方路況和各視角的鏡子上,也無暇顧及旁邊。狄雙羽大大方方看着他,常說相由心生是有道理的,這人面相就不夠親切,望一眼交通燈眉毛也皺得老深,任何一輛超過去的車子都得到他的瞪視。認識他有幾個年頭了,大多是在替瑞馳做宣傳用的照片畫冊上細看他五官,難得有機會這麽近距離接觸實物,她卻沒什麽心情欣賞。只是想着這個歹徒要帶自己去哪呢?看他一絲不茍的着裝,像是去赴什麽正式會議,但就像關允也說的,這人在自家卧室都穿西服打領帶。再說這都什麽時辰了,和葭子做完手出來就已經9點多,什麽正經事兒會安排在後半夜?
車子一路向東,路标變陌生了,狄雙羽只知道離她家是越來越遠,倒無所謂起來,反正她自己都沒個目的地。就這麽一路開下去也不錯,只要他不覺得困擾,她現在死到外面都不會有人惦記。
她這副模樣出現在這裏,容昱卻完全不意外,是見得多了吧?
想來如此。不就一夜情嗎,誰會像她這般天昏地暗?狄雙羽也覺得自己挺沒勁的,特別傻,怎麽會愛上一個玩具呢?剛被驚吓堵住的淚腺又蠢蠢欲動。
“你把那包東西扔後邊去,”他突然又出節目了,“過了這路口你來開。”下車換位置的時候還忍不住嘟囔,“怎麽總是走神……”
狄雙羽倒覺得他是太專注了,她一上手就發現那真皮方向盤上全是汗,沒好意思擠對他,用手背和袖子簡單擦了擦,發動車子才想起問:“怎麽走?”
他莫名其妙地瞪着她,“你自己家問我怎麽走?!”
搞了半天這哥哥是在送自己回家!狄雙羽服了,以前參加活動散場的時候他送她回家十幾次,就算是旭華開的車,可路總是一起走的,這人什麽方向感啊?
容昱觀察下她的表情,若有所思地問:“你不回家嗎?”剛才看她明明是從關允家出來的方向。
“回,但我還是先送您吧,回頭我自己打車走。”
“沒必要,我不着急。先開到你那兒,我再開回來。”
“別呀,我也不急,讓容老板給我當司機那多說不過去。”
她是成心逗悶,不想他卻把臉一凜,“別沒意思。”
狄雙羽對這種程度的訓斥已免疫了,冒着被罵的風險直言道:“我說實話吧,您剛那兩下子,我實在放心不下您一人開回去。”憑他對北京城道路的獨特理解能力,不得天亮了還在路上晃着。“華子呢?”
“腿折了。”他心不在焉地答。
狄雙羽大驚失色,“啊?!”
他想了想,補充道:“踢球崴了,得要養上一陣子。”
差點被他講話方式噎死,狄雙羽心落回原地,“那你怎麽不打車啊?”
容昱沒說話,一肘抵在車窗上,手撐着額角,眼珠橫瞟了她一眼。
估計他又要倨傲:我怎麽可能打車!狄雙羽忙說:“……當我沒問。”看他的疲态猜道,“跟客戶吃飯才回?”
“唔。”似是而非地應一聲,不知在悶着想些什麽。
狄雙羽心說好吧我是司機我安心開車,總之有事情可做就好,不用東想西想最好。其實和容昱相處的時候,她一般時候不會有閑心想別的。容昱不是話痨,但也絕非沉默寡言者,并且相當自我為中心,喜歡做衆人焦點,你的話題你的人必須圍着他轉,否則給他察覺了就沒好臉子。今天倒真是反常,除了接過兩通電話,幾乎不出聲。想和他說幾句的時候,他卻突然深沉了,讓人又納悶又掃興。
“喂……”
“容總……”
兩人同時開口,狄雙羽讓出優先發言權,“嗯?”
容昱語速也比較快,“什麽事?”
聲音又攪成一團,狄雙羽笑道:“好亂。”
他側過頭看她,“叫我幹什麽?”
“您到底住哪兒?”狄雙羽問得很無奈。
容昱猶豫了一下,問:“我開車真那麽爛嗎?”
狄雙羽只笑不答。很多人都喜歡拿了自己的缺點出來問,迎合做批評是要分對象的,容昱屬于絕對不可以迎合的那類。狄雙羽總結此人有個最大的謊言就是“你說實話我不生氣”,事實是她要當真傻乎乎地說了實話,一準兒觸怒雷神。
容昱又不笨,能理解她的默認。“那這樣吧,”他說,“你送我到家,然後把車開回你那兒好了。”
狄雙羽知道拒絕有風險,還是不能痛快答應,華子養傷,他別再抓她當司機。“我不幹,明早還得去接你。”
他果然面色不善,“不用你接,我坐公共汽車。”
狄雙羽不好再刺激他,“我的意思是,明早接您一趟問題不大,但我明天也得上班。”她轉着眼睛一臉狡猾的委婉,“那麽您就得早點兒起來是不是?我怕您休息不好。”
容昱難得耐心地聽完了她繞來繞去一長串的詭辯,臉上居然露出一個類似于笑容的表情,只是類似,那笑容實在讓人沒法形容。狄雙羽頭皮都麻了,“要不我直接把車送去公司,鑰匙給前臺……”
“六點半吧。”他突兀地打斷她的話,“明早六點半過來接我。”
狄雙羽讷讷地,“……好早。”
“送我去機場,我出差這幾天車子都給你用。”命令下達完畢,他又恢複之前以手撐腮的閑适姿态。
狄雙羽在鏡子裏沖他翻白眼。
“這能上二環吧?”
“并不過去了,下個口吧。”
“可以。”
“然後怎麽走?”她問得沒好氣。
容昱倒不介意,“你随便開開吧。”
随便開開的意思是——“你早上六點半去機場這會兒還兜風?”
他理所當然道:“我路上補眠。”
言外之意我又不用開車。狄雙羽磨牙,她被他剛才扮出的憂郁範兒唬到了。
“你着急回家嗎?”他好奇地問。
狄雙羽不跟他客氣,“着急。”
他點點頭,“長安街這麽順,轉一圈下來也沒多久的。要不是遇見我,你現在還在等出租呢。”
狄雙羽狠掐着方向盤,“對。”心裏一巴掌一巴掌抽自己。該!讓你唱反調!送你先回偏說不,讓你直接把車開走又羅嗦。這下舒服了!
容昱是蛇精,眼鏡蛇,又狠毒又陰險狡詐。又不需要冬眠。
狄雙羽一覺睡到蛇精的模拟考打過來,迷糊着問時間,他答:“6點半。”狄雙羽一骨碌爬起來,心說鬧鈴怎麽不響,又聽他說:“不要遲到了。”被挂斷的手機屏幕上顯示5:01。
在他建議下游了半宿車河,到家已經快1點了,睡不到4小時就被親切喚醒。狄雙羽望望純黑天色,喃喃道:“有沒有點人性?”呸!跟條蛇講什麽人性?敵不仁我不義,比精力是嗎?她正當妙齡還會輸給他個三字頭的不成?
鬥志昂揚的人總能激發出非凡效率,狄雙羽丢下一床淩亂被子,開車到容昱家樓下的時候,比約定時間足足早了一小時。撥通電話聽到他沙啞的聲音時那種快感別提多棒,“容總,下樓吧,我在小區門口候着呢。”面對他接下來的吼聲,狄雙羽臺詞都想好了:您剛說6點半,我表都來不及看就沖過來了。
結果容昱只是淡淡應了聲“好”,跟着又說,“你這麽快?我剛跑完步還沒沖澡。”咕嘟嘟的喝水聲過後,嗓音立即恢複正常,“要不你在附近轉轉吃個早點,我九點的航班,不堵車的話7點出發也來得及。”
狄雙羽鬥敗的小公雞一樣癱在車裏,又被整了。
四顧一周,環境之熟悉讓她一點閑逛的膽量都沒有。容昱的家就在瑞馳辦公樓隔兩個路口的位置,離關允家也不算遠,狄雙羽不想試運氣,她還記得關允也是今天一早要出差的。托蛇精的福,失戀當天這個最難熬的夜晚,她一夜無夢地睡了過來。就沖他這個無心插柳的行為,狄雙羽決定不與他多做計較,還好她睡眠不足眼幹,早上出門戴的鏡架眼鏡,這會兒可以回個籠。将空調調至适宜溫度,放平座椅,剛昏昏欲睡,窗子被砸響,微微張眼就看到容昱一臉暴怒地站在車外。狄雙羽吓壞了,不确定是否為一場噩夢,打開車門冷風襲進的感覺真實無誤。
容昱額際青筋直冒,“你這麽睡在裏面會死人的!”幸好他及時想到這點跑了下來。
狄雙羽縮着肩膀,不知是被風吹的冷,還是被他吼的慌。
他是又氣又怕出了一頭汗,手在她身上橫過去抽取座間紙巾擦了擦腦門。
神智漸漸蘇醒,狄雙羽看懂了他的緊張,破天荒地感覺這句吼聲很親切。跳下車做幾個伸展運動,向他努努下巴,“将軍,上馬。”
容昱懷疑地斜視她,“睡醒了嗎?”
狄雙羽微笑,“咱們用人不疑,好不好?”
他嘀咕了一句什麽,然後說:“先去吃點東西吧。”
狄雙羽沒有胃口,看看時間确實太早,也只得跟去,“您是真能折騰人。”
容昱如獲嘉獎,笑道:“還可以。”背着手闊步在前。
“哼哼。”狄雙羽也跟着笑,唇在笑,眼在翻白。忍過這一時,未來外出頻繁的幾日可享私車福利,不用縮在冷風中等出租。除了這個說法,她想不出別的理由安撫自己。
看不到她表情,也聽得出那笑聲的虛僞,他說:“你別不領情,狄雙羽。”
她一怔,腦中有敏感的聯想:他在關允家門前拾到她,卻未探聽一二,是已猜到發生什麽事?昨天到現在她以為誤打誤撞的拯救,是刻意為之?可憐她?還是,收買她?“把話說清楚車室。”
他回頭輕瞥,“巴菲特午餐50萬美金,我的早餐也有明碼實價,你賺了。”
狄雙羽崩潰了,“對,林志玲的晚餐也明碼實價的。”他這嘴怎麽這麽欠!
曾經離開關允的行為,她想想都要哭,可真正分開的第一天,被那無厘頭的老蛇精給折騰得困乏交加,完全沒有體力去傷感。不管他是有心還是無意,這個人情,狄雙羽還是領的。
送走一尊瘟神,狄雙羽回到公司補眠,休息室的躺椅上眯了近一個小時,同事才陸續打卡上班。狄雙羽精神狀态不佳,所幸一整天沒什麽緊要事。傍晚天擦黑,沒來由又想起關允。
通常這光景他在北京的話,會在QQ上發消息給她:還不走?
狄雙羽會說:領導不懂加班為何物。
他則回複:我的白發就是加班的結果。
其實近兩個月狄雙羽都很少加班了,以前她會把白天的大半時間以不在工作狀态為由浪費掉,然後帶着工作晚上回家打發時間。和關允在一起後,能見面的時間只有下班後,他又不習慣熬夜,她的時間,便全部為他作出調整,稿子會挑在他出差的幾日裏瘋趕。工作時間把活兒幹完,6點一到準時開溜,和他到瑞馳樓下一家快餐廳吃晚飯。
她每次只點醬油炒飯。關允則換吃各種米飯面條,他喜食肉類,但不吃太油膩的。大多時候,他會記得提醒服務員,醬油炒飯裏不加蔥頭。
有時吃過飯後,他還要回公司處理一些公事,把鑰匙交給她讓先回家。狄雙羽只會在轉角茶座等,他什麽時候回,她什麽時候回。他拿她也沒轍,有時就會帶一些電腦文件回家做。
晚餐他常會有飯局,但基本都在和她吃過飯後再去,他說和那些半生不熟的人吃不飽飯;如果是非常熟的人,他會帶她去,然後兩個人都喝很多酒回來,瘋狂做 愛。
周末他去看寶寶,她會去找吳雲葭,吳雲葭也住上地附近。狄雙羽每次都是到了樓下才給她打電話,五次有三次人不在,帶着小雲雲和阿米約會或者去做美容了。狄雙羽就在附近找家咖啡店看雜志,接到關允準備回返的短信,再到葭子家小區門口等他的車。
談不上什麽犧牲,她只是希望他的時間裏,有大量她的标記,進而成習。
因為他說過:喜歡,就是一種習慣。
他說:習慣的力量是複利形式積攢起來的。
可惜,兩個月PK兩年,她的複利力量微乎其微。
☆、15關于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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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堅持
沒什麽堅持。
你說:還是謝謝你這些天陪我。
在QQ上,我一句話不回,看起來就像非常潇灑冷酷地走開,其實在公司裏就沒形象地哭了出來。
如果你說:能不能再陪我一陣?
我想我一定會馬上就同意。
因為是你要求。因為你從來都不要求我什麽。
默數着一天、兩天……所以,真的就這麽分開了。
我也謝謝你。
讓我做個幹幹脆脆、有堅持的人。
2009年11月30日
“早,雙羽。”總監柏林同情地俯視,“感冒還沒好?”
“是啊。”狄雙羽狠狠揉下鼻子,鼻音變得更重,“發了一宿燒。”
“真抱歉我不能體貼地說上一句‘回去休息’。”一堆文件壓上她寫字臺。
“我也沒抱這幻想。”狄雙羽随手翻翻,不甚感興趣,“急活兒?”
“很急很麻煩。”
“哦?”
“下周二現場競标,最遲這周出标書。”
“嗯哼。”瞄一眼日歷,很好,禮拜四了。
“麻煩的是,”柏林一臉便秘相,“段總說必須拿下。”
“啊哦。”大麻煩。向來不太操心廣告公司這邊業務的段十一都親自關照了。
“你手上跟進的項目給阿浩單獨完成,沒開始的扔回任務系統裏重分配,這兩天就專心跟我把這個啃下來吧。”
“哧——”一團包着鼻涕的紙巾被扔進垃圾筒,狄雙羽趴在桌子上,“沒問題。”
這保證的可信度真低啊~柏林低頭狠撞工位隔斷,“為什麽要感冒,為什麽要感冒,人類太弱小了……”
狄雙羽連忙阻止他,“別這樣,頭兒,我可能是閑的,忙起來就好了。真的。”
周末定好的麻将局也只得推掉,吳雲葭很不痛快地對着話筒噴鼻息,“沒聽說有這麽賤的體質!”還閑出病來了。
狄雙羽詞窮,“就真有啊。”
“你廢話跟餃子餡兒似的。可惜了我還約來阿米他們所的一帥哥呢,好麽,結果還是三缺一。”
“還有我們雲雲呢。”
“我說真的啊小小,那男的我見過兩回,比我大一歲,跟阿米同職級了,最重要絕對是你喜歡的那種類型。”
原來她在給自己張羅慰安者,狄雙羽遲鈍的腦子這才破譯出完整信息,“你省省吧,我不喜歡男人。”
吳雲葭被堵死了,“你行。”直接把電話抛到沙發裏。咔崩咬一口蘋果,把它當狄雙羽,嚼得半邊腮幫子生疼。原地轉了兩圈,她撥通阿米的手機,“喂,小小說她周末要加班……嗯,只能改天啦。哎你知道她多氣人嗎,跟我說她不喜歡男人,你們能不能研究出一種藥給治治……不不不,無關性取向,應該是腦子受了什麽重創那種……”
狄雙羽忙了一天,到晚上感冒症狀基本已消失,鼻子也通了,頭也沒那麽痛,還真是個閑不得的命。就偶爾狂打噴嚏,猜想是吳雲葭背地在罵她。總監辦公室亮着燈,柏林趕着做競争對手分析,狄雙羽丢下才起個頭的标書,接了兩杯咖啡,一杯送進總監室。
柏林道聲謝,問:“怎麽樣?出了幾個方案。”
狄雙羽答:“三個都弄完了。”
柏林幾乎喝噴,“Re…Re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