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淩寒

第27章

“慢點吃。”看她吃的急，旁邊幾人生怕她會噎到。

流離咽下嘴裏的飯菜，嗯嗯嗯的點了點頭，笑起來的時候不自覺的會眯一下眼睛，“大叔不用擔心，我吃飯一直都很快的。”

“還不知道丫頭你的名字。”

“我叫流離，大叔你們呢？”

“大叔是這的大廚，叫張三，後面兩個是王二李四，流離丫頭你也是仙師嗎？還是頭一回見你那麽小的仙師。”張三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又給她的碗裏盛了不少菜。

“不要光吃飯，菜和肉也要多吃。”

“謝謝張三叔，其實我還不算什麽仙師啦，我剛入門兩個月，還什麽都不會呢。”流離眨了眨眼睛。

論歲數，她比眼前這些大叔們大上很多，但剛從蛋裏鑽出來那頭十幾年。她一直都生活在山林中，每日只顧吃和睡，雖有人形卻與山林中的野獸無異。

後來離開山林入世，在世間待得久了才通曉一些人情世故，學會該怎麽做一個“人”，隐藏起自己那和其他人不同的模樣。

“看你的樣子也就六七歲，是你爹娘送你來的嗎。”

李四看眼前丫頭吃飯雖然狼吞虎咽，但動作還是規規矩矩的，又想她說為了吃飽飯才來的，一時間不知道腦補了多少可憐兮兮的畫面。

流離聽到這個，吃飯的動作肉眼可見的慢了下來，“我沒有爹娘，我出生的時候她們就不在……”

張三拍了一下李四的頭，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瞎問什麽，看把人丫頭問的都快哭了。”

“我才沒有哭呢，沒有爹娘我也長大了啊，沒什麽可難過的。”流離看見張三叔的動作，噗的一聲笑出聲來，她其實沒有那麽難過。

當然了，不難過是不可能的。她是從蛋裏鑽出來的，又不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不可能真的沒爹沒娘。

只是比起當初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是被丢棄的就會難過怨怼而言。如今那麽多年過去，她早就沒有當初那麽怨恨未曾謀面的雙親了。

或許她們是有什麽苦衷呢？流離更樂意樂觀一些那麽想。

現在她只希望自己快點修煉變強，等以後真見到雙親，也能說一句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也過，她也過得很好。

懂事的孩子誰不喜歡，特別是當這孩子不但長得可愛，還嘴巴甜懂得讨人喜歡的時候。

一時間父愛大發的張三王二李四，那跟不要錢一樣的投喂流離，一個勁的給她碗裏夾菜，讓她多吃點吃飽點。

真，父愛在碗裏堆積如山。

流離笑眯眯的一口一口來者不拒全都吃掉了，她感覺自己今天可以吃七分、不，最少八分飽。

從小流離的胃口就很大，聽說鳥兒吃了不了什麽東西，她卻跟村裏養的豬一樣，有多少吃多少。

在外面少有能吃飽的時候，一個成年男人的飯量對她來說只能算是開胃小菜。

能吃這種情況從她從蛋裏鑽出來就一直伴随着流離，她那時候每天有十個時辰在找吃的，四個時辰睡覺。但就算是這樣，也就吃個四五分飽。

後來到了人族住的地方，她仗着力氣大幹過一些體力活，也能換一些銀錢買吃的。原本以為在人族的地方會好一點，結果還是吃不飽。

——她的飯量随着她長大增長。

每天睜開眼睛就是餓，起初入世的四十多年，流離不是在吃就是在為下一頓吃什麽奔波。

直到有一次她離開小鄉鎮，到了一個稍微大一些有修士出現的城池，在那被一個邪修看出身上的妖氣。

只會用蠻力的她根本沒辦法反抗就被抓住了，後來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那邪修倒黴，她逃了出來。

也算是因禍得福，在邪修哪裏得知了許多和妖族、人族修士有關的事，還得到了粗淺的吸納靈氣吐納運轉的方法和小雨術、靈火術。

流離也是那個時候知道，妖族的身體會本能吸納靈氣。只是因為她不通修煉，所以靈氣入體後會離開。

只不過在靈氣離開時，靈氣會淬煉她的身體，這也是她力氣大身體抗揍的原因。

修煉對她來說并不簡單，可能是因為沒有雙親看顧照料，加之又是混血的半妖，她的天賦比不上妖族，資質則是連很多普通人族都比不上。

粗淺的靈氣吐納法門，在沒有人教授，連字都不認識的前提下。

她去聽私塾的先生上課，被發現以後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學完後雖然不舍得，但還是拿自己的口糧送到先生家門口，算是和其他人一樣交了束脩。

再後來，在沒人教導的情況下，憑借着一股子韌勁摸索着去修煉。

可惜修煉二十多年只有練氣二層，也得虧她是個半妖，要是人族差多可以放棄了。

畢竟人族可沒幾個二十年可以用來揮霍。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她修為沒有進步，靈力卻比同階修士高不少。後來她幹脆把時間都花在了靈術上面，也算是有點成就。

修煉之後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餓的慢一點？有靈氣供給身體以後，她好像就沒有特別饑餓過。

即使這樣，流離依舊長得很慢，看起來也是個子小小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我吃飽啦，謝謝張三叔王二叔李四叔。”

八分飽的流離放下碗，雖然面前的幾位大叔說自己可以吃飽，可是還是不要了。再吃下去，廚房裏的東西要被自己吃完了。

唔，果然內門吃的比外門好。

在外門她還得估計其他人的目光，只敢吃六七分飽。

“我還沒到上工的時間，我幫大叔你們洗碗吧。”流離很自覺的把碗收了收，跳下長凳，手裏碗筷穩穩的連晃都沒有晃一下。

張三看了原本還剩半鍋飯的竈臺，裏面已經空空如也，多一粒飯都沒有。再看原本以為煮多要倒掉的菜，那是盤子幹幹淨淨。

“我們自己來就行了。”看小丫頭蹦蹦跳跳的，李四心都快跳出來，生怕那疊碗被砸了。

“沒關系的，我已經在酒樓裏幫人洗過碗，洗的可幹淨了。”

“大叔你們給我那麽多好吃的，如果不能幫你們一些忙的話，我下次不敢來蹭飯了。”流離人也就竈臺高，有點吃力的把碗放進鍋裏，緊接着手中熟練的捏了小雨術的法訣。

軟軟白白的雲團正好出現鍋上，靈力彙聚水汽化作小雨落入鍋中，很快就将碗筷蓋了過去。

原本想阻止的幾人看她的動作都有些怔愣和好奇。

“這個是仙術？這個是雲？”

“一個小靈術，我就這個用的比較好。”流離腼腆的笑了一下，抓住那下完雨的白雲團子直接用力的摁進鍋裏當麻布用。

靈力彙聚來的小雨本身自帶靈氣，用來洗完，只用洗一遍沖一遍就幹淨了。

流離還用靈火術，直接把洗幹淨的碗給烘幹了，她拍了拍手仰着頭說：“大叔你們看，已經好了。”

張三他們直愣愣的看完了，聽到她的話才回過神。

他們誇獎着，“小丫頭你真厲害。”

“那麽一會兒就洗幹淨了，比我們洗快多了。”

流離抿唇笑而不語，想起自己在酒樓洗了不知道多少年碗的日子，心中不由淚流滿面。

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也要去隔壁大廚房了，流離想了想說：“大叔我先去隔壁了，要是有事也可以喊我。”

張三他們看流離跨過門檻，身影消失。

……

大廚房是做飯給淩墟君用的，只有在淩墟君需要的時候才會開火，這也是為什麽說流離在廚房裏做事很輕松的原因。

流離跨過大廚房的院子，就聽到裏面的人在說話。

“淩墟君早就辟谷了，沒事根本不會要我們做什麽，這大廚房說不定就是個擺設。”

“這樣看，以後我們日子會過的很輕松。”

“我還想着要是有機會能見到淩墟君就好了。”

大廚房裏幫忙的人手加上流離總共有七個人，除了流離以外清一色的全是外門弟子。

流離一進門，就被其他人注意到了。

一個七歲丫頭，入門不過兩個月，修為只有練氣三層。不僅是個半妖，還是個雜役弟子。

這樣的存在這一群修為平均練氣七八層的外門弟子中，簡直鶴立雞群。

流離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眼前這些人對自己有惡意，這惡意她碰到過很多次，多半都是知道她半妖身份的人才會有的。

人族和妖族敵視仇視可以追溯到數百萬年前，兩族剛誕生的時候。妖族體魄天生強大，不将人族放在眼中，在當時妖族殺戮人族是很平常的事。

即使在人族強勢的如今，這種事亦常有發生。妖族對付不了人族修士，可拿捏起普通人的性命就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輕松。

普通人厭怕敵視妖族，修士則是大多對妖族充滿惡意——妖族渾身都是寶，拆骨煉器在人族中平常的很。

流離沒了剛才的爛漫活潑，她看着那些穿青色門派長衫的外門弟子，擡起手打了個一個招呼。

“各位外門的師兄師姐好，我叫流離，管事讓我來廚房裏負責燒火。”

“一個雜役弟子，也配稱呼我們師兄師姐，真是笑死人了。”

“這可不是普通的雜役弟子，師兄難道沒聽說過今年咱們門中裏收了個半妖弟子麽。”

“一個半妖，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方法才入門的。”

“挺說是同內門的師兄裝可憐……”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偏見和陰暗，玄陽劍派門風不錯，但那指的主要是內門弟子。外門弟子和雜役弟子，他們要争的東西很多，自然的心思惡念也就多。

院子裏這七個外門弟子，目露不屑鄙夷的看着流離，他們身份都差不多，在這大廚房裏也就掌管廚房的那位金丹修士能壓住他們。

不過那位金丹修士，無事的時候根本不會來，也不會管他們是怎麽對待一個雜役弟子。

“區區一個雜役弟子，竟然和我們在一處。”

“一個半妖也配修道？”

“妖族都是嗜血之輩，野性難馴。”

流離面不改色，比起這還難聽的話也不是聽過，只是當她聽到後面那些話的時候，就有些沒辦法冷靜了。

“人妖結合生下來的孩子，也不知道那個人族是不是被妖族給迷惑了，說不定這半妖的母親是只狐貍精呢哈哈哈。”外門弟子之一嘲諷的說。

說誰都不能說道自己母親身上，就算母親不要自己、抛棄自己，那也不是這些混蛋可以侮辱母親的理由。

“你們在望塵峰上說妖族的不是，是我記錯了還是你們忘了淩墟君的身份。”流離面無表情冷漠的看着他們，失去溫度的雙眸只餘沉靜。

“玄陽劍派收妖族弟子難道還要你們同意？不知道如果淩墟君知道你們說的話，會不會把你們逐出望塵峰、亦或是直接逐出玄陽劍派。”

流離用陳述語氣說的這些話，在外門弟子聽來，卻覺得她每一句話裏藏着的都是對他們的威脅。

外門弟子們俱是一愣，他們看眼前不過到他們腰間，穿一襲半舊不新灰袍的小女孩。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說不出話來。

不不不，眼前這是半妖，可不是人族小女孩。

看似六七歲的模樣，實際上說不定幾十上百歲了。妖族三百歲算成年，他們的幼年自然也不可能和人族一樣。

一時的怔愣過後，很快就有外門弟子回過神，他覺得自己被吓住很沒面子。

“怎麽，難道你去告密，不過一個修為低微的雜役弟子，還想見到淩墟君。”外門弟子說着朝流離走過去。

“我今天非教訓教訓你不可，聽說半妖都是不完整的人形，不知道你殘留妖化的位置是哪裏。”

“我今天有些好奇了。”

其他外門弟子站着都沒阻止的意思，雜役弟子地位不如外門弟子，教訓一下也沒人會說什麽。

更何況，剛才流離那番話讓他們也覺得是該教訓教訓這個不知死活，威脅他們的半妖。

流離看那練氣七層的外門弟子朝自己走過來，她咬着後槽牙強撐着不退。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頓，反正他們也不敢打死自己。

這件事情讓流離知道，外門弟子的膽子比雜役弟子大多了。在外門的時候，遇到嘴巴不幹淨的，搬出淩墟君他們也就不敢在揪着她半妖的身份說。

沒想到這一次這個辦法不管用了。

流離抿着唇，背在身後的手悄然捏着靈火術的法訣。就算打不過也要試試，總不能任人宰割。

忽的院外急匆匆走來一位身穿藍衣，背負長劍的青年修士。

藍衣修士？內門弟子？本來想教訓流離的外門弟子腳步一頓，不敢在內門弟子面前造次。

其他坐着的外門弟子，這個時候也全部都站了起來，齊齊對着藍衣弟子行禮。

“見過師兄。”

流離手中法訣一松，回身看見走進來的人，不由的松了口氣，她想自己今天應該是可以逃過一劫了。

“見過師兄。”流離遵照着玄陽劍派的門規守則，喊了一聲。

藍衣修士踏入院中看到他們都在，也沒多想，掃了一眼他們道：“你們誰是這裏的管事。”

“這位內門的師兄，不知道您有什麽事？管事現在不在這，您要是着急，我們立刻去請他過來。”

藍衣修士聞言倒沒如何，神情淡淡的不驕不躁，并沒有因為這些是外門弟子就高高在上。

“碧蒼峰的珩秋師兄遣我來說一聲，讓你們将先前送來的食材都處理妥當放好，申時三刻有用。”

“是申時三刻要用膳嗎？”

“你們準備好東西，不需要下廚。”藍衣弟子搖了搖頭，“我也不過是傳話的，具體如何并不清楚。”

“你們聽吩咐行事，即可。”藍衣弟子說完，轉身離開。

衆外門弟子：“恭送師兄。”

藍衣修士一走，那些外門弟子也顧不上教訓流離。

“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快去把金大廚前輩找來，那些食材我們都不知道怎麽處理……”

流離站在旁邊，她知道這個時候她插不上話。

很快的，金大廚就來了。

金大廚一來，就對所有人都吩咐了任務，現在距離申時三刻只有兩個時辰不到，要把所有的準備都做好，時間上有些緊。

他們今天剛到，原本以為淩墟君沒那麽快用膳，很多東西都沒準備。

“你去後山靈泉眼取兩桶水回來。”

“你去把那些靈木劈成柴。”

“你把那些蔬果菜葉給我洗幹淨。”

“……”

終于，金大廚點到了流離，他說：“你去給我把鍋熱上，燒一鍋水。”

“我現在要去取些東西，我回來之前，你們要是敢偷懶……”金大廚看着眼前這些外門弟子，“就小心你們的皮。”

金大廚說完，走了。

流離提着水桶，準備去外面的水缸裏打水，然後燒一鍋熱水。

只是她才剛走了兩步，就被人給攔住了。

“別說師兄不照顧你。”

“聽說你力氣很大，那打水的活就你去吧，燒水那麽辛苦的事，師兄就幫你代勞了。”外門弟子說着丢了一個水桶在她面前，活動了一下手腕，笑得一臉陰險。

流離知道自己沒辦法拒絕，要是拒絕了，這次可沒那麽幸運冒出一個內門弟子，再救她一次了。

像是這些人，流離自覺還是有幾分了解，如果不讓他們報複回去，以後在這望塵峰上日子就難過了。

搞不好還會影響自己修煉。

流離抿着唇低下頭，拎起地上的水桶，“多謝師兄，我現在就去後山。”

外門弟子得意的笑了起來，看，這不還是乖乖就範了。燒水，呵呵，不做豈不是正好能讓這該死的雜役弟子被趕出去。

正當流離提着水桶要離開廚房的時候，忽然停住腳步，就那麽背對着身後的人說：“師兄可要好好完成金大廚交代的事，不然師妹可不保證這水一定能提回來。”

說完這話，流離施施然離開。

耍心眼誰不會，真當她看不出他在打什麽主意？想把自己趕出望塵峰……那自己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流離狠起來連自己都算計，就不行對方還敢做什麽小動作。

“沒想到這個半妖看着不大，對自己倒也狠。”有個女弟子開口說，“左宏師兄，我看就算了吧，好不容易能進望塵峰，要是為了個乳臭未幹的毛丫頭丢了差事。”

“豈不可惜。”

“不過是個半妖……”左宏心裏已經放棄了，只是嘴上逞強，他也沒想到這丫頭那麽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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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今天多更點，萬萬沒想到生理期突襲，只想趴着不想動

【到今天欠了1.1w，這幾天會補上的/(ㄒoㄒ)/~~】

【這兩張算是崽的專場，唔她們馬上就能見面啦，我保證崽崽會好好的~~上一張改了一下bug，沒啥大問題】

【想知道那對不靠譜的雙親，這段時間幹嘛去了嗎？下章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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