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京城裏這幾日一直在悄無聲息又沸沸揚揚地散播着一個消息。
堂堂景親王妃,原來竟是林左相的姨娘!
最後這新聞,都傳到皇帝耳邊去了。
禦書房。
“……怎麽回事?”容寬問道。
這名聲,真難聽。
容璟跪在殿上,一臉委屈道:“還能怎麽回事?樹大招風呗。”
“有人不想出錢給工部了,就拿兒臣的王妃開刀。”
容寬瞥他一眼:“雁過留聲,總是有些影兒,他們才能這麽編。”
林斐跪在容璟身後,叩首道:“臣懇請皇上責罰。”
“臣半年前去南疆邊境查案,身中劇毒;若不是景王妃,臣就殒命在南方了。”
“後來臣發現景王妃被人所害,昏迷不醒,臣為報答救命之恩,就将景王妃帶回。”
“景王妃在臣府上将養了三月有餘,方有所恢複。”
“在此期間,臣不知景王妃來歷,亦擔心仇人來尋,只好以姨娘相稱,來掩藏景王妃的身份。”
“除此之外,別無其他。景王妃畢竟是臣的救命恩人,臣一直恭謹敬重,以禮相待。”
“但今日之事,皆是當時之果;種種謠言,牽連到景王妃,是臣之過。臣懇請皇上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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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寬:“聽起來事出有因。可後來朕已經給景王妃賜婚了,你就不知善後嗎?”
林斐叩首道:“景王妃離開相府之後,臣亦是在府內傳下消息,澄清景王妃并非什麽姨娘,其真實身份乃是臣的救命恩人;景王妃在臣府上暫居,只是避難養傷而已。”
容寬:“那如何今日又傳出來了?你約束不了自己府裏人嗎?”
這話就有些嚴重了。
一國之相,連自己府邸都管不好,還怎麽管一個朝廷,一個國家?
容璟趕忙道:“父皇,這事也不一定是阿斐府上的人傳出來的。果兒畢竟在那裏住了三個月,被外人看到了也說不定。”
林斐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影。
容寬:“哼!總之是你們兩個,善後沒處理好,才讓人抓了把柄。”
又看向容璟道:“還沒說你呢!當日為何不禀報?以為哄了朕一紙賜婚,就萬事大吉了?”
容璟一聲不吭。
他當日若是說了,還能如願以償嗎?傻子才會說,他又不傻。
林斐:“臣這就去徹查謠言的來源。若是府中人,無論是誰,臣定嚴懲不貸。”
容寬:“這是你的家事。”
頓了頓,又語重心長地道:“阿斐啊,家宅不寧,你國相難為啊!”
“你天資聰穎,年少即為一國宰相,怎麽家事上就這麽理不清呢?”
“四公主這個當家主母,是否做得不到位?朕是否又賜婚賜得不好了?”
林斐趕忙向前跪行幾步,頓首道:“皇上,四公主端莊賢淑,持家有道,臣對皇上的賜婚甚為感激。”
“只是公主剛進府不久,對此事并不知情;此事責任在臣,不在公主。”
容寬:“那就好。朕已經給你賜了一樁失敗的婚姻,不想再耽誤你第二次。”
“若四公主有什麽不是,你盡管跟朕明言。”
“你是朕的宰相,朕很多地方都需要你出力,不希望看到你成天陷在瑣碎的家事裏。”
林斐趕忙叩首應是。
“好了,你們兩個退下吧。三日內,朕不想京城裏再聽到這些流言。”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禦書房。
容璟:“怎麽不提你在南方被暗算的事兒?方才可是個機會。”
林斐搖頭道:“證據不足,提了也無用。”
“皇上反而以為我們為了黨争,針對端王。沒有證據,不如不說。”
容璟:“你這次去可查出來些什麽?”
林斐:“我一路喬裝過去,倒是探聽了些消息。”
“景王妃猜得沒錯,南方三州府都被端王控制了。”
“半年前我的确是被調虎離山過去的,目的就是為了在南方除掉我。”
林斐說到這裏,不由一嘆,“連皇上都被蒙蔽了。”
“可惜半年已過,有什麽證據都銷毀了。那個有下毒嫌疑的人,也無從找起。多半已經被滅口了。”
容璟:“那該如何?就這麽任由他們猖狂不成?”
林斐:“我離開南方前安排了一些信得過的人,讓他們充當我們的眼睛和耳朵。”
“如果南方三州再有什麽風吹草動,我們不至于一無所知,毫無防備。到時抓住把柄,才好出手。”
“眼下我們只好暫時按兵不動,以免打草驚蛇。”
林相府。安怡居。
容珊端坐上位,神情冷肅,目光一一掃過跪在下面的三個姨娘。
“……咱們府上人口少,原該比別家清靜;沒想到別家都安安穩穩的,偏我們相府出事了!”
“你們是嫌相爺的臉面太好看了?還是嫌他的命太長了?”
三個姨娘從來沒遭過這樣的待遇,正納悶一向溫婉平和的四公主為何突然發難,聽聞此言,頓時有些戰戰兢兢。
“相爺少年為相,本就遭人嫉恨,每日都不得不在朝堂上兢兢業業、如履薄冰……”
“你們是他的姨娘,哪一個都比我早到這府上,每一個都是至少服侍了他三五年的,相府究竟有何對不起你們之處,竟讓你們如此怨恨自己的夫君!”
“幫着外人合着夥兒來欺負他!”
三人被唬得跪都跪不穩了,連呼“不敢”。
“事情都做了,還有什麽不敢的?若是覺得在這府上待着受委屈了,現在就說出來!”
“我給你們每人發一筆銀錢,你們或者回娘家,或者去投靠你們的幕後人,或者自己拿錢做點小生意,也能保你們一輩子衣食無憂。此刻便出府去吧!”
三人趕忙叩頭哭道:“夫人!婢妾沒有啊!實在不是婢妾傳的謠言!”
何佩吟猶咬牙切齒:“是誰傳的不得好死!”
喬粉蘿凄凄切切,“不說為了相爺,單是唐妹妹做人就讓人疼,誰會傳她的閑話……”
容珊立馬柳眉挑起,厲聲道:“掌嘴!”
容珊身邊的人都是宮裏跟着出來的,話音剛落,就有兩個嬷嬷幹脆利落地上前一把揪住喬粉蘿,三下兩下将她的臉揍成了一個胖豬頭。
容珊:“在這府裏曾經暫住的,是唐門的唐小姐!咱們相爺的救命恩人!如今的景王妃!”
“相爺的救命恩人,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你們的救命恩人!”
“哪個嘴裏再敢不幹不淨,牽三扯四,亂攀親戚,我就砍了她的腦袋!”
說着,冷眼射向喬粉蘿,“喬姨娘腦袋不清楚,曾嬷嬷,送她去柴房,關起來好好清醒清醒!”
喬粉蘿當即被堵了嘴巴,拖了下去。
陸瑩瑩和何佩吟一時都被這場景吓住了。
半晌,何佩吟使勁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夫人,喬姨娘是老太太的人……”
容珊瞪她一眼,“憑她是誰的人,今兒犯了錯,本公主都不會放過!”
“都是本公主平時太寬待你們了,縱得你們一個個不知天高地厚!連相爺你們都敢陷害!”
“本公主知道,你們一個個都是背後有倚仗的。”
“哼!本公主還是父皇的女兒呢!你們別想仰仗着老太太、太太、大将軍撐腰!”
“若不想讓你賴以依仗的人跟着丢了臉,自己就不要做丢臉的事兒!不然可別怪本公主不給你們留臉面了!”
陸瑩瑩趕忙道:“婢妾只想好好帶大小寶,好好服侍相爺和夫人,不敢有別的念頭。”
“相爺是小寶的倚靠,也是婢妾的倚靠。婢妾知道輕重,不敢拿相爺的前途和性命開玩笑。”
“此等流言,害人害己,确實與婢妾無關。”
何佩吟也趕忙道:“我也是。謠言不是我傳的。”
“表哥給我們弄了小廚房,我院子裏的丫鬟婆子多少日子了,都沒出過荷香閣。”
“表哥早就跟我們說過了,唐小姐根本不是他的姨娘,誰知哪個黑心的還要造這樣的謠?”
容珊冷冷地看她一眼:“掌嘴!”
噼裏啪啦又是一個豬頭。
容珊:“知道哪裏錯了嗎?”
何佩吟梗着脖子:“你……”
“啪”又是一巴掌。
何佩吟捂着臉:“婢妾一心為了相爺,不敢傳相爺的謠言……”
嬷嬷收了手,站回到容珊身邊。
容珊:“送兩位姨娘回去,無事不得出院子!”
林斐回府後,容珊一邊服侍他換家常衣服,一邊将今日裏審問的事兒細細說了一遍。
然後道:“……陸姨娘有小寶,人又精明爽利,不是個拎不清的,不會做這沒腦子的事兒。”
“何姨娘一心戀慕相爺,相爺說什麽她都信,也不會憑空捏造這樣的謠言。”
“唯有喬姨娘,有些可疑。一口一個‘唐妹妹’,讓我賞了幾巴掌,關到柴房去了。”
林斐聞言頓了頓:“她是可疑。”
“不過這事不是她傳的。”
“關了就關了,關幾日再放了就是了。”
“你去跟老太太說一聲,別讓她心裏過不去。”
容珊瞋笑道:“哪裏要等到相爺來囑咐我?我早去跟老太太說過了。”
“老太太只說,當初看着她是個懂事的,所以才賞了你,沒想到這麽拎不清;讓我們自己看着辦,攆了賣了都好,別弄出人命就行。”
林斐:“她留着還有用。你找個地方關起來就是了。”
容珊應道:“是,相爺。”又問,“那傳謠言的人可有眉目了?”
林斐心不在焉:“嗯。”
容珊瞅了他一眼,看他不想提,也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