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身影以及手裏落空的木棍讓剛剛還凜然以對的阮妤不由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人, 不算明亮的月色之下,她只能依稀看到一個少年的側臉,往上看, 輪廓分明的臉清貴俊美,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似乎因為如今的狀況,長眉也忍不住緊緊鎖了起來。
往下看。
握着木棍的那只手,白皙,修長, 因為用力,指骨都微微凸了起來。
比起不知道怎麽會跑到自己家裏來的小毛賊, 眼前這個男人更讓阮妤詫異,不是要保持距離嗎?現在又是什麽情況?
她在觀察霍青行的時候,外頭的小毛賊也終于成功地把門栓弄掉了,漆紅木質有些年頭的門栓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緊跟着木門被人小心翼翼打開,就在那個白色的身影在暗色中微微顯露出來的時候,霍青行手裏的木棍也朝人砸了過去。
“什麽東西!”
那人看着朝自己飛過來的東西吓了一跳, 忙側過頭,他身手敏捷,可即使如此,那根木棍也讓他的肩膀狠狠挨了一下, 那人似乎是個少年, 音色清亮, 此時哎呦一聲,痛呼道:“靠,誰打我!”
霍青行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就皺了眉, 只是先前皺眉是擔憂,此時皺眉——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門口那人身上,在瞧見熟悉的一襲白衣時,終于确定這個“小毛賊”是何人了。
阮妤聽到那人的聲音也察覺到不對勁了,一般偷雞摸狗的小賊哪有這麽嚣張,聽到家裏有人醒着還不跑,目光從霍青行的身上收回,而後越過眼前男人朝不遠處看過去。
白衣少年背着一只藍色包袱,低着頭,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瞧見他一邊揉着自己的肩膀一邊彎腰去撿剛才打到他的東西。
然後轉頭朝院子裏看過來。
院子裏沒點燈,就堂間的門前點着兩盞大紅燈籠,但因為燃燒的時間太長,此時已趨向昏暗,再者就是頭頂的月亮了,只是今日恰逢烏雲閉月,那少年看了一會也只瞧見兩個身影,一個高大一個嬌小,隐約猜到是誰,他朝他們走了幾步,離得近了,青衣少年的容貌也清楚地出現在他的眼前了。
他頓時氣道:“霍啞巴,果然是你!”
想到自己肩膀上的疼痛,更氣了,一邊扔掉木棍,一邊繼續揉自己的肩膀,“你幹嘛打我!”
少年就是幾個月前離家出走的阮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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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庭之是個跳脫且不記仇的少年,雖然莫名其妙挨了一棍子,但大致也清楚是因為什麽原因,想到自己離開前的交待,剛剛還氣呼呼的少年又拍了拍霍青行的肩膀,他彎起眉眼,露出潔白牙齒的笑容,“好兄弟,就知道我沒看錯你。”
說完就去看被他擋在身後的少女。
雖然心裏奇怪才隔了幾個月,霍青行居然這麽維護雲舒了,但阮庭之也沒多想,依舊探頭朝他身後看,明亮的眼中含着璀璨明媚的笑,聲音也揚得高高的,“小雲舒,哥哥回來啦!想哥哥沒!”
可笑容在看到他身後女子的時候,立刻僵住了。
他眨眨眼,又眨眨眼,确定自己沒有眼花,伸過去的手忙收回,步子也往後退了一步,“你是誰?!”說着又連忙看向四周,似乎是在确定自己有沒有跑錯地方,別黑燈瞎火的跑到別人家去了,那就尴尬了,但一看牆邊那幾株老橘子樹,還有那張熟悉的石桌,又松了口氣,還好還好,自己沒跑錯地方。
不對啊,他沒跑錯,那這個女人是誰?!
難不成是他爹背着他娘在外面的私生女?阮庭之想到以前看的那些話本小說,倏然瞪大眼睛,看着阮妤的目光也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就在他天馬行空胡思亂想的時候,阮妤也從霍青行的身後邁出步子與他并肩而立,而後朝眼前那位不知道處于什麽之中的白衣少年看過去。
她前世第一回 見阮庭之是在阿娘的葬禮上。
那個時候爹爹已經死了,她陪着阿娘度過人生之中最後幾個日子,而後親自替她操持喪儀,阮庭之就是在那個時候回來的,他顯然是聽說了這事,一臉落拓,跟失了魂魄似的踉踉跄跄走到阿娘的棺木前。
她那會還未和阮庭之相處過,又兼之知曉他是離家出走,自然對他親近不起來。
再後來她回到阮家,他也被阮陳氏他們趕出了青山鎮,她知道這事後,讓人帶了一些銀錢給他,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沒有見過面,再見面的時候,她已經是別人眼中的惡女,霍青行的夫人,而他也成了一代豪商,許是知道她不喜歡他,他很少在她面前出現,不過年裏年節,他都會托人送來一些禮品和銀錢,記憶中她跟阮庭之的最後一次見面就是她和霍青行和離的時候了。
處于阮妤腦中,關于阮庭之的記憶。
那是一個從青年到中年都一直沉默寡言,眉眼含着悲傷懊悔的男人。
可眼前的男人,或許尚且還不能用男人去形容,明明比霍青行還要大上幾歲,卻顯然沒有他的成熟和穩重,他梳着高馬尾,衣袖褲腳都用布帶綁着,形容疏闊不羁,這會正抱着手臂用那雙和她頗為相似的杏眼睨着她,仿佛她是過來破壞他們家庭的人。
阮妤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出來。
藏不住的噗嗤笑聲在這寂靜的夜色裏響起,她的笑聲清亮明媚,惹得院子裏兩個男人都看了過去。相比霍青行看着她時的失神,阮庭之雖然也怔忡了一瞬,但很快就回過神,繼續抱着胳膊擡着下巴哼道:“你是誰?”
霍青行聞言便皺了眉,剛要解答就被阮妤拉住了袖子。
自打那日和她說了那番話之後,他跟阮妤就再沒碰過面,別說平日了,就連他上回過來教書,她也不在,他畫畫的那些錢也是譚柔送過來的,他還以為他們以後再也不會說話了。
可如今——
他的身形僵硬,目光更是呆滞地落在那只握着他袖子的手上,沉寂許久的心髒卻仿佛又活了過來。
但院子裏其餘兩個人顯然沒注意到他的異樣,阮妤拉他也不過是為了阻止他說話,如今見他未再開口便松開手,言笑晏晏地看着阮庭之,故意逗他,“我姓阮。”
這三個字砸入阮庭之的耳中,讓本來還桀骜灑脫的少年立刻僵了臉。
果然!
老頭子果然背着他跟他娘在外面亂搞了!
氣死他了!
這要他面前站的是個小子,他這拳頭早就掄上去了,偏偏是個姑娘,阮庭之就算再生氣也不能對人姑娘做什麽啊,只能憋着氣,壓着聲說,“你什麽時候來的?”
阮妤“啊”一聲,“你等等,我想想。”說着果然歪了頭細細想了起來,“大概快三個月了吧。”
霍青行輕輕補了一句,“八十六天。”
他的聲音雖然輕,卻足以讓兄妹倆聽到了,阮妤目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阮庭之卻一臉晴天霹靂的模樣,八十六天!那不就是他離家還沒幾天,這個女人就登堂入室了嗎?!
老頭子太不要臉了!
估計就是趁着他不在家好把他的私生女帶回來!一想到他娘和雲舒,阮庭之這顆心立刻揪了起來,也不知道他不在的這些日子,娘和妹妹有沒有受欺負!
阮妤見他臉一會青一會白,一會又紅得不行,她故意繼續逗道:“爹爹把金香樓也給了我呢。”
“什麽?!”
阮庭之這會已經不能用晴天霹靂來形容了,他目光呆滞且震驚地看着眼前這個笑容明媚的少女,她生得杏眸彎眉,巴掌臉,帶着一種讓他說不出為什麽的熟悉感直直看着他,老頭子這個不要臉的居然把金香樓都給這個私生女了!
他雖然不要,但也不能給這個女人吧!
他氣得捋起袖子,一副要去幹架的模樣,但還沒走幾步,在他們說話間就亮起燭火的幾間屋子裏就有人走出來了,阮父阮母披着衣裳走出來,因為是睡夢中醒來,聲音還有些啞,“阿妤,怎麽回事?你在和誰說話?”
說話的是阮母。
阮庭之聽到這個聲音,鼻子立刻一酸,也顧不得去起疑她那聲熟稔親昵的“阿妤”,高聲喊道:“阿娘!”
阮母本來還睡眼惺忪,聽到這個聲音卻像是僵住了一般,她的眼睛立刻睜大,目光有如實質一般朝聲音來源處看過去,待看到那襲白色的身影時,身形微晃。
好在身邊阮父扶了一把,她才不至于摔倒。
阮母的手緊緊握着阮父的胳膊,好一會才試探着喊他的名字,“……庭之?”
“哎!”
阮庭之抹了下眼眶,笑着走過去,抱住他娘。
“你個混小子,你跑到哪裏去了!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爹都快擔心死你了!”阮母被他抱住的那剎那頓時爆發起來,一邊哭一邊拿手重重去拍阮庭之的胳膊,哭得驚天動地,還是阮父怕吵醒隔壁鄰居,啞着嗓音說,“外頭冷,進去再說。”
阮母點點頭,可阮庭之看到阮父就氣不打一處來,不僅沒進去,還抱着胳膊重重哼了一聲。
阮父本來因為兒子回來還有些感觸,但看到這個混賬小子這副模樣也惹了火,平時對誰都溫和有禮的阮先生這會冷着臉看阮庭之,“你哼什麽!”
“你還有臉哼?”
“誰給你的膽子讓你留一封信就離家出走?那麽不喜歡待在這個家裏就給我滾出去!”
阮庭之一聽這話,不由有些心虛,但想到剛才的事,他立刻又站直身子,繼續哼道:“你自己做出這樣的事,還有臉說我?我跟你說,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說着又去看他娘,一副“有我在,你放心”的模樣,“娘,你放心,我現在回來了,以後看誰敢欺負你!”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還特地挑釁般地看了一眼阮父。
阮父被他氣得不行。
阮母卻是一臉奇怪,“你在說什麽?”什麽欺負不欺負的?哪個沒眼見的敢欺負她?
阮庭之繼續握着阮母的手,言辭切切,“我知道你和妹妹這陣子受委屈了。”想到這麽久了還沒瞧見阮雲舒,阮庭之不由有些奇怪地朝旁邊看,遠處是譚柔姐弟,乍然瞧到譚柔姐弟,他還有些奇怪,出于禮貌點了點頭,繼續往四處看,看了半天也沒看到阮雲舒,“娘,妹妹呢?”
“你妹妹不就在你身後?”阮母看着他皺起眉。
什麽?後面?後面不是只有霍青行和那個女人嗎?他心下一個咯噔,回頭看,便瞧見阮妤正面帶微笑地朝他走來,她彎着眉眼,翹起唇角,看着阮庭之詫異震驚的目光,笑吟吟地喊他,“哥哥。”
這是……什麽情況?
阮母也終于想起他還不知道家裏這幾個月發生的事,她抹了一把眼淚,開了口,“事情說來話長,我們進屋再說。”說着就拉了還處于震驚之中的阮庭之進了堂間。
阮父跟在後頭。
阮妤剛要跟過去,想起什麽,回頭看,正好瞧見霍青行離開的身影,烏雲從月亮上移開,皎潔月色下,少年的身影被拉得很長,也透出一股別樣的孤寂。
想到剛才男人義無反顧擋在她身前的樣子,阮妤皺了皺眉,須臾又嘆了口氣,可冷寂了幾日的目光終于在此刻變得柔和起來。
“阿妤?”阮父走了幾步沒看到阮妤,回頭喊她。
“來了。”阮妤應了一聲便進去了。
……
“什麽?”
阮庭之在聽完阮母那番話之後,驚得當場就站了起來,他的目光一會看看阮母,一會又看看在一旁喝茶的阮妤,似乎還有些難以置信,平日清亮的聲音也在此刻顯得有些怪異,“所以雲舒是那戶人家的,她……才是我的親妹妹?”
阮父沒有說話,沉默着坐在一旁。
阮母眼眶還有些紅,聞言才點了點頭。
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就連他以前偷偷看的那些話本都沒這麽奇異的事,阮庭之一時不知道該說自己太過震驚還是難以置信,愣愣站在原地……在一旁靜坐喝茶的阮妤看着他這副模樣,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大概也能猜到阮庭之的想法,畢竟自己疼愛了十多年的妹妹突然換了人,擱誰也沒法輕易接受。
她倒是也沒有什麽好吃心的。
若是阮庭之知曉這些事後什麽反應都沒有,這才讓人覺得奇怪。
人情冷暖。
阮雲舒畢竟在這個家住了十六年,豈會一點存在感都沒有?她笑着放下茶盞,和阮父阮母說,“夜深了,我先回去歇息了。”
“好。”
阮父阮母點頭,溫聲囑咐,“你早些睡。”
阮妤又朝阮庭之點了點頭,這才往外走。
外面寒風又起,明月又暗,大門已經被合上了,估計是譚柔姐弟做的,她便繼續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哥哥回來了,那祖母她應該也從長安回到江陵府了吧?她記得上輩子,祖母知曉這事後就急急忙忙從長安回來了,不過這次看到自己這樣離開阮家,也不知道祖母會怎麽想,肯定是要訓她了,她一向疼愛自己,估計又要覺得她受委屈了。
想到祖母,阮妤的目光又變得柔和了許多,等祖母回來後,挑個時間去看看她吧。
阮妤說回去歇息,但實則也沒有立刻睡着,看了會書,想喝點水,但屋子裏的水已經有些涼了,她提着水壺往外走就看到了蹲在外頭的阮庭之,他還是來時那一身白衣,高高的馬尾順着垂落在肩膀上,手裏拿着一根不知道從哪裏折下的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聽到開門聲立刻回頭。
手裏樹枝随手抛掉。
阮庭之起身看着她想說些什麽,但看着阮妤那張臉又忍不住撓了撓頭。
最後還是阮妤笑道:“怎麽了?”
“啊,沒事。”阮庭之臉有些紅,眼睛也不敢跟她直視,低着頭,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踢着地面,好一會才輕聲說,“對,對不起啊,我剛剛……誤會你了。”
“但你怎麽不跟我解釋下。”他忍不住小聲嘟囔一句,“我差點以為老頭子真做了對不起娘的事。”
阮妤是真沒想到原來前世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少年時居然是這個樣子,她眼中含着笑,唇角也微微翹着,語氣柔和,“我那會說了,你也不會信。”
這,倒也是……
他不僅不會信,估計還會覺得這個女人是個瘋女人。
阮庭之沒跟阮妤相處過,這會也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麽,剛剛和爹娘聊完後,爹娘就回屋睡覺了,可他卻靜不下心,在院子裏散了一圈步,看到阮妤屋子裏還亮着燈,就走了過來。
他沒敲門,就蹲在外頭。
想着要是她出來,就和她說聲抱歉,要是不出來,就明天再說。
沒想到她還真出來了。
但道歉道完了,其他話倒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了,真想跑過去問問霍啞巴,怎麽跟一個沒相處過的妹妹相處,不過按照霍啞巴那個性子,估計也不知道。
阮妤見他五官都快皺到一起了,索性開口問他,“這次回來,還走嗎?”她上次聽霍青行說他去了忠義王的軍隊,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阮庭之沒想到她會主動詢問,微微一怔後才點點頭,“我這次是請了假回來的,只能待三天。”
“我進了忠義王的軍隊,過幾天就要跟着大軍去清剿北羌了!”說起這事,他面上一掃先前糾結,雙目明亮,重新變得意氣風發起來。
北羌嗎?
阮妤想起上一世忠義王也清剿了北羌。
北羌兵力弱,忠義王又擅長領兵作戰,上一世收服得十分容易,阮妤放下心,但還是叮囑了一句,“既是作戰難免有死傷,哥哥在外還是多加注意,切記不可莽撞行事。”
怕阮庭之性子過于跳脫,去了戰場也不怕死得橫沖直撞,便又添了一句,“哥哥要記着,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和爹娘,若你出事,我和爹娘必定傷心不已。”
阮庭之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慢慢被嚴肅所取代。
他鄭重點頭,承諾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好自己,不會讓自己出事的。”或許是因為這一番話,再面對阮妤的時候,他也沒有先前的不自在了,揚着笑臉繼續說,“我還要掙功勳呢!以後當大官保護妹妹!”
剛剛爹娘和他說了許多事。
他娘更是和他叮囑,讓他好好護着妹妹,說妹妹以前在那個家過得并不快樂。
聽到“妹妹”兩個字,阮妤眼中閃過一剎那的驚訝,但很快,她又彎着杏眼笑了起來,“好啊。”
“那妹妹,你早點睡!”阮庭之笑着和她揮手,走了幾步,想到什麽又回頭,猶豫着問道:“妹妹,你知道雲舒她是什麽時候離家的嗎?”
剛剛他問了爹娘,爹娘卻只是沉默,不肯說。
“我回來之前,她就已經走了。”阮妤說完,見少年臉色微白,心中卻并不感到抱歉。
她是無所謂阮雲舒在這個家的存在感,也不介懷哥哥和爹娘依舊記着她,但該讓看清的一樣都不能少,她可不希望以後家裏為那個小白蓮鬧不愉快。
更不希望那個小白蓮跑到爹娘和哥哥面前假惺惺地哭。
阮庭之低着頭,沉默了一會才輕聲說,“……我知道了。”雖然心裏難受,但他還是努力揚起笑臉,朝阮妤揮手,“妹妹快睡吧,我也回去了。”
阮妤點頭目送他離開,等他走後,這才朝後廚走去。
後廚和阮庭之的屋子比鄰,本來還擔心因為她剛剛那番話讓哥哥不高興,哪想到從後廚出來後就聽到她哥正在逗小善,自打小善來到家裏後就一直住在哥哥的屋子,如今哥哥回來了,他們倆自然是要一起住了。
“小鬼,這幾天就是你占我的床啊。”屋中阮庭之看着譚善明知故問。
譚善記憶中的阮庭之還處于那個每年過年看到他都要從他手裏搶糖的壞大個,所以這會他抱着自己的小枕頭抿着唇站在一旁,什麽話都不說。
“喲,小鬼,你居然不理我?知道這是誰的屋子嗎?不理我,我可不讓你睡啊!”
譚善一聽這話立刻掉頭就走。
阮庭之一看他這樣倒是急了,立刻站了起來,“你去哪啊!家裏就這幾個房間,你不跟我睡,難道去睡廚房啊?”
“我去找霍哥哥。”譚善頭也不回。
剛要開門就被阮庭之手疾眼快按住了門。
小孩不高興地擡起頭看他。
阮庭之卻依舊嬉皮笑臉,知道他力氣不夠走不出去,又有心情逗人了,“你喜歡霍啞巴?”
“霍哥哥才不是啞巴!”對譚善而言,能教他讀書寫字的霍青行比起眼前這個只會欺負他的阮庭之好太多了!
阮庭之嗤道:“啧,那個小古板有什麽好的,我跟你說那個小古板就連睡覺都是一板一眼,你跑去跟他睡也可以,不過你要是睡覺打呼磨牙,或者手腳亂放,你絕對會被他說的。”
譚善一聽這話,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一會才抱着小枕頭小聲問,“真,真的嗎?”
“當然!”
阮庭之應得毫不猶豫,“我跟你說他這個人毛病可多了。”
阮妤隔着門聽到這些話,好笑不已,雖然哥哥這話誇大的成分不少,不過……她想起霍青行,那個男人睡覺的确蠻一板一眼的,笑了笑,她搖搖頭,聽着裏頭又傳來“想好沒,跟我睡,還是跟霍啞巴睡?”
“那,那我今天就跟你睡吧。”
阮妤眼中含笑,提着水壺往自己屋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