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風不識入羅帷(三)
玉瑤下意識地要再度驚叫，一只手從後面掩上來，粗暴地捂住了她的嘴。
“你剛才亂叫什麽，吓了我一跳。”那個聲音說。
玉瑤瞧見一道寒光，那是一柄柳葉形狀的刀刃，薄如蟬翼，沒有刀柄，被兩根纖長蒼白的手指夾住，在她眼前晃動一下，抵在了她的咽喉下方。她感到刀尖觸到皮膚，身體不禁一陣戰栗。
“看到了吧？這家夥不長眼睛，不許亂動亂叫，知道吧？”
玉瑤點點頭。
外面的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玉瑤的閨閣設在二樓，上來時必須經過外面的樓梯，木質樓梯此刻正噔噔作響，玉瑤聽得出是于媽的腳步聲。她一定是被自己剛才那聲驚叫引來的。
“你還不想死吧？”
玉瑤點點頭。
“如果亂說話，可就沒命了，你年輕貌美，死了太可惜，我也不想殺你，所以安分點，知道嗎？”
玉瑤點點頭。
“小姐，你沒事吧？”于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她推動了一下紅木雕花的門扇，但門被玉瑤上了闩，她進不來。
“不許亂說話!”身後的聲音威脅道。
捂住自己的手松了開來，玉瑤深吸一口氣，鎮定了一下情緒。
“沒事，自己吓自己，你去睡吧。”
“要不要我陪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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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我一個人練練膽。”
“要是不行就喊我，你從小沒一個人睡過，肯定會害怕，不要逞強。”
“快點把她打發走!”身後那人不耐煩了，在玉瑤耳邊輕聲催促。
“知道了，我困了，你去吧。”
“那你好好睡，我走了。”于媽離去的腳步聲漸漸從門外消失。
來不及說一句話，玉瑤的嘴馬上又被封住。
“果然是千金小姐，自己睡個覺也害怕，真沒用。”身後那人的聲音裏充滿譏諷之意，“你現在聽好，我只說一遍，明天皇宮的中秋家宴上，我要你把這樣東西親手交給舒美人。”
一塊巴掌大的羊脂玉佩晃到眼前，在月光下看起來半透明的質地，上面镂雕着一幅奇特的圖案。
“喂，吓傻了嗎？”
玉瑤合攏雙手，接住玉佩。
“這就對了，好好幹。”
“唔唔……”
“想說話？”
玉瑤點點頭。
“大叫的話就殺了你。”
玉瑤點點頭。
那人松開了手，玉瑤不敢回頭，望着窗戶輕聲道：“舒美人深居禁中，我根本見不到她，如何幫你傳遞？”
那人沉默了一會，忽然輕笑一聲，聲音吹入玉瑤的耳朵。
“原來你膽子不小啊，我還以為你會吓得哭爹喊娘。梅翰林廉名在外，又操勞而死，皇上體恤梅大人留下的一雙孤兒孤女，特下恩旨賜二人明天入宮同享皇族家宴，若非如此，我找你幹嘛？”
“就算我進得了皇宮，但身份卑微，哪有機會接近舒美人？更不可能傳遞東西給她。”
“這就是你的問題了。”
“我為什麽要幫你傳遞？”
陰冷的氣息劃過脖頸，感覺到刀鋒緊貼着自己的命脈劃過，玉瑤的身體顫抖起來。
“知道為什麽了吧。”
“私自傳遞東西給後妃查出來也是死罪。”
“這還是你的問題。”
玉瑤咬緊下唇。
“沒別的問題了吧？”
“你殺了我吧。”
後面那人似乎愣住了，有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想死？”聲音變得冷厲，冰冷的刀鋒從咽喉移下，刀刃突然劃過胸前，皮膚有刺痛的感覺，玉瑤禁不住渾身哆嗦起來。
“現在怎麽樣？”
“殺了我吧!”她聲音發顫，面無人色，卻還是這樣說。
“喂，你年紀輕輕，真不怕死？”那人聲音驚訝。
“我不會幫你傳遞的。”
“哦？寧死也不做？為何？”
“這件物品必定和舒美人大有淵源，我若傳遞了，全家免不了大難臨頭。”
“原來是想着家裏人，這簡單，你如果不做，我也可以血洗梅府，反正你們家現在沒什麽人了吧？你和你弟弟就不用說了，還有一個老掉了牙的車夫，一個羅羅嗦嗦的老太婆，一個只會做飯的廚娘，一個乳臭未幹的書僮，殺起來容易得很。怎麽樣？你做不做？”那人顯然早已把梅府底細摸個清清楚楚。
“你欺人太甚。”
“我就欺你如何？”那人愉快地笑起來
感覺到自己對他無計可施，玉瑤一時無言。
“沒話說了吧？乖乖幫我傳遞，也許不會被發現呢？你這麽聰明，用點腦子想一想，辦法總是會有的。”
“為什麽找上我？”
“因為你好欺負。”那人又輕松地笑起來。
“為什麽找上我？”玉瑤稍稍提高音量，聲音中蘊含了憤怒。
那人似乎又愣了一下。
“你很有意思。好吧，我可以告訴你，很簡單，因為沒有別人可找，我總不能去找皇族中人傳遞，你說是吧？”
玉瑤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為什麽非得是中秋晚上？”
“不要多管閑事。”那人口氣又冷厲起來，“只要乖乖把事情做好，我就不傷害你和你的家人。其他的事你不要問，也不要管，連打聽都不要去打聽，知道嗎？”
“如果我做了，你可能保證永不會再出現我面前？”
“真無情啊，這麽讨厭我？”
玉瑤的面前，轉過來一對深沉幽黑的眸子，在夜暗中如寒星一般透徹鮮明。
“不要動。”
刀尖再次抵住玉瑤的咽喉。
“先前說你年輕貌美是哄你的，剛才我并沒看清楚你長什麽樣。”
玉瑤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不過我現在看清楚了，你真是一位大美人。”
“你要做什麽？”危險的預感在玉瑤身體裏蔓延。
下颌被粗暴地擒住，玉瑤來不及再說什麽，那人已硬生生親了下來。唇瓣柔軟濕滑，陌生而微涼的觸感讓她瞬間燒紅了臉。
這個男人竟然……竟然親了她……
“嗯，真是美味可口。”那人輕笑着離開了她。
玉瑤整個人像燒着了一樣火燙。
那人的黑瞳裏流動着奇異的光彩。
“怎麽，你從沒嘗過男人的滋味？”
“你……”莫名的感覺在心裏沖撞，玉瑤想喝斥他，可聲音卻堵在喉嚨裏出不來。
“你不是和風流韻事鬧得滿城風雨的俊俏小生陸君亭訂有婚約麽？怎麽？他從來沒碰過你？可惜了，真是浪費啊。”他啧啧輕嘆。
紅木雕花的窗前月華如霜，穿窗而去的人影早已不見，只剩玉瑤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玉瑤甚至連他長什麽樣都沒看見，只有那對黑矅石般閃亮的眸子和薄如蟬翼的柳葉刀刃，深深地刻進了她的腦海中。
她竟然就這麽被一個男人輕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