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連環(5)
連默将最後一組數據錄入電腦。
實習生今天請假,參加婚禮去了。請假的時候深深太息,“老師,似我等這樣有一技之長,職業性質較為特殊,工作起來廢寝忘食晝夜不分,收入尚可的單身職業女性,是否容易成為剩女?”
連默挑眉,有些疑惑她的感慨從何而來?
實習生将記錄板抱在胸.前,“我最要好的死黨,高中同學今天結婚。她本來邀請我做伴娘的,我們當年約定過的,誰先結婚,另一個就做對方的伴娘。可是老師你看,我根本走不脫,完全沒有時間陪她挑婚紗選照片布置場地,只好食言。”
連默有些同情地拍一拍實習生肩膀,“要知道,婚姻制度是人類漫長的社會關系歷史上的一鏈,它既不是社會關系的最初,也不是社會關系的最終。在原始社會裏,人類曾經有一個階段是采取群婚制度的,一個部落中的女性和另一個部落中的男性結婚,同時也可以與另一個部落中的其他的男性通婚。有時客人來訪,他們也會互相交j□j子。摩梭女性的走婚,其實正是群婚的遺留現象……”
實習生一愣,怎麽就說起婚姻制度來了?
連默伸手取過實習生抱在胸口的記錄板,“現行的婚姻制度只是符合目前的社會制度罷了。早早晚晚,都會産生變化。所以不必擔心自己成為剩女,或有一日,有一技之長,收入尚可的單身獨立女性,才是常态。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開,不用再擔心經濟與社會利益。”
實習生呆一呆,“老師你這是安慰我麽?這是安慰我麽?!我能不能活着看到這一天都是疑問啊?!”
連默笑起來,指一指腕上手表,示意實習生再不走就遲了。實習生“嗷”一嗓子,取過放在一旁椅子上的背包,說了聲連老師再見就跑了出去。
主任在走廊上碰到一路小跑的實習生,待走進連默的辦公室,不由問起,“新來的實習生怎麽樣?看起來很活潑的樣子。”
連默淺笑,“工作的時候十分穩重。”
無論她說起什麽話題,她都鎮定自若。
“你別吓跑了她。現在能留住一個業務能力強的人才不容易。”主任叮囑,“你當初剛來的時候,我可沒這樣吓過你。”
連默只管嘿嘿笑。
她忍不住啊。
一碰到緊張或者不知所措的局面,她就會開始東拉西扯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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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想這樣啊。
“廣場碎.屍案有什麽進展?”
連默收了笑,“根據屍斑和下颌關節屍僵的強度,可以初步判定碎屍被發現時,死者已經死亡二十四小時以上。血液檢查報告顯示,死者生前曾經飲酒。胃容物中含有一種花粉,還在對比究竟是哪種植物的花粉。屍塊剖面采集的工具痕跡樣本也送到實驗室去,與數據庫裏的樣本做交叉對比,我還在等結果。”
“能不能确認死因?”
連默點點頭,“股動脈出血,導致失血死亡。”
兇手冷酷地目睹受害人随着心髒的跳動,一股股的血液噴湧而出,慢慢失去生氣,在他面前由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具猶帶餘溫的屍體。然後有條不紊地将其肢.解,抛在大庭廣衆之下。
“兇手很享受他殺人的過程,每一步都有條不紊。”連默有強烈的預感,兇手還會再次行兇。
主任面色也凝重起來,“有什麽進展要盡快通知樓上。”
“我知道了。”連默極力将自己腦海中越來越清晰的預感抛開,但那預感就如同一片黑壓壓的烏雲,籠罩在她心頭,驅之不散。
吃午飯的時候,費永年和青空都沒下來,只有小劉一個人在食堂吃了飯,又帶了兩份盒飯上樓去。在經過連默時,小劉還不忘停下來傳話:“衛青空叫你下班先別走,他送你回去。”
說完噌噌噌三步并做兩步蹿進電梯。
坐在連默斜對面信通處的辦公室副主任笑呵呵地打趣,“小連啊,是不是可以準備紅包,吃你們的喜酒了?”
連默好一陣愕然。
“……我只是車壞了而已。”
她的車輪胎被捅,先是片警前來取證,後來據說小區裏有車主認識人,案件又被移交給分局的刑警,前前後後車在原地放了兩天。等取證完畢,汽車由拖車公司拖至購車的汽車經銷商處,對方一歇歇要保修卡,一歇歇又要等原廠送輪胎過來,總之四個輪胎換了三天也沒換好。她只能繼續搭青空的車上下班。
信通處副主任聽了只管笑,一副“你別害羞,我們都知道,抵賴沒有用”的表情。
連默心道:這下誤會大了。
而制造這場誤會的人此時正在樓上問小劉,“你和連默說過了沒有?”
小劉将手裏的盒飯交給青空,“說過了!”
青空一手接過盒飯,一手捶一下小劉的後背,“謝謝你!”
費永年在一旁抄手就在青口後腦上拍了一下,“快吃飯!吃完繼續查案。”
青空趕緊坐下埋頭吃飯。
費永年這兩天有點上火,眉心的皺紋明顯深起來。
案件進展緩慢,目前他們手頭掌握的線索寥寥,只知道死者為女性,年齡大約在二十到二十五歲之間,右腳腳踝曾經有過一圈紋身,但已經被兇手移除。兇手手段非常殘忍,将受害人的股動脈割開,讓她目睹自己失血過多,求救無門,在心理和生理上給她造成雙重恐懼,終至死亡。然後将她肢解抛屍。
心理側寫師對兇手的描述是三十到四十歲之間,接受過高等教育,很可能從事與醫學有關的職業,舉止有禮,有一定經濟能力,在本埠有獨立的居所,能不受人影響地殺人并分.屍。受害人年輕,很容易就被他所吸引,随他去陌生的地方,進而慘遭不測。而他繼續犯罪的可能性非常高。
可是符合這些心理側寫的人,沒有幾十萬,也有幾萬了,怎樣才能縮小嫌疑人範圍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費隊,我這邊有發現!”小劉忽然提高了聲音說。
費永年和青空同事飯下盒飯,一起湊到小劉辦公桌前。
小劉感受到了瞬間的壓力,深吸口氣道:“裝屍體的防水旅行袋的材質比較特殊,我在網上搜索了一下,終于有結果了。這是一個着名的戶外運動設備品牌的産品,國內沒有生産,都是從國外進口的。并且他們只有少量現貨,大多數客人都是先在他們的旗艦店或者官網預訂,等到貨後自提或者送貨上門。每一個旅行袋都有特定的編號……”
“所以特定的包能追溯到它的所有者!”青空一砸手心。
小劉大力點頭,“即使不能追溯到具體某個人,但至少能知道有哪些人有這個牌子的防水旅行袋,縮小了嫌疑人的範圍。”
“幹得好!”費永年拍拍小劉肩膀,轉頭交代青空,“吃完飯你和小劉去旅行袋的銷售商處核實信息。”
他自己則門一推,站到辦公室的陽臺上,點了支香煙,有一口沒一口地吸了兩下,想起家裏老婆不愛聞煙味兒,連辦公室裏沾回去的都嫌棄。本來婚後他都戒了,最近心煩上火,就又抽上了,只是老婆鼻子好,抽一口都能聞出來,又趕緊掐滅了煙,從口袋裏取出喉糖,扔兩顆在嘴裏含着。
如此在陽臺上站了一支煙的工夫,費永年拿手機打電話給老同學。
他們當年都是從警.官學校畢業的,只不過他和陳況做了警.察,這位老同學卻進了出入境管理局,如今已經是副科長級別的人物了。每年同學聚會,就屬這位同學最春風得意。年富力強,工作體面,收入頗豐,嬌妻稚兒,有車有房,的确是所有同學中發展得最好的。
老同學一接起電話,就熱情地說:“費永年!什麽風把你吹來找我了?”
“趙樸實,我是有事相求。”費永年開門見山。
“哈哈哈,能得班長費永年有事相求,是我老趙的榮幸啊!說罷,什麽事?”趙樸實沒和費永年耍官腔。
“我想麻煩你幫我查一個人,看看有沒有他近期的出入境記錄。”費永年報上名字。
“一句話的事!”趙樸實很是痛快,說完了正事,便與費永年講起同學會的事來,“國慶節的同學會,老班長你說放在哪裏好?我們山也上過,海也下過,釣過魚,逮過雞,好像好玩的都組織過了。”
費永年微笑,“你在同學群裏喊一嗓子,必定花樣百出,到時候投票決定好了。”
趙樸實在那頭一拍巴掌,“還是班長有辦法!”
“這兩件事就都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到時候可一定要帶嫂夫人一起裏參加聚會啊!”趙樸實又和費永年聊了一會兒,撂下一句“過兩天給你消息”,就挂了電話。
費永年站在陽臺上。外頭的天灰蒙蒙的,陰霾籠罩着城市,久久不散。
陳況的直覺,側寫師的心理側寫,都讓他有種事态朝着他最不希望看到的方向發展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