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五、帝位之争
那日之後文祁便是沒有再同方錦娘說過話了,他心頭惱着方錦娘,一面對方錦娘便是害怕自己對她發火。
而就在之後的幾天裏,方錦娘的身子會越發地不好了起來,會咳嗽,會發燒,直到後來,燒得糊塗了,連文祁也都不識得了。
文祁知道,這是毒性在發作了,雖是惱着方錦娘事事都瞞着他,卻還是慌慌張張地派了人去尋落平陽,然而這去的人卻回來說落平陽被一個叫李林的人帶了去,文祁怒極,拍了桌案而起,震得一地的灰燼。
手下的人都吓得不輕,他們很少會見到文祁發怒,但是一碰上方錦娘的事,文祁就會變得不像從前的自己,他會關心則亂,只是想盡快了找到救方錦娘的辦法,卻是不想方乾先他一步将落平陽帶了去。
方錦娘卻在這時踉跄着推着輪椅來到文祁的身邊,輕輕地扯了扯文祁的衣角,又低低地咳嗽了兩聲,才又啞着嗓子道:“救師兄出來吧。”
文祁的身子微怔,他明白此刻方錦娘又是作何心情,這件事,說到了底還是方錦娘一手造成的,而她其實也沒有想到說,這世界上還是有神醫這一說的,而那神醫,是她的師兄。
文祁思考度量了許久,才決定當天夜裏就去方乾藏身之地奪人,然而一切進展太過順利,文祁甚至是連李林都沒有見到就帶走了落平陽。
回到将軍府,文祁将這一切告訴方錦娘的時候,方錦娘沒有體現出太多的驚訝之情,反而在她那十分蒼白的臉上,顯出的是一種雲淡風輕,和志在必得的坦然:
“師兄定是不會将解藥配制好了給我爹爹的,可是只要我還病着,他便是沒有辦法,而師兄肯定是會來給我配解藥的,他等的,就是你配給我的解藥。”
方錦娘說着,又開始有些恍惚,這些日子以來,她的身子會越來越不好,會時時因為太久的清醒對話和寫字而暈過去。
落平陽上前抓過了方錦娘的手,卻是被方錦娘一把将手甩了開去:“你如今若是救了我,就等同于救了我爹,那我所做的這一切,不都是白費?”
方錦娘說得坦然,好看的臉上因着咳嗽而微微泛了些潮紅,她拉過了落平陽的手,微微地笑了笑:“師兄。”輕輕地一喚,讓落平陽本有些惱怒的心也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師兄可有恨過我?”方錦娘的笑,瞬間在落平陽的眼中化成了霧,難以分隔開來。
“師兄認我做小師妹,無非也就是景叔伯的原因,我稱你一聲師兄,卻從未同你和師父學過什麽,反到是你一直在照顧着我。我心頭明明也是知道你喜歡着素秋,卻從未同你與文祁說過,就對素秋出了手……”
“這些,想來你也應當是恨我的。”
方錦娘輕輕地說着,末了才擡起頭來看着落平陽,落平陽的眼神有些游離,而一旁的文祁卻是手握成拳,手背青筋微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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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後,在方錦娘以為落平陽不會回答她的話時落平陽卻是在此時擡起了頭來直視着方錦娘的眼睛:“沒有,是因為有了你,我才可以再次見到她,這樣,就也是足夠了的。”
話畢他又是輕輕地一笑:“若是你執意不想讓我給你把脈也行,但是我熬的藥你必須得喝,至于藥會不會對你的毒有效,我也不會知曉,如此可好?”
“好。”
方錦娘也爽快地答應了落平陽,因為她知道,若是不給落平陽把脈,他亦是找不到因由,任由了他的藥如何,到最後或許還會因為藥性相沖的原因使得方錦娘的身子越來越弱。
然而落平陽就像是真的不理會方錦娘的死活般,也從不給她把脈,只是像一開始他告訴方錦娘的那樣,每日只是給她熬上藥,她乖乖喝掉,從來不鬧騰,這也讓文祁心頭一陣難受,方錦娘的身子經不起她自己的折騰,這些天下來,她會越來越虛弱,但是每當有人靠近她握上她的手腕時,她都會睜開她那好看的眸子,緊緊地盯着來人,在确定了不是落平陽之後,她才又慢慢地睡了過去。
在方錦娘昏迷的這些期間內,北境派了兵,文祁接到聖旨赴了戰場,卻是如方錦娘所說在城外周旋,反倒是顏冥齊派了人去支援,與宇文連交戰時宇文連氣極,卻是怎麽也突破不出去,顏冥齊倒是成全了方錦娘當初的願,誓死守着晗玥,卻也處處不讓宇文連去擾亂她的計劃。
宇文連此時只得對着顏冥齊笑:“你千般計劃中的新娘,怎麽?到最後還是為別人作了嫁衣?”
宇文連只是想激怒顏冥齊,但是他忘了顏冥齊對方錦娘的好,是出乎意料的順從,只要是方錦娘想要的,他統統可以成全。
所以當顏冥齊面無表情地看着宇文連的時候,宇文連才終于明白了自己下錯了賭注,方錦娘這個狐貍一般的女人,同別人不一樣,她可以讓這些優秀的男子,為了她,盡管再苦,也可以做到默默忍受。
他心頭十分不爽,因着也是方錦娘在其中作梗,才讓胡倩離去了,讓他在午夜夢回間,伸手抓住的到了最後也只能是房間中有些紊亂的呼吸。
宇文連同顏冥齊糾纏了好幾日,終是發現顏冥齊只是想拖延了時間,不讓他能進得去幫助方乾,這樣的死守,亦是讓宇文連應付得十分吃力。
文祁在顏冥齊對付宇文連的當口,一邊又攔截了皇帝那邊的報備者,該殺的,他亦是手起刀落,換了自己這方的人,借報說自己與宇文連戰得有多艱辛,讓皇帝的心好一陣慌亂,卻又強忍了下來,假裝保持着鎮定,卻是又自己跺到了地牢中,見了唐珏。
“你是朕的兒子,亦是錦國的太子,為何還會這般急着要這帝位?”做了這麽多年的皇帝,就算是心頭有些波動,但是神情等等都做得極好,有一種不怒自威的威嚴在其中,唐珏一見是帝王來了,忙從牢中站了起來,跪于地上,靜靜地看着他面前的人。
這個自稱朕的人,的确是他的父親,可是卻不是一個真正的父親,沒有父親會放自己的兒子在冰上小心行走。
唐珏擡起了頭來,他笑了笑,那笑在黑暗的地牢中顯得異常的怪異,這讓皇帝的心又是止不住地跳了一跳。
“父皇,我的命是你給的,十四弟的命也是你給的,這中間公平與不公平,想必你比我們都明白。”
唐珏在此時說的話完全沒有去思考過他面前的人作何想法,卻是字字句句直插着對面的人,直面着他的不公。
而錦帝卻是爽朗地笑了出來:“怎麽?給你的還不夠?給了你太子之位,我甚至沒有去關心過珣兒的母親,我甚至沒有過問過珣兒之後的日子如何度過,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當初你的母妃與珣兒母親的事兒麽?”
“這麽多年我保持緘默,只是想讓你更快地接受這太子之位,若是想得到帝位,就自己成長起來,做到一個別人都無法做到的高度,而不是在這裏同你的弟弟比較,誰公平誰不公平。”
“你如今知道我事實上事事都偏袒着你,你倒是說說,你現在還想争論一下這公平與不公平之說嗎?”
皇帝的聲音你沉而喑啞,在黑暗的地牢中,層層穿過,直刺着唐珏的神經,讓他好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很久之後,才聽到唐珏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就果真沒有偏袒十四弟?”
“哈哈哈哈……”皇帝失聲笑了開去,“好好好,你倒還真是我的好兒子啊,我事事為你着想,而如今你卻是到頭來事事算計着朕,真好,你與珣兒,都有一顆狠辣的心,你們誰坐上了這個位置,朕也都無憾了。”
“那……要是我坐上去了呢?皇上可會無憾?”
明朗的聲音在皇帝的背後響了起來,皇帝壓抑,但将聲音回了一遍,竟也是瞬間變了臉色,他慢慢地回過了頭來,在看到了方乾臉的那一刻,又因着腿軟了的原因,生生向後退了一步。
“太……太傅?”
“老臣見過陛下。”
方乾慢慢跪下,行了一個标準的禮,而皇帝卻是并沒有因為這個行禮而冷靜下來,倒是腿腳越來越軟,最後甚至還有些站立不了了,直抓着欄而不放。
“怎麽……會是你?”
皇帝剛剛一問完這句話就看見方乾笑了起來,那笑讓皇帝的心漏了一拍,有不信,有難解。
“因為這帝位,唐姓人氏坐得太久了。”
然而一聽到又是為了帝位而來的,皇帝的臉色竟是慢慢地好轉了起來,他看着方乾,沒有說話,只是又回過頭來看了看唐珣,問:“你竟是同太傅一同來對付朕?”
唐珏怔住,方乾如今出現在他的面前,就是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卻是沒有想到,如今他會失望到讓他的父親會連這也得懷疑到自己身上。
唐珏沒有回皇帝的話,卻是聽到方乾笑得很爽朗,那笑聲直沖着唐珏的大腦,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怎麽?如今錦帝對自己的兒子也都一一放棄了?還是說……在這幾個兒子中,你到如今終于是發現了,沒有一個兒子,是因為你是父親而親近你的,親近你不是因為你能給他們父愛,而是你能予他們萬人之上的帝位。”
“哈哈,你真可憐。”
方乾每說一句,都逼着錦帝一步一步地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時,他才擡起頭來直視着方乾的眼,卻是在方乾的眼中看到的盡是譏諷。
天,要亡他。
“住口!”唐珏猛地打斷了方乾的話,眼中有熊熊的火焰,直想着将方乾千刀萬剮。
方乾卻是“啧啧”稱着,回頭看了看唐珏,眼裏也盡是譏諷:“怎麽?我想着要那帝位,想着要弑父殺兄,卻是不敢承認了麽?”
唐珏直氣得發抖,卻是半句也都答不上來。
“來人!”錦帝大叫一聲,然而四周卻是安靜極了,沒有人出現,就是他身邊的死士也都沒有出來一個,這讓錦帝徹底不安了起來,終于是意識到了危險的所在,而唐珏看着錦帝,也發現了他的慌亂,這個父親雖是沒有給過他什麽,但是其實他也說得沒有錯,他給自己的,比給十四的,真的要多了很多。
“父皇……”
唐珏輕輕地叫着錦帝,而錦帝卻是沒有回答唐珏,竟是像瘋了般叫叫嚷着來人。
方乾又笑了起來,從腰間抽出了長劍來,直指着錦帝的脖子,錦帝看着自己面前的劍,卻是沒有半分動作,而唐珏因着關在牢中,亦是只能急得直看着方乾和錦帝,卻是幫不上任何忙。
他只能死死地抓着牢門,看着方乾一點一點慢慢将劍j□j了錦帝的喉間,看着噴湧而出的血,只咬了咬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血腥充滿了整個牢房,讓唐珏惡心到想吐。
“啧啧,還真是一個好兒子,父親死在我的手中,你竟是沒有發出半點制止的聲音。”
方乾的聲音帶着滿滿的嘲笑,卻是看着唐珏笑了起來:“你這樣子倒是還像在嫌棄你父親一樣。”
“我不是嫌棄他,而是可憐你。”唐珏擡起了頭來看着方乾。
“你當真以為在這裏殺了我父皇,再殺了我,然後嫁禍給十四,你就能順利及位麽?”他的聲音淡淡地,“別忘了,你的毒,方錦娘還沒讓落平陽給整治出來,你眉間泛黑,怕也是活不長久了。”
“而且你當真以為,十四會這般讓你活着出去?”
話一完,就聽到一個清麗的聲音劃破了一室的腥:
“七年不見太傅,太傅近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