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四、權力霸位
“十四弟可還好?”牢中的光線太于過陰暗,唐珣眯起了眼努力地想要去看清來人,卻是沒能适應那門打開時透過的光線。
但他還是聽得出這是唐珏的聲音,他從地上坐了起來,然後站起了身子,給唐珏行了一禮,唐珏看到他行禮,眉頭一跳,不知曉唐珣是想要做什麽,便也沒有說話,只等着唐珣開口。
“十哥,珣弟一切安好。”
唐珏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他們兄弟死傷,直到現在活下來的除了他自己,也就是只剩得眼前的這個十四弟,和還在襁褓中的十七弟了。
而唐珣與唐珏又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這讓唐珏每每在面對唐珣的時候,心頭就有一種疼痛的感覺,他們兄弟二人小時候一同放過紙鳶,一同逃過太傅的講課,一同偷過禦膳房的飯食,卻就是偏生沒有一同坐過牢房。
“十四弟,告訴為兄吧,你到底是想要什麽?”唐珏命人開了房門,走了進去,依着唐珣的身側坐了下來,也不在乎着是否會髒了他的錦衣。
唐珣笑了笑,那笑在這陰暗潮濕的牢房裏顯得更是說不出的怪異,唐珣沒有理會唐珏那有些煩躁的神情,冷冷的看着唐珣,唐珣的面上雖帶了笑,可眼裏卻是一片冰涼。
他輕輕地靠近了唐珏,壓低了聲音道:“十哥想要什麽,我便是想要什麽了罷。”
唐珏冷哼了一聲,又看向唐珣,唐珣又恢複了平日那副吊兒郎當的王爺模樣,嘴角邊帶着玩世不恭的笑,可眼底深處卻是更多的玩味與野心。
“你認為,你想要,我便是能讓你得到?”唐珏現下也有些發狠,他想要的不過是這江山與霸業,他卻是從來不曾知曉唐珣也想要這王位,甚至于假扮着無能王爺這麽多年。
他記得當年方錦娘還是莊墨玄的未婚妻的時候,她便告知過自己,唐珣這個人不得不防,野心極大,手段極狠,城府極深,表面平淡無波,暗地裏卻是在招兵買馬,籠絡人心,他想要的,與自己所想的,是同一個地方,是同一件物什。
因為他們是兄弟,是血肉相連的存在。
他們不允許其中的任何一個人淩駕于自己之上。
唐珏現下明白了,方錦娘當年所說的“血肉相連的存在”是何用意,是用在他兄弟的相對,他苦苦地笑了一笑,只這樣坐在唐珣的身側,沒有說話。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唐珏才轉過頭來看着唐珣:“十四弟,你可知,你想要的這位置,我如果不讓與你,你我便是仇敵。”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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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珣的那一聲長笑,讓唐珏好一陣沒有摸清頭腦,只看着唐珣沒有半分動作。
“你以為,我從何時開始還當你是兄弟?”
唐珏的身子一怔沒有回過神來。
“我母妃的死是因着父皇與你母妃,你母妃想要吃我娘親的蓮子湯,說是蓮子蓮子,定能再給父皇生個小皇子出來,而我母妃當年就是因着蓮子湯得到父皇的寵幸,而如今要給你娘親熬湯,她便也是去做了。”唐珣說到這裏頓了頓,笑了笑,轉過頭看着唐珏那張早已失了色的臉,才又将笑容拉大了些,“可是後來,你娘親的孩子被那蓮子碗湯給毀掉了,父皇就下旨處死了我母妃,這些你可還是記得?”
“可那湯本就是你母妃做了手腳的!”唐珏有些受不住了,只怒吼了一名句,卻在看到唐珣的臉時徹底沒有氣力。
“那湯的确是我母妃熬的,我母妃在其中加了保胎藥,是禦醫交于她的,我母妃有細細聞過了,那也的确是保胎藥。可你有沒有問過你娘親,那時候的她,肚子裏可真是有個孩子?”
“你娘親在喝了湯後,因着本就身體過寒,吃不得大補的食物,又因着她月事來了,這般才用了葵水借以堕胎。後來父皇便是處死了我母妃,你怎的就不知道,那個時候,那個林禦醫也是消失了呢?”
唐珣說完後擡頭對着唐珏笑了笑,唐珏起身,腳下一個踉跄,險些就撞上了牆,好在他穩住了身子,才沒能撞上去。唐珣好笑地看着他的神情,搖了搖頭:“怎的?直到現在皇後娘娘還沒有告訴過你當年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唐珏說不出話來,只能任由得唐珣咄咄逼人的口氣,直沖着他而來,他有些胸悶,他有些氣堵,他想開口卻是連呼吸都覺着有些困難。
“太子啊太子,那件事之後,我父皇就封了你的娘親為後,你自然地成了太子,可是你可知曉,你這太子之位,是踩着我娘親的頭顱往上爬的,你覺得我會讓你如願?”
這般唐珏就真真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了,他想起來了,那年,宮中白色的布挂了将近三個月,母親一直在房中不肯出門,三個月後,她出門之後,胭脂紅妝,火紅衣裳,她成了錦安第一後,她是萬人之上的焦點,她那一刻美貌異常,人人口中的帝後。
再過了不久,便是方錦娘出現了,方錦娘依着他的母妃是皇後,便将他一步步往上扶,讓他坐上了太子之位,他原以為這些,統統都是他用雙手奮鬥而來的,而這一刻他突然發現了,他的位置,有他母妃的饋贈,而這其中,犧牲了那個溫柔善良的娘娘。
他自小喜歡同唐珣一起玩耍,不是因為唐珣喜歡他,而是他喜歡着唐珣的娘親對他的那般好。他的母妃不甚理自己,只每天梳了妝等待着父皇的到來,那妖豔妩媚吸引着他的父皇,而那個娘娘卻是清麗婉約得緊,會給他煮着湯,會給他端上甜食,會在他同唐珣争吵的時候只是笑笑,不會加以責備。
他原想,這要是自己的娘親就好了。
唐珏笑了笑,沒有再看唐珣,他不想再面對這些過去,這些過去太過于肮髒,太過于矛盾,他承受不起,期間的愛恨與糾葛,他也終是成了過去,如今這裏,他唐珏還是依舊是個太子,争不去。
“十四弟,我今日來,是想告訴你,援兵到不了北境,而我,要帶着兵力去西境,你所想要的,你今生就是想破了頭也定是得不到的。”他回過頭看了看唐珣,笑了:“因為如果真是踩着你娘親的頭顱向上爬而得來的,那麽我,不應該借由着爬更高麽?”
那一笑,如暗夜裏的野狼,讓唐珣沒有回過神來,他們還真不愧為兄弟,就是那種渴望而不讓的神情,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是狼!
唐珏笑了笑就大步踏出了牢房,沒有再回過頭來看唐珣。唐珣在看着唐珏離開的方向,只笑了笑,沒有再有其他動作,便是由着唐珏離開了。
待唐珏走了後牢中又安靜了下來,依舊還是一樣的暗,唐珣坐回了原來的地方,眯着眼卻是沒有再睡,只是眯了眯眼又輕輕地笑了笑。
“查到了文祁同方錦娘現下怎樣?”唐珣眯着眼輕輕地說着,聲音壓得極低,好似就是說給自己聽那般,低得有些啞。
“回王爺,方姑娘與将軍同北王宇文長達成了協議,這期間雙方合作,絕不侵犯,只是宇文長似是與他王妃起了争執,王妃胡倩将匕首刺進了宇文長的胸口,卻因着未傷到要害,也就是無需擔心的。”聲音從唐珣的上方那鐵欄處傳下來的,聲音也是壓得極低,只用唐珣可聽到的聲音輕輕地傳到唐珣的耳裏。
說話人是聶無雙,唐珣坐在地上,輕輕地用手背扣着地板,忽而皺了皺眉,忽而又展眉一笑,好生沒有興趣,過了很久之後唐珣才擡起了頭來看了看那鐵欄。
鐵欄外已是漆黑一片,因入了夜宮中巡邏的人越發地多了起來,唐珣仔細地聽了聽,才開口道:“無雙,你便是留在王府不必再過來這裏了。”
“可是王爺……”
“你且聽我的就是了,父皇現在不會對我怎麽樣的,唐珏如今要去西境,也是管顧不了我太多。再過幾日父皇這方怕是會因缺了唐珏這個幫手而放了我出來,即便是我殺了他的寵妃,他也會去尋了因由來放我出去,何況,如果經他一查,就可知,并非是我對他的愛妃下了毒手。”唐珣這時擡起了頭,對着那空曠的鐵欄輕輕地嘆了口氣,“所以無雙你回去等着,過不了多少時日本王就可以回府了。你仔細安排打理了府上的內務,記得,若是有方錦娘的信,就立馬過來告知我,其他時日就不必過來了。”
鐵欄那方的人好半晌沒有說話,正待唐珣準備再次開口的時候,無雙卻說了句“知曉了”便飛身離開了這地牢之中。
錦安這夜日夜裏開始了下雨,雨下得又急又大。
唐珣坐在地牢中有些難以入睡,四周早已安靜了下來,牢中的地上有些潮濕,這使得唐珣極為不舒服,許久之後,一道閃電劃過,亮了唐珣的眼,接着就是驚天一聲炸雷。
那閃過的一線光明之中,唐珣看見了那光線中的女子,那是一個溫婉娴靜的女子,有着姣好的面容,有着妙曼的身姿,有着人們一見就能傾心的濕潤之感。
那個女子被人叫做祺妃,是他唐珣的母妃,是他從小相依為命的親人。
那年皇帝在大雨中句句狠辣地告訴祺妃他唐珣就是他一時沖動時的錯誤,那時候的玉祺就站在了大雨之中,只求皇上能給唐珣找來太醫,醫治唐珣的病,可是就是這般跪了一天一夜,皇上就是再也沒有見過玉祺。
玉祺因着身子還算好,便是沒有生過太大的病,只是感染了風寒,後來終是來了太醫來為他們母子診斷,可是從那以後,玉祺就是再也沒有去見過皇帝。
可唐珏的母妃在懷上了第二胎時,卻又正是他們母子倆的噩夢之日,他眼睜睜地看着俨冬絮流出大量的血,可是他只能跪坐在地不敢動彈,俨冬絮當天夜裏經太醫診斷落了胎兒,他的父皇震怒。
當天夜裏他同玉祺被關進了這地牢之中,玉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從今以後,母妃怕是不能再伴着你了,珣兒你要自己活下去。”
那一刻他哭得嗓子都啞掉了,可是還是止不住玉祺嘴角邊的血,那時候也有一道閃電劃過,清楚地映出了玉祺的臉,玉祺的臉上帶着平和的笑,只抓緊了唐珣的手:“珣兒你要記得,活下去,是要有足夠的幸運和勇氣,為娘的,真的就只能伴你到這裏了。”
他突然就止住了哭,從自己的腰間抽出了匕首,一刀刺進了玉祺的胸口。
玉祺就這樣輕輕地笑了,閉了眼,再也沒有醒過來。
唐珣從那日開始便是不住地生病,讓皇帝不得不接了他出來,又為他安置了王府,從此他便是再也沒有認真參過政,進過朝,做了一個無能王爺。
唐珣看着牢中空蕩蕩的一切,忽而又是一笑:“母妃你可能原諒了孩兒那一刀。”
那一刀,是為了減輕毒侵入骨的疼,是為了斬斷情愛嗜血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