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二、桃花木釵
當陽光透過窗灑進了房屋中的時候,文祁才睜開了眼睛,昨夜方錦娘睡得甚好,沒有鬧騰,他也甚久沒能睡得像昨夜那般好了。
想到這裏文祁側過身子看向方錦娘,方錦娘似是還沒有醒過來,他看着方錦娘那張熟睡的臉覺得十分安心,有些日子沒有見到方錦娘了,她似也是清瘦了些許,本就是巴掌大的小臉現下看去就更是消瘦。
文祁的心頭有些不舒服,只靜靜地看着方錦娘好一會,忽而輕輕一笑,将這兩月來的擔心與憂慮才統統消散了去。
他起身淨了臉換了身幹淨的裏衣着了玄青色的外衫,象牙白的袖口處用金絲繡着張牙舞爪的麒麟,衣擺的底部亦是龍飛鳳舞地繡着一些圖騰。
待文祁洗漱完後他才回過頭看向方錦娘,方錦娘此刻亦是醒了過來,坐在床沿邊看着文祁。
“娘子看我今日打扮得如何?”
文祁本就俊美,但他從未穿過玄青色的衣服,那顏色太陰沉太灰暗,透出他骨子裏的那股邪媚,可今下他穿上了玄青色的外衫,因着袖口與衣擺下方的象牙白底,金絲線勾勒,使得這青也不會青得那麽通透,只堪堪顯出文祁那挺拔綽約的身姿。
“很漂亮……”
“等等娘子。”文祁走上前打斷了方錦娘的話,輕皺了眉頭表示不那麽高興,“娘子,形容一個男子的外貌好看不能用漂亮的,女子才用漂亮一詞。”
後面的聲音是越來越小,惹得方錦娘不住地輕笑:“那你倒教教我,用什麽詞來形容你才好?”
“像什麽英姿飒爽啊什麽……”
“得了,不就是長得好看麽?”
“娘子不喜歡我長得好看?”
文祁拉過方錦娘的手,為她整理了睡得有些亂的領口,突然瞥到那微開的領口處,唔,渾身便是熱了起來,當下後悔地直想快快把方錦娘從床上拉起來。
“好看也無非只是皮囊。”
“娘子你還是怕我長得太好看了,被其他姑娘看上了吧?”文祁沒甚管方錦娘形貌與皮囊的評價,只自顧自地說着自己的話,方錦娘也不和他争執,只靜靜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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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祁将方錦娘扶了起來,方錦娘便繞到屏風後面換了衣裳,她拿起绛色的外衫嘆了口氣,心道還不知是何時文祁買與她的,這顏色偏暗,可不正好與他今日所穿的衣服配上了麽。
雖是這般做想,但方錦娘還是乖乖換好了衣服出來,文祁看她将自己買來的衣服還真真是穿戴好了後才滿意地一笑,那笑就如同了孩子般開心得緊。
方錦娘本就有些瘦弱,穿上這件衣服的時候将腰帶一束更加看出了她妙曼的身姿,那衣服的裙擺不大,卻是剛好到小腿處向裏稍稍收了一些。腰間突然一緊,她擡頭看向文祁,文祁也正擡頭沖她眨了眨眼睛,再低下頭時,便看間腰間多了一塊玉,下方掉着火紅的流蘇,與衣服的顏色也當真算得上是相得益彰。
“這玉……”
“這玉是我娘給我的,她讓我交給我的娘子。”文祁說到這裏便是沒有再說了,他只低頭看了看方錦娘,方錦娘看着那塊玉就像失了魂魄般沒有再動,只是臉上挂了一絲異樣的紅。
“娘子,今日,我們就回家吧。”
文祁将方錦娘圈在了懷裏,小心地将自己的頭埋在方錦娘的脖頸處,貪婪地深吸着她身上傳來的香味。
方錦娘亦覺得自己全身酥酥麻麻的,文祁身上那不知名的香亦是傳到了她的鼻息之中,讓她好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手中墨玉傳來的有些冰涼的溫度才讓她回過了神來,轉頭看着文祁,只輕輕一笑道:“我們便是接了晗玥,回家吧。”
文祁面上一喜,就将方錦娘帶到銅鏡前為她細細地挽着發,這是他第二次為方錦娘挽發,那動作雖還是不太娴熟,但大致上還是能為方錦娘挽上一個漂亮的髻。
那桃木梳在文祁手中飛舞翻轉,不多一會就又給方錦娘挽出了一個婦人髻,他透過銅鏡看着方錦娘,淺淺地笑了,眉角向上一揚,那濃密烏黑的劍眉斜飛入鬓,煞是好看。
方錦娘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坐着沒有動,笑着看着文祁手中的動作,那專注與深情的神情被方錦娘一一看在眼裏,待将發髻挽好後,文祁從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一支桃木釵,那釵的色澤十分好,看得出是一塊上好的桃木,上面刻有三朵桃花,一朵已開放了開來,另兩朵還處于含苞的狀态。
整支釵看上去又是樸素典雅又是好看精致。
“這釵……是你刻的?”
文祁這時又笑了開去:“你怎的就看出了是我刻的?”
“你的手握劍較多,不應該會在手中留着那麽多的劃痕,一個男人誰會時刻在身上揣着女人的釵子?”
文祁聽着方錦娘有些故意壓低的聲音,沒有說什麽,只笑着低頭在方錦娘的臉上烙下一吻,才又擡起頭來看着銅鏡中的方錦娘有些驚訝的表情。
“走吧,我們去接了那個小不點兒就回家了吧。”文祁沒有說那釵是他花了兩個月才刻好的,這兩個月來除了上次偷溜出來去看了看方錦娘,便就被那些繁瑣的公事給纏住了分不開身來。
他派人從西境運來了一塊上好的桃木,這桃木因着時日長久而顯出好看的花紋,文祁一看,就喜歡上了這塊桃木,便就日日在軍帳外,月上中梢的時候拿着刻刀,一刀一刀地刻着,借由了月光,因着本也是第一刻這麽細致的東西,這雙手便是到處都是劃痕。
直至了來到北境王宮的前一夜,他才熬了一夜将這支釵刻好,将那三朵桃花,刻出了不同各不相同的韻味。
方錦娘雖是沒料到文祁的動作,但卻是沒有說什麽,只起了身,同文祁出了安寧殿。
這日的陽光又是同幾日前那般好,方錦娘那身上的绛色衣衫在陽光下看得似是又有些暗,但卻又有些亮,這時她才不解地看向文祁,文祁自也是知曉她心中在想什麽,只牽過了她的手。
“這衣衫的材料是東境以蠶絲而制的,在暗處便是看着暗,可卻一到了明光之地,便會有些絲絲光反出來。”
方錦娘沒有再問文祁為衣衫是從哪裏來的,只輕輕緊了緊文祁的手,文祁看向方錦娘,方錦娘擡頭看着文祁笑了笑。
而後她又回過頭看了看那安寧殿三個大字,她在這裏住了也将近兩三個月了,這裏被她打理得又是清冷又是簡樸,那沙冬青已經枯死了,幹枯的葉在陽光中顯出一種火燒火燎的姿态。
方錦娘嘆了口氣,沒有再動,回過頭來她輕輕地說了句:“我們走吧。”
說完文祁就拉着方錦娘走出了安寧殿,同她來到了錦鸾殿。
錦鸾殿裏,胡倩端着紅豆粥,一勺一勺地喂與晗玥吃,宇文長坐在晗玥的另一側,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着晗玥與胡倩相處十分融洽的場景。
饒是紅豆寄相思,寄予的是相思啊。
方錦娘與文祁站在門外看着這一家三口,皆沒有動作,在他們的眼裏,怕是今下才是他們相處最為平靜的時刻。
風吹起方錦娘與文祁的發,她們就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屋中的一切沒有動。
待到落平陽與素秋到錦鸾殿的時候,素秋也在門外停了下來。
“姨娘~~~你是來接晗玥的麽?”晗玥側頭間就看到了方錦娘,忙從榻上跳了下來,直奔向方錦娘。
胡倩手中的碗一滞,就見着一滴淚落入碗中,濺起一些細細碎碎的湯汁。
文祁攔在方錦娘的跟前抱起了晗玥:“行了,你姨娘身子不好,以後就別這樣莽莽撞撞的了。”文祁倒也是十分喜歡晗玥,雖是嘴上這般責備着她,但還是将她高高舉過頭頂又放下來,惹得晗玥不住地尖叫。
方錦娘就站在殿門外沒有進去,她低下頭輕輕落下一個禮:“姐姐,北王,我們現下就帶着晗玥走了。”
宇文長側過頭看了看胡倩,胡倩依舊低着頭沒有說話,亦是沒有半分動作,只靜靜地看着碗中的紅豆。宇文長嘆了口氣,揮了揮手:“去吧。”
“晗玥,過姨娘這方來。”方錦娘從文祁的手中拉過晗玥,晗玥看着胡倩,沒有動,只任由方錦娘拉着自己的手,“晗玥,跟娘親告別吧。”
隔了長長的門的距離,晗玥想努力看清胡倩的臉,可是胡倩卻是一直低垂着頭沒有看晗玥。
“娘親,晗玥同姨娘一道學習去了,晗玥會回來看娘親的,娘親要記得等晗玥回來時還給晗玥煮紅豆湯喝……”
晗玥說到最後連自己都有些哽咽了,她拉了拉方錦娘的手:“姨娘,我們走了麽?”
方錦娘點了點頭,就牽過了晗玥。
落平陽與素秋兩人跟在他們身後,誰也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晗玥會時不時地回過頭來看看胡倩和宇文長,眼中帶着依戀與不舍。
待晗玥他們一行走遠了後,胡倩才擡起了頭來看着空蕩蕩的門外。
淚就順着臉滑落了下來,宇文長将胡倩的頭埋進自己的胸口,胡倩的手死死地抓着了宇文長的衣角,抑制不住地哭出了聲來。
“晗玥,是不會回來了吧?”
“若你想她了,我便帶着你去看她可好?”
接着沒有人再說話,只靜默着,胡倩卻是越來越死命地抓着宇文長,宇文長能感她身上所傳來的那份不安感,那是失去晗玥的疼痛,也許,他們,從今以後是不會再見了的吧。
直至夕陽西下,文祁駕着馬帶着方錦娘策馬在這大漠之上奔馳,風吹起他的發在空中劃出好看的弧線,他想再快一點,便就是帶着方錦娘回家了。
落平陽因着上次素秋與晗玥兩人都不安生,所以就自己帶上了晗玥,晗玥倒是坐在落平陽的馬背上時安分得緊,落平陽與素秋也感到奇怪。
只是快到了軍營的時候,晗玥才又扭捏了姿态,拿捏了嗓音道:“唔,平陽哥哥你長得可真好看。”
聽到這裏落平陽差點從馬背上跌下來,他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轉過頭才發現素秋早已笑得差點背過氣去,轉念一想原來這丫頭與素秋是串通好了,逗着他玩吶。
方錦娘與文祁雖是沒有回頭看他們鬧騰什麽,但也聽着他們的笑聲那般爽朗便也知曉他們定是十分開心的。
文祁也十分高興,因着他的身前坐着他日夜盼望的人。
直至天漸漸地黑了下來,軍帳才出現了大家的眼中。
他們,終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