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車子旁,時刻關注燃燒的包圍圈,聞言不确定地說:“聽說這片林子裏以前有兩大養殖場。”
他沒說完,郎震打斷他:“別跟我說養殖場裏養得是螞蟻。”
老人笑了一聲:“東邊那家養的是野雞,南邊那家确實是養的螞蟻。”
郎震:“卧槽!還有人養螞蟻?養它們幹什麽?做豬飼料嗎?”
老人:“這我就不清楚了。”
螞蟻群來勢洶洶,包圍圈外圍是黑壓壓的一片,長過十米的黑色螞蟻群已經越過了包圍圈,往包圍圈後方爬去,包圍圈前方,河水的另一側,還有看不到頭的黑色。
它們在經過包圍圈時,出于本能躲過火焰,繞過包圍圈。
空蕩的布滿黑色的地界出現唯一的安全區。
安全區很快也不安全了。
車子後方一個角落,枯草燃燒的火苗越來越弱,眼看就要熄滅。
老人的位置在角落的斜後方,看見後抱起地上的枯枝,扔到包圍圈裏。
火焰再次升騰起來。
螞蟻的隊伍太長,火焰燃燒的又快,很快車子周圍的備用柴草燃燒殆盡。
好在剩下的螞蟻也不多了,最後一批螞蟻淌過河水時,包圍圈還剩下紅色的炭木,勉強抵擋一波。
等所有螞蟻繞過車輛,餘犀看着光禿禿的地界,緩緩打出一個嗝。
她表情正經,陳焰看到的時候忍不住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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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餘犀看過來時,收回勾起的唇角,慢慢從地上站起來,望着身後黑壓壓的一片。
餘犀也站起來,她蹲的時間太久了,腿有些僵硬,起身的時候用力過猛,險些趴到地上。
幸好陳焰扶了她一把。
餘犀彎彎唇角,對陳焰說:“謝謝。”
陳焰松開她,嗯了聲。
郎震仰倒在車子後備箱上,長吐了口氣,抹掉臉上的汗說:“跟死了一回一樣。”
殷菁眉靠在他旁邊,唏噓道:“我以後再也不來這片林子裏了。”天知道她一個密集恐懼症看到那群螞蟻的時候,差點就地去世。
死裏逃生後,隊伍一改煩悶氣氛,恢複了活性。
郎震和上官南本想找點吃的慶祝一下,結果兩人走了一裏多路,什麽吃的也沒找到,四周到處是那群螞蟻啃食過的痕跡。
最後架鍋燒了鍋水,一人一桶泡面對付着吃了。
當天晚上,殷菁眉提出連夜離開林子,直接開車去陽蘭區。
劉國裏和陳焰表示不同意,殷菁眉小脾氣上來,揚言開會投票,同意離開林子的票數高就當夜離開,票數少就再呆一晚,明天再說。
誰想提議在投票中直接夭折。
郎震剛念完開場白,衆人還沒開始舉手,瓢潑大雨兜頭潑下,把一行人淋成了落湯雞。
幾人會也不開了,票也不投了,争先恐後往車裏鑽。
上車後也不消停,郎震和殷菁眉直接吵了起來。
郎震拿起毛巾擦身上的雨水,一邊擦一邊對殷菁眉說:“都怪你,提什麽開會,害老子被雨淋!”
殷菁眉反駁:“你被雨淋幹我什麽事,有本事罵雨啊,怪我有什麽用。”
郎震:“要不是你提議開會,我早窩在車裏補覺了,怎麽可能被淋?”
殷菁眉氣炸了,沒回答他,直接一拳搗在他胸口。
郎震躲閃不及,悶哼一聲。
然後兩人就在前面打了起來。
餘犀和陳焰坐在後座。
餘犀坐在最左邊的位置,她右邊坐着陳焰,陳焰右邊坐着劉國裏和刁楚。
這輛車當時離衆人最近,人群一股腦往這輛車上鑽,寧肯挨擠也不肯多淋幾下跑到另一輛車上。
餘犀的肩膀緊貼着陳焰的肩膀,兩人離得極近。
前排兩人的戰鬥升級,從赤手空拳發展到動起武器。礦泉水瓶子、鑰匙扣、小抱枕以及拆了的薯片塑料包,他倆拿到什麽算什麽,一通亂扔亂打。
場面太過混亂,薯片包直接飛了出去,半包薯片外加塑料袋,全撒在了後車座幾人身上。
餘犀感受到腦袋上的薯片,伸手拿下來,放在鼻子上嗅了嗅。
15、她想看孔雀
聞起來有股很好聞的味道,餘犀手指往下,剛要把薯片塞進嘴裏,陳焰捏住了她的手。
她擡頭,就見陳焰捏起她手裏的薯片扔到地上。
餘犀僵在原地。
陳焰:“不能吃,”
說着拍掉頭上的薯片,翻身在座位後找了起來。
後座太擠,他活動起來不方便,姿勢別扭的趴在後座椅背上,翻找了一會後拿起一包零食,坐好後扔給餘犀。
陳焰:“薯片沒有了。”
餘犀接過充氣塑料包,用牙咬開包裝袋後,看着裏面的東西發呆,發了一會呆後吃了起來。
陳焰的舉動提醒了刁楚,刁楚在椅背後面翻找一會,手上拿了好幾包零食,拆開一包後一邊吃一邊好整以暇地看着前排兩人打架,中途還心情很好的問劉國裏吃不吃。
劉國裏搖頭。
餘犀看着自己手裏吃了半包的東西,後知後覺舉到陳焰眼前,低聲問道:“你吃不吃?”
陳焰看了她一眼,說了句不吃。
這場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六點才開始減小。
到了八點,天空中終于不再往下飄雨點。
餘犀打開車門,僵直了一晚上的身體得以舒展。
車上的人陸陸續續下車。殷菁眉打着哈欠站在她旁邊,睡覺時印在臉上的紅印子還沒有消,她靠在車子上,也不管車上的水會不會弄濕衣服,耷拉眼皮問餘犀:“小廢物,你餓不餓?”
餘犀看着暴漲的河水沒有說話。
殷菁眉胳膊肘搗在她身上,又叫了一聲:“小廢物?”
餘犀收回視線,認真看着她說:“我不叫小廢物,我叫餘犀。”
她說話還是很慢,但已經很少會磕巴和停頓了。
殷菁眉嘁了聲,正巧看見走在前面的陳焰,她撇開視線,壓低身子對餘犀說:“看見沒?那個叫陳焰的是大廢物,你呢,就是小廢物。”
餘犀搖頭:“陳焰不是大廢物。”
殷菁眉沒聽她說什麽,伸着懶腰走開了。
餘犀覺得有點生氣,她感覺廢物不是個好的詞語,陳焰是她的朋友,她不喜歡殷菁眉那麽說陳焰。
但她又無可奈何,總不能一爪子撓死她吧。
餘犀動動手指頭,漆黑的指甲藏在袖子裏緩慢生長,她蜷縮幾下手指,指甲又慢慢變回正常的長度。
她挪動腳步,走到陳焰身旁,想和他說殷菁眉的事,看到他目光專注的盯着河水。
餘犀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水裏的東西,頃刻間忘了殷菁眉。
河水靠近岸邊的位置有一圈黑色的東西,搖擺着尾巴,大腦袋露出水面,拼命呼吸着空氣。有幾只被同類擠到了河面上,在泥地裏擺動幾下尾巴,找到機會後再次沖進水裏。
餘犀手指頭戳在一個大腦袋上,說道:“蝌蚪。”
陳焰嗯了聲,目光專注的看着水裏成群的蝌蚪,瞳孔擴散,沒什麽焦距。
蝌蚪在餘犀手底下拼命掙紮,掙紮不過後腦袋鑽進泥地裏,很快只剩下一個尾巴。
餘犀在蝌蚪群裏聞到極淡的腐屍味,她瞅準味道來源,瞥見一群蝌蚪裏的其中一只,伸手将它捏了出來。
那只蝌蚪和其它的蝌蚪沒什麽區別,大小相同,唯一能算得上區別的大概是它比其它的蝌蚪要黑,身上烏黑一片,沒有其它顏色,肚臍底下和尾巴底下也是純黑色的。
餘犀捏住它尾巴,誰成想蝌蚪猛然甩頭,幾乎看不見的小嘴露出一嘴小尖牙,差點咬上她手指。
她手指頭用力,想扔掉蝌蚪,被陳焰攔住。
陳焰看着她手裏的蝌蚪,說道:“別動。”
他說着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個玻璃瓶,擰開蓋子,瓶口對準餘犀的手。
餘犀松開手指,那只變異了的蝌蚪掉進玻璃瓶裏,尾巴狂甩,不停地用大腦袋撞擊玻璃瓶。
陳焰迅速擰上瓶蓋。
餘犀看着玻璃瓶:“不需要給它水嗎?”
陳焰站起來:“不需要。”說着走到車子旁,打開車門,從裏面拿出一個黑色的布包,将玻璃瓶子扔進布包裏。
餘犀在他打開布包時,看見裏面裝了好幾個玻璃瓶。
她想問玻璃瓶裏是什麽,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陳焰已經放下布包,關上車門走開了。
她只好閉嘴。
雨水比想象中退去的要快一些。暴雨過後,中午的太陽毒辣,蒸騰的濕潤地面出現熱氣。
潮濕的泥土很快開始幹涸裂開。
河邊有被沖到水窪裏的小魚,水窪幹涸後,小魚躺屍泥土裏。
這場暴雨下的太急,餘犀甚至在河裏看到了好幾具動物屍體。
下午三點鐘,太陽沒那麽熱了,樹林裏的水汽也蒸的差不多了,一行人收拾好東西,坐上車後往林子邊緣處開。
老人和青年人也跟着隊伍一起。
老人名叫孫志彬,不是陽蘭區本地人,他老家遠在幾百公裏外的沿海地區,末世前來陽蘭區談一樁生意,雙方簽完合同後喪屍爆發,因此被困在了附近。
餘犀和老人坐在一起,聽他這麽說後問道:“你為什麽不回家?”
她還記得自己活着的時候,和許多難民一起跟在軍隊後面,走了将近半年。
後來軍隊被滅,難民多數死在敵軍的刀劍下,她慌亂中跑進了某座山裏。
再後來的事她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渾渾噩噩的,為了回家一路奔波,走了好久的路,才走到老家,躺進棺材裏,把自己埋在宅子的地底下。
孫志彬明顯愣了下,反應過來後,沖餘犀苦笑了下,無奈說道:“回了。”
只是沒能回去。
孫志彬開始講述他這兩年的遭遇。
他家在臨海寧州水灣區,年輕的時候創業,開了一家文具工廠,主營學生用筆。
來陽蘭區是為了文具代理的事。
陽蘭區有家挺大的文具批發店鋪看中了他廠裏的筆,有意做區域代理商。
孫志彬接到陽蘭區電話後,第二天買了機票飛過來,沒想到遇到了喪屍爆發。
孫志彬:“喪屍爆發的時候我們正在一家餐館吃飯,飯吃到一半聽見外面傳來驚叫聲,出去後看到很多人瘋了一樣,抱住路過的人就啃。”
他當時看見的時候吓了一跳。
有對夫妻在距離他不遠處,他眼睜睜看着一個男人路過那對夫妻,抱住夫妻中的男人,一口咬下他的耳朵。
他到現在都忘不了男人的慘叫聲和他那張被鮮血糊滿的臉。
郎震在前排開車,聽到這忍不住問:“後來呢?”
孫志彬:“後來……”
後來他和幾個同是寧州的人組成隊伍,在末世中保住性命的同時,想辦法回寧州。
他們滿大街逃跑搜尋,找到了幾輛耐用的車和足夠的燃料,幾人踏上回寧州的路。
沒想到連臨岩市都沒能出去。
陽蘭區屬于臨岩市的一個區,他們離開陽蘭區後,到了與陽蘭區相鄰的一個鎮,在那裏,孫志彬一夥三十幾人差點死絕。
孫志彬:“我們遇到了喪屍群,數不清的喪屍堵住了去寧州的所有道路,無奈之下找了一條喪屍比較少的路,沒想到那條路通向臨岩市動物園。”
孫志彬笑得眼眶都紅了:“隊伍裏都是些體質普通的人,”他看了眼郎震和刁楚:“很多人末世前連雞都沒殺過,一路上被死亡逼着,戰鬥力也沒有提高多少。”
“還沒有進動物園的範圍,就被一群變異孔雀咬死了。”
話說到這,車上的人也聽明白了。
和老人一起的年輕人吸吸鼻子,雙手捂住腦袋。
郎震和刁楚沒有說話。
餘犀也沒說話,她坐在座位上,腦子裏開始勾勒孔雀的樣子,模模糊糊勾勒出個大概。
她大概也記不清孔雀長什麽樣子了。
餘犀想,什麽時候去那個動物園看看。
她想看孔雀。
車子在山林中行駛了一個多小時,經過一片泥地時,輪子陷進泥地裏,幾人下車推車。
過了泥地,又開了十幾分鐘,終于看到了遠處的馬路。
郎震歡呼一聲,跟着前面的車子開上馬路,把所有車窗打開,任由風吹進車裏。
他腦袋伸出車外,對前面的車吆喝:“直接去陽蘭區嗎?”
上官南的腦袋從前面那輛車裏冒出來,大聲回道:“是!”
距離陽蘭區越近,路上遇到的喪屍越多。
馬路上有只喪屍搖搖擺擺靠在路邊走,和車子側身而過,然後餘犀就見那只喪屍轉換方向,朝他們車子追了過來。
但它行動不快,動作比她還僵,很快就被車子甩遠了。
繼第一只喪屍後,餘犀看到喪屍的頻率越來越高,在過某個路口時,看到十幾只喪屍慢吞吞走在馬路上。
車子一直沒有停下,一口氣開進陽蘭區。
最初的地界沒有多少房屋,到處是小山丘和楊樹,開過一段距離,房屋越來越多,逐漸出現聚集的村落。
又走了十幾分鐘,視野中出現高樓。預示着他們即将到達陽蘭區中心。
車停在一家小超市門口,周圍沒有其他人,也沒看到喪屍。
餘犀跟着下車。
超市的門從裏面鎖上了,劉國裏走到門前,敲敲玻璃,沒有人回應,他又喊了幾句,仍然沒人應答。
劉國裏:“看起來裏面沒人。”
郎震:“直接進吧。”說着掏出一根鐵絲,插進鎖扣裏轉動幾下。
門鎖咔噠一聲打開,郎震推開玻璃門,招呼一聲劉國裏,兩人擡起卷簾門。
出乎衆人意料,小超市裏的東西居然沒有被人搜刮掉, 貨架上雜亂的放着日用品和吃食。
餘犀落在最後,跟在衆人後面走進超市。
超市面積不大,大概60平方左右。幾面牆上立着貨架,中間也并排擺着幾架貨架。架子上雜亂的擺放着各種百貨。
倒是中間的貨架倒了下來,搭在另一架上,周圍地面上灑滿了東西。
16、不要告訴別人
餘犀撿起一個變了顏色的小玩偶,豔黃色的玩偶掉了顏色,變成了淺黃色,有些地方還泛起白色,看起來和常年在陽光底下曬過一樣。
玩偶的一只耳朵被什麽東西撕扯了,靠幾根白色的細線勉強和身體連在一起。
她走到貨架下,看到地上有一灘黑色的痕跡,微微翕動鼻子,還能聞到血液的腥臭味。
有人在這裏受過傷。
餘犀繞過血跡,走到另一邊,果然,在架子另一側上看到了幹涸的血跡。
她低頭,在地面上找到零星的血滴。
餘犀仔細聞了聞,在頭頂的位置聞到了相同的味道,還有極淡的屍體腐爛的臭氣。
她順着氣味向上看去,看到了頭頂的天花板。
架子上突然多出一只手,那手在血跡上抹了下,一道聲音緊随着響起,“很久了。”
餘犀低頭,看到陳焰站在她身後,胳膊繞過她肩膀。
陳焰一邊說話一邊收回肩膀,他仰頭,目光同樣落在頭頂的天花板上。
餘犀順着他視線看過去,想到什麽,忽然開口對他說:“你能,聞得到?”她盡量把意思表達清楚些:“上面的味道。”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餘犀發現,人類的嗅覺、聽覺、視覺等方便比動物要弱得多,但陳焰好像不一樣。在叢林裏的時候她就發現了,陳焰的聽覺很敏銳,他能聽到好幾裏外的動物的叫聲和螞蟻爬過的沙沙聲。
這很不尋常。
人類是聽不到的。
像劉國裏他們就聽不到這種聲音。
餘犀想到這裏,心裏湧起一股隐秘的說不上的感覺,和活着的時候開心的感覺類似。
她突然覺得自己不是單獨的異類,或許,陳焰也是個異類?
餘犀期待地看着陳焰。
陳焰眉頭蹙在一起,看着天花板沉思,大概十秒左右,他收回視線,看向她,抿唇沉聲說:“聞得到。”說完沒有挪開眼神,仍然看着她,眸子裏的神色晦澀難明。
陳焰:“你也能聞得到?”
餘犀扯扯嘴角,露出一個腼腆的笑容,想也沒想的點點頭。
然後她就見陳焰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陳焰還想說什麽,收銀臺處傳來喊叫聲,郎震走到一扇門前,用斧頭鑿開門後的鎖,對他們喊道:“這裏有樓梯!”
餘犀聽到後就要走過去。
陳焰一把拉住她,他比她要高很多,拉人的時候把她整個人罩在身下,低頭附在她耳邊:“不要告訴別人。”
餘犀愣神:“什麽?”
陳焰這時已經松手,大跨步往樓梯口的方向走。
餘犀走到樓梯口時,郎震他們已經上樓了,一樓只剩下上官南,站在門口張望放哨。
餘犀順着樓梯爬上去。
樓梯很窄,臺階上也有黑色的血跡,轉角的扶手處還有一個黑色的血手印。裏面的牆上只有一個很小的窗戶口,還是背光的,導致樓梯間的光線很暗。
到了二樓光線才好了些。
二樓比一樓還亂,樓梯口的地方堆積了很多空紙箱,大的小的都有,随便落在一起,有些還掉在了臺階上。
空紙箱把樓梯口差點堵嚴實了,餘犀身體貼在扶手上,勉強擠了出去。
也不知道郎震那群人怎麽進去的。
到了二樓,發現之前進來的一幫人站在一扇門口,餘犀走過去,看到門半掩着,幾人的臉上都不好看。
她湊過門縫看過去。
房間裏有張大床,床上躺了一具屍體。屍體死的時間太久,血肉早已腐朽了,整具屍體皮膚發黑,緊貼在骨頭上,身上還有一些死掉的蟲子屍體。
他的胸口插了一把水果刀。
床上除了那具屍體,還有一個冰櫃。
郎震正站在冰櫃前面,臉上表情一言難盡。回頭瞅瞅衆人,指着冰櫃說:“老子還沒見過這麽慘的喪屍。”
其他人沒忍住好奇心走了過去。
冰櫃不大,看起來是超市用來裝冷飲雪糕的,只見裏面蜷了具屍體,那屍體一看就是變異了,胳膊斷裂,脖子骨折,身體呈現出一種扭曲的姿态,從他張開的嘴裏能看到衣服的布料和幹了的血肉。
殷菁眉說道:“真是一對苦命鴛鴦。”
床上的屍體是個男人,冰櫃裏的是個長發女人,她這麽想很正常。
就超市裏的情況看起來,應該是末世初期來臨時,經營超市的夫妻躲在裏面,只是妻子不小心被喪屍感染了,丈夫将變異的妻子制服困進冰櫃裏,但與妻子的打鬥中他也受到了感染,為避免自己變成喪屍,丈夫拿水果刀把自己捅死了。
除了這間卧室,其他地方沒什麽異常。
幾個男人用床單把屍體裹起來,連同冰櫃一起擡下去,挖了個坑就地焚燒。
兩層樓的小超市不算大,衆人沒在二樓找到洗澡的地方,決定繼續趕路。
又走了大概十幾裏路,在鎮上找到一家快捷酒店,車子在酒店門口停下,他們打算在這裏過夜。
房間內,餘犀擰開花灑,任由冷水澆灌在身上,她脫掉的衣服扔在地上,被水濺的濕透。
餘犀抹掉臉上的水,擡起胳膊看了下,常年見不到光的地下導致她的皮膚非常白皙,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現。
她打了個哈欠,洗好後走出淋浴間。
從更衣櫃裏随便找了身衣服穿上,走到窗戶前。
她住的房間在三樓,透過窗戶能看到遠處的樓房,樓房有高有矮,有一些高的超出了她的想象。她都不知道原來樓也可以蓋的那麽高。
餘犀目光轉移,看到街道上晃蕩的喪屍。
鎮上不比荒漠,到處能看見游蕩的喪屍和角落裏喪屍的殘肢。
有兩只喪屍慢吞吞挪到酒店門口,歪着腦袋往車子裏看了兩眼,沒看到人類後又轉過身,挪着步子走開了。
吃飯的時候,孫志彬問郎震他們有什麽打算,郎震的目光看向殷菁眉和陳焰。
殷菁眉注意到他視線,擦擦嘴說道:“去五安山監獄。”
孫志彬有些想不通,五安山監獄在荒漠裏,陽蘭區雖然是去五安山監獄的必經之路,但兩個地方方向完全相反,他們相遇的那片樹林就在荒漠邊上,他不明白這群人為什麽舍近求遠,又跑到陽蘭區這邊了。
直接從樹林沿着馬路開進荒漠不就好了?
他要是知道這群人就是從荒漠裏出來的,估計會更納悶。
孫志彬想到這裏直接說了出來:“那你們為什麽要來陽蘭區?物資不夠?”
殷菁眉聞言閉嘴。
郎震摸摸腦袋,嘿嘿笑了兩聲:“也不是……就是……”他吭哧半天,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出原因:“就是找不到去監獄的路了。”
說到這瞪向劉國裏:“劉哥,你不是說你知道路麽!”
劉國裏:“我感覺我應該知道。
”
殷菁眉呵了聲,憑着劉國裏的感覺,他們在荒漠裏兜了好幾天圈子,好不容易遇到個人,結果還是沙榮那群渾子。
孫志彬顯然見多了他們這種,說:“荒漠裏地勢複雜,五安山監獄建在綠洲附近,那地方确實不容易找。”
郎震:“孫叔你知道路嗎?”
孫志彬搖頭:“我不知道。”
郎震失望地哦了聲。
孫志彬:“但我知道有一個知道。”
他說的那人是他某次在躲避喪屍時遇見的。
孫志彬:“我那朋友姓馬,住在市中心大廈,以前在五安山監獄做過一段時間獄卒,結婚後不想跟老婆兩地分居,就辭了工作,在陽蘭區給人當保安。”
市中心大廈距離他們所在的位置有50多裏,幾人商量好明天出發,聊了會後各自回房睡覺。
餘犀躺在柔軟的床上,一時間有些睡不着,她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門走到樓道裏,四處轉悠起來。
走到接待處,透過落地窗,意外地看到了陳焰。
晚上九點,酒店外圍一片漆黑,她看見陳焰站在酒店前方的人行道上,正往某個方向走。
餘犀收回視線。
黑暗對餘犀沒有什麽影響,白天和黑夜對她的視力沒有太大的影響,硬要說起來,她晚上甚至比白天看東西要清晰。
夜晚也更讓她自在些。
餘犀推開酒店後門,順着牆邊走到酒店前方,穿過人行道,看到陳焰正站在一棵樹下,擡手揪樹上的葉子。
陳焰聽到她的腳步聲了,扭頭看了過來,見是她後又收回視線。
餘犀走到他旁邊,他手上已經摘了一部分葉子了,又摘了幾片,握在手裏不打算摘了。
陳焰挑出一片葉子遞給她,在她接過後問道:“你出來做什麽?”
餘犀很老實的回答:“找你。”
陳焰愣了下:“找我幹什麽?”
餘犀沒吭聲,她也不知道找他幹什麽。
路邊的燈成了擺設,玻璃燈罩不知道被誰砸碎了,露出裏面歪掉的燈芯,附近很安全,喪屍在夜晚很少會成群出現,不用擔心會遇到它們。
這地方的變異的動物少之又少,變異的植物也被路過的人殺死燒成了灰。
兩人沒打算回酒店,站在原地不動。
過了半晌,餘犀想起來陳焰會去五安山監獄,問道:“你們為什麽要去五安山監獄?”
她純屬于沒話找話,想起來就問了。
陳焰突然顯得很沉默,沒回答她的問題,捏起一片葉子吃起來,很快吃完整片葉子。
就在餘犀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說:“找我父親。”
餘犀:“父親?”
陳焰嗯了聲。
他沒繼續往下說,手裏的葉子塞進上衣口袋裏,往酒店那邊走。
兩人距離酒店很近,不到兩分鐘的路程,這麽近的距離中彩票一樣遇到了一只喪屍。
喪屍的左腿血肉模糊,不知道是被同類啃的還是臨死前摔得,頭發稀疏的蓋在腦袋上,一只眼眶裏眼睛腐爛化膿,上嘴唇的皮膚被人整個撕掉,能看到裸露出來的發黑的牙齒。
它嘴裏發出嗬哧嗬哧的聲音,聽見動靜時停下腳步,搜索聲音來源。
陳焰按住餘犀的肩膀,蹲在人行道旁,示意餘犀不要動。
餘犀老實蹲好,為了聽陳焰的話,連氣都不喘了,屏住呼吸的同時看着喪屍。
兩人躲在綠化帶後面。
那只喪屍沒聽到聲音,又開始挪動腳步,很快走到兩人面前,它像是察覺到了異常,腦袋往下,身子側住,仔細聽動靜。
确定沒聽到後,喪屍僵直起身,拖動斷腿離開。
陳焰在喪屍走出十幾米後,拉起餘犀,沒理會喪屍,宛若什麽也沒有發生。
餘犀指着喪屍:“不殺死他嗎?”
陳焰輕咳一聲,懶洋洋說道:“懶得動手。”
17、路遇喪屍
去找孫志彬說的馬姓朋友的路上并不順利,甚至算得上驚險。
車子開出酒店,在孫志彬的指揮下沿着某條道路直奔臨岩市市區。
馬路寬敞,路上的車子也不多,零零散散能遇見幾只喪屍。
順風順水開了一個多小時,幾人遇上了麻煩。
郎震看着面前被堵得嚴嚴實實的隧道,胡亂抓了把頭發,一腳踢在車輪子上,說道:“這他媽要怎麽過去?”
頭頂上是高速路,十幾米的隧道被車輛堵實,一輛紅色大卡車橫亘在隧道口,後面還有撞擊到一起的轎車。
郎震透過卡車,還能看到轎車裏扒住窗戶啃噬的喪屍。
劉國裏走到卡車旁,用力掀開車門,動作靈活的竄進車裏。沒過十秒鐘腦袋伸出車窗,沖幾人喊道:“車子開遠點!”
上官南坐在駕駛座上,剛想說開遠點幹什麽,就聽卡車啓動的聲音傳出來。他猛打方向盤,轉了彎後往後邊開去。
兩輛車子開遠後,就見劉國裏操縱着大卡車調轉方向,車頭對準隧道,一腳油門沖了出去。
車體相撞的吱呀聲和金屬刮蹭水泥的聲音,卡車将前面一輛白色轎車車門撞凹,頂着車子前行,靠蠻力在隧道中清除了一條路。
上官南踩動油門,緊跟在大卡車後。
餘犀老實的坐在車後座,跟着衆人沖出隧道。
過了隧道後,路上的車輛漸多,喪屍也變得越來越多,成群的喪屍在馬路上晃蕩。
無數喪屍的殘肢斷臂挂在綠化帶上,本應該是綠色的葉子密密麻麻都是黑點。
一棵冬青順着人行道瘋狂爬動,扒住一只喪屍的腦袋,根莖狠狠插進喪屍眼睛裏。
喪屍的喉嚨裏發出嗬嗬地掙紮聲,變黑腐爛的雙手掐住冬青,不僅沒把冬青拽下來,手上反倒又被插了根須。
一棵高大的梧桐樹随風搖擺,粗壯的樹幹和長了黑斑一樣,宛如漫畫中的鬼樹。
劉國裏開着卡車在前面開路,後面兩輛車緊随其後。
車子啓動的聲音太大,很快引來了喪屍。
一只又一只喪屍朝馬路中央聚集起來,往車的方向奔來。
它們動作緩慢,但數量太多,遍布車輛四周。
前方的喪屍直沖馬路中央,擋在必經之路上。
劉國裏認準方向,看到喪屍後猛踩油門。
高大的卡車直線竄出去,喪屍脆弱的身軀被撞成畸形,倒下後被輪子碾過,徹底成了一灘爛泥。
後面兩輛車就沒那麽好運了。車子沒有卡車高,聚集起來的喪屍拍打車窗,有只喪屍扒住後車窗,隔着窗和餘犀來了個臉貼臉。
餘犀這次坐在最後一輛車上,後排除了她只有刁楚。
郎震招呼一聲:“做好準備,我要加速了。”
餘犀聞言急忙坐好。
耳邊傳出撲哧一聲,擡頭就見刁楚看着她笑。
刁楚屬于冷美人那款,長相不算出衆,但氣質獨特,看人的時候給人一種睥睨的感覺。她臉上極少有表情,笑起來的時候更少。
餘犀愣了下。
刁楚目光和她對視兩秒,收斂笑意,挪開目光,視線放在車外的喪屍身上。
那只喪屍既沒有被甩掉也沒有放棄,雙手仍舊死扒着車子,牙齒咬合的聲音隔着車窗都能聽見。
它嘴巴張開,腐爛的嘴巴裏有紅色的血肉,不知道從哪個倒黴鬼身上啃下來的。臉不停貼在車窗上,窗戶上很快出現一灘黑色的惡心液體。
刁楚掏出匕首,見餘犀一直看着喪屍,說道:“惡心嗎?”
餘犀沒感覺喪屍長得惡心,就覺得它味道惡心,聞言點頭:“惡心。”
刁楚示意她離遠點,她俯身過去,沖郎震喊道:“開後車窗。”
郎震雲裏霧裏:“開後車窗幹嘛?”嘴上這麽說着,後車窗應聲打開。
那只喪屍反應不靈敏,車窗開到一半才注意到,腦袋奮力往車裏鑽,刁楚半站在座位上,曲身車窗前,不知道哪裏找的磚頭,狠狠敲在喪屍腦袋上。
喪屍仰面倒下,摔下車去。
刁楚連同磚頭一塊扔出車窗,招呼郎震關窗。
卡車龜速行駛了十幾裏,喪屍不僅沒有變少,反倒越來越多。
大批喪屍席卷而來,迎面撞上大卡車。
劉國裏喘着粗氣,看着擋風玻璃上的喪屍軀體,沉穩地面龐第一次出現裂痕。
圍堵在卡車前的喪屍太多,輪子底下也盡是喪屍的殘肢斷臂,他用力踩油門,車速也沒能快起來。
又行駛了幾公裏,卡車停在馬路中間,徹底不動了。
郎震看着前面停下的車,搖下車窗喊道:“老劉你幹嘛呢?開車啊!”
劉國裏聽着車窗傳來的喪屍拍打聲,無奈地癱在座椅上,閉上眼睛,幾秒後睜開眼,發現車還沒動,被迫接受事實。
他在車裏翻找,找到一根嬰兒手腕粗的鋼管,大概半米長,前粗後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