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打掩護的男人,低聲說:“劉哥?”
敦厚男人露出含蓄地笑意,自我介紹說:“劉國裏。”
餘犀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也認真說道:“餘犀。”
她剛一說完,躺屍旁邊的殷菁眉撲哧笑出聲,瞅着她說:“你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他的名字,你就要重複一遍自己的名字啊?”
餘犀聞言點頭。
殷菁眉本來是想調侃她的,見她認真點頭,頓覺沒趣,撇撇嘴重新躺回去。
郎震開口,把話題重新引到劉國裏身上,對餘犀說:“劉哥可是我們這兒的鎮隊之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開得了車做得了飯,殺得了喪屍護得住隊友。”他誇獎一通,盯着餘犀又說:“怎麽樣,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啊?”
餘犀還沒來得及回答,蹲在溪水旁清洗衣角血漬的刁楚冷冷開口:“隊裏不養廢物。”
餘犀嘴裏咀嚼廢物兩個字,覺得自己應該不算個廢物,于是說道:“我……不是廢物。”
刁楚神态冷漠,沒有接話。
餘犀像确認什麽,又像宣告一般,一字一頓說:“我……很……厲……害。”
12、上車
周圍安靜下來,只有風聲和叢林裏獨有的沙沙聲,靜谧地過分。過了幾秒鐘,上官南肩膀抖動,手握成拳頭抵在嘴邊,還是沒能忍住笑出聲,他的笑聲像是開關,點燃了其他人的笑穴,一衆人跟着狂笑起來。
連一直沒什麽表情的陳焰也扯動了幾下嘴角。
殷菁眉笑得最大聲,肩膀直抖。
刁楚停下手上的活,跟着其他人一起笑。
Advertisement
餘犀站在原地,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麽,她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哪裏好笑,只好疑惑地看向陳焰,期待他給個答案。
陳焰收斂住笑意,想說什麽,一開口忽然咳嗽起來。
他這次咳嗽,有種停不下來的趨勢,連續咳嗽了好多聲也沒有止住,面色比先前也更加蒼白,臉上的血色褪的幾近看不到,脖頸的血管因為用力暴起凸出。胸膛在薄襯衫下劇烈起伏。
餘犀甚至聽到他胸口再次傳出那種呼哧呼哧的、宛如風刮葉子的聲音。
其他人倒像習慣了陳焰這副模樣,只是在他咳嗽劇烈的時候掃了兩眼,該笑的依然在笑,沒有受到影響。
餘犀走過去,在陳焰身邊蹲下,見他咳嗽一陣,揪了片葉子放在嘴裏嚼,她仔細觀察了下,也不是什麽獨特的葉子,就是随手摘的。于是起身走到一棵樹邊,找了兩片又大又好看的葉子,一片遞給陳焰,一片擱在自己手心。
陳焰看了她一眼,接過葉子開始嚼,很快吃了大半片。
餘犀學着他的樣子,将葉子放進嘴裏也跟着一起嚼。
兩人安靜地坐在一起嚼葉子,沒顧上聽其他人笑。
上官南笑夠了,見狀,撿起塊小石子扔在餘犀腳邊,看着餘犀手裏啃着的葉子,哎了聲說道:“你不覺得難吃嗎?”
餘犀咀嚼的動作頓住:“什麽?”
上官南:“我說,你不覺得葉子很難吃嗎?”
陳焰喜歡啃葉子他是知道的,加入隊伍的第一天,他就看到陳焰在吃葉子了,私以為這是他的特殊癖好。有次見他啃葉子,上官南沒忍住,也揪了片跟着啃,啃兩口就沒興趣了,葉子這種東西又澀又苦,嚼在嘴裏還有股怪味,咽進喉嚨裏的時候苦得嗓子難受,卡了刺一樣。
他當時就想,這輩子真淪落到沒飯吃,他寧願啃樹皮也不會啃葉子。
由此得出結論,陳焰真是個怪人。
見餘犀面不改色跟着怪人一起啃葉子,上官南好奇心驅使下開口詢問。
餘犀手裏的葉子只剩一點,葉子邊緣能看到細小的牙印。
她捏着葉柄,轉動幾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上官南的問題。
葉子難吃?
難不難吃她不清楚,她完全感覺不到味道,葉子嚼進嘴裏唯一的感覺就是讓她有件事情做,活動一下常年得不到運動的牙齒。至于口感,既不難吃也不好吃。
她想了想,沖上官南說道:“不難吃。”
就是也不好吃。
沒什麽味道。
上官南看她的表情複雜到難以形容,先是震驚她的回答,然後接受現實一般,深深看了她一眼,看完她後又去看陳焰,最後搖搖頭,一副兩人不可救藥的樣子。
餘犀和陳焰兩人圍坐在一起啃葉子,開始時其他人還覺得驚奇,時不時看兩眼,後來覺得沒趣,也就沒人看了。
餘犀啃完第一片葉子,手裏還握着幾片其它的葉子,葉子不是她自己摘的,是陳焰摘了遞給她的。
葉子也不是同一棵樹上的,有長在樹上的,有長在灌木上的,還有一部分是草葉子。
陳焰面無表情地嚼葉子,嚼了一會兒開始打瞌睡,他手上的葉子還沒啃完,整個人靠在樹幹上睡着了。
他睡相很好,腦袋偏靠在樹幹上,微微垂頭,前額過長的頭發遮住他的眼睛,雙手規規矩矩交握在一起,放在肚子上,很久也不動一下。
餘犀聽着陳焰平穩的呼吸聲,默默啃完手裏的葉子,又把他手裏剩下的葉子拿過來,抱着膝蓋坐在原地慢慢啃。
她啃得很慢,咬一下要咀嚼很久,細細感受牙齒撕碎葉子的感覺。
餘犀啃完葉子,去摸上衣袖子,沒在袖子裏摸到東西,眉頭蹙在一起。
她記得她在袖子裏放了瓶水。
按按後腦勺,在想水到底是被她喝掉了還是在路上掉了。想了一會兒沒想起來,幹脆閉上眼睛,靠在樹幹另一側睡覺。
她最近變得越來越愛睡覺了,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好現象。
餘犀是被刁楚叫醒的。
陽光正盛,光線透過葉子縫隙照在她臉上,耀得她睜不開眼睛,只好伸出手擋在眼睛上。
刁楚背光站在她面前,見她醒過來後,什麽也沒有說便走開了。
餘犀目光順着她,看到溪邊搭起的簡易爐竈和一口大鐵鍋,爐竈是用石頭和泥土堆積的,底下是熊熊燃燒的烈火,焦灼的石頭邊緣燒出了黑色。
她知道這是叫她吃飯了。
餘犀扭頭看向陳焰的方向,沒在樹幹旁看到陳焰,倒是看到了劉國裏。
劉國裏換了件短袖襯衫,手裏抱了一捆柴,正抱着柴木往河邊走,一邊走一邊擡起胳膊,用袖子擦拭滴到眼睛裏的汗。他襯衫背面濕了一圈,看起來是被汗浸濕的。
刁楚早已經走到爐子旁,見餘犀坐在原地沒動,喊了她一聲:“餘犀。”
餘犀應聲,慢吞吞爬起來,走到刁楚身旁。
她坐在距離爐子很近的地方,其他人遠遠坐着,即便離爐子很遠,也能感受到熱氣翻滾而來。
餘犀看到刁楚裸.露的胳膊上起了一層汗珠,摸摸自己幹燥的皮膚,起身挪到離爐子遠一些的地方。
鐵鍋很大,比她在沙榮那裏見過的鍋都要大,黑色的大鐵鍋底部被火苗灼燒着,有紅色的亮點貼在鍋底,泯滅又亮起來。鍋裏咕咚咕咚冒着乳白色的泡泡,肉塊的香氣飄浮出來,随着湯底滾動,能看到裏面的肉塊和各種顏色的蔬菜。
餘犀吸吸鼻子,覺得好聞,又吸了吸。
郎震見狀哈哈大笑,說:“怎麽樣?香不香?”
餘犀點頭:“香。”
郎震:“這雞可是我和上官廢了好大力氣才逮住的,”他瞥了眼上官南,半是邀功半是吐槽:“你不知道這玩意兒有多難捉,和成精了一樣,滿山的亂竄,還動不動就飛樹頂上,要不是它們身上沒異常,我都懷疑它們被喪屍啃了。”
餘犀點頭,低聲說:“沒有被喪屍啃。”
被喪屍啃過的東西會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怪味,像腐爛的屍體一樣的味道,她現在沒有聞到這股味道。
郎震挑眉:“當然沒被咬。”
劉國裏将柴木放到一旁,抽出幹枯的枝條折斷後塞進簡易爐子裏。本來有些減弱的火勢又強烈起來。
他凝視鍋底忽閃忽滅的亮光,眉頭發緊,忽然開口說:“要下雨了。”
郎震安靜下來,扯扯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那可真夠倒黴的,但願我們離開這破地兒再下。”
劉國裏沒說話,繼續沉默着往爐子裏添火,等他覺得差不多到時間了,抽出幾根沒有燒透的木頭,拿着戳進水裏。
一陣水流蒸騰的滋滋聲後,劉國裏扔掉木頭。
他再次回到爐子前,爐下的火也差不多快熄滅了。
刁楚從車子後備箱裏抱出碗筷,是餐館那種消毒塑封的,碟子、碗、筷子和勺子一應俱全。
她遞給餘犀時,餘犀下意識接住。
餘犀接過碗筷,學着劉國裏的樣子拆開塑料膜,見劉國裏拿水壺往碗裏倒水,她也有模有樣的學着,往裏面倒上熱水,仔細沖刷了一遍。
刷完後乖乖把碗放到面前的石頭上,安安靜靜等待開飯。
一直等到陳焰過來,才正式開飯。
陳焰從密林裏走出來,他褲子上沾了些黑色的汁液,走路緩慢,左腿比右腿的步子邁的要小一點,膝蓋盡可能呈現最放松的姿态。
膝蓋處的褲子上破了一個大洞。
劉國裏将碗筷遞給他,說:“膝蓋受傷了?”
陳焰點頭,接過碗筷,坐在餘犀旁邊的位置,把碗放在面前的石頭上,和餘犀的碗并排放着。
和慣常見陳焰受傷一樣,沒人問他怎麽受傷的,傷口嚴不嚴重,要不要清理,僅僅是看了他幾眼,便不再注意他。
餘犀嘴裏咬着蘑菇,思索接下來要去哪兒。
蘑菇沒什麽味道,韌勁很足,她起初嚼起來有些費勁,嚼了一會掌握了力度,慢慢覺得這東西比葉子好,更能鍛煉咬合力。
她能感覺到平英離開叢林了,這意味着她以後不能跟在平英後面,她要開始獨自在陌生的地方生活。
餘犀聞着碗裏的香氣,決定先跟在陳焰一夥人身邊。
她很厲害,不是廢物,也不會拖累別人。
這麽想着,餘犀吃掉了整整兩碗飯,搞得殷菁眉看她更不爽了。吃過飯後還推了她一把。
是在收拾東西的時候推得。
餘犀抱着洗好的碗筷,慢慢挪動着往車子的方向走。
殷菁眉從反方向走過來,經過她時故意用肩膀蹭了她一下。
她沒站穩,踉跄幾步,手上的碗摔倒地上。
有人聽見聲響看過來,殷菁眉嘁了聲,什麽也沒發生一樣走開。
餘犀蹲在地上撿碗。
泥土濕潤綿軟,碗掉在上面沒有碎,就是外面沾了層泥。她撿起來後,重新回到河邊,慢慢洗掉上面的泥。
郎震經過殷菁眉身旁,低聲說道:“欸,你過分了啊。”
殷菁眉冷笑一聲:“怎麽?我就是看不慣小廢柴,還看不慣能吃的小廢柴,你有意見?”
郎震:“……”郎震覺得這天沒法聊了。
陽蘭區的溫差比沙漠裏好不了多少,中午熱度驚人,晚上寒風刺骨,好在這裏不像沙漠,多多少少能找到躲避的地方。
離開河邊後,幾人找了個背風的山丘,躲在後面休息。
因為可能會下雨,他們這兩天不打算動身離開樹林,怕到時候沒出樹林,再遇上下雨。
雨水會另導致一些動植物離開巢穴,遇上的話不容易脫身。
索性在這裏呆到雨天結束,多做些防禦措施,也好過路途中匆忙應戰。
晚上,一夥人吃過飯,劉國裏和郎震去車裏拿帳篷,準備搭帳篷,還沒來得及開後車廂,人跑動時身體和灌木撞擊的聲音出現。
太陽早就落山,周圍還存着一點亮光,借着光能看到兩個人慌慌張張往這邊跑。
暗光下灰色的灌木叢在兩人的沖撞中搖擺壓倒,那兩個人沒有明确的方向,一直在灌木叢中往前跑,恰好遇上他們。
陳焰半個身子靠在車上,忽然直起身子,散漫的表情收起,盯着那兩個突然出現的人,朝其他人喊:“上車!”
像是空曠的地界拉起響報,劉國裏第一個響應,手裏的帳篷扔回後備箱裏,火速蓋好後備箱,跑到車門前,打開車門大吼道:“上車!上車!全部上車!”
13、危機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也沒有人去詢問,所有人都放下手裏的活,以最快的速度上車。
餘犀當時站在車子不遠處,被陳焰拉着進了一輛車,他倆是最後進車的,進到車上時車上坐着劉國裏和上官南,兩人坐在座位上,目光緊盯外面。
餘犀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手,輕輕攥緊手指。
陳焰好像感受到她的動作,低頭看了一眼,看到自己握住的人手腕纖細,能感受到骨頭硌住手心的感覺。他擡頭看了看餘犀,餘犀也看着他。
陳焰松開手掌,兩手交握在一起,抵在車窗上。
上官南坐在副駕駛上,臉色煞白,胸口狂跳,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他深吸了口氣,開口問道:“發生了什麽?”
早在陳焰喊上車的時候他就想問發生什麽了,但出于對陳焰的信任和大腦的下意識服從,他第一時間上車,現在才來得及問。
突然闖進的那兩個人也愈來愈近,因為灌木和周圍的藤蔓遮擋,兩人跑得并不快。
幾人透過車窗能看到他們手上拿着的弩.弓,看見他們兩人用弩.弓揮開灌木,并在逃跑過程中不時看向身後。
漸漸離得近了,餘犀看清了兩人的面龐。
一個青年人和一個老人。
她認識那兩人,他們沒多久前才打過照面,那個老人差點射殺了沙榮。
兩人離得愈來愈近。
其他人也看見了老人,相較于餘犀,他們看得更仔細。
老人胳膊自上到下有一道很深的劃痕,皮肉翻起,血液湧出,除了胳膊,腿上也受了傷,膝蓋鼓起一大片,衣服碎布一樣挂在身上,手臂上有很多細小的刮痕。
他旁邊的年輕人比他要好些,只有胳膊和腿上有些刮痕,沒有出現影響活動的傷痕,他背着大量箭支,扶着老人往前跑。
劉國裏的聲音響起:“他腿受傷了。”
潛意思是跑不掉了。
餘犀視線轉向老人的腿,過了一會忽然想到,陳焰的腿也受傷了。
她對陳焰說:“你的腿。”
吃飯的時候聽見有人說陳焰的腿受傷了,她沒在他身上聞到血腥味,覺得應該不是很嚴重,就沒放在心上。
這會看到老人的腿,突然想起陳焰了,下意識問了一句。
陳焰意外看了她一眼,鼻腔裏發出嗯聲:“沒事了。”
他靠近門窗,餘光掃過車外的連個男人,一改緊繃的神情,懶散的靠在車窗上。
餘犀哦了聲,沒有多問。
視線中,扶住老人的青年人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踉跄倒在地上,老人失去了支撐點,跟着一起倒了下來,他倒下去時視線緊盯車窗。
車子太明顯,只要經過這個地方的人都能看到,老人顯然看到他們了,還發出了求救的呼喊聲。
上官南抓了把頭發,不忍看人死在面前,說:“救不救?”
劉國裏:“等等再說。”他到現在沒弄清楚情況,不敢貿然下車。
幾人的視線中出現了跳躍的動物,看樣子不大,先是出現了一只,落在距離老人不遠的樹幹上,爪子拿着石子,蓬松碩大的尾巴晃動不停。
上官南驚叫:“松鼠!”
劉國裏面色好看了點:“這玩意兒可不會單獨出現。”
松鼠他們遇過幾次,比想象中要好對付一些。
果然,随着他的話音,那只松鼠旁邊的枝幹上冒出一個小腦袋,緊接着是蓬松的身體和尾巴。
第二只松鼠出現。
然後是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很快,那棵樹上站了十幾只松鼠,叽叽喳喳的交頭接耳。每只松鼠的兩只爪子抓着石子。豆大小眼警惕四周。
餘犀在它們臉上看到了不同尋常的機靈勁。
“它們變異了。”她說。
回答她的依然是陳焰鼻腔裏的嗯聲。
上官南啧啧兩聲:“這東西可不好對付。”說話的時候掏出卡在腰間的匕首和槍支,随時準備沖出車門迎戰。
松鼠不在他的躲避範圍之內,他們完全有實力在這群松鼠的眼皮子底下救人。
上官南看向陳焰。
陳焰在松鼠出現後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沒過半秒鐘睜開,說道:“不是。”
餘犀和劉國裏看向他。
陳焰:“不是松鼠。”之前他胸口傳出一陣悸動的感覺,松鼠出現後悸動的感覺沒有消失,說明令他心悸的不是這群松鼠。
當然,這群變異的小動物他也沒看在眼裏。
陳焰目光越過松鼠,看向密林深處。
撲倒在地的老人見沒有人下車,果斷指揮青年人拖動自己,兩人匍匐灌木叢中,找了個相對安全的位置,架弩射箭,率先出擊。
老人的準頭很好,一箭下去,射中松鼠前胸,箭支正面射中,刺破內腔,松鼠尖叫一聲,很快仰倒,從樹上掉下來。
其它松鼠很快反應過來,看見死去的同伴後,尾巴上的長毛炸起,憤怒尖叫起來,各個樹杈來回跳動,手上的石頭也順勢扔出去,砸在兩人的位置。
松鼠憤怒起來不可小觑,十幾只變異松鼠的戰鬥力堪比一只大型動物,石頭下雨點子一樣落在兩人身上,很快将兩人砸的頭破血流。
年輕人躬身守住老人,老人拉弩射箭,瞅準機會,再次射殺三只松鼠。
剩下的松鼠瘋了一樣從樹上蹿下來,躍進灌木叢中飛奔而來。
上官南手拿匕首,看向劉國裏。
劉國裏目光移向陳焰。
陳焰半阖眼皮,咳嗽一聲,淡淡說道:“開車門。”
陳焰的話宛如久違的命令,車門迅速打開,劉國裏手拿弩.弓,滾進灌木叢中,上官南緊随其後。
陳焰也拿起一把弩.弓,開車門時想起什麽,回頭對餘犀說:“呆在這別動。”說完打開車門躬身下車。
另一輛車上的人憋了很久,看到陳焰他們下車,也跟着下來。
刁楚身體微弓,盡量放低姿态,掃視了一圈草叢,目光盯在某個位置,手上的匕首旋即甩出去,然後是一聲凄慘地松鼠尖叫。
刁楚換了個方向,再次拿出匕首。
她身上的匕首好像無窮無盡,一連甩出好幾把。
末世前的松鼠身體較小,動作靈活,末世後變異松鼠的速度和智力突飛猛進,沖進灌木叢好似水中游魚,又狡猾又難纏。
剩下的松鼠分散開來,在灌木叢中亂跑亂竄,草木遮擋住它們的行蹤,稍不注意就會被近身抓傷。
餘犀目光落在陳焰身上,她發現陳焰藏身的地方很巧妙,地勢偏低,能比較清楚的看清松鼠的蹤跡。
在看到陳焰射殺一只松鼠後,餘犀覺得這人也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弱,也不是殷菁眉嘴裏說的整天躲在隊伍後面的廢物。
她見過他撿柴木,現在又見到他殺變異松鼠。
陳焰是弱了點,但不是弱到不能保護自己。
剛想到這裏,她耳朵動動。
類似于沙子流動的沙沙聲,還有幾只她沒有聽過的動物的叫聲。
動物的叫聲中帶着恐懼和驚慌,不多時,越來越多的叫聲響起來。
有幾聲叫聲夾在在沙沙聲中,短短時間內忽然驟停。
不過一秒鐘,餘犀手放在車門上,沒有聽陳焰的話,找到門把手打開車門,朝陳焰喊道:“陳焰。”
陳焰正瞄準一只松鼠,正要射箭,聞言收回弩.弓,眉頭肉眼可見地皺起來,回頭看她,剛要說些什麽,就聽餘犀繼續說:“有東西……跑過來了。”
陳焰愣了下:“哪個方向?”
餘犀指指南面。
陳焰側耳閉眼,很快,他聽到什麽,胸口猛烈跳動了兩下,他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匆忙收起弩.弓,不再理會亂竄的松鼠,沖劉國裏和其他幾人喊道:“上車,所有人上車!”
劉國裏和郎震聞言火速撤離,刁楚竄進灌木叢裏,拔出插在松鼠身上的匕首,擦都沒擦攥着滴血的匕首退回車裏。
只有殷菁眉不樂意,一邊嘟囔着“撤什麽撤,都快打完了”一邊被郎震拽回車裏。
老人被上官南扶進車裏,青年人跟在後面,郎震開着後車門,對青年人招手,青年人看了眼面前已經快要坐不下的車,在看到老人點頭後,跑到郎震的車前鑽了進去。
所有人上車後,車子開始啓動,轟鳴聲響起,沿着來的路開出去。
陳焰冷着張臉,腦袋抵在車窗上,車窗沒有關嚴,露出一條縫隙,他耳朵靠近縫隙,沉聲對劉國裏說:“加速。”
劉國裏加大油門。
車子在泥地裏前行,郎震的車緊緊跟着他們的車。
殘存的幾只松鼠被憤怒沖昏頭腦,沒放棄他們,一路跟在車子後面狂奔,刺耳的尖叫聲時不時響兩聲。
過了泥地,車子開到平坦的地面上,上官南才來得及問陳焰:“剛才發生了什麽?”
陳焰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腦袋靠在車窗上,雜亂的頭發蓋住半只眼睛,解釋說:“我聽到有很恐怖的東西朝這邊來。”
上官南:“多遠?”
陳焰:“一公裏。”
他擰眉:“不到一公裏,更近了。”
上官南:“什麽東西?”
陳焰:“不知道。”他又聽了下,補充道:“很多。”
好像是某種群居動物在大規模遷徙。
一旁的老人抱住弩.弓,蜷縮身體靠在另一邊的車窗上,他閉着眼睛,表情疲憊,手臂上的傷痕觸目驚心,滴滴答答往下滲血。
上官南和陳焰一邊說話一邊拿出車上的應急包,開始給老人處理傷口。
老人胳膊上的傷口很深,像被什麽東西撕裂開了,他額角冒汗,處理過程中因為疼痛渾身顫抖,末了不忘和上官南說謝謝。
上官南擺手,一邊處理一邊還有心情和老人聊天:“你這是怎麽傷的?”
傷口看起來不像被松鼠咬傷的,也不像被動物抓傷,倒像是被什麽的東西刺傷的。
老人悶哼幾聲,牙縫裏擠出話,解釋說:“在被松鼠追趕的路上,一不小心掉進別人陷阱裏,被木刺刮傷了。”
上官南哦了聲:“原來如此。”
他沒打算繼續問,老人看了他一眼,用沒受傷的那只手,解開背在身後的小包裹,遞給一旁的餘犀,主動說道:“我們在一個樹洞裏撿到一包□□,”
餘犀接過包裹,那是一個灰色的包裹,用一種很厚實粗糙的布料裹在一起,上面系了根快看出不出顏色的繩子。
她解開繩子,慢慢捋開包裹,露出裏面的槍支。
一共五把。
14、螞蟻群
老人:“拿包裹的時候那群松鼠竄出來了,這些槍,”老人看向槍:“應該是松鼠撿到,放在樹洞裏的,我們看到包裹的時候沒注意它們,以為是誰藏在裏面的,就随手拿了。”
他們搶奪了松鼠的物品,松鼠就一路跟着他們伺機報複。
老人想起死去的同伴,神情黯淡,渾濁的眼眶開始發紅。
上官南:“你們沒把包裹扔掉?”
扔掉?怎麽沒扔掉。
老人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住情緒,自嘲道:“扔了。”
拿的時候挺好拿的,想扔的時候發現根本扔不掉。不管他們扔不扔槍,那群松鼠一直跟在他們後面,沒有一點要離開的跡象。
他扭過頭,不願意看槍,為了幾把破槍,他隊伍死傷慘重,只剩下他和那位年輕人了。
車上氣氛沉默。
陳焰耳朵一直貼在窗戶縫隙上,時不時讓劉國裏轉換方向。
車子駛出十幾分鐘,眼看聲音越來越近,他關上車窗,問劉國裏:“附近有沒有空曠地帶?”
劉國裏猛拐了個彎,躲過前面的碎石堆,大腦飛速運轉。
末世前,劉國裏在陽蘭區待過一段時間,對陽蘭區附近這片地兒很熟悉,他将附近足夠空曠和合适的地點一一說出來。
他說完後,車內再次陷入沉寂。
陳焰閉眼思索,劉國裏說的地點在他腦海中成型、模拟,然後劃掉,劃到最後一個,勉強在裏面找出一個存活率稍高的地方,但他不滿意,繼續問劉國裏:“還有沒有別的地方?”
劉國裏沒吭聲,繼續思索。
正當幾人沉思時,一旁的老人忽然說道:“我知道有一個地方。”
劉國裏:“什麽地方?”
老人:“一裏外過一個斜坡,靠近石堆的地方。”
老人說的确實是一個絕佳的地點,石堆旁是片紅色灌木地,周圍靠近河邊,河水剛過膝蓋,五六米寬,對面是塊空地,地面是細膩的沙子和泥土混合而成,幹燥且沒有腐葉。
車子淌着河水,疾馳開到空地上。
車上人迅速下車。
餘犀站在車窗旁,見他們和商量好了一樣,下車後埋頭去對面的灌木叢和樹林裏撿幹枯的樹枝和葉子。
她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麽,就跟在陳焰後面老老實實抱葉子。
撿回的枯樹枝葉在車子外圍圍成一個橢圓的圈。
老人看着圈兒,好似看出了什麽,加入人群中,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搭手幫忙。
直到枯枝殘葉圍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圈,将并排的兩輛車子圍在中間,陳焰放下手裏的枯樹枝,冷聲說:“還有一段距離。”
時間愈發緊張。
郎震在車上抱出油桶,撕掉蓋子,把汽油澆在枯枝上,其他人沒有停下,仍舊往包圍圈裏抱枯枝。
好在河對岸的枯枝爛葉比較多,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做準備。
包圍圈大概半米寬,上面的枝葉堆積的不高,車輛旁的地方放滿了擺放整齊的樹枝。
十幾分鐘後,群鳥的叫喚聲和振翅聲先響起來,然後是動物跑動的聲音。
幾只爬行動物從土堆裏冒出來,搖搖晃晃爬到河水裏,整個身體落進水裏,縮起腦袋躲進石頭縫裏。
有幾只野兔竄出來,過河後瘋狂向另一個方向逃竄。
然後是每個人都能聽到的沙沙聲。
郎震停下手裏的動作,神色驟變,大吼一聲:“回車子旁!”
其他人在他話音未落時狂奔回圈子裏,緊緊靠在枯樹枝後。
陳焰是最後一個進圈的,他找到圈子稍矮的地方,動作不便的跨過圈子後。
他體質不好,剛才運動量太大,這會兒蹲在地上咳嗽不止。
他蒼白的臉龐因為咳嗽難得有了些血色。
陳焰沒起身,一直蹲在原地。
所有人的表情都非常嚴肅,緊張的氣氛一瞬間充斥整片空地。
餘犀能聽見他們胸口的心跳加速聲。
平常喜歡胡攪蠻纏的殷菁眉和極愛打趣說話的郎震也禁聲不語。
劉國裏手上拿着打火機,站在枯枝後面一動不動,目光緊盯河對面的灌木叢。
餘犀走到在陳焰身邊,也跟着蹲下,聽着他緩慢的快要停止的心跳和劇烈的咳嗽,磕巴說:“好多。”
她話說的沒頭沒尾,陳焰卻聽懂了,努力止住咳嗽,輕聲說:“還好。”說完停頓了一下,想到餘犀是個沒什麽戰鬥力的人,以為她在害怕,皺着眉補充一句:“別怕。”
他看起來不會安慰人,別怕兩個字說的很僵硬。
餘犀搖頭:“我不怕。”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沙子互相摩擦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黑色潮水一樣的生物出現在衆人視線中。
潮水蔓延過地面,漂浮在枯樹葉上,爬上灌木叢,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餘犀聽見殷菁眉怦怦加速地心跳聲,她看着周圍幾人凝重地神色,學着殷菁眉的樣子,深深吸口氣,動動面部僵硬的表情,做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但她顯然學得不夠好,如臨大敵讓她學成了生悶氣。
鼓着臉瞪圓眼睛,怒視那群生物。
黑色潮水很快越過灌木叢,蔓延到河水旁。
河水并沒有阻止它們前進的方向,為首的一批黑色生物觸進水裏,很快被河水沖走。但後面的緊随其上,河水上漂浮一層黑壓壓的顏色,和清水中浸了墨水一樣,墨色熏染開來,逐漸往另一邊河岸漂浮。
劉國裏在第一批黑色生物抵達河對岸,朝他們的方向奔來候,手上的打火機按動,火苗在焦灼地空氣中晃動。
在黑色即将抵達包圍圈時,劉國裏松手,打火機順勢扔進枯枝圈中。
呼的一聲,枯樹枝自打火機點着的地方,猛地竄起火苗,發出幽藍色地光,頃刻間點燃了整個枯枝圈。
恰在此時,黑壓壓的生物接近枯枝圈,領頭的一批變異生物蒙頭沖進火堆裏。
黑色的潮水沖進火裏後變成黃色光點,前面的光點燒成灰燼,後面的潮水緊跟在後面。
噼裏啪啦的灼燒聲響起來,空氣中彌漫起火烤焦蛋白質的味道。
這種味道很難聞,腐朽的血肉味在烈火的灼燒下散發出另一種恐怖地味道,宛如成堆的腐屍散發的臭氣。
餘犀捂住鼻子,瞳孔因為難聞的氣味逐漸往紅色的方向轉變。
她瞳孔裏映縮燃燒的火苗,在眼眸即将變成紅色時,垂下頭,掩蓋住自己身上發生的異常。
劉國裏拿起一根燃燒的木頭,扔進黑潮裏。木頭落地,黑潮中出現一小塊空地,那群生物繞過木頭,迅速爬向其他方向,然後和前方的大部隊會合。
郎震看着蔓延到叢林的黑色,驚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也太多了吧?哪來兒那麽多螞蟻?”還特麽都是些變異的。
老人靠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