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佳人侍寝
如果僅僅是因為宮女失儀,所以命人掌嘴,這确實是小事一樁,不值一提;但若是這個被懲罰的宮女竟然跳湖自盡了,人命關天,恐怕事情就鬧大了。
沈辛進宮前倒是京城提督千金,地位尊貴,但也并不意味着她可以胡來,而進宮之後不過就是個等待太子寵幸的秀女,眼下和命案牽扯到了一起,絕對不是打個馬虎眼就能随随便便蒙混過關的小事情。
沈辛和青竹匆匆忙忙趕到未明湖邊時,銀鈴的屍身已經被打撈上來了,因為泡了大半夜,她的皮膚瑩白,略微腫脹,眼睛還睜得大大的,面上充斥着心有不甘的怨念。右邊的臉頰因為被青竹打了,從顴骨到嘴角都是一片紅腫,淤血未散,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四周都是些匆忙趕來的宮女太監,秀女們倒是還沒來得及出來,沈辛站在人群之外,看見銀鈴的瞬間,臉色刷的一下白了。
竟然死了?
外頭一大清早就吵吵鬧鬧的,秀女們也都陸陸續續起來了,聽說外頭的未明湖死了人,穿衣服的動作都快了幾分。
其他秀女趕到湖邊時,沈辛仍舊怔怔地站在原地,隔着遠遠的距離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一點一點鈎住,然後漸漸地喘不過氣來。
怎麽會跳湖了?不就是幾個耳光嗎?竟然讓她起了求死之心?
待到秀女們走近些了,看見了草地上躺着的那個濕漉漉的死人以及她面上猙獰的表情,幾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素來沉默寡言不愛吭聲的施顏亭更是腿軟了一剎,幸虧身旁的宮女及時扶住了她。
最後一個出來的是銀鈴的主子,雲素。
今日無人喚她起床,她迷迷糊糊地聽見外頭有嘈雜聲,喊了幾聲銀鈴,卻沒聽見回應,于是自己摸索着穿好衣裳,走出來看究竟是怎麽回事。湖邊圍着一群人,看不真切中間是什麽,她又走近了些,豈料一見到地上躺着的人,頓時驚呆了。
“銀……銀鈴?”她艱難地念出這個名字,渾身一顫,竟是搖搖欲墜了。
負責常春閣起居的廖姑姑也趕來了湖邊,連忙扶住已然站立不穩的雲素:“姑娘?”
再一看,雲素的面頰上已然布滿淚珠,明亮的眼眸裏滿是不可置信,緊接着變成了痛苦,變成了憤怒。她轉過身去,渾身顫抖地指着沈辛:“兇手!殺人兇手!是你害死了銀鈴,都是你的錯!”
怒火攻心,又氣又恨,雲素已然不是平常那個巧笑言兮的明豔姑娘了,薛寶釵變身王熙鳳,化作猛虎朝沈辛撲了去。
沈辛本來就被銀鈴的死吓得三魂不見七魄了,眼下又見雲素不顧一切地朝自己撲來,當即尖叫一聲,卻已來不及躲閃,硬生生被對方壓倒在身下。雖是倒在 柔軟的草坪之上,但被重重地推倒在地的滋味仍然不好受,從小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哪裏吃過這種苦頭?只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雲素尖聲叫着,伸手朝着沈辛的脖子掐去:“都是你!都是你害死銀鈴!你這個毒婦!”
她使出全身力氣掐住了沈辛,直掐得對方喘不上氣來,滿臉通紅,艱難地喘着氣叫救命。四周的秀女還有廖姑姑趕忙上來拉住雲素,又把沈辛從她的魔爪之下救了出來。
“姑娘息怒,萬萬不可沖動行事啊!”廖姑姑一面拉住雲素,一面苦口婆心地勸她,“事情還沒弄清楚,姑娘不可随意怪罪他人,宮裏這等事情多了去了, 畢竟人多事也雜,偶爾出了意外死一兩個宮女太監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兒。姑娘還是先冷靜下來,等到事情水落石出的時候再來追究也不遲啊。”
“追究?還追究什麽?若不是這個毒婦無理不饒人,非要掌嘴,銀鈴又怎麽會受這等不白之冤,叫人平白無故掌了嘴?又怎麽會想不開,年紀輕輕就跳湖自 盡?”雲素氣紅了眼,一邊掉眼淚,一邊沖着沈辛尖聲叫着,恨不能沖上前去撕碎了她,“銀鈴哪裏得罪你了?自打進宮來,她對我好,凡事替我着想,就像是親生 姐妹似的。昨日你出言譏諷我、專挑我軟肋挖苦,她不過是替我打抱不平,客客氣氣地跟你說了句話,豈料你心腸狠毒,竟然叫人掌她的嘴!若不是你,她怎麽會 死?”
雲素又哭又鬧,梨花落雨的模樣叫人心中不忍,那雙明亮如星子的眼眸布滿淚珠,其中的怒火與委屈直直攻入人心。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終于撲倒在銀鈴身旁,伸手拉着她濕漉漉的手臂:“銀鈴,你起來,你快起來啊!你怎麽這麽傻,為了這種毒婦自尋短見,你這個傻子……”
衆人一時無言,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蒼翠欲滴的草地之上,那個年輕的宮女靜靜地躺在地上,皮膚觸目驚心的白,而雲素又哭得肝腸欲斷地伏在她身邊,更令人不忍直視。
這宮中人心詭谲,爾虞我詐之事層出不窮,偏這個雲素心思單純、胸無城府,這才短短幾日就和死去的宮女交了心。
但衆人也不覺得稀奇,畢竟這些日子以來雲素的表現如何她們有目共睹,不過就是個直來直去、不懂得掩飾內心想法的傻姑娘罷了。
總而言之,一上午的寧靜都被銀鈴的死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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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朝之上,沈君風和沐青卓破天荒地有了意見不統一的時候。
事情是這樣的,關于蜀地洪澇災害,秦殊傳書回宮,說是在災後重建問題上出現了很大分歧,百姓如何安置?商鋪如何重開?資金畢竟有限,究竟應該先把那些無家可歸的游民安置了,還是該先把滿足百姓日常所需的商鋪重新開張?
沈君風說,凡事百姓為先,若是災民無法安頓下來,而朝廷卻大力支持商鋪重開,難免令百姓寒心,認為朝廷重利輕民。
沐青卓眉頭一皺:“沈大人此言差矣,若是把國庫赈災的資金都拿來安置災民了,吃的用的卻不能供給,百姓難道還能啃房子不成?只有基本需求滿足了,才算是從根本上解決了洪災危機。”
大臣們意見不一,各持己見,不少人倒是對這統一派系之間的分歧揚眉,表示驚奇。
趙武一直沒發言,畢竟這洪澇拖成現在這麽嚴重的狀況大部分都要歸功于他那“能幹”的兒子,他這張老臉都已經丢盡了,還敢發什麽言?找槽吐呢?
顧祁但笑不語,這是洪災以後他頭一次覺得心情愉悅,就連楚顏走了永安宮就剩他一個的略微悲涼之感也被沖淡不少。
作壁上觀,他也會。
然而早朝後,顧祁還在去禦書房的路上就聽說了常春閣死了個宮女的事。
“怎麽回事?”他眉頭一皺,宮裏已經很久沒有出過岔子了,以前皇帝還在宮裏時,後宮争寵現象仍在,倒是出過不少類似事情,但自打皇帝偕同容皇貴妃去了江南以後,後宮沒了争寵的必要,宮妃們也就消停下來。
萬喜把方才下面的人報上來的話又重述了一遍,包括事件的起因經過高-潮結尾,一五一十,巨細靡遺。
顧祁方才還在朝上為沈君風的頭一次不再順從表示贊賞,一聽沈辛間接害死了一名宮女的事,眉頭又皺了起來。
得饒人處且饒人,這麽多年了,後宮總是沒幾個人明白這道理。雖說掌嘴一事是身為主子的權利,而那宮女僅因此事就跳湖自盡也過于輕率了,但到底事情是因沈辛的懲罰而起,難免引來非議。
“殿下打算如何處置?”萬喜猶疑不決。
如何處置?顧祁也糟心!
朝堂上從來沒有誰甘居人下,所以沈君風多年了屈居沐青卓麾下,也不過是因為沒有足夠的本事和他抗衡,只得選擇依附。而此番沈君風心知肚明太子選沈 辛進宮是為了給他增添在朝中奪權的砝碼,也好不容易懂得揭竿起義了,有了和沐青卓抗衡的勇氣,豈料在這節骨眼上,沈辛居然出了岔子。
罰她吧,那就是給沈君風難堪,一個不好就會挫掉他好不容易才肥起來的膽子;不罰她吧,去!怎麽能不罰?顧祁從小就在向一名鐵面無私、公正嚴明的君王發展,難道能當着整個皇宮的面姑息養奸、厚顏護短?
顧祁倏地停下腳步,鐵着面孔一拳砸在身旁朱紅色的柱子上,就不能樣樣都順心嗎?
萬喜默默地看了眼柱子,沒敢說話,太子殿下要跟柱子比硬度,太子妃又不在,誰趕來勸?
當天晚上,秀女們正在用晚膳的時候,太子身邊傳話的小太監已經到了常春閣門口,目不斜視、昂首挺胸地經過了好些個院子,最後停在了沈辛的小院前。
片刻之後,所有人都知道了,今夜沈辛将會成為秀女中第一個侍寝的人。
聞此噩耗,衆人的反應不盡相同。
沐念秋正在夾菜,聞言面不改色,穩穩地把菜送入口中,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看來沈君風在朝堂上有所表現啊。
崇筝夾菜的手微微一頓,唇角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戰鬥的號角吹響了?
陳熙在喝湯,小小地嗆了一下,随即拿出手絹來把嘴擦幹淨,失神片刻:沈辛這是因禍得福?
施顏亭和謝嫣然倒是都沒什麽反應,話都懶得說,前者是壓根不在乎,後者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只有雲素反應最劇烈,倏地扔了筷子,眼睛尚且紅腫着就要往外沖:“我倒要問問太子殿下這是什麽意思,縱容賤人,姑息養奸不成?”
尚儀局新來的宮女銅鈴忙上前去追:“姑娘別沖動,這事兒你去不得也管不得!”
銅鈴自然是雲素給她起的新名字。
雲素怒不可遏:“憑什麽去不得?我不過是去問問太子殿下究竟為何要縱容那個心腸歹毒的惡婦,我要把她做的醜事告知殿下,不讓她繼續蒙蔽殿下!”
這時候,對面院子的沈辛悠然送走了傳話的太監,一臉怡然自得地看着發怒的雲素:“喲,妹妹好大的火氣!”
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一切竟會進展得如此順利,想必是父親在朝中有所作為,太子也想在這個時候保住她。沈辛本來早上的時候還在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太子責罰,哪裏料到晚上就迎來了侍寝的好消息,當真是運氣好了擋都擋不住。
雲素氣得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的響,豈料她越是生氣,沈辛就越是得意,最後優哉游哉地朝她揮了揮手:“妹妹還是快些回去吃飯吧,不然菜都涼了,沒處熱可就不好了。”
完完全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只是沈辛倒是轉身回了小院,卻沒看見方才還怒火沖天的雲素竟然咬了咬嘴唇,很快平靜下來。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沈辛離去的方向,轉身的同時神情有些異樣。
這後宮的女人有三種,一種是以色侍君,一種是俘得君心,還有一種則是出生朝臣世家或財閥家庭,對帝王有一定的轄制作用,同時也是帝王用來控制世家的棋子。
以色侍君最容易,因為只要先天條件好,後天善于學習,誰都做得到,但局限性在于這個君王是否貪色。當今太子看來……并非是個貪色之人,不過也難說,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上床方知太子心。
俘虜君心最不易,畢竟人心不是什麽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東西,若是你不付出感情,很難得到別人的真心,而且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到的事情。
三種方法裏,最不費力氣的便是第三種,只要你出生于朝臣世家或是財閥家庭,根本不需花費任何力氣就能如沈辛一樣得到你想要的,但同時,這種人也是最可憐的。因為你不知道哪一日你身為棋子的作用被行使完畢,立馬就會被棄之如履。
雲素冷靜下來,慢慢地走回小院,沈辛的下場絕對不會太好。
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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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桶裏漂浮着一層玫瑰花瓣,袅袅青煙如霧似幻,帶給人一種不夠真實的錯覺。
沈辛整個人泡在溫水裏,唇角笑意愈濃,長長的黑發靜靜地漂浮在水面上。若是不說話,不勾心鬥角時,她還是很美的,風晴日暖慵無力,眉眼含春露嬌怯,眉目之間風情四起,嬌弱又引人憐惜。
她從木桶裏優雅地走了出來,青竹趕緊拿起毛巾替她擦拭身體,每一寸肌膚都細嫩光滑,宛若嬰孩。
沈辛慢悠悠地說了句:“行了,你出去吧。”
青竹一愣:“主子的衣裳還沒穿,奴婢——”
“先出去。”她微微一笑,不容置疑地說。
青竹微怔,随即聽話地出了屋子,順手帶上了門。
今日出了銀鈴的事,按理說就算沈辛不會有什麽大礙,她這個出手懲戒銀鈴的人也會死得很慘。可到頭來,主仆二人平安無事,并且沈辛還得了侍寝的好機會,青竹差不多明白日後該如何伺候這位貴主了。
門合上以後,沈辛慢悠悠地從衣櫃深處拿出那瓶從宮外帶回來的合歡露,拔開瓶塞,輕輕倒出些液體在手心,然後一點一點沿着身體往下抹。
她刻意在豐盈的胸前停留片刻,讓芬芳的花露在粉嫩柔軟的花蕊上浸漬開來,宛如初放的桃花一般美妙。纖細修長的手指繼續沿着身體向下,随後來到了雙腿之間的深幽之處。
她曲起手指,在瓶子裏重新沾了些花露,然後輕輕探入了花瓣之中,在那片隐秘的□将之抹勻開來。
神秘的香氣隐隐帶着甘甜靡麗的味道,叫人想起最豔麗的場景,尤其是閉起眼時,很多绮麗的畫面會在腦中一一浮現。
最後的最後,沈辛穿上了屏風上挂着的那件紗衣,薄如蟬翼,清透撩人。
青竹進來替她籠上了最後的罩衣,罩在外面便看不見裏面的光景。
幽香從沈辛的身體上一點一點散發出來,青竹眉頭舒展,只覺得說不出的舒服,渾身都像是被懶懶的微風拂過,可心底卻又莫名癢起來。
“主子真是美極了,想必今晚太子殿下見了您,一定會移不開視線的。”
沈辛勾唇一笑,豈止移不開視線?恐怕……要下不了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