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傅星河睡了一會兒午覺, 決定再去西湖邊逛逛,孟岽庭這麽趕着排兵布陣,就是想早點回京。
昨晚沒看夠, 傅星河還想看看白天的西湖。
秋醉禀報陛下之後, 孟岽庭在傅星河身邊安插了幾十個喬裝改扮的禁軍,一路不動聲色地保護着傅星河。
馬車行至湖邊, 傅星河下車, 慢慢踱步,一開始每跨出一步, 大腿就酸澀地跟車輪碾過似的,大約走了百餘米, 才漸漸習慣。
對着美好的湖光山色,傅星河按下了對狗男人的不雅詞彙。
種滿桂花樹的斜坡下, 七八個人坐在自帶的小木凳上垂釣,老僧入定,傅星河懷疑他們閉上了眼睛。
水面的魚鈎倏地上下彈動了下, 釣魚人立即拽緊魚竿, 往上一提, 一條巴掌長的小魚滑過天空, 落在了傅星河前方三米處。
“還挺有意思。”傅星河笑了笑,慢悠悠走過一排釣魚人背後,在靠近最邊上兩兄弟時,傅星河忽然聽見了二人的談話。
“我們、回去報告天君……夫人失敗被俘了……”
“……不想回去。家裏破,海上浪大……這裏釣魚好玩。”
聽完, 同伴也發牢騷道:“沒錢,抓幾個女人回去賣錢,下次再來, 我們把錢都帶來,就不回去……”
傅星河驟然停住腳步,盯着二人的背影。
這不是一般的人販子,他們說的語言,是她前世略能口頭交流的一門外語,不是大熙的任何一種方言。
而且根據兩人的對話,很可能是小島派來的探子,随時準備回去彙報消息,但是這探子沒見過世面,被杭州的繁華迷了眼,懼怕海上往返兩國的風險,不太想回去。
礙于沒錢,不得不回去,順便再拐賣婦女賺錢。
傅星河其他的沒聽清,光聽清楚這兩點,臉色就沉了下來,女子在他們口中像貨物一樣被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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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醉,把這兩人給我踢下去。”
秋醉不知道兩人叽裏咕嚕地說什麽,哪裏觸怒了娘娘,但是娘娘總是對的,她飛上去兩腳,從背後直接把兩人揣進湖裏。
噗通!噗通!
兩人下意識喊起“救命”,掙紮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能往岸上游。
秋醉冷笑着站在岸上,俯視二人,明明會說官話,剛才卻用別的語言交流,非偷即盜。
等他們哆哆嗦嗦地往岸上靠時,秋醉踩住他們的手指,“做什麽壞事?從實招來!”
傅星河看得眼皮直跳,怕秋醉被他們帶下去,當奸細的肯定回點三角貓的功夫,“當心。來人,把他們抓起來候審。”
四名賞枯荷的禁軍撕去僞裝,出手如閃電,将二人從湖水裏提起,扔在地上五花大綁。
傅星河壓低聲音,不讓那兩人聽見,道:“是那個島上的奸細,抓回去好好審問還有沒有同夥。”
“是,娘娘。”
這邊的動靜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傅星河的身份自然暴露了,周圍的禁軍也不好再假裝游人,紛紛冒頭出現在傅星河周圍,避免有人沖撞娘娘。
傅星河被圍觀,又不甘心這樣回去,只能盯着游人看猴的目光,看山看水,走過斷橋。
“娘娘真是天仙下凡,白娘子就是長這樣的吧!”
“陛下怎麽沒來,好想見見陛下……”
“陛下英武不凡,可不是許仙那樣的書生,陛下能單手斬青蛇,我那天見到了,抱着娘娘從馬上下來,哇——”
“……”
禁軍問:“娘娘,要不要清場?”
傅星河連搖頭:“不許擾民。”
傅星河繼續逛了會兒,圍觀群衆快把她和孟岽庭編成民間傳說,比許仙和白娘子的身份還撲朔離迷。
傅星河:“回去了。”
大家目送貴妃回去,目露不舍,娘娘真是一點架子都沒有,光是一看就文思泉湧!
回到州府,傅星河聽說那兩人不肯招,非說自己是大熙子民,不知道什麽海島,只是單純來釣魚的突然就被踢下湖。
由于對方的大熙官話說得太流利,連審問的禁軍都産生了一點疑慮,會不會是貴妃聽錯了啊?據他們所知,貴妃自小在京城長大,沒有機會接觸那個島的語言,連博學的首輔都不一定會。
傅星河脫下笨重的鬥篷,喝了一口熱茶:“本宮來審。”
招供是死路一條,不如裝大熙的良民還能逃過一劫。
州府的柴房裏,兩人凍成一團,禁軍擺了張貴妃椅,傅星河施施然坐下,“本宮聽說今天抓的是奸細,過來看看。”
兩名探子瑟瑟發抖地看着傅星河,總覺得對方非常精明,緊接着他們聽見一句熟悉的腔調。
“你們是天君派來的人?如果是,我有辦法把你們放出去,是的話就點三下頭。”
探子的腦子都快凍傻了,這一刻聽見故土的鄉音,頓時熱淚盈眶,像是見到雪中送炭的親娘,吸着鼻涕點頭,三下。
周小姐是天君明面上的先鋒,其實真正打入內部的是貴妃吧!
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相信。
傅星河切換回官話,笑道:“好了,能聽懂是吧,那就別裝了,從實招來,不然就關進水牢裏,慢慢審。”
傅星河漫不經心地彈了彈指甲,“快點說,誰要是在本宮審問期間招供,讓本宮在陛下面前立功,本宮就饒誰不死。”
一騙一哄,兩個探子根本就遭不住,生怕晚了就說不出口。
他們毫不懷疑傅星河能免除他們的死刑,畢竟她的态度那麽嚣張!如果換成剛才審問他們的禁軍,說“饒你不死”的話,他們根本就不敢信好麽!
“我說!”兩道聲音齊齊響起。
“那就分開說。”傅星河示意禁軍把人分開,“誰說得多,誰有賞。”
一刻鐘後,傅星河對比了一下兩人的口供,大致不離。
島主派了周小姐出海後,又分別派出兩名探子,随時傳消息回去。
這兩個探子不是同一撥的,但是議事廳倒了那天,不約而同前去探查,然後發現對方,一起約着喝了個酒,互相抒發牢騷。主要內容是“周小姐都失敗了咱們還搞啥呢,不如留在這裏享福。”
傅星河問他們還有沒有別人,兩人都說沒有,他們天君喜歡“二”這個數字,說一雙很吉利,“你跟另一個探子要暗中關注周妃。”
“以前有沒有從大熙強搶過婦女?”
兩人一愣,瘋狂搖頭。
傅星河冷笑:“剛才你二人說得很熟練呢。”
她一招手,禁軍給兩人一人喂了一粒藥。
藥效發作,兩人痛得在地上打滾,欲死不能,大約一刻鐘後才消停。
傅星河:“這藥兩個月發作一次,解藥放在州府。我要你二人回去,把大熙的女子帶回來,每人至少六個,等州府核實之後,給你們解藥。”
這兩人會出海,不用白不用。
“六、六個?”奸細舌頭打結,那些抓到的女人都被貴族關在後院,他們哪裏能救出六個!
傅星河:“怎麽,有困難?”
“沒、沒有。”
探子低下頭,也就是來回一趟的事,他們在小島也有身份,只幹一次,以後留在大熙讨飯,不回去就不怕。
傅星河滿意地點點頭。她一開始就看出來這探子并不是很忠心,喜歡享受,否則也不會被杭州迷了眼,逗留西湖釣魚也遲遲不回去。
傅星河:“很好,不要想着耍賴,本宮很了解你們那裏,不可能有解藥。”
傅星河說完出去,踏出門檻的那一刻,看見拐角的孟岽庭站在那裏,不知聽了多久。
“……”傅星河自己行為奇怪,也沒想瞞着孟岽庭,就是被抓現場有點尴尬。
孟岽庭上下打量她:“貴妃挺适應的。”
傅星河:并沒有,其實腿還酸着。
“懂得也挺多。”孟岽庭評價。
傅星河讪笑了下,不知該怎麽解釋,但出乎意料的是,孟岽庭說完這句就沒下文了,似乎不打算追問。
她想起孟岽庭說過“朕只問一次,要聽真話”,便明白過來。
她當時說一年後再告訴孟岽庭,孟岽庭舉一反三,把這件事也歸納到“一年後坦白”。
還蠻貼心的。
傅星河上前,高興道:“我這邊也安排好了,陛下什麽時候回宮?”
孟岽庭意味深長道:“後天,明天讓你再休息。”
“回去也是坐船嗎?”
“嗯。”孟岽庭摸了摸她的肚子,“馬車不好躺。”
傅星河判斷了一下暴君是不是在想入非非,未果,只好道:“我來的時候一直躲在船上,中途停靠也不敢上岸,吐了好幾次。”
孟岽庭捏她的臉蛋:“你偷跑還想朕可憐你?”
“沒啊。”傅星河轉了轉眼珠,“只是想告訴陛下,像昨晚那樣的,本宮會暈船。”
生活在岸上,偶爾去江心浪一把可以,一直乘船還幹那事的話,絕對會吐。
孟岽庭苦惱地皺起眉,看着笑嘻嘻的傅星河,挑眉:“暈船還高興?”
“沒啊,我哪裏高興了?”
傅星河愉快地回屋收拾東西,并且跟秋醉列出了一條特産清單,明天去買,回去送父母兄長明絮明楓伍奇,再加上太後。
夜深人靜。
傅星河打算歇下,房門一開,擅自闖進來一個暴君。
“陛下是不是忘了什麽?”
你的枕頭在隔壁,謝謝。
孟岽庭理直氣壯,目光霜寒地俯身把傅星河推到床上,仿佛他們相遇第一晚那樣不近人情。
傅星河靜靜地看着他裝逼。
“貴妃不是京城長大的嗎?怎麽聽得懂……”孟岽庭點到即止,伸手解她的腰帶,順勢探進,“是不是島上派來卧底在朕身邊的奸細,專門吹枕頭風?”
傅星河:“……”她一時竟分不清孟岽庭是不是真的在質問她,語言和動作仿佛受兩個系統指揮。
暴君生性多疑,之前打壓傅家,也是因為“疑人不用”。
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她只能道:“我不是奸細。”
孟岽庭咄咄逼人:“證據呢?貴妃跟三個月前的傅小姐判若兩人。”
傅星河答不出來,憋着氣道:“是不是兩個人,我爹和我娘還不清楚,他們說什麽了。”
孟岽庭嗤笑:“傅寒對親近之人眼瞎心盲不是第一回 了,能跟朕比?”
“那陛下說說我哪裏不一樣。”
孟岽庭好像就等着她說這句話,眼神瞬間狼變,篤定道:“貴妃這裏,大了。”
傅星河睜大眼睛,艹,你他媽真的是來耍流氓的!
孟岽庭:“證據确鑿。”
原主刻意節食,她沒有忌口,懷孕之後連原主原來的衣服都套不進去,現在想想,原因更多是胸那裏。
一切都是早有跡象,她穿不上原主衣服時就該警惕懷孕。
傅星河沒什麽氣勢道:“停——”
孟岽庭似乎也想起傅星河曾經當着他面,衣服脫下了卻不換上。
此刻,兩人心有靈犀,一起想明白了原因。
孟岽庭:“還狡辯,下次拿你原來的衣服試試。”
傅星河:“流氓,能不能給孩子當個榜樣?”
孟岽庭松開一只手,下移到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蓋住:“這樣就聽不見了。”
“是貴妃說自己暈船的。”孟岽庭控訴。為了照顧傅星河的感受,昨晚根本沒有吃飽,一想起以後都不在船上咳咳,孟岽庭就覺得要珍惜在岸上的時光。
傅星河:“……你還挺争分奪秒,馬上就要趕路回京,不應該好好休整嗎?”
“朕不是跟你說了,明天讓你好好休息。”
不然明天就能走。
傅星河閉上眼睛,敢情你早就打算好了。
孟岽庭期待地商量:“貴妃能不能……”
傅星河等着他的後文。
孟岽庭:“裝一裝奸細,讓朕審問一下。”
“滾。”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祝福,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