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狗終有一天會長大

第62章

已經是李墨失蹤的第九十個小時。

伊萊從來不知道自己能憔悴到這個樣子，只是十幾個小時沒睡的他看着像是幾十個小時沒有睡覺。

這中間沒有任何聯絡，也就意味着李墨還沒有找到，從好的方面想，大概就是并沒有更壞的消息。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伊萊苦笑了幾聲，萬一李墨突然被找回來看到他這副樣子，恐怕會嘲笑的。

一邊這樣想着，他開始打理，想要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

只是，他的心裏突然一緊，像是被人突然攥住那般，不是疼痛而是急速下墜的慌張，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伊萊發現這種下墜感從心髒迅速脹滿了整個身體。

而實際上，他的身體也重重地向地面倒了下去。

失去知覺的最後瞬間，伊萊只看到擺放在浴室門口的兩雙鞋。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在混沌之中，伊萊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卻是盤古休眠中的控制臺。

他伸出手試圖喚醒控制系統。

只是自己這雙手修長白皙卻又骨節分明動作有力，和他本來的那雙有些肉乎的手大不同。

這不是他。

伊萊意識到現在他以為的自己實際上并不是他本人。

“你好，駕駛員李墨。”被激活的程序打起了招呼。

原本就有些懷疑的伊萊一下子清楚了，自己現在“是”李墨，就像之前那次一樣，他進入了李墨視角。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伊萊自嘲道，沒想到暈倒了還能夢到自己變成了李墨，只是不知道這個夢又能告訴他什麽。

“我們的坐标？”李墨問。

“無法測定位置。”

伊萊感受到了李墨的意外，既然系統還能正常運轉，怎麽會無法判斷自己的位置，難道說是到了從未探知的星域？

“能否聯系上蛋殼號？”李墨接着問道。

“無法聯系。”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是暈倒在了蛋殼號，伊萊真的會以為他在看李墨視角傳回的影像，而且這影像還在告訴他李墨失蹤後發生了什麽。

“如果利頭部推進器移動，能量儲備可以支撐多長距離？”既然無法确認位置也和蛋殼號失去聯系，李墨打算主動離開這片區域。

“能源儲備已到達警戒線，建議關閉所有無用程序包括我，将所有能源用于生命維持系統等待救援。”控制系統不緊不慢地報告了這萬分火急的事态。

“還能維持多長時間？”

“九十九小時五十四分十八秒。十秒後我将關閉，再見，李墨。”

看着控制臺重新變黑，伊萊氣得想給夢中的“自己”也就是李墨一個頭槌，你怎麽能什麽都不做只等着蛋殼號去找你呢，現在我們根本就一點辦法也沒有啊！

可他也知道，這不過是自己的夢，他不能改變。就算可以改變，也不過是把夢中的情形改變了，回到現實中，他依然無法改變任何事。

可惡！可恨！為什麽？！

夢中的“我”似乎也感受到了伊萊的糾結和不甘，在一片漆黑中，他切斷了已經沒有用處的連接，站起來按下了上方的一個按鈕，瞬間，四周沉寂的顯示屏突然變透明了，宇宙中神秘無常的光轟的湧了進來，并不刺眼卻依然震撼。

整個駕駛艙或者說盤古的頭顱正漂浮在望不到邊的光河中，各種色彩不斷流動融和再分裂開來，它們自由自在的活動着變化着，讓人以為置身在如夢似幻的魔幻世界。

伊萊也看呆了，雖然他也經歷過很多次宇宙航行，但卻從未見過這樣一片領域

這個時候，伊萊聽到“自己”說：“巴德爾區。”

夢戛然而止。

伊萊覺得自己的後腦勺很痛，一邊呼痛一邊伸手去摸，等他坐起身來才意識到自己醒了。

腦後的疼痛告訴他現在已經回到了現實中，不用說肯定是剛剛暈倒時撞到了頭。

他站起身來，活動了下，幸好沒有別的地方受傷。

“巴德爾區？”伊萊突然念出了最後聽到的這個詞，他确定自己肯定不知道這個詞，難道說剛剛看到的真的就是李墨經歷的？！

伊萊激動起來，急忙問起了蛋殼，這個“巴德爾區”到底是什麽。

經過蛋殼長篇累牍的詳細介紹後，頭暈腦漲的伊萊大概明白這個巴德爾區是個什麽地方。

大概說來，巴德爾區位于光明帝國邊境，意思是光明神的領地。因這片直徑0.56光年的圓形區域從被發現之日起就沒有熄滅過不斷變幻的光芒，同時進入的飛船只要是靠噴出能源進行推進的都會神秘地失去動力，就算引擎沒有熄滅，卻也沒辦法前進哪怕一毫米。而失去動力的船被困在這片光之領域中無法和外面聯絡也無法判斷自己位置，飛船內部的能源使用沒有影像，可就是無法與外界聯絡，也确認不了方位，更無法被外界探知。

這片領域也就成了只可遠觀不可亵渎的禁地。

“難怪會找不到李墨，原來在這古怪的地方。”伊萊點點頭，不過李墨又是如何僅憑一眼就斷定自己是在巴德爾區就不得而知了。

蛋殼的介紹還沒完。

——經過嘗試，人類還是找到了在這裏移動的方法。這邊區域存在着大量的氣體，通過給飛船裝上翼槳，用置于飛船內部引擎的推動，可以像鳥兒一樣在這裏翺翔，只不過移動的速度過慢，所以僅僅是提供旅游服務。進入的船只可以在外界留下浮标，再把船體與浮标用特質繩索連接，當船上的繩索用完後便沿着繩索返回，離開這片區域。

“誰這麽無聊想出來這個？”伊萊覺得自己搞不懂那些人的腦回路，這麽耗時耗力就為了送人進去旅游，真的浪費。

——因為繩索标記的方法有局限性，超過一定長度便會斷裂，所以人類對這片區域的探索也僅限于外圍九億千米的範圍。

“九億千米？那才不到0.001光年？”伊萊覺得頭更痛了，如果李墨真的在那個區域，要該如何找起？

想到這裏，他突然跳了起來，急切的問蛋殼。

——李墨失蹤多久了？

——九十二小時五分四十八秒。

沒想到他居然昏過去了兩個多小時，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坐以待斃不是他的性格，伊萊一咬牙，沖出了洗漱間，想要找到趁手的家夥——沒錯，他想要自殘，人工智能蛋殼不可能對自殘的伊萊置之不理，沒有別的辦法的伊萊只卑鄙的把自己的性命當成武器。

只是沒等他把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卻突然接到了通訊請求，是達達。

接通之後，達達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氣急敗壞：“伊萊，你要幹什麽？”

本來還在為自己找到合适的道具興奮不已的伊萊瞬間蔫了下來，像是做錯事被抓了正着的孩子，讪讪地答：“沒什麽啊。”

“蛋殼說你從昏迷中醒來之後感情高漲系行為怪異，懷疑有自殘想法，你到底在幹什麽？！”達達的聲音裏燃燒着怒火，“你擔心李墨可以理解，可他還沒死呢！”

“不是，我只是，”伊萊想要解釋，然後又覺得不對勁，反問道，“為什麽蛋殼會通知你這些？”

“現在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氣頭上的達達繼續噴，“你腦子壞掉了嗎？要是你死了能把李墨換回來那我不攔着，可你換得回來嗎？好好待着不好嗎？！”

“我不是！”伊萊被達達劈頭蓋臉一頓說，把心裏的疑問暫時抛下，專心反駁起來，“你還不了解我嗎？它一個人工智能懂什麽！你信它都不信我？！”

當然，伊萊還是有些心虛，因為他的确有通過自殘威脅蛋殼讓他去找達達的想法，結果還沒來得及施行，就已經被提前“告狀”。雖然被好友怒斥，但也算圓滿達成自己原本的目的了。

至于大動肝火的達達，伊萊有自信搞定。

“是哦，你不應該那麽蠢。”達達果然還是選擇相信多年的好友，不過她下一秒說出了讓伊萊窒息的消息。

“上面通知放棄繼續尋找李墨。”

什麽？放棄？

“不是還有時間嗎？一百個小時還沒到，為什麽要放棄！”伊萊的聲音在發抖，無法控制的抖。

“蛋殼號十個小時內能到達的區域我們都排查過了，沒有放過任何疑似的物體，然而一無所獲。”那頭的達達知道伊萊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這個壞消息，但這個命令實際上在一個小時前就已經下單，如果不是街道蛋殼的通知，她還不知道該怎麽聯絡伊萊告訴他這件事。

別人不了解，她卻了解伊萊，這個家夥對李墨已經是上了心。

“告訴他們，去巴德爾區！”伊萊想也不想地說。

“巴德爾區？”達達片刻疑惑之後想起這個地方，“那在光芒帝國的境內，我們要過去需要正式申請。而且你怎麽确定李墨在那裏？”

伊萊張張嘴，還是沒忍住直接告訴了達達，是自己剛剛在昏迷中“看到聽到”的。

這個确定的确荒謬可笑，而且現在已經放棄搜索了。

“伊萊，我們已經放棄了。”達達再次說到。

“可是李墨還活着啊！你沒說确認他死亡，只是放棄繼續尋找，證明他還活着對不對？”本來在達達怒噴下氣勢弱下來的伊萊又激動了，也不管達達根本看不到他的動作表情，就這樣氣勢洶洶的對着空氣喊道。

“伊萊，他們已經放棄了。就算李墨還活着，這茫茫的宇宙中沒有救援，能源耗盡的他只能等待死亡。”

伊萊再次安靜下來，他知道達達說的都沒有錯，可每當伊萊想要接受這個事實的時候，心裏那顆嫩芽便會滴下血來，燙得他生疼。

沉默之後，伊萊問道：

“我不管別人，你願意幫我嗎？”

“怎麽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