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5)
然性向不同你這家夥還真的……挺溫柔的。
謝謝啊。金毛說,我也希望會有那一天。
“黑歷史。”
五年後的十九郎捂住臉,羞恥萬分的說。
尼瑪暗戀的老男人和金毛居然攪基了,我了個大擦你們當年個頂個的筆直筆直,我一轉身你就玩起了……居然還TM鼓勵你們的我真是蠢得能帶個蠢驢面具了!
“別這麽說嘛,當年你又不知道我是誰。”四代目眉眼彎彎的笑了笑:“對了,今晚要到我家吃晚飯麽,他做菜可好吃了。”
“秀恩愛……我的眼睛卧槽!”十九郎站起來,一秒都不能忍:“我要走了。”
“等等,”四代目叫住他,笑容慢慢消失了:“我希望你別再給他寫情書了。”
十九郎嘴角扭曲了一下。
啊啊……對啊對啊,一年一封的情書。
其實不過是個玩笑而已。
金毛,五年後的金毛,不笑起來的時候,也是很溫柔的,只是眼睛裏寫滿了認真。
認真到了殘酷的地步。
“他是不會回應你的感情的,還有,這個還給你。”
被扔在桌上的是一包種子。
是他當年給了那個男人的種子——如果有一天,那個男人陷入了危機,無法求救的話,這種東西就能用的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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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他不會需要這種東西的——那麽愚蠢的,在指望着什麽呢?
十九郎看也不看的離開了。
十九郎在兩年後,在火之國南邊的小鎮定居了。
定居的意思就是這輩子打算安定下來,想了想,寫了封信,寄到了木葉。
沒別的要求,只是想要回那包種子——怎麽說也價值不菲,比起其他小生意,他覺得重操舊業賣些藥治治病倒也不錯——不過,卻遲遲沒有回應。
那也沒關系。
構成家的要素,依然是個男人。
把全世界綁在他面前,也比不上的男人。是這個小鎮的鐵匠,□着上身打鐵的時候,也會對他暖洋洋的微笑的男人,寡言少語,卻不會拒絕他的男人。
金毛說的沒錯,是你的,終究會是你的,只能說,那個并不是他的。
就在十九郎已經不介意的時候,收到的,卻是曬幹的花瓣。
——祝安好。
那個男人給了他這樣的一句話。
再無只言片語。
十九郎突然明白了。
金毛在意的并不是一年一封不正經的情書。
在意的,是老男人在某一個時間裏,向其他人求救了——想起來,那個時候,能夠把那些花都拔掉,不讓消息傳到這裏的,也只有那位火影大人了。
這封信……想必金毛也在旁邊看着?
五年來唯一的回信。
“祝安好。”
他嘆了口氣,喃喃的,把信連同花瓣,扔進了火盆裏。
☆、83番外 狼
沈家大宅。
冬季的陰郁蒼白輕柔的覆蓋了庭院,黑色轎車長驅直入,站在二樓床邊的白芸生眼底閃過一絲陰冷晦暗的飛快悸動,按熄了手指間的煙頭。
沈波今年才不過二十歲,年輕俊秀,頗有幾分其母的柔美秀致。是從小在沈宅長大的,從停車場出來就上了二樓,房間外自有人點頭行了行禮,示意旁人開門,沈波站的筆直,冷笑道:“不如叫六哥親來如何?”
“七少客氣了,六少忙于董事會那班老頭子,如何得空為了這些小事前來?”說話的是個絡腮胡子,沈波多看了兩眼,那人也不惱,如今大局已定,所謂的成王敗寇,就算被敗寇瞧個幾眼,又能如何?
沈放的房間改成了專門的病房。沈波坐在病床邊,白芸生把其他人趕走,房間裏就只剩下三人。一病不起的沈放睜了睜眼睛,似乎并未看清最小孫子坐在床邊,白芸生湊過去,在老頭子耳邊痛惜的道:“董事長,小波回來了,您親自看看他吧。”
沈波垂眼,不帶感情的說道:“舅舅,你也出去吧。”
白芸生愕然。
沈波素來溫文有禮,如今嘴唇一抿,卻十分似那心思深沉的沈六,勾出了幾分沈家的影子。白芸生忍了忍,還是忍不住道:“小波,舅舅怎麽會害你?如今你再不争取,只怕董事會再也無人能抗那沈六,別說我,你那幾個哥哥又是怎麽出事的!”
沈波沉默了片刻,手指突然被輕輕握住了。他也回握了一下爺爺的手指,低聲道:“出去。”
門被重重甩上了。
病房裏再度安靜下來,連點滴的聲音也靜的清晰可聞。沈波深深吸了口氣,俊秀年輕的臉龐浮現淡淡的冰冷,他凝視着床上茍延殘喘,不過一息的老人,激烈的情緒幾乎不能克制的奔湧而出。
“再見到他,又能如何呢?”
這是沈睿說的,沈波還記得那時候四哥的表情,似乎是笑着,卻又有一絲說不出的嘲諷和尖銳。也許吧,拼命離開了這個牢籠之後,沈波曾經宣告再也不會回來,和其他幾個兄弟不同,他幾乎絲毫不理會幾年裏沈家的風波和其他幾個兄弟的争奪,兀自前往英國從事學術類的研究,連生活費也是打工維持。
為了這個,才依稀有了一兩分的兄弟情誼。乃至于沈家的其他人一個一個出事之後,沈六也沒有動他。沈波凝視着沈放瘦骨嶙峋的臉龐,不知過了多久,才重重往後一靠,全部的力量,盡數靠在了椅背上。
“沈其為什麽這麽養着你,”他微微低下了頭,凝視着微微發抖的幹枯細瘦的手指:“大概是因為你從小就這麽教我們吧。成王敗寇,爺爺,你就沒想到有一天,你也會成為敗寇麽。”
是他,也會舍不得,這麽快結束。
沈波離開是在兩個小時後。白芸生攔住他,與他同車,去的是賓館,一路上滔滔不絕的說着如今沈氏的偌大基業和沈六的心狠手辣,沈波閉目不語,直到白芸生說累了,鐵青着臉揮袖離開。
“Kevin?……嗯。已經定了明天下午的飛機……不用接機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是麽,那麽就在周六吧,否則就來不及趕進度了……試驗資料明天十點之前交給老師……”
挂斷了電話,沈波嘆了口氣,聳聳肩,定了下午的飛機。
三個月後,沈波收到了沈其助理的聯絡,說是老爺子去了。不帶遲疑的推辭了出席葬禮的邀請,沈波想,就算是沈其也不會出席吧,所謂的葬禮,簡直和玩笑一樣。
那天晚上他輾轉許久,沒有睡着。
kevin打趣說是不是有了別的女人,畢竟時間一久,早就該厭倦,沈波笑着說是不是他已不再合她口味,kevin笑而不語。彼此心知肚明,沈波從床上爬起來倒了杯牛奶,kevin則是打開了電視機,看着新一季的巴黎時裝秀,沈波知趣的端着牛奶去了外間的客廳,拉開大玻璃窗,俯視着茫茫夜色。
其實什麽也看不清吧。
只是這樣的時刻,總是忍不住想起小時候的事。
想起母親哭泣時蒼白的臉龐,沈波還記得她是怎麽抱住他的,用力的好像要把他鑲嵌在身體裏一樣的力氣。所以抱着幻想,結果還是被帶走了,至于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沈放的手段其實并不怎麽複雜,一大筆錢,逼得她們遠走高飛。
沈其也是同樣。
沈波閉了閉眼睛,身體靠在欄杆上,微微往前傾。溫暖的雙手從後面攬住他的腰,kevin甜蜜柔軟的呼吸輕輕吹在背脊上,他不覺笑了笑,抓住她的手指,輕柔的落上一吻。
“damon,想從這裏跳下去麽?會死的喲。”
沈波大笑。
“也許會長出翅膀呢,”笑過了他喘着氣說,轉過身來,眼睛明亮的讓周圍都失色,kevin看得微微失神,聽他動人而殘酷的聲音說道:“也許會因為飛得太高而死,總之,能活下來的人,一定是我”
他的聲音動人而溫柔。是那麽甜蜜的催眠曲。
只要聽到了,就會忍不住信服。
兩年後突然收到了沈其的死訊。
沈波作為沈家唯一還活着的子嗣,對此簡直是如同天上落下的餡餅,順理成章的回到了香港,來接機的人依然是白芸生,笑容可掬,眼底依稀有着狂喜和瘋魔。
一路上依然滔滔不絕的說,力圖讓外甥把權柄交予,絲毫未曾察覺沈波眼底微弱的閃爍的冰冷。
沈其的葬禮極盡簡單。
葬禮是安慰活人的資本,沈波對此倒是心知肚明的,葬禮當天落了幾滴小雨。結束時他轉身上車,助理接了電話,随即不卑不亢的說:“沈少,白先生出了車禍,已經送院搶救。”
沈波閉了閉眼睛,說道:“走吧。”
如此忽忽兩年一掠過,大局已定,旁人再說起,已經是驚懼多于羨慕。沈家七少,俨然是比當年的六少還要心思深沉,不可揣測的男人,偌大的基業,終究是落在了最後的贏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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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冬。
沈波六歲的生日,早上是大好的晴天。沈瑜一大早就要去學校,他是最大的那一個,總有些特權,在爺爺那裏也頗受寵愛,指使起下面的幾個弟弟來毫不手軟。沈波素來覺得他沒什麽腦子,在幾個哥哥之中最為蠢笨,但絕不說出。沈厲頗為不快,卻沒有說什麽,轉身就走了。
“他倒是好大的架子,仗着那一位是正房麽?”沈臨長了張可愛不過的娃娃臉,肥嘟嘟的臉頰,說起話來卻十足十的刻薄。在沈家,沈波抿抿嘴,只當聽不見,于是沈臨跟沈睿說:“今天還有人要來,要不要打個招呼?”
沈睿放下筷子,意興闌珊的說:“你倒是閑。”
“看來也就小波不知道了,怎麽樣,要跟你小弟弟打個招呼麽?”沈臨又湊過來,眼睛裏閃爍着戲谑:“聽說和小波一樣,是哪個小明星那裏抱來的呢,應該會比較好相處哦。”
沈波縮了縮,不敢應聲,求救的看了看沈睿。沈睿卻不理他,沈家的規矩胡鬧可以,卻絕不能捅到上面去,徒然顯得自己無用罷了。
沈默是最後一個下樓的,看來也是知道了,沉着臉悶悶不樂的坐下。沈波恨不得起身就走,但沈臨還在,若是這會兒沒得到什麽話就先走了。恐怕将來又要惹麻煩。
“爺爺那裏,你今天要過去吧?”沈默說。
沈臨撇了撇嘴嘴,說:“小睿不是要去麽?”
沈睿很不喜歡話題轉到自己身上,冷冷道:“不過是個小孩子罷了,你們緊張什麽。”
沈臨嗤笑了一聲:“你在開玩笑?吶,小波,來給我們說說什麽叫小孩子啊?昨天沈歷的蛋糕好不好吃,還有你,沈瑜前幾天才找人整你,你就這麽沒腦子?”
沈默不覺看了他們幾眼。
“沒辦法,誰讓小睿又在爺爺那裏出風頭了。沈瑜那個笨蛋除了那些也沒什麽手段了,不過他年紀最大,比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人都要更早出去,有什麽辦法,”沈臨恨恨的戳了戳荷包蛋,冷笑道:“現在還要多一個麻煩。”
麻煩……啊啊,沒錯。沈波心裏暗暗想,卻又忍不住松了口氣,既然沈臨把那個新來的當成麻煩,暫時注意力也能夠轉移了,他也好稍微松一口氣。
那一年的冬天,好像一直在下雪,沒有停止過。沈其被送過來的時候也是,沈波記得清清楚楚,那天他去主宅,依稀看見穿過花園的車子裏,有人側過頭來。
車子很快就開過去了。那個孩子有一雙冷澈的眼睛,無驚無懼,似乎連沈波也不過是風景一樣,庭院裏被白色的蒼茫覆蓋了,好像天地之間只剩下了唯一的顏色,和怔忡站在那裏的沈波。
主宅裏管家領着沈波往上走,沈波低着頭,視線落在腳尖上。沈老爺子的書房裏,沈臨和沈睿都在,畢竟還是來了,沈波不多久就進去,眼睛不由自主的瞥了那個新來的孩子一眼。
短發,長得很漂亮,是那種男孩子特有的漂亮和鎮定。沈老爺子不怎麽在意的揮揮手,讓沈波過來,銳利的視線落在他臉龐的青腫上。
“阿臨。”沈老爺子看向第三個孫子,沈臨不慌不忙,說道:“小波不小心撞在了門上呢,爺爺,我已經叫ann給他塗藥了。”
沈波喉嚨裏哽了哽,低聲下氣的說:“多謝三哥了。”
沈老爺子便不再過問,淡淡道:“沈其,你過來。”視線再不看沈波,沈其走了過來,沈老爺子慈愛的摸了摸他的頭發:“這是你三哥沈臨,四哥沈睿,至于小波,他要比你小兩個月,是你弟弟。”
沈其沒說什麽。
好像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吧。沈波就明白了,爺爺最讨厭沈其。明明知道了一切,還親手把沈其推到了風口浪尖,悠然的欣賞他們這些困獸互相撕咬和慘叫,怡然自得。
如果那就是老怪物的願望。
最開始兩年,沈其還沒有還手之力。最危險的一次沈波親眼看着他被人按進了水池裏,奮力掙紮,沈波躲在暗處,等到其他人都走了才跳下了水池,把沈其拖了上來,使勁按壓,迫他吐出水來。
沈其醒過來,眼睛裏怔怔的,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他一樣,半晌才慢慢坐起來,咳嗽了好一陣子,說:“沈波。”
沈波心跳得飛快,手指隐隐發抖。
該說什麽呢?他又會說什麽呢?
沈其轉過臉來,低聲道:“太可惜了,你該抓住這個機會的。”
沈波嘴唇動了動。
結盟的計劃,惺惺作态的哭訴,什麽也無法說出來。所有一切都化成了空白的思緒,那一刻沈波突然鼻子泛酸,不是僞裝,幾欲落淚。比任何人都隐忍着,比任何人都暗暗的忍耐着,以為不會被知道的他,卻被這麽輕易的,從裏到外的看透了。
并不覺得感動。
是恐懼、狂喜、源于骨子裏同樣的東西,還是和老怪物身上流淌的,令人厭惡的血緣和卑劣?
不會有人再這麽靠近他了。
近得就像用手指觸摸心髒一樣,輕輕揉捏着血管布滿的心髒,生出生死之間的狂喜和恐慌,卻又無可避免的沉迷和盲目在這種強大的壓迫感下。
沈其抿着嘴唇,微微笑了笑。濕潤的黑發落在那雙明亮冰冷的眼睛裏,銳利的讓人沉迷淪陷。沈波突然忍不住一陣陣的發寒,從骨子裏開始冰冷,連一絲話也說不出。
事後所有人都說是意外,是六少不小心失足掉落水池裏,連沈其也說是意外,無人在意他脖子上的淤青。過了兩天沈歷也失足,卻因為抓不住證據,就像之前那樣,抓住了證據也是毫無用處的,沈老爺子對此喜聞樂見。
大概是從那時候開始,沈波就明白了。
只有忍耐。
只有等待。
等待沈其把其他人一個一個掃除,然後,等待那或許永遠不會出現地破綻和機會。
其他人都沒有明白這個道理。或者說,沒有人比沈波明白得更早,從那一天開始的沈波就懷着熾熱的*和野心沉寂着,以至于後來一成年就逃出沈家,遠走高飛的舉動,最終騙過了其他任何人。
除了kevin。
“你知道麽?”kevin說:“從第一眼看見你,我就知道你是個不甘寂寞的人。雖然虛僞,倒也虛僞得很有趣。”
kevin包養了他,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提出了各取所需的交易。結果,卻拒絕了求婚,理由是沈波年輕不再,不适合她熱愛少年的口味,沈波哭笑不得,反正結婚的對象有的是,倒也不必糾纏。
然而,為什麽會覺得越來越寂寞的理由,大概與這個世界,毫無關系。
知道沈其結婚,也是個偶然。
無數的偶然才會成為必然。對于沈波來說,這是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稻草。
不過,會和那麽愚蠢的女人結婚,倒是有趣。沈其對于妻子的保護倒是超出他的預料,該怎麽說呢,沈波總覺得幼年時身處狼群之中的沈其,如今也變得天真起來。
他依然很小心。
小心的進行着學術研究,小心的安排了棋子注意沈其的動向,然後,在出乎意料的瞬間,飛快下了一招棋子。
那個愚蠢的女人,果然輕易如同其他人一樣陷入了對沈其的迷戀和狂熱之中。太過狂熱的感情驅逐了為數不多的理智,加上些許推波助瀾,一切順理成章。對于這枚棋子能否管用,沈波總覺得如同大海撈針一樣,一想到這是他唯一的機會,就覺得窒息得無法呼吸。
沈其啊……果然還是有弱點的吧。
直到聽到死訊的那一刻,還覺得後怕,不可思議的戰栗着,久久不能言語。
然而沈波已經安全了。
流着同樣的血的人,已經沒有了。這樣的事實如果沈其早一些意識到,死的也許就是他吧。
三十歲的沈波從噩夢中驚醒,怔怔的看着被暗淡的燈光照亮的天花板,微弱的勾起了嘴角。
美豔依舊的女人,坐在酒店的落地窗邊喝酒。
“吵醒你了?”她挑了挑眉。
沈波揉了揉太陽穴,露出和少年時代一樣的略微困擾的表情,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貼在她還不明顯的小腹上:“啊。被小公主吵醒了呢。”
kevin哭笑不得的把他的腦袋推開。
“結婚吧。”他說。
“不要。”kevin撇過臉:“想要孩子找別的女人生啊。”
“不要,生一個就好,我才不要小公主受委屈呢~小公主出生後我就去結紮。”沈波有些哀怨的說:“被媽媽嫌棄的話,爸爸也不要活了。”
——end
☆、part84
九月二十七日,夜。
距離那場談之色變的可怕事故,還有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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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這個世上的任何一人來說,似乎再美好的夢境,都無法撼動窗外沉黑如鐵的夜色,細微的寒意正暗暗凝結成美麗純淨的白色的痕跡,為即将到來的深秋敷上冷峻的霜寒。
不知不覺之中攀上青綠葉尖的黃,蜷縮在暗夜的嘆息聲中微微顫抖。高懸于山脈之上的夜空的殘月裹上了混沌的面紗,寂靜的隐藏在烏雲的護佑之下。而這片暗色的大地之上疾行之風回蕩于高山之澗、逡巡于叢林之密,以凜冽的腳步高傲的駐足于秋之霜落的村莊。
五番隊的隊室,燈光倏然熄滅了。
宇智波凰關上門離開,神色疲倦。其他隊員早就離開了,警務部隊對于隊長的行動沒有太嚴格的規定,獨立擁有了實驗室和辦公室之後,只要是重要的藥物研究和醫療忍術的開發,她就會留在這裏,直到深更半夜才離開。
走出警務部隊的大樓,一陣冷風吹了過來。
冷的打了個寒戰,宇智波凰抱了抱手臂,連吸了幾口氣,微微擡頭看了看天色。忍者的裝束雖然在戰場上極盡效用,對于禦寒卻沒什麽幫助。
所居住的公寓在淺草街,就算特意加快步伐,也花了一刻鐘的時間。
用腰間忍具包裏的鑰匙打開門,還未來得及松一口氣,身後突然侵入陌生的氣息。那人相當的聰明,保持着四五步的距離,舉起雙手做出毫無敵意的姿勢,低聲道:“宇智波凰小姐。”
宇智波凰怔住了。
雖然保持着提防的态度,她還是挑了挑眉,低聲道:“四代目大人,深夜拜訪,究竟有何貴幹?”
波風皆人神色焦急,嘴唇微微動了動,宇智波凰心知肚明,眼底自然浮現鮮紅的勾玉,凝視着嘴唇細微的顫動,臉色驟變。
“大致就是如此,不介意的話……”他說。
“請不要這麽說。”宇智波凰沉聲道:“事急從權,立刻動身吧。”
一瞬間的目眩神迷之後,腳下似乎穩穩的踩住了平穩的地面。宇智波凰下意識的退後了兩步,眨了眨眼睛,所謂的空間忍術,還是第一次領教。
——看上去是簡單的房間,房間裏濃郁的血腥味揮之不去,中央的榻榻米上鋪着床褥,躺在上面的男人,不是銀是誰?
“請為他治療吧。”波風皆人憂慮的說,宇智波凰一瞬間就恢複了清醒,摒除雜念,走過去在銀的身邊跪下。她輕輕掀開了勉強蓋在他身上的白布,比之前更加濃烈的血腥撲面而來,觸目驚心的猩紅染紅了白色的裏衣。
是外傷。有的是忍術造成的傷口,也有苦無和起爆符造成的物理攻擊手段,宇智波凰的心不斷往下沉。以她多年醫療忍者的經驗來看,自然不難認出其他家族特別的忍術造成的傷口:油女家的蟲術,犬冢一族的咬痕,還有一些看來再清楚不過的毒素發作的痕跡 ……
波風皆人在治療開始之時,安靜的離開了房間。
他是臨時被人從家裏叫出來的。
連知道這些事,也是非常倉促的情況下。
玖辛奈雖然沒有多問什麽,臉色卻相當憂慮。想到這個時候還是回家更好一點,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妻子面前裝出若無其事的平靜假象,倒不如還是順應本心的留在這裏比較好。
“四代目大人。”
宇智波海裏往房間裏看了看,一板一眼的說道:“這裏有凰照料,您可以回去休息了。”
“來坐一坐怎樣?”
宇智波海裏噎住了。
“不要那麽緊張嘛,”波風皆人自己先坐下來,拂了拂地板上的灰,一派純然的溫和:“反正現在回去也睡不着,你也是吧,既然要一起守在這裏……啊,對了,止水呢?”
“我讓他先回去了。”宇智波海裏硬邦邦的站在那裏,眼底湧動着冷意:“所以,他先走了。”
波風皆人飛快的看了他一眼,又輕輕嘆了口氣。
“您想說什麽就說吧。”宇智波海裏冷冷道:“我就是故意讓他愧疚擔心難過,只要銀醒過來,一定會對那小子說‘不是他的錯,不關他的事’之類有的沒的,連自己都快死了,結果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其他人,我能擅作主張也就只有這個時候了。”
看起來,這個年輕人比想象之中還要更加親近銀呢。故意讓止水先回去也是如此,畢竟消息的來源是止水,照那個孩子的性格,也會相當自責和內疚吧。
“坐下來說話,我可不想一直仰着頭,脖子很酸啊。”
“不要!”
波風水門驚訝道:“為什麽這麽抗拒?”
宇智波海裏額頭上跳起一根青筋,冷冷道:“銀說過,每次四代目大人開始攻略別人的時候,就是這種……”看似無害的表情和眼神。
“是麽,那麽銀有沒有告訴你,”波風水門不改其色的轉過頭,視線落在庭院裏蕭瑟落下的秋葉上,輕聲道:“那些我攻略不了的人,下場如何?”
空氣中突然布滿了不安的因子。
宇智波海裏心中一凜,突然想起了無數流傳在木葉之中的傳聞。糟了,怎麽忘了這麽重要的事!這個男人可不僅僅是溫柔親切的一面,是傳說中連母老虎漩渦玖辛奈和那個目中無人的宇智波富岳也順利攻略的超級強人啊!
“其實啊……”波風皆人撓了撓頭腦袋,無辜的沖着他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呢。想了想,好像沒有這樣的人存在呢。”
幾條黑線從額頭落下來。
黑線之餘,宇智波海裏猶豫了兩秒,還是坐了下來,背脊挺得筆直筆直,警惕和防備的看着他。
過了好一會兒,四代目也沒有說話。
雖然在笑着,卻和平常的時候截然不同的感覺。就這樣看着那個笑容,宇智波海裏都慢慢難過起來。這樣強大的男人,就如同敵人畏懼的那個稱號一樣,應該是沐浴在光芒之中,吸引他人目光的英雄吧……神情卻如此的落寞。
“為什麽一個兩個都是這樣,那個男人到底有什麽地方讓你們這麽……”宇智波海裏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腦海裏湧起的紛亂的念頭,和那種近乎酸楚的困惑攪和在一起,用力握緊了拳頭:“銀也是這樣!你也是這樣!”
“抱歉。”
“不……沒什麽。是我太激動了。”宇智波海裏像是突然失去了争執的力氣一樣,安靜了下來:“今晚的事件,還弄不清楚根部會不會追究。萬一根部真的追查起來,銀恐怕是沒辦法應付的,我們在調查的事情也會……暴露。”
“我知道。”波風皆人靜靜的看着他:“沒關系。天亮之後,我就會調查止水帶回來的名單上的根部成員。只要能證明他們是被瞳術所控制,銀的舉動就是正常的調查,不會有其他人追究的。”
宇智波海裏怔了怔。
“你說得對,對銀和我來說,他都是很特別的存在。就連宇智波一族和村子的事情,我知道得恐怕要比你們都早,對他來說肯定也是一樣的……我是特別的。那時候,他對我說,希望我以火影的身份行事,我并沒有明白他的意思,直到現在才想通了。”
他頓了頓,笑意漸漸散去了,望着庭院上的天空。天空中的濃雲未散,而那一彎新月宛如描眉般的暗淡,當年所見的明亮完美,已經遙不可及。
當年的富岳就看到了現在這一幕麽?為此才說出了那番話吧,說什麽彼此之間還是以互相的立場來決定行事,說起來,就是對過去的一切的告別。
“他的目标并不是我,不是為了擊潰我而行動。但是,其他人的話,我也不會坐視不理,他一定是明白了這一點才認為還是和我早日了斷更好,選擇的那個目标,應該就是團藏前輩吧?”
“應該是的,但是目的的話……”宇智波海裏欲言又止。
“不要太專注于目的,就像之前我們太在意那個瞳術,反而失去了先機,雖然還不能明白他的想法,最好是站在他的立場上來考慮比較好。”
“他的立場?”
“嗯。我從銀那裏聽說了一些事,他想讓團藏前輩和小春前輩他們,都卷入圈套之中,那個圈套的關鍵是什麽我還不太明白,不過……”遲疑了片刻,波風皆人輕輕道:“我總覺得止水說的那些,并不全部是陷阱。”
在房間裏的槅門被推開後,宇智波凰重重靠在紙門上,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好累……長達數個小時的醫療忍術到還不算什麽,銀所受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了。她為了有效的治療那些致命傷,不得不一開始就用最複雜的醫療忍術來進行恢複和排除毒素,現在驀然松了口氣,連正坐的力氣都沒了。
反正,也不會有人來吧,這個時候。
總而言之,命是暫時拉回來了。接下去就要看怎麽後續治療,這就是所謂的禍害活千年吧,這家夥的命大概活不到一千年,一百年倒是很有希望呢。
微弱的笑容一掠而過,這個瞬間,細微的低聲喃語,猶如驚雷般響起。
宇智波凰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屏住呼吸撐着坐直了身體,雙眼之中的勾玉快速浮動,一瞬不息的凝視着蒼白的嘴唇細微的顫動。
月光吹進房間,連同廊下的鐵鈴铛清脆搖碎了一地。
半晌,宇智波凰突然顫抖着擡起一只手,捂住了臉龐,捂住了眼睛,急促的呼吸逼迫的她不得不微微前傾身體用力吸氣,發絲垂蕩下來遮住了眼睛,輕輕晃動,熱燙的淚水滑過了指間的縫隙一滴滴落了下來。
她極力克制的不發出任何聲音,蜷縮的肩膀輕微的聳動着,連落下的淚珠也飛快擦拭幹淨,纖細的眉目如同凝結了寒霜,再無半點溫柔擔憂的影子。
“我該回去了。”
她站起來,扶着門邊站了好一會兒,如同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安靜的走了出去。宇智波海裏呆呆的坐在庭院之中,聽見聲音驀然回過頭:“凰姐,銀怎麽樣?”
“沒事了。好好照顧他。”宇智波凰不帶感情的冷冷道:“我先回去,明天到我這裏來拿藥吧。”
“嗯。不過,銀受傷的事……最好不要告訴其他人。”宇智波海裏死死的盯着她,捕捉着她面部的任何一絲細微的情緒波動:“畢竟現在警務部隊之中,也有很多人是站在族長大人那一邊的。”
“第一個就是銀吧。”宇智波凰不留情面的說:“警務部隊裏沒有人比他更加支持宇智波富岳了。放心吧,你們怎麽受傷的,我毫無興趣,今晚的事,我會當做沒發生過。”
宇智波海裏低下頭:“那就拜托了。”
宇智波凰徑直走過他身邊,宇智波海裏急于去看銀的傷勢,快步往屋子裏走去。突然之間,宇智波凰眉頭皺緊,低聲道:“海裏,你……喜歡銀麽?”
烏雲突然散去了。
白色的冰冷的光,照亮了驚惶怔忡的臉龐。宇智波凰高高在上的神情如同哀憫,聲音卻平靜而溫柔。
“不想後悔,就趕快做些什麽吧。”
作者有話要說:鞠躬!
好久不見的大家,渣渣作者來了。
停更了将近一個月,前面一章也寫了完全無關的現代番外。非常抱歉辜負了大家,之前的那一章我會抽空退還大家的點數的,再次鞠躬表示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