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
夏日的夜晚帶着說不出的沉悶灼熱,低沉的氣壓讓人不禁期盼起瓢潑大雨。中忍考試即将開始的一周前,宇智波銀如同往年那樣随随便便的出席了村子例行會議。那是将近六月初的事了,這時候的宇智波富岳還遠在雲之國執行任務。
開會這種事,如果不是戰争年代,往往就會顯得很無聊。
有時候宇智波銀望着轉寝小春和門戶炎神色肅然的站在那裏嘴唇不斷的動彈,就會忍不住幻想,如果是三忍站在那裏,至少綱手姬讓人賞心悅目,而自來也則讓人心悅誠服,兩者都是不錯的享受。
青天白日好做夢,走神之中,會議就這樣走到了尾聲。
不過這一次比較特別。火影大人會後特別關了門偷偷和警務部隊的總隊長說話,別人都靠近不得。話題的內容是中忍考試之後到年底暗部會在附近出沒,宇智波家稍作忍耐,大概不過半年時間。
監視的人先把話挑明白了,這叫什麽監視。在總隊長炯炯有神的表情下,火影大人不無頭疼的嘆了口氣:“你一個月開一次會,我三天就要開會和他們商量啊。”
“哼。”身為領導重在互相體諒啊,宇智波銀不想笑出來,忍着冷哼了一聲。不過他估量着,這件事皆人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夠為難了,便也別扭了一下說:“我盡力吧,要是你們太過分……”
“不會不會,做個樣子而已。”波風皆人忙松了口氣,想到另一件事又遲疑提起來:“還有止水的事……”
宇智波止水申請調回警務部隊的申請書不知被哪個暗部“不小心”的弄壞了,這種惡作劇火影大人也只能玩一次。止水加入暗部當然并不只是因為他能力出衆,還有別的緣故。在這裏就離開,警備部隊的立場也會變得艱難。
“他想調回警務部隊,那就調回去吧。”宇智波銀神色冷淡的說道:“也只有這種程度了。”
這并不是我要的答案啊。火影大人不無哀怨的想道。把解開心結的希望寄托在銀的身上,得到的卻是全然不在預料的回答……今天的運氣好像格外糟糕呢。
“這件事就再說吧,還有,最後一件事——”他故意賣了個關子,希望借此引起對方的興趣,然而宇智波銀只是好似不耐煩的沉默着看着手邊的資料,等他說下去。
“……明年我想撤銷警務部隊。這件事情,暫時三代目大人已經認可了。”火影大人更加悲傷的說下去:“只要能得到你們的認可,我就能全力去攻略【口遁】兩位顧問,你會支持吧?”
“嗯。”
“那、那就沒什麽事了。對了,富岳這段時間在忙什麽?”
“出任務。”總隊長大人一說起這個就止不住眉頭一跳:“那家夥完全就賴在外面……等等——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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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影大人突然不安的咽了口口水,悲傷失望一掃而空。這輩子能看見幾個宇智波吓得傻了眼啊,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撤銷警務部隊,這種事情必然吓掉一地的下巴,不是麽?
“我想撤銷警務部隊。”
情況已經不同了。
之前如果只是隐約的構想,這一次,他争取到了三代目的認同。雖然對于是不是該違反老師的意願有所躊躇,三代大人畢竟還是被有空沒空過來拜訪的後輩打動,答應在這件事情上給予全力支持。
但是出乎四代目所料,這年夏天,宇智波一族的族長幾乎沒有怎麽在村子裏停留。
這一年夏天,到了六月底,宇智波富岳的履歷上突然多了長長的一串任務,從B級到S級塞得滿滿當當。這異乎尋常的忙碌背後,隐隐有着說不出的偏執怪異,尤其在妻子懷孕之後,這種表現更是讓人無法不生出微妙的疑惑。
他忙碌的任務內容不一,但無一不是離開村子的長期任務。由于警務部隊有一定的自主權利,加上之前的改革,大家對族長內容不明的外出都很麻木,反正是暗部和根部都無法幹涉的,除非火影大人開口。
但是時間一長,宇智波家內部也傳出不少流言蜚語。雖說臨走前特別安排了照料妻子的婦人,這種措施畢竟冷淡寡情得很。漸漸的,這種異常冷淡的表現帶來的,是族長夫婦感情不睦的流言。家庭穩定的男人才值得信賴,在妻子懷孕期間亂跑的族長到底在忙個什麽毛線!
但真正的危機,遠遠不至于流言蜚語。
夜色如墨,烏雲蔽月。
木葉醫院之中,醫療班的上忍班長天善正在巡視病房,他擡頭看了看房間的號碼,腋下夾着記錄病歷的紙板,輕輕敲了敲門:“可以進來麽?”
“請進。”
在當年的小隊中,豬鹿蝶三人組可謂是如今鼎鼎大名的默契組合,如今探望新出生的下一代,幾個男人也湊在一起。秋道丁座樂呵呵的抱着兒子,奈良鹿久瞧得有趣,做了個鬼臉:“喲……笑了啊笑了啊,來給我抱抱?天善君啊,辛苦了呢。”
“哪裏哪裏,今天也是例行檢查。”天善客氣的笑了笑,迅速完成了檢查,然後禮貌的告辭,他并非多麽熱情之人,尤其對于那位敏銳的上忍班長,有一種近乎本能的疏遠和提防。畢竟,一個多月之前那件事,他可是冒了不小的“風險”才敢那麽做啊。
奈良吉乃是在三個月前發現懷孕的,連帶山中家還有秋道家也紛紛在這一年裏傳來喜訊。戰争的結束帶來的是人們終于能夠稍微安心的享受和平的美好,期待新生命的降臨,為人父母的更是滿懷期待不安。
天善走了一圈,略帶不安的走入辦公室,身體重重靠在椅背上,閉目沉沉嘆息。辦公室裏并無他人,所以他可以稍微放松一點,這一幕在敲了敲門順便走進來的奈良鹿久看來,不免有幾分有趣:“呃……打擾了。”
斯文英俊的醫生手忙腳亂的正襟危坐,和從前可靠沉穩的形象截然不同。奈良鹿久等他好不容易坐穩了才安撫似的笑道:“貿然打擾實在是失禮了,只是突然想起來……當初那件事,之後沒有人來詢問過吧?”
“沒有。按照您吩咐的,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天善推了推眼鏡:“火影大人派遣暗部過來詢問過病歷資料,不過,他們拿走的也是毫無破綻的那一份——修改了必要數據,應該不會引起懷疑。”
“實在太感謝了。”
“哪裏哪裏……”天善苦笑道:“希望這件事能夠順利解決才好。”
奈良鹿久也心知肚明的客套了幾句,很快的告辭離開了。
一個多月前,當宇智波富岳受傷之時,只有當時的主治醫師天善注意到了某些奇怪的細節。苦無的傷口是斜刺,由上到下,從傷口弧度來看,傷人者的身高恐怕要遠遠比宇智波富岳更高,否則手拿苦無的姿勢就非常怪異了。
這個細小的微妙之處,立刻被奈良鹿久按捺下去。當時他是如此告誡這位上忍的:就連火影大人也不能告知實情,逼迫着天善答應絕不說出來,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真是……不合時宜的破綻吶。
如果那個忍者并不是暗殺宇智波富岳,那麽恐怕就是發現了什麽而被殺人滅口。奈良鹿久并沒有急于戳穿這一點,畢竟沒有證據。他按捺住焦躁小心翼翼的把一切痕跡抹平,果然,宇智波富岳沒有察覺到這一點,漸漸露出了馬腳。
奈良鹿久同樣沒有告訴火影大人。
如果他們也露出破綻的話,這麽好的機會就可能白白浪費了……等到時機合适再開口,也只好這麽決定了。
那個忍術的危險性遠遠比火影大人想到的那些更加恐怖。施術者本身就擅長利用他人心理的漏洞,更重要的是,他究竟控制了多少人呢?在奈良鹿久發現了實情之後,連夜讓人回收了那個殉職的忍者的蟬玉,并且也如同傷口怪異這一點一樣隐藏起來。
後來,忍耐終于有所回報,他等到了線索。
弄不清楚蟬玉上究竟留下了什麽線索,無論是警務部隊還是根部都有人鬼鬼祟祟的在事發之地試圖回收蟬玉。當顧問麾下與此事件毫不相幹的忍者怪異的出現在附近,油女志微巧妙的讓蟲子貼在那個人身上,經由那根線,牽出長長的瓜藤,慢慢挖出了不少可能被控制的人選。
而最重要的一點是,被控制的人員或多或少和根部之間有着詭異的舉止牽連——如果說光看表面,似乎幕後黑手更像是團藏,但奈良鹿久則想到的是另一個方面:會不會根部也藏着被控制的人,進而影響團藏呢?
除此之外,逮捕和處理也需要更加有利的證據。蟬玉本身并沒有留下足夠的信息,而奈良鹿久連同其它同伴追查到的線索,表面上無法與宇智波一族的族長聯系起來,沒有直接有力的證據,他無法妄動。
所以,還需要尋找一個突破口。
“鹿久。”山中亥一站在走廊的門外,笑道:“沒事吧,突然離開?”
奈良鹿久一臉怕麻煩的無奈表情:“小孩子真是……笑得好好的,突然就……”
“哈哈哈哈,你也知道是小孩子啊,不要計較這種事嘛!”山中亥一感慨的看着老友:“将來你兒子出世,不知道會不會和你一樣整天怕麻煩。越是怕麻煩的人,麻煩才急着找上門啊,鹿久。”
這話說得……奈良鹿久想了想,嘆了口氣:“還真有道理。”
“那件事,你打算什麽時候挑明?”山中亥一想的也是同一件事,奈良鹿久心底還不是很拿得準,沒有把握就貿貿然說出來,這樣真的好麽?既然瞞了這麽久,倒不如找到了應對的方法再來對火影大人坦白全部,一次性痛快解決。
“這樣也好。”山中亥一嘆了口氣:“可惜了火影大人那麽……”
奈良鹿久心情也不好受。
要讓那個溫柔的年輕人做出那種決斷,親手處理最好的朋友——這種不忍心的心情,正是他們下定決意,要讓幕後之人徹底得到制裁的證明。
作者有話要說: 完。
前面一章好像寫得毫無關聯似的……雙更沒實現真是抱歉。
卡文這個小妖精太*了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接下來就應該是高/潮和一部分劇情推動了。
☆、part69
“我還是希望你再考慮一下。”波風皆人憂心忡忡的望着倔強冷漠的少年:“老實說,這件事我不想把你牽扯進來,止水,你是真的想回警務部隊麽?”
“是。”止水冷漠的臉龐上掠過複雜的情緒,深深望着火影大人不安的湛藍眼眸,接過了薄薄的轉部申請:“多謝您這些日子的照顧,屬下告退。”
正逢七月,中忍考試進行期間,警務部隊也沒有太多人關注這一次的調任。一番隊完成了手續的交接後,依然還是讓他在二番隊歷練。得知這個結果,止水怔忡了一下,神情複雜的點了點頭,轉身就去了二番隊。
二番隊裏也沒有多少人留守,外面熱的要命,但是中忍考試還是要小心翼翼的維護治安。自從警務部隊成立以來,木葉村的治安就交給他們來處理,而最容易引起事故的中忍考試,這些年早就成了約定俗成的大事件看待。
“我說,你還想調回族長身邊麽?”
“什麽意思……”止水愣住了。
在他的料想之中,回到警務部隊就是從二番隊開始執行任務。宇智波海裏似乎也有些意外,組織了一下措辭,解釋道:“你也知道這段時間族長不在吧?那些公務都由總隊長一個人處理,現在又是中忍考試,原本嘛,一番隊的也可以出個人,不過他們那裏也人手緊缺,總隊長上次就過來交代,要是你不反對,回去就行了。”
“族長他……”
宇智波海裏輕描淡寫的打發過去:“我就當你答應了。”止水立刻明白這是不能問的地方,畢竟一族還是知道一些的,對于族長的想法,族長的做法,只有他遠離了警務部隊之後也遠離了家族的動向。
“不過……”宇智波海裏神情慢慢沉重起來,示意他坐下:“你在火影大人身邊,有些事情也該清楚吧?我是說暗部最近對我們的監視。”
止水喉嚨微微動了動,他擡起頭,宇智波海裏正打量着他的表情,放下了筆:“當初族長是不是讓你好好看着銀哥?你就是因為這件事才被族長趕出去的,我沒說錯吧。”
被趕出去……那樣的說辭,還沒有人直接的在他面前說過。止水臉上的血色完全褪盡了,眼神卻倔強而屈辱,宇智波海裏沉默了一會兒,才見到止水默認似的垂下頭。
“那件事是你誤會了。”宇智波海裏心情複雜地望着他:“銀哥和他把你調到二番隊,不是跟着我們,而是跟着他們是有原因……他讓你跟着銀哥好好學,并沒有其他意思。止水,你是被當做下一任的總隊長和族長來培養的。”
“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雖然那個男人小心眼又陰險狡詐,還整天做些莫名其妙的事,這件事情上你确實錯怪了他。不過,這個不說了,他把你送到火影大人身邊讓你監視火影大人,這個就不是誤會了。”宇智波海裏神色陰郁下來:“銀哥不希望你在那裏左右為難,所以讓你調回來,你也要有所回報。”
不,不是這樣的。
止水只覺得心髒被那些話掐的發痛,無法反駁,眼睛有些幹澀,宇智波海裏并不在意他的沉默,說了下去:“我們一族很多人都不滿銀哥的說法,監視就是監視,這種狀況和那個男人當初所說一樣,村子裏不願意相信我們。還有家老……家老那裏一向支持那個男人,雖然一樹幫我盯着,不過他太笨了。我想讓你幫我盯着那個男人,看他有沒有暗地裏對銀哥做些什麽,怎樣?”
家族是不可能對那件事無動于衷的,止水在聽到那件事情之初就猜測到了會引起軒然大波。然而這件事在暗部并沒有什麽劇烈反應,明明同一個村子裏對這件事情的反應卻截然不同,止水按捺住詢問的沖動,麻木的點了點頭。
“我答應。”他低聲道:“但我該監視什麽呢?”
宇智波海裏早有準備,臉色緩和下來:“幾個家老那裏管不了了,那些老頭子一向就看銀哥不順眼……據說他有一個很特別的瞳術,如果能幫我弄清楚就最好不過了。”
瞳術?
止水驚訝的看了看宇智波海裏。
難道說,一族之中也沒有人知道族長的那個瞳術麽?
宇智波富岳這個名字在幾年前還默默無聞,忍者的名聲往往與實力相關。誰知道呢,如果那個真正的宇智波富岳活下來,會不會是另一種姿态?
也許他不會是什麽族長,不是什麽強大的忍者。頑固而堅定,像一塊無法打磨的石頭,讓人信任,讓人輕易就能猜透……也許他會是個嚴厲的父親,敦促鼬好好學習忍術,以這樣的孩子為傲,這一點上,大概不會有差別。
那麽古板的男人,必然也不會察覺這個家族之中的矛盾。安安穩穩的做他的忍者,做他的宇智波,眼高于頂,或許将來,會在某一時刻被逼到極點——或許不會,也有可能在戰争中一早就殉職,也可能僥幸在戰争中活下來……
這個世界永遠有無數種可能性,關于命運,關于家庭,關于其他。而這些可能性都被死亡一刀斬斷,本該如此斷了的東西,又陰差陽錯的被他得到,他以為牢牢抓住了,卻在下一個瞬間,如指間沙輕而易舉的失去。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美琴會過的很不錯吧。古板老實的丈夫,乖巧聽話的孩子,她所渴望的家庭和幸福……富岳低低冷笑了一聲,眼睛慢慢充溢着血絲,心浮氣躁地望了一眼庭院外,攥着紙條的手垂在膝上。
七月的天氣不要命的熱了起來,庭院裏的植物茂密而散亂,長久沒有人打理,越發如過去的主人似的肆無忌憚的生出枝蔓和野藤,青郁蔥茏的占據着這一方宅邸。夏天的光芒耀眼灼熱,漸漸,眼睛裏只剩下熾烈幹枯的熱度。
這是大蛇丸的故居。
叛離木葉的男人,毫不介意的斬斷了羁絆的男人,最終還是被三代目默許保留曾經的居處。在他走後,過去的故友也追随他的腳步離開村子,大蛇丸無論何時都能讓人出乎意料,那份任性也是,那份幸運也是。
他仍在怔忡的望着庭院外的景色,絲毫不曾察覺有腳步聲悄無聲息的靠近,直到手中的紙條被奪走。
那是一張皺巴巴的千歲饴的訂單,時間是三天前,宇智波銀若有所思的“唔”了一聲,慢慢蹲下來,手撐着榻榻米上坐下.
房間裏有酒氣,他身上也是。
“你還好吧?”宇智波銀擔憂的嘆了口氣,伸手碰了碰他的臉:“怎麽突然躲起來一個人喝酒?”
“銀。”
那個字伴随着濃烈的酒意落在散發着酒香的榻榻米上,骨溜溜滾了幾圈。宇智波銀安靜下來,耐心的等他說下去。富岳突然覺得有些混亂,眉頭皺的緊緊的,挫敗的移開視線:“我……”
我想弄清楚。
過去的宇智波富岳,如今的宇智波富岳,究竟……究竟哪一個更好?
我的存在是有意義的,對于你們,對于這個家族,多多少少會留下什麽吧?
在這個世界的五年多來,美麗的妻子,乖巧的孩子,交托生命的好友……
有多少屬于我?
“我……和以前的我相比,哪一個更好?”
宇智波銀徹底愣住了。
“喂!”反應過來,他像是吃驚般的睜大了眼睛:“你真的喝醉了啊……”
“別裝傻了!”富岳忍無可忍的低聲喝道:“以前的我不是這樣子的,你連這個都不肯承認麽!”
宇智波銀嗤嗤笑了起來,撐着地上,慢慢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到走廊裏,撓了撓頭。
“老實說了你可別生氣吶,”他轉過頭來,認真的道:“以前的你也挺讓人懷念的……以前的你還沒這麽……嗯,高深莫測,總之還比較守規矩吧。對鏡大人說出那種話的時候,我們都吓一跳呢!”
庭院裏的樹葉掀起清脆的響聲,那是夏日熾烈的風,吹過皮膚也帶着焦灼的熱度,不要命的炙烤大地。這個夏天瘋狂而熾熱,把所謂的冷靜理智蒸發的幹幹淨淨。也許是所有一切都按部就班發展下來吧,才會在這種喝醉了的情況下,居然問出了如此愚蠢的問題。
富岳居然并沒有太多的感覺,他慢慢冷靜下來,面無表情的動了動身體,撿起榻榻米上的訂單,小心翼翼的放進袖子裏。
他沒有懷疑自己的道路是正确的,不管多少人反對也好,質疑也好,他都不會對自己的選擇産生懷疑。
他也不可能扮演真正的宇智波富岳,一輩子不出格。
他并不羨慕那個男人本身的特質,只是這一刻,他很想得到點什麽。
從別人身邊得到什麽。
“以前的我已經死了。”
宇智波銀哼哧哼哧的笑:“真是喝醉了。”然後盤腿坐下來,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膝蓋上:“今天止水回來了,這一次,你總不該懷疑他了吧。”
☆、part70
夜間突然下起了大雨。
連日的悶熱讓人心煩意亂,夏夜的雨聲遠比不上春雨的細柔,充滿了暴戾狂亂之勢。撕裂夜空的白光時不時照亮了屋子裏,房邊的紙燈暗黃光暈更顯暗淡下來。
美琴睡不着,心神不寧的望了外面一眼。
今天肚子裏的孩子很不安分。
這個孩子很喜歡折騰,但這幾個月來卻很安分,她不再孕吐,身體也不再浮腫,一切都好似突然之間平息下來。有時候她會忍不住覺得這個孩子好像知道她心底的念頭和遲疑,母子連心,她輕輕撫摸着隆起的小腹,阖上了膝蓋上的書。
走廊裏和客廳裏都安安靜靜。她悄無聲息的站在漆黑的庭院裏,走廊上懸挂着有宇智波家紋的白色紙燈。
空氣裏也浸滿了濕潤的雨水,在狂亂暴雨之夜,肆虐的閃電所照亮的是暮紫色的天空,靜靜籠罩着庭院,這裏沒有濃雲,沒有月光,有的只有走廊外近如咫尺的天穹,讓人産生錯亂的幻覺。仿佛這個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再無其他,再無其他。
她忍不住伸手,雨滴從手腕上滑落,濕潤的觸覺讓她瑟縮地收回手臂。旁邊傳來了別人輕柔的視線,玉子不做聲的望着她,眼底有着清晰的同情和溫柔。美琴漸漸回過神,她的臉龐一片濕漉,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其他。
玉子扶她進去休息,輕柔的讓她坐下,用幹燥的毛巾拭幹雨水。她溫柔的一句話也不說,黑亮的眼睛卻似乎溫柔而敏銳的察覺了一切。美琴不安抓住她的手臂,眼神祈求,玉子嘆了口氣,溫柔的笑道:“別擔心,我不會離開的。”
玉子拿走了美琴身側的日記本,美琴靜靜的看着這一切,眼底卻浮起霧氣般溫柔又恍惚的味道。從那一夜開始玉子就出現在她身邊,那是個女忍,是他的部下——為了保證這個孩子順利的出生。
盡管如此,要不要生下這個孩子,畢竟是她才能決定的事。
美琴閉上了眼睛。疲倦如同潮水般淹沒而來,比起這些更讓人不安的是肚子裏的那個孩子,每次檢查醫生都會憂心忡忡的建議她好好休養,不要操心其他事,這個孩子的情況并不如人意,盡管如此,他還活着。
這個孩子——她和“他”的孩子。
呼吸急促了起來。美琴睜開眼睛,玉子還沒睡着,有些驚訝的看着她。點燈吧,她不動聲色的說,玉子只好起身點亮了紙燈,扶着她坐起來,把那本不知看過多少次的日記拿給她。
如果一開始就殺了他該多好。
這樣懊惱悔恨的念頭不知出現過多少次,随之而來的,是肚子裏存在的另一個不堪的證據。她好似被一刀分成了兩半,半身陷在身為母親的本能之中,半身卻陷在瘋狂迷亂的羞恥和憎恨之中!
讓這個孩子死了,那個男人會痛苦得發狂吧!
那個卑劣不堪的男人蒙騙了她,才會有了這個不該出生的孩子!這個孩子從一開始就不是他們所期待的,不是她期待的,而是欺騙和憎恨的怪物——難道不是麽,那個不知何處而來的鬼魂,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奪走了一切,口口聲聲說着他是鼬的父親——
美琴心底忍不住生出說不出的厭惡和快意,摩挲着脆薄的紙頁上不再清晰的字跡。她的視線定定落在那裏,仿佛呆怔般的出神,眼底漸漸染上血一般的紅。玉子擔憂的望着她撫着孩子的手痙攣般顫抖起來,低聲道:“夫人……”
“不行……”她用力咬住下唇,神情蒼白,恨得幾乎發狂,痛苦得幾乎發狂,聲音顫抖:“我做不到……我……我做不到……”
是她的孩子。
她那麽期盼的孩子,不管如何,那都是她的骨中骨,血中血。在她的身體裏一點點長大的孩子,連一天都沒見過這個世界,沒有見過她,幼小無辜的孩子。
“夫人……冷靜一點,冷靜一點。”玉子焦急的安慰她:“是哪裏不舒服麽?快告訴我……”
玉子坐在醫院的長廊上,看着那個男人由遠而近,連忙站起來。
慘淡的燈光下,他們僅僅只是交換了一個眼神,錯肩而過。男人遲疑的站在門邊,不知過了多久,才握上門把,輕輕走進去。
“野乃宇。”
那是個陌生的名字。玉子擡起頭,眼睛微微濕潤。
天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從她身邊經過,走進病房。沒過多久,天善就出來了,體貼的關上了門。
“她有小産的征兆。”在辦公室裏,天善把病歷遞了過來,斯文沉靜的表情被陰沉取代,雙手十指交握,抵着下巴,嘲弄道:“真是沒用的男人啊,連這麽簡單的小事都無法處理……這麽關鍵的時候,我可不想出什麽纰漏。哦,對了,這個給你。”
天善打開抽屜,野乃宇驚訝的從他手中接過來。
“兜的照片……謝謝。”她想道謝,聲音控制不住地發抖,天善冷靜的看着她好一會兒,才道:“別帶走,放在我這裏就好。等到團藏消失的那天,你再把那個孩子帶走吧。”
“嗯。”野乃宇含淚笑了笑:“不會很久了……在這之前,不要告訴他我的事,給你添麻煩了。”
天善沒再說什麽。
所謂秘密,有兩個人知道都嫌太多。他就是這樣小心翼翼的男人,收養兜這種事情已經是一個難能的破例。雖然很不合時宜,野乃宇卻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神色黯淡下來,低聲道:“雖然你可能不需要……天善,別太相信他了,小心自己的安危。”
“能讓你說出這種話,真是讓人吃驚呢。不過,我和你不同,我可是至今唯一能從根部全身而退的。你有空擔心我,不如小心自己吧。忍術不行,其他也馬馬虎虎,萬一那裏真的發生什麽事,”天善溫和的笑容毫無變化:“別發傻啊。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野乃宇搖了搖頭:“我不會有事的。”
過去曾經在根部呆過一段時間,說是全身而退,也不能這麽形容。他畢竟還是付出了代價,借由假死和忍術改動了面目,重新開始了新的人生。從頭開始學習忍術,學習如何成為醫療忍者,耐心的等待時機。
時機很快要到來了。
“請進。”天善正襟危坐,神情完全變了個人,野乃宇知趣的拿着病理報告站起來。走廊上空無一人,畢竟是深夜,她走進病房之中,美琴還沒醒來,她小心翼翼的在旁邊坐下來,閉上眼睛,腦海裏那張照片清晰的浮現。
值得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為了那樣的未來,不必小心翼翼活着,能夠回到孤兒院,能夠和兜一起生活的未來,如今所作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天善有天善的目标,她有她的目标,而那個男人也有他自己的目的。
把這一切都擰緊在手中的宇智波富岳,給她最後的交易就是照顧妻子直到那個孩子出生。也許還要等個半年,他是這麽說的,輕描淡寫,卻又有着讓人無法不信服的力量——似乎越來越不耐煩繞圈子和遮掩什麽的男人,就如同踏火而行般的行事着。
野乃宇睜開眼睛,吃驚的轉過頭。
那雙淩厲的黑眸之中,不掩飾的洩露了焦躁和陰郁怒氣。
他沒有在意旁人,似乎這裏只剩下病床上的女人。她憔悴而虛弱,蒼白秀麗的臉龐靜靜垂在那裏,仿佛……仿佛已經死去的花。
但那不是花。
那也是宇智波。宇智波是火,無論多麽溫柔的沉靜的明朗的,最後都會成為驕傲熾烈的火焰,在燃盡一切之前,燃盡了自身。
“玉子……”美琴微微擡起臉,對身邊不自覺的露出保護般姿态的野乃宇笑了:“出去吧。”
那絕不是讓人安心的笑容。
陌生而遙遠,遙遠的他們根本無法觸及,那是一片漆黑無盡的絕望,濃烈而絕望。
他心底一動。
比起那模糊的念頭,更清晰的,卻是觸碰她的沖動。他不得不克制這樣的念頭,不能去觸摸那個孩子,不能表露太多的感情,必須冷靜理智的坐在這裏。只有如此,美琴才會慢慢忘了他和那個孩子的關系……
“很快就可以了,不會很久的。再過一個禮拜就好。團藏已經……我忘了,你也不喜歡聽這些。”他猶豫着要不要立刻就離開,卻聽到美琴低聲道:“說吧……”
這是遺言。
留給鼬的遺言。
他有些吃驚于她的大方,随即,便也釋然:“我留給他的東西都在客房的暗格裏。裏面有個單子,你挑有用的給他吧。至于其他的……無論如何要讓他在學校多留幾年,多交些朋友,不必拘于族裏的族人。多交幾個性格爽朗的朋友,不要老是跟着止水……還有……”
那不是現實。
他希望鼬能過着普通的日子,安穩平靜,不為戰争紛擾。但他的兒子那麽聰明,是最強一族之中最優秀的孩子,鼬絕不會被這種期冀拘束,他的命運如同每個宇智波家的忍者那樣,充滿了戰争和艱難。
空氣突然沉默下去。
那不是他該交代兒子的話。那不是宇智波鼬的人生需要的話,作為父親,留下這種不切實際的東西是絕對的愚蠢和虛僞。他的孩子從來早慧,見過戰争,見過慘重的死亡和災禍。他想做忍者,想以家族為榮,他要的東西不是享受人生也不是留在學校裏安逸和平的日子。
不是……不是這些……
“還有,”他沉默了很久,視線不自覺落在輕輕拂動的窗簾上:“忍者……的人生很狹隘。被忍者條例拘束,被家族拘束,被國界和村子拘束。這個時代,越是如此越是覺得絕望……四代目雖然是個天真的男人,我總覺得萬一是他……未來,也許會有所變化吧。”
“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