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來,好一會兒才緩緩舒展開來。
“又喝醉了。”鼬側過頭面無表情的看着旁邊的母親:“媽媽,明天爸爸陪我麽?”
“嗯。媽媽保證爸爸明天一定會準時陪你出去的。”美琴帶着完美無缺的笑容向兒子保證,鼬不免有些同情的看了父親一樣,在母親的催促下回房間去了。
父親大人,請保重。
折騰到第二天眼睛明顯落下了淡淡的黑眼圈,富岳還是按照和兒子約定好的一起在街上的茶屋吃過丸子,按照美琴開出的清單買好菜,在離家不遠的樹林裏練了兩個小時的苦無,回家午飯吃過,下午再去鏡大人那裏陪老人家聊天。
“銀?”
庭院裏修長挺拔的身影再熟悉不過,銀一身戰鬥裝束,身上隐隐血腥,大抵是從任務中回來,眼神銳利如刀,觸之生寒。
富岳微怔,神色也不由得肅穆,銀冷冷看着他,俊美冰冷的容顏沒有一絲軟化的跡象。在這種情況下能讓這個豁達不拘的男人性情大變,原因只有一個。
他也知道了。
想到這裏,富岳淡淡地看着男人走遠的背影,恍然意識到族長的心意。
那個老人對他并不滿意,至少,沒有那個晚上表現出來的那麽高興。
把一切都對銀說明了,借此觀察他的态度和反應——這原本就是老人更加中意宇智波銀的證據,倘若,最終讓銀成為族長,這個家族對村子的态度也會截然不同吧。
如果他是戰……那麽銀的性格,一定會選擇和。
更準确的說,是維持原樣還是做出改變,取決于老人最終的選擇。
一瞬間,說不出的荒謬湧上心頭。
“富岳,你怎麽站在這裏,老頭子沒讓你進去?”外廊上暗紅色的身影站定了,驚詫的望着他,倒是奇怪得很,前幾天老頭子不是還挺看重他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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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木?”
宇智波家分家一系的家主也在,宇智波家也有宗家分家之份,不過分野不如日向家那麽嚴重,如富岳這樣的家系中寫輪眼的開眼幾率較高,像白木則鑽研醫療忍術和族內事務,分家之中也頗有名望。
白木隐約覺得人影眼熟,便一口喊了出來,見富岳神色不如往日,隐約有些怔忡,心底念頭也轉了過來。老頭子的心思他們這些人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銀豁達直爽,富岳謹慎敏銳,不管哪一個都要多看看,可惜老頭子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你稍等我片刻,我尋你還有事兒說。”白木是有事情過來的,顧不上細說。
原就是偶然碰見,富岳等了一刻,白木匆匆出來,頗有幾分喜色,道是老頭子身體好了不少,連酒都喝上了。
兩人說了片刻閑話,就出了庭院,路上無人,白木的話也變少了下去,富岳也素來不喜歡多話,一時間就有些冷場。
“你是不是什麽地方得罪了銀?”四下無人,白木也就不掩飾了,低聲道:“我也不是多管閑事,老頭子面前鬧得這麽僵,實在不是你們兩個能做的事。”
“鏡大人的心意,我也并不是很清楚,但是銀不是那樣的人。”富岳鎮定的低聲回道。
白木笑了笑,果然說了下去:“老頭子讓他把你的資料調了出來,尤其是那一次與原城玲子搭檔的事……”
那是男人之間明晃晃的暗示,富岳默默黑線了一把,心底卻有些驚覺起來。
“我和那個女人并無關系。”他故意露出為難之色:“只是一般的公事往來,何況美琴和那個女人認識,偶有交往也是難以避免。”
“富岳啊,我說,你是不是記性不好了。”白木一手握拳落在他肩膀上,看着富岳默不作聲的揉着肩膀,倒也生出幾分調笑的心思來:“美琴那邊你就給我清醒一點吧,那次受傷的事就不說了,後來你們去前線的時候,聽說你還跟那個女人有往來……”
富岳愣了愣,這一回是真的思緒混亂起來。他以為宇智波鏡和宇智波銀說的是那一次在太歌山的事,顯然并非如此,那麽原城玲子和他之間難得還有別的什麽扯不清楚的過去?
太狗血了。
可以确定的是,就算是真正的宇智波富岳也不會眼瞎到了放棄一個真正的好女人和可愛的兒子,跟那種女人扯上什麽不清不楚的關系,倘若他們之間還有這樣的嫌隙,美琴也不會直到現在還心心念念。
沉默了片刻,他又道:“銀是怎麽說的?”
“他倒是沒說什麽,老頭子是說了,”白木神色有些為難,到底還是咬咬牙說了出來:“老頭子說你聰明有餘,可惜心思太深……最重要的是,你沒有身為族長最需要的資質。看來,銀才是他看重的那個。”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更在後天晚上。
☆、part23
宇智波一族內部關系很和諧,畢竟大家都是面癱,就不會誤會對方心高氣傲不屑說話,交流溝通起來省事得多。
外人還會用“宇智波家的人心高氣傲難以接近”這樣的話來形容,內部就只會認為“你的面癱好像比我更嚴重”一點這樣互相體諒的态度。
白木苦心提點了一會兒,大意還是兄弟沒有隔夜的仇,戰場上能換命的交情,怎的不打仗就争執起來。
身為長輩這樣的提點理所當然,富岳繼續面癱的聽着,白木不僅知道這幾天宇智波鏡的态度有所動搖,更說明了那就是宇智波銀的功勞。
富岳很好奇銀到底知道了什麽。
更好奇的是……明明是懸在波風皆人頭頂上的狗血怎麽嘩啦一聲澆到了自己頭上。
要明白一切的始末,就必須了解原城玲子和他之間的關系。
富岳告別了白木,徑直去了暗部。
大蛇丸那裏有他的全部任務資料,調入時檔案也一并調入,當然不能就擺明了說,否則大蛇丸絕對會生出多餘事端。
好在……大蛇丸不在。
實驗狂人大蛇丸曾經毫無顧忌的把一堆文件交給他,同樣開放的還有權限……從辦公室調出檔案,富岳沒什麽熱情的看了幾眼,果然,也不過是寥寥數語。
“富岳!”
波風皆人有些驚喜的看着站在椅子旁的黑發黑眼忍者裝束的男人擡起頭,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他,片刻後,稍微柔軟了下來。
富岳合上了文件:“喝酒?”
一滴汗落了下來,波風皆人連忙搖頭,低聲道:“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饒了我吧,我還不想回去被玖辛奈唠叨呢。”
“美琴就從不唠叨,”富岳心想她頂多就是生氣一會兒,不過,同是天涯淪落人也沒必要互相為難:“下班一起喝杯茶吧。”
“那倒是可以,我下班了來找你。”波風皆人揮了揮手,關上了門。
所以你特別過來就是約我喝茶的麽……富岳暗暗擦了把汗,重新打開文件,按照任務編號查詢了一下具體的任務情報的所在。
通常任務情報和任務報告是兩回事。任務報告簡單的說明任務過程,遇到的敵人,小隊成員的注意事項……而任務情報則是敵人的忍術和可疑之處,一些讓人懷疑的地方,并不需要太大的事實依據。
“020533的檔案啊……有了,這裏,請檢查好在這裏簽字。”漂亮的女忍者眼神一飄,落在了富岳身後:“波風大人!哦,還有卡卡西啊!”
按理說宇智波家和旗木卡卡西理應是結下了梁子的,那件事之後,家族裏也有了不少反對的聲音,但這竟然沒有影響道富岳,反而引導向了另一個地方——那就是和村子之間的溝通矛盾上去。
茶屋之中,三人坐了下來,一手揣在褲兜裏的旗木卡卡西顯然很沒有興趣,蒙着臉的紗巾拉下了一點:“富岳大人您能不要這麽看着我麽?”
銀毛少年聲音慵懶懶的,十分好聽,富岳有些黑線的看了皆人一樣,卡卡西也回過頭望着老師。兩人四只眼睛逼問過來,波風皆人哭笑不得:“你們別鬧了,卡卡西,要什麽自己點吧,老師請客。”
“玖辛奈小姐還沒沒收您的錢包啊。”卡卡西無辜的望着他。
“還是我來請吧……”富岳配合的道:“我有私房錢,你也該準備準備了。”
波風皆人尴尬的撓了撓頭發:“上個月就給了……所以說了我也有私房錢嘛。”
唔,為什麽會有一種欺負老實人的罪惡感。富岳囧了一把,畢竟沒有說下去,旗木卡卡西也痛苦的扭過頭,似乎在要不要承認老師是個二十四孝丈夫的深淵中徘徊着。
“對了,我們來玩那個游戲吧。”
“游戲?”卡卡西不明白狀況:“什麽游戲。”
“我還有事先走了。”富岳敏銳的聞到了陰謀的味道,還沒站起來就看見波風皆人手中晃着一串鑰匙:“什麽時候……”
那是暗部的鑰匙,他居然這麽快的手腳。
波風皆人心想還是老師說得對,一邊有些歉意的看了看卡卡西,抱歉了老師也是需要證明一些事情的。
“好吧。”富岳鎮定的坐下來:“後悔的絕對是你。”
“為什麽心情不好?”波風皆人拿起一串丸子,假裝沒看見卡卡西好奇的樣子,富岳視線落在旁邊的檔案上,道:“被狗血殃及了。你和原城玲子怎麽認識的?”
氣氛頓時冰冷下來。
卡卡西覺得自己是不是該避一避,想了想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坐在這裏又不是他硬湊上來,是老師自己的意思嘛。銀發小鬼垂下眉眼聲音裏帶了點可憐:“你們說什麽我都會當做沒聽見的。”
“我們上學分在同一班。”波風皆人咳嗽了一聲,略有些尴尬道:“能不能不談這個話題?”
“不能,除非你認輸。”富岳端起茶,微微啜飲一口,皺着眉頭道:“原城玲子十歲那一年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原城玲子這個名字是個死穴。
玖辛奈和男孩子之間相處得不太好,女孩子則要稍微樂觀一些。不過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波風皆人的課桌裏開始出現粉紅色的小信封起,意味着女孩子之間的薄弱友情也有不少要咔嚓一聲碎掉了。
其中碎得最厲害的好友就是原城玲子。
“……那麽久遠的事情我怎麽記得,”為了掩飾尴尬的情緒波風皆人還是喝了口茶,緩了緩窘得不能再窘的思緒:“她好像生了一場重病吧……是水痘,後來就休學了半年,再回來就變得有些奇怪了。”
“奇怪?怎麽說?”
“該我問了。”波風皆人黑線的望過去:“今天怎麽忽然這麽感興趣?”
富岳沉默的抿了抿唇,笑容模糊而陰郁:“今天,家族的前輩告訴我,我和那個女人居然有什麽扯不清楚的關系……”
這、這個也太……波風皆人黑線的情緒立刻轉為同情,連卡卡西都用一種“大人的世界太複雜了”的控訴眼神望過來。
“有一段時間的确有一點……”波風皆人對好友立刻致以十二萬分的同情,從玖辛奈那裏的反應來說,每次他和原城玲子稍微扯到一點點關系都會不開心很久,美琴雖然看上去要溫柔得多,不過玖辛奈也說了,沒有女人在這種事情大方的起來。
卡卡西拿着最後一串丸子,不過皆人和富岳都沒有在意,比起表面上的問題,富岳隐約有一種不太美妙的推測:原城玲子……或許和他是一樣的來歷?
他是出了事故,來到了這個世界。
原來的宇智波富岳在戰場上受了重傷,确認死亡後,被他所取代,別人都以為是一時失誤……這樣看來,十歲的原城玲子有沒有可能也是來自于另一個世界,性格大變?
不不不……太荒謬了,也無法解釋原城玲子對君麻呂的态度。
“不問我麽?”波風皆人嘆了口氣,聲音柔軟:“你明明遇到了麻煩,連抱怨一下也不願意麽?”
“嗯?”富岳從沉思中清醒,有些歉意的揉了揉額頭,道:“繼續吧……”
“不,不用了,我認輸。”波風皆人露出讓人信賴的笑容:“想讓我做什麽?”
這家夥……故意的。
富岳放任自己感動了一會兒,深深吸了口氣:“我家鼬開始學忍術了,你來指導他。”
比起半路出家的自己,這家夥應該會是更好的老師。
波風皆人微微低下頭,視線落寞的落在茶杯上,剛才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連卡卡西也在怔忡之後面無表情的移開了視線,看着角落裏。
宇智波帶土是他們解不開的心結。
富岳後知後覺的想了起來,急于出口的話頓了頓,緩緩道:“指導罷了。”
波風班只有三個學生,宇智波帶土永遠存在着,存在于他們的思念和執着之中,也存在于卡卡西的眼睛裏。
他們看到的未來不會有所不同。
“好。”
事态并沒有慢慢好轉。
大概是在銀确定了心意之後,家族裏也分出泾渭分明的立場,支持富岳的人并不多,畢竟銀各方面來說都無可挑剔,一定要說的話,那就是族長的态度也隐約暧昧起來。
宇智波鏡從來沒有感覺過這麽疲憊。
他從先人手中接過宇智波家的時候,世界還在無止境的混戰之中,他是一族中最優秀的天才……這意味着他更會殺人,更強大,也更有資格保護。
娶妻,生子,白發人送黑發人……幾十年裏的經歷走馬燈似的輪轉,時而恍惚時而清晰,年少時第一次在演練場和同伴們老師搶奪鈴铛,那時候,他還很單純。
“咳咳咳……”
布帕上點點鮮紅。
銀把行将就木的老人扶了起來,把藥端起來,讓他湊着喝下去,宇智波鏡的臉色頓時皺成一團,一口氣喝完,低低的咳嗽了一會兒。
藥碗放在托盤了,他又扶着老人躺下。
“老夫快不行了。”
銀低下頭,聲音裏帶着寬慰的笑意:“您起碼說過三十遍。”
“這次是真的……死孩子,給老夫一句實話吧,”老人顫巍巍的睜開眼睛,茫然的注視着天花板:“對臨死的老人撒謊會被宇智波的先人厭棄哦,來吧,你知道老夫想要的是什麽……”
銀默然的拉上了蓋被:“好好休息吧。”
“富岳那孩子……他和以前不同了,”宇智波鏡帶着一絲說不出的失落低聲道:“那個孩子的野心太強,對這個家族也好,對宇智波也好……但是,特殊時期,說不定他的選擇才是正确的。”
“不,您弄錯了。”銀閉上眼睛,忍耐着心底沸騰的怒氣:“他背叛了我們……我們一族為了和平才驅逐了斑,世世代代,我們的榮耀和這個村子融為一體——選擇戰争只會葬送我們一族。”
“銀……”
“我知道富岳想要這個位子,但是,您真的還敢相信他是真正的宇智波富岳麽?”銀不無冷酷的垂下眼:“美琴那裏我會再去确認一次……您先好好休息吧。”
宇智波鏡又一次劇烈的咳嗽起來:“死孩子……”你明明知道老夫想聽的不是這個。
銀站起來徑直往外走去。
關上紙門的瞬間,藥碗憤怒的砸在門上,老人氣喘籲籲的睜開眼睛,不甘心的嘆了口氣:還……還是不行啊。
只要你答應,萬不得已的時候,會帶領宇智波走向另一條道路——他是這樣勸說的,但那個驕傲得連撒謊都不屑的死孩子,怎麽也不願意松口。
真的……要選擇另一個麽……
作者有話要說:咩~阿淵最近不幸又重感冒中招了。
各位軟萌妹子記得預防感冒啦~~~
下一次是後天更新哦。
☆、part24
咳咳咳……
美琴用力捂住咳嗽的聲音,一邊擰開水龍頭,嘩啦啦的水聲遮蓋了刻意壓低的咳嗽聲,許久,才慢慢站直了身體,面不改色的沖走手心的鮮紅。
擰上水龍頭,擦幹淨了殘餘的血跡,把碗筷都收拾好。就像無數個平淡無奇的日子裏,她帶着淡淡的溫柔表情,把鼬房間裏的鋪被和蓋被抱出去曬。
家務忙完後,她才安靜的回到房間,壁櫥裏取出小小的藥瓶,和着溫水咽了兩顆下去,蒼白的臉頰浮起絲絲暈紅。
想到那個人并不在家,緊繃的弦也微微松懈下來,美琴在房間裏坐着發了一會兒呆,一時有些喜悅,一時又臉色蒼白,沉浸在過去的時光之中。
“我回來了。”
她連忙站起來,把藥瓶放回壁櫥,走了出去。玄關上富岳換了鞋,看了看美琴匆忙又有些慌張的樣子,有些好笑起來:“怎麽了,晚飯還沒準備麽?”
“啊……”掩着驚訝的聲音,美琴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胡亂搪塞了一句:“抱歉,我現在就去。”
“我來吧。”富岳把拎着的袋子揚了揚,還是特別去買的新鮮食材:“最近你老是咳嗽,沒去醫院看看麽,不要拖得太久比較好。”
“我沒事,我也是醫療忍者呢。”
“鼬該回來了……”富岳往廚房裏走,忽然想起來般笑道:“今天做他愛吃的海苔飯團吧,晚上還有好消息要告訴他呢。”
“好消息?”
美琴看了看天色,不由得微微吃驚,掠了掠耳邊的短發,就聽男人愉快的道:“我幫他找了個好老師……皆人,你覺得怎麽樣?”
“但是……”你不是有意要反對村子麽。美琴沒有說出口,沉默的收回了視線。
她不是很喜歡家族裏的那些事務,女人和男人的關注點很難統一起來,尤其兩人的關系如此尴尬,有些問題就更不好說得太清楚。
但是他對鼬的事情那麽重視,她總是高興的。看了看天色,美琴去庭院裏把曬得東西抱回家來。家務不多,美琴很快就忙完了手邊的事,看了看富岳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好奇的拿起來翻了翻。
“你在調查玲子的事?”她走到廚房邊:“有什麽我能幫忙的麽?”
富岳微微一怔。
“問我吧。”美琴笑了笑,神色有些溫柔下來:“畢竟有很多事,我知道得比你更清楚。”
你不是原來的宇智波富岳,原來的宇智波富岳應該是什麽樣的人,經歷過什麽,又和什麽人有所交往,沒有人會比我更清楚。
富岳覺得喉嚨裏有些什麽堵着,竟然連聲音都無法鎮定下來,心跳的聲音那麽突兀,連胸口都被那巨大的聲音回蕩的劇烈震顫起來。
忽然間他就明白了那時候皆人所說的——
“知道玖辛奈也喜歡我的時候,感覺……像是發生了美好的奇跡。”
自從稍微表露了情意的那一天開始,他們之間的關系陡然拘謹的像是回到最初。富岳對于女人的心思向來苦手,尤其知道自己身份尴尬,索性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務上。
時間。
他們之間需要的是時間,長久而緩慢的沖刷稀釋,直到過去的影子不再取代他的身影。在此之前任何的殷勤沖動只不過是突然增添她的反感,他極盡忍耐的不跨過那條線,哪怕焦躁得無法寧靜。
五年……十年……
就算是向來對自己的耐性有所自信,他也不能保證将來一定會謹守界線。未來是漫長而模糊的畫卷,比起死去的宇智波富岳,他輸在了時間,也贏在了時間。
但是……所謂的奇跡,不過如此吧。
“富岳在麽!”
兩人同時從溫情的氣氛清醒過來。美琴驚訝的往門外看去,富岳把火關好,也跟着走到玄關。
橘色的黃昏,豔麗而昏暗的光芒撒在道路上。深秋時分,傍晚已有了幾分涼意,連皮膚也戰兢兢的冒出細小的恐懼,美琴一直微微垂着頭,一絡側發遮住了柔美蒼白的臉頰。
“鏡大人讓你過去。”來傳話的族人道:“邊境出事了。”
“我這就去。”富岳清醒起來,看了看美琴抱着手臂微微有些沉默的姿态,神色柔和:“可能要晚點回家,不必等我……對了,記得去醫院,不要拖。”
“嗯。”美琴柔順的道。
枯黃的葉子被游蕩的風卷了起來,連深色的衣袍也晃動起來。男人沿着街道往前走,身影和往日并無不同,美琴怔怔的揉搓着手臂,視線緩慢的落下去,落在腳下的影子上,漆黑的眼底滿是陰翳。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擡起頭,輕輕吐出一口氣。
二十分鐘後。
警備部隊的地下就是木葉的監獄所在,昏暗的地道中,腳步聲格外清晰。牢房裏的犯人三五成群的蹲坐着,或是竊竊私語的看着走過狹窄過道的兩個隊員。
走過監獄區盡頭,再往前走就是審訊室了,富岳停下腳步。
“一樹。”
“特別把我叫到這裏來,鏡大人……其實并不在這裏吧。”
慘了慘了!嗚嗚嗚嗚怎麽周圍變得這麽冷,世界好可怕前輩好可怕我現在逃走還來不來得及啊……宇智波一樹戰戰兢兢的側過身,露出牙齒的笑容冷的發顫:“富岳前輩,族長真的在……”
“看來是銀的意思。”富岳深深注視了少年一眼,态度冷靜的驚人,袖子裏的苦無收了回去:“罪名呢?”
六、七……從暗處浮現的人影足有十來人之多,宇智波一樹像是要苦笑又忍不住側過頭看了看旁邊的同伴,結結巴巴聲道:“我……我們懷疑你……”
——被別人控制了。
警務部隊二番隊的任務:逮捕有可能被敵人控制或頂替的原警備部隊成員,宇智波富岳,不論死活。
狹長的過道,陡然吹過一陣冰冷的風。
富岳垂着漆黑的瞳眸,面無表情的聽着結結巴巴的少年講完,一邊又閉着眼睛拼命道歉,一個勁的說只是簡單的檢查很快就會結束——荒謬的說不出的感覺浮上心頭。
她……會高興吧?
不止是她,這個家族,還有其他人注意到他不是“他”。
不會被任何人遺忘,不會被其他人取代——怎麽可能呢,看吧,他們拼命道歉的态度,猶豫不決的氣氛,隐隐沉悶的聲音。
呵,他真是成功的冒牌貨——
除了在她面前。
“所以真的是很簡單的測試,說服銀哥那個笨蛋就行了啦!”少年的內心被陡然媲美北極的寒冷暴風雪打敗了,嗚嗚嗚前輩的臉色好可怕,他還想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陽啊啊啊!
“當然。”富岳心情很好的點了點頭。
“富岳哥……”宇智波一樹感動不已的望着他,連後面其他人也頓時松了口氣,喜滋滋的想要走過來時,富岳不緊不慢的補充道:“只要你們能拿出證據,說服我。”
嘩啦啦……一片玻璃心又紛紛碎掉了。
“或者警備部隊總隊長的命令也行。”富岳在心底微微冷笑,臉上卻一派公事公辦的寬容,神色淡然:“你們該不會連這個都沒有——”
“那你就是要反抗了!”冰冷的聲音響起。
“二番隊副隊長宇智波海裏,不必我來提醒,身為木葉維護治安的一族,遵守宇智波先人定下的規則的必要□。”富岳注視着緩緩走來瘦高個青年,桀骜不馴的宇智波海裏幾乎算得上是這裏權限最大的忍者,聞言冷笑了一聲,道:“我自然會請罪。之前我還覺得銀是在胡言亂語,不過現在……”
富岳深深的閉上了眼睛。
倏然間,八枚苦無忽然脫手,霎那間,頭頂的燈光陡然暗了下來。
悶哼聲絡繹不絕的響起,宇智波海裏又驚又怒的擊飛射來的苦無,腰腹間卻被重重一擊,痛得倒退幾步撞在牆上倒了下去。
搖曳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地下通道。
宇智波海裏震驚的看着地上和他一樣驟然遭襲的同伴,身側的黑影随着搖曳的光芒落了下來,他微微愕然的擡起頭,一雙鮮紅的瞳眸不帶任何感情的凝視着他。
一貫脾氣溫和的男人靜靜站在一地陡然露出森冷的笑意:“你們可以盡力的檢查……事後,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
宇智波海裏狼狽的爬起來,震驚和愕然混成一團,眼底一暗,默默的在前面帶路。腳步聲不緩不慢,極盡沉穩,定定的跟在身後。
地上的其他人也慢慢爬起來,驚愕而恐懼的看着兩人的身影。
宇智波海裏推開門,讓男人安靜的走進去,又把門關上。
握着門把的手僵硬的凝滞着,他深深吸了口氣,擡起頭剛想說什麽,就在一樹的眼睛裏看到了……深深懊悔的自己。
不由自主發抖的手,還沒有緩過來的冰冷的汗水,殘存着影子的寫輪眼裏,男人逼人的殺氣像是把空氣凍結抽離,連呼吸都森冷的刺痛肺葉。
夜幕降臨。
“爸爸還沒回來麽?”
睡意惺忪的揉着眼睛,鼬放下手望着還在外廊上的母親,美琴微微笑了笑,招招手,鼬走過去任由母親把他抱在懷裏。
“爸爸今天又要喝醉了,沒辦法啊,他很受同伴歡迎呢。”
鼬在母親的臂彎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深深吸了口氣,風中清淡的花木的氣息,清涼涼的十分宜人,他別扭了一會兒嘟囔道:“明明答應我,明天帶我練習手裏劍的。”
美琴沒有回答,遙望着灰藍色的天空。
每次心煩意亂的時候,這樣望着天空,那些讓她左右為難的困擾也會漸漸平靜下來。
察覺到母親的低落,鼬也安靜下來,似懂非懂的望着夜空。
遙遠而溫柔的灰藍色的天空,閃爍着無數微弱的明亮的光芒。那些細碎而遙遠的光遙遙灑落下來,在蒼穹下蕩起溫柔的光,融化在清淡的風中。
鼬突然怔了一下,反射性摸臉頰,手指被熱熱的液體濕潤了,他敏感地擡起頭:“媽媽……”
美琴在微笑着,溫柔的,卻又夾雜着說不出的悲傷,淚水順着臉頰滴落下來。
鼬抓住媽媽的手臂,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他想問她為什麽會露出那樣的笑容,卻下意識的沉默了下去。
“鼬,喜歡爸爸麽?”
“嗯。”
“那……媽媽呢?”
鼬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小聲的說:“媽媽是不是不喜歡爸爸。”
美琴僵硬地低下頭,鼬也睜着水潤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她,那句小心翼翼的試探似乎觸及了什麽,以他的敏銳和直覺,母親的沉默正是默認的表示。
“沒有,沒有這回事。”美琴勉強的微笑着,無力的否認,手背蹭掉濕熱的水痕:“我只是想起你出生之前的事了。”
“那時候我們還在外面戰鬥,你父親一直不希望我也參加,因為他擔心媽媽會一不小心碰到危險。很蠢吧,忍者說這樣的傻話。可你爸爸就是這樣笨笨的,偷偷摸摸瞞着媽媽拜托別人,請他們照應我,害得媽媽被別人笑話了好久。”
美琴溫柔的低下頭,聲音甜蜜輕柔,鼬抿了抿唇邊的笑意,那的确是那個蠢得要命的父親能做出來的事情啦!
“你父親一直很耿直,不太會說話,給別人的印象也很難接近,但他真的是個非常非常溫柔的人。”
“為了保護這個村子而努力工作,努力修行,有時候看起來有些笨笨的,但媽媽覺得這樣的男人才可靠啊,那些太帥的家夥都太危險了……女孩子年輕的時候會被那些長得帥的臭小子騙走,但是長大了就會明白,那些臭小子才靠不住。
“爸爸說波風叔叔長得很帥。”鼬認真地說。
美琴一下子笑了出來,抹了抹濕潤的眼角,笑道:“你父親很在意吧……波風叔叔小時候也不是那麽受歡迎哦,悄悄告訴你,不許說出去哦。”
“告訴爸爸吧,他好像很介意的。”鼬想了想也忍不住抿了抿笑容:“總是說波風叔叔長得跟女孩子一樣,連性格也很像。”
美琴笑容黯淡了下來,抱緊了兒子,神色恍惚而淡漠的道:“是啊……你爸爸很聰明,因為看上去文弱,小時候的波風叔叔還被玖辛奈阿姨嫌棄過,覺得他和女孩子,一定很靠不住。”
那個人,和丈夫一點都不同,非常非常的聰明。
所以爸爸到底是聰明還是笨呢?鼬明智的沒有說出來,庭院裏吹過一陣陣清爽的夏風,樹葉脆響着刮過地面。
在這裏等待爸爸的媽媽,一點是深愛着爸爸的吧。鼬不由想着,心底的不安漸漸消散了。
“知道懷孕的時候,你父親真的很開心,那時候我們還在執行戰鬥任務,媽媽當然沒辦法繼續戰鬥,必須離開戰場……”
“但是……分開了那麽久,他每天都在思念我們,回來的那天晚上,媽媽怎麽也睡不好,因為你爸爸鬧着要跟你說話啊。”美琴的聲音顫抖起來:“富岳……真的很愛你……他一定很想陪在你身邊,看着你出生,看着你長大……你父親他……”
他就這樣消失了。
沒有只言片語,沒有來得及告別,不是在危險的戰場上,任務中遭遇不測。
而是單單純純的消失了。
被另一個人取代。父親的身份,宇智波的身份,過去的一切一切……
都這樣被奪走了。
“媽媽?”鼬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着淚流滿面的悲傷的母親,摟着他的手臂顫抖着,像是孤獨地承擔着什麽不堪重負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嘛……感冒漸漸好起來了。
下一章大概是在14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