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母子倆前腳才走不久,王行後腳便回來了。
人剛進屋,王劉氏迫不及待的上前将鄒筠過來的事兒說了一通,生怕晚了話被人說去了一般。
王行乍然得知這一消息确實有些驚訝,幾月前還因為付不起米糧錢想同他賒賬,這才過去多久,竟然就盤算着租個小鋪兒做生意了。
驚訝歸驚訝,回過神來他又嗤笑了一聲,對王劉氏道:“當這生意那麽好做,去大酒樓當幾天廚子就能開飯館了,也不細細算着開間鋪子要花多少錢。我可先把話說在前頭,到時候要是鄭家過來借錢,你可別沒輕沒重的上趕着把錢借出去。”
“這還要你說,銀子的事兒我能沒個數兒嘛。可你真不想法子幫幫,瞧瞧有沒有要出租鋪子的掌櫃給介紹介紹,到時候少點租金,咱也賣了鄭家一個人情,萬一鄭家的小飯館兒開好了,咱們也能沾點光不是。”
王行冷哼,未給王劉氏一個好眼色:“婦人之見,咱賣人情出去,不是用別的人情換的?你就瞧着吧,鄭家的生意起不來,咱家祖上就是做生意的,摸爬打滾了幾代人了,到我手裏才有個像樣的鋪子,不用再外花銀子出去租用鋪面兒。這鄭家往前有人是做生意的嘛,就鄭江停那悶頭漢能做起來,我這些年生意都是白幹。”
王劉氏被說的一愣一愣的:“這麽一說,那鄭家豈不是幹虧本買賣。”
“要開鋪子,自然是不會把虧本的事情放在前頭想,都是沖着能賺銀子去的,這想賺錢的心是好的,只是哪有那麽容易。”
……
鄭江停雖不知王行在背後是如何看待他開飯館兒的,但是他所說的一些問題,時下也确實面臨着。
回去後,他同鄒筠談了談鋪子的租金,雖然一個月只要六錢銀子,但是對鄭家來說已經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了,年前家裏好的時候,兩人都有差事兒,一個月的收入加起來才一兩一錢銀子,然而這樣的日子還并沒有持續多久,所以攢下來的錢也并不多。
年關一通花銷,鄭江停只攢下了三兩銀子,鄒筠掏幹家底兒有一兩銀子,鋪子那頭的租金押一付三,後頭就是每月交一次,這也就意味着開頭先得花二兩四錢銀子出去,手頭上能支配的就只有一兩六錢了。
這些錢還得重整鋪子,購置桌椅板凳,鍋碗瓢盆,糧食香料,算起來這點錢肯定不夠開銷。
鄭江停也愁,他考慮是賣空間裏的糧食來周轉一下,還是上錢莊裏借錢好,拿空間的糧食賣容易惹懷疑,上錢莊借錢又得還利息,若是不能準時還上錢,上門追賬可厲害着。
母子倆說着瑣碎事兒把午飯給做好了,鄒筠從煩心中抽出身來:“今兒怎麽都沒瞧着纖哥兒。”
鄭江停丢了一把柴火進竈裏,往常人會過來幫着做飯,今兒都飯點了居然還沒來,瞧着鄒筠忙着給飯菜起鍋,他站起身:“我出去喊他一聲。”
方才走到門口,他聽見幾聲咳嗽,瞧見纖哥兒正好過來了,他正要問人去哪兒了,偏頭見人兩頰有些異樣的紅色,咳嗽也比往時頻繁了不少。
“怎的了?”
楚纖輕輕搖了搖頭,昨兒貪玩兒硬要去村裏,結果夜裏回去身子就有些不對勁,今兒起來便發熱了。
他也不好意思同鄭江停說,只道:“沒事兒,天氣涼,有些不太爽利。”
鄭江停聽着有氣無力的聲音,一眼看出了小哥兒的心思:“是不是發熱了?”
見人沒答話,他氣歸氣,到底沒在這時候責怪,耐着性子問道:“可去看了大夫了?”
楚纖點點頭,今兒他起床很是乏力,原是想着同鄭江停一道去看鋪子的,可瞧自身的狀況去了怕只會拖後腿,幹脆多休息了一會兒,起床後拾整好後就去了醫館:“我方才從藥堂回來,已經拿了藥了。”
“看了大夫就好,快進屋去,化雪的天兒比平日冷。”鄭江停領着人進屋,倒了杯滾燙的熱水給楚纖,既可以暖暖手,又能喝。
三人吃了午飯後,鄭江停原本要直接出門去,但飯間纖哥兒說家裏的門闩壞了,問他能不能幫着修整一下,他只好先去一趟纖哥兒家。
壞的是卧房的門闩,房屋年久失修,又是木制建築,時間長了難免會有破損。
卧房的門壞了晚上關不緊漏風屋裏可冷的不行,不過纖哥兒的房間倒是挺暖和的,屋裏的爐子有火,上頭正煨着藥,溫暖中充斥着一股濃厚的草藥味兒,可比他第一次踏進纖哥兒的屋要濃的多。
他瞧只是門闩松動了,訂上兩顆釘子就能解決,對于一個大男人來說是很簡單的事情,但是讓病弱中的小哥兒做就有些困難了,拿着纖哥兒準備好的工具,幾榔頭就把事情搞定了。
纖哥兒上手搖了搖門闩,原本松垮的門闩老老實實的貼在門框上,已經十分緊實了:“謝謝鄭大哥。”
“客氣什麽。”
趁着鄭江停收拾工具的功夫,楚纖給他倒了杯熱茶,而擺在熱茶旁邊的是一碗熱湯藥,一人端着茶杯,一人端着藥碗,一同喝了兩口。
鄭江停握着茶杯偷瞧了一眼喝藥的小哥兒,秀長的眉毛促成一團,唇緊緊抿下才把藥給咽了進去,看的人怪心疼的。
這湯藥偶爾喝上一次姑且讓人想起來就倒胃,若是一日三餐都離不得,那是何等滋味。
鄭江停暗中琢磨着,等飯館兒生意起來以後,就給纖哥兒找個最好的大夫,若是把身子調理好,既不用喝藥受苦,身子也不會那麽容易感染上風寒。
纖哥兒放下碗時,藥已經見底了,鄭江停趕忙收回了視線,念及是在小哥兒的閨房之中,他也老實的沒有到處亂看,但是床前放着的花盆還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年前送給纖哥兒的草莓已經長出葉子了,三四片葉子舒展在土壤上,老葉子已經是深綠色,顯然是長出來有一段時間了。
“天氣這麽冷,我還以為會長不出來,沒想到被你養的這麽好。”
纖哥兒望着床前的花盆,笑的很是溫和:“屋裏日日燒着炭,比外頭暖和,它也就沒有被凍死。”
話雖說的簡單,實際上他可寶貝這株草莓了,隔三差五的松土澆水,就是自己凍着也不讓它給凍着了,如此嬌養着倒是沒有辜負他,總算是破土發芽逐漸長大。
說着,楚纖也不忘正事兒,他知道鄭江停還有事情要忙,不敢多耽擱,趁着人看草莓的功夫,他掀開床榻前的簾子,将一早準備好的錢袋拿了出來。
“鄭大哥,這個給你。”
鄭江停眼有疑惑,他瞧着鼓鼓的梅花小袋子,這小玩意兒鄒筠也有一個,他知道是幹嘛用的,只是不解纖哥兒為何要給他錢,不明不白,他自然是不會随便接。
“鋪子開業這當頭肯定是要花不少銀子的,這是我的一份心意,雖然不多點,但也能解些燃眉之急。”纖哥兒猜到鄭江停不會接,索性主動把錢袋子塞到了他懷裏:“就五兩銀子,你別嫌少。”
這些年他靠着賣藝,憑借着自身的一些優勢,賺取的銀錢确實比普通人多不少,但是他身子不好,看病花銷也大,再者自己花錢總是大手大腳的,根本攢不下來多少錢,自打沒有再去富月齋以後,他已經盡量的縮減自己的開支,但進賬還是比出賬少,這些已經是他所能周轉的最大額度了。
鄭江停哪裏敢嫌棄少,受寵若驚還差不多,自家裏的銀錢加起來還沒有這多,纖哥兒卻一下子拿出這麽一大筆錢來,已經出乎他的意外了,但不管錢多錢少,他深知纖哥兒的不易,大老爺們兒如何能收他的錢。
“我沒有嫌少的意思,但确實不能要你的銀子,你日裏不易,更需要銀子傍身。”
鄭江停義正言辭,楚纖意料之中,他假裝傷懷:“我還當相處了這麽些時日,鄭大哥已經把我當一家人了,說到底還是把我當外人看。”
這彎酸委屈的語氣果然讓鄭江停的态度軟和了不少,他知道纖哥兒是出于好意,可這拿人家的錢財又實在是難接受,殊不知他從來沒有同朋友借過錢,突然面臨着這種送關懷的事情,他一時間覺得溫暖,又忍不住感慨自己的落魄。
幾番斟酌後,他嘆了口氣,妥協道:“我把錢先收下了,等飯館兒的生意起來以後,我就把銀子還給你。”
他本想說可以寫個字據來證明,但想着話說出來又得傷小哥兒的心了,既然話他說了,保管着會把錢還上,倒是也不必搞那些虛的。
楚纖卻是不管他說什麽,又或者腦子又梗着在想些什麽,反正眼下把錢收下就對了,鄭家開鋪子他出了把力,以後也能更安心的在飯館兒當個打算盤的。
他和鄭家啊,反正已經是理不清楚誰照拂誰了,總之是牽扯的拆不開,如此想來,他心中反而小有些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