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醒來的第五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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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彌漫着一種群體被個體抓現行的難受的氣息……
默了兩秒,龔越主動找話道:“你什麽時候來的,也不在群裏說一聲。”
他說時,表情有五分驚訝、三分遺憾,剩下兩分容人回味的留白。
剛剛提名白蘭花最佳男配的演員景毅默默在心裏豎起大拇指,給隊長點贊。
“不知道嗎?”周遇時目光給到恨不得縮桌子底下的殷如瑟,“我還以為她會跟你們說。”
衆人沉默。
不僅說了,相關話題就沒換過。
“沒說?”周遇時做個了然的樣子,開始平等的攻擊在場每一個人,“我以為你們在聊我,以至于我一出現,氣氛就變尴尬了。看來是我想太多,熱鬧是你們的,與我無關。”
言罷,微笑,讨厭而自知。
衆人繼續沉默。
“是我在說你的壞話,他們只是聽衆。”殷如瑟很有擔當的把火力往自己身上吸。
事已至此,她不慫不縮脖子了,豎起手邊那只幹淨得能直接放進櫥櫃的盤子,向他展示:“我也還沒吃呢,沒胃口,你猜是為什麽?”
周遇時被她平靜的目光盯得愣了一瞬,脫口接道:“為什麽?”
“問得好。”她學着他先前滲人的樣子笑了笑,眼皮再一上一下的掀了掀,“可能是因為你穿的——太紮眼。”
周遇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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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
“我吃好了,你們慢用。”陸狩放下筷子站起來,抱起放在椅子旁邊的沖浪板,頭也不回的離開餐廳。
許燦等人紛紛起身效仿。
走啊,趕緊走!
不走留下來當炮灰?
戰場是你們的,我們麻溜的滾了。
轉眼間,一次能容18人用餐的大圓桌只剩殷如瑟四平八穩的坐在那裏。
周遇時習慣性的雙手插兜,垂着眼皮睨她:“還吃嗎?”
“吃啊,忽然就有胃口了你說奇不奇怪。”殷如瑟拿起她的盤子站起來,向琳琅滿目的餐區走去。
周遇時跟在後面,自嘲的口吻:“可能我長得比較下飯?”
她哼地一聲笑出來:“可能吧!”
殷如瑟和周遇時都承認,自己骨子裏多少帶點表演成分。
隊長他們一撤,沒了觀衆,兩個演員失去現場飙戲的欲望,反倒能平心靜氣的相處。
拿了吃的,換了長四人座的卡座,面對面坐下。
周遇時先發起對話邀請:“你在氣什麽?”
他是有數的。
主動提,總比她醞釀完了,鋪天蓋地的發作出來強。
殷如瑟用小勺子攪拌碗裏的火腿土豆泥,不看他,埋着頭道:“你在躲什麽,我就在氣什麽。”
“我沒躲。”周遇時眼神堅毅的強調,然後可能是想到元旦後跟她間接性的失聯,自己确實不占理,換了個溫和的口吻,補充說,“沒躲你,那天我腦子抽抽了。”
殷如瑟擡起頭直視他:“哪天?”
周遇時被結實的噎了一下,也是噎出了脾氣:“跨年夜,江邊放煙火的時候,我忽然抱住你的那天。”
殷如瑟臉頰驀地燒燙,不自然的狂眨眼,還要梗着脖子應聲:“對,沒錯,就是那天!”
這種時候,拼的就是臉皮厚!
周遇時見她不好意思,心裏總算舒服了點兒。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迎新氛圍下忽然想到你在醫院躺了那麽些年,然後我們居然又在一起跨年了,那一刻感受切實到生命的奇跡……”
殷如瑟不愛聽他扯這些,“那你抱完怎麽不說?第二天直接跑沒影,你跑什麽?”
“我也會不好意思……”他總算被逼出一句實話。
“哦,抱完了發現不好意思,你抱的時候力氣大得差點把我憋死。”
“憋死你了麽?”
“差一點。”
“你現在精神得都快跳起來打我的頭了。”周遇時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麽不滿的。
“周遇時。”殷如瑟嚴肅而認真的望着他,“承認自己害怕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坐在對面的男人怔怔然。
隐藏許久的心跡敗露,心髒好像不會跳了。
殷如瑟卻不覺得‘害怕’或者說‘恐懼’是需要隐藏的情感,她坦然地說:“就好比,有時候想到你飛在天上,我也會擔心你要是出個意外什麽的……”
“能不能盼我點兒好?”周遇時聽到她說飛機失事,眼神都不良善了。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也在意你,不然就不會一直琢磨你那個令人窒息的擁抱到底是什麽意思。你這個人從小到大都這樣,适當用語言表達一下又不會死,別人不可能永遠都理解你,總有誤解的時候,況且我還不是‘別人’呢,我又不會讀心術!”
殷如瑟小嘴叭叭的,一股腦輸出完畢,很講武德的向他确定:“我說這麽多你能理解嗎?”
“……嗯,能!”
周遇時勉強維持表面的鎮定,人已經在處在死機的臨界點。
她說,我也在意你。
還說因為在意,所以一直琢磨那個令人窒息的擁抱到底是什麽意思。
周遇時已然無暇計較‘令人窒息’這四個字。
确實……
至少他現在就有點兒接不上氣。
她說他從小到大都是那樣,希望他用語言表達。
她不是別人。
關于這部分的自我認知倒是相當清晰。
殷如瑟對于周遇時而言,确實有着獨一無二的不可替代性。
她說的都對。
沒有一句是廢話!
她用事實向他證明了,語言的表達在某些時候就是比行動更直觀,更有效,更能将他一擊即中。
“你怎麽不說話,一臉呆呆的?”殷如瑟盯着他,握着小勺子的手伸過去在他眼前晃了晃。
換做往常,周遇時肯定會不耐煩的打開她的手。
然而在此刻,他只是稍微後仰,一臉平靜且誠實地說:“沒發呆,在消化你說的話。”
“我是不是說得特別有道理?” 殷如瑟沖他笑得眼彎彎。
感覺就好像,他走在陰雨天的街道上,突然來了一只碰瓷小貓,蹲坐在他面前,攔了他的去路,沖他昂起毛茸茸、圓溜溜的腦袋,沖他喵啊喵的叫。
更絕的是,就在這個過程中,雨停了,天晴了,就連人行道都他媽神奇的變得幹燥潔淨。
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通身舒适。
世界如此美好。
“是。”周遇時完全不想反抗了,冷酷的俊臉要多順從有多順從。
殷如瑟壓根沒意識到自己的話到底對他具備多大的殺傷力,只覺得元旦過後,他們再次會晤的頭開得不錯,很不錯!
于是她再接再厲。
“你來之前我也沒說你壞話,我只是跟大家抱怨你的間接性‘啞巴’屬性。燦燦問我最終訴求是什麽,我就說想了解一下我昏迷那十年你的成長軌跡,跟補課差不多一個意思,以及跟我有關系的部分。然後隊長他們來了,陸狩哥就跟我說了你沖到後臺請他去醫院看我的事。”
“他跟你說了?”周遇時渙散的眼色緩慢凝聚,總算找回幾分狀态。
“嗯,說了。”殷如瑟點點頭,大大方方的表揚他,“你做得對!”
肯定的,絕對的,底氣十足的——你做得對!
一束光從外界、從遠處,從宇宙盡頭飛奔而來,目的明确的抵達周遇時那顆封閉的心,點亮了他的眼。
新的宇宙在他深邃的眼底誕生,孕育出近乎無敵的生命力。
他開始嘗試像她期盼的那樣,去表達。
“醫生說只要是你在意的、喜歡的,都可以試試。”
“正好虔誠征服者來南城,我趕過去的時候活動已經結束了。”
“當時也沒想到通過家裏的關系去預約什麽的……”
闖進後臺的整個過程,周遇時那顆嗡嗡作響的腦袋只想着一件事。
“我要帶陸狩去見你,讓他唱歌給你聽。”
“你最喜歡的那首。”
《摘星星》……
陸狩作詞作曲,據說寫給初戀女友的歌。
時至今日,‘寡王陸狩沒有初戀女友’被老粉玩成了出圈梗,《摘星星》也成為他的寵粉神曲。
殷如瑟曾有幸獨享。
遺憾的是,即便是現場穩如老狗的陸狩也未能将她喚醒。
周遇時真的很絕望。
“我以為你不會醒了。”
“以至于,你醒過來這段時間我都感覺像在做夢……”
“回不過神。”
“有時候工作到一半,突然發現是該去醫院看望你的日子,接着才想起你已經醒過來了。”
說到這裏,他難以置信的笑了笑。
不敢相信自己會是這種,可以稱之為‘懦弱’的反應。
“我以前是真沒看出來。”殷如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溫水,搖頭晃腦地,“周遇時啊,原來你這麽感性呢!”
她可太新鮮了!
周遇時本來還沉浸在過去那種後怕的情緒裏,同時還怕剖白以後被她笑話。
結果,她确實笑話了。
溫和的吐槽,完全在他接受範圍內。
“是嗎?我,感性。”周遇時跟着笑了。
其實說出來,遠沒有他想象的難。
吃完晚飯,時間還早,太陽剛從海平面上沉下去,殷如瑟實在是看不慣他那身‘快來宰我100%傻得可愛游客風’,主動提出帶他去逛商業街,換身裝備。
周遇時從善如流,跟酒店要了輛車,奔着鬧市去。
距離不遠,開車用不了十分鐘。
這兩天,殷如瑟幾乎把這片摸透了。
那條步行街堪稱迷你版香榭麗舍大道,奢侈品牌應有盡有!
小吃也不錯,很有特色的樣子。
這幾天有個電影劇組在那兒拍戲,誰誰誰主演,早上景毅還去探班來着。
她熱情的跟周遇時做介紹,宛如小島旅游推廣大使。
手上也沒閑着,給許燦發信息嘚瑟:【原來講道理真的有用!就是要用點小技巧,通俗的說就是順毛捋。】
許燦就知道她會跟自己直抒胸臆,所以回得很快:【這麽說,周姓毛茸茸給你捋明白了?】
殷如瑟用餘光偷偷摸的瞄了周遇時一眼,見他目視前方很專注的開車,她摁着快要從眼睛裏溢出來的得意,毫不謙虛的仔細打字:【可以這麽說吧!】
許燦:【那太好了,你快跟他說我們明早要去玩高空跳傘,說晚了我怕他不同意你去,然後為了杜絕後患連我們也玩不了。】
殷如瑟看不懂了:【什麽意思?】
她殷大膽玩個高空跳傘還要周遇時點頭?
許燦:【你先跟他說,看他是什麽反應。】
殷如瑟:“……”
餘光再度瞄向司機。
那張她閉着眼睛都能描出來臉,愣是給她看出兩分無法反抗的威嚴……?
瑟瑟平安:【忽然沒有勇氣開口是怎麽回事?】
燦燦生輝:【沒錯了,就是這種感覺[微笑]結合你的微信名一起食用,效果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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