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醒來的第五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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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還在咿呀學語時就被爸媽塞周遇時懷裏了。
她沒有當時的記憶,反倒是周遇時被弄得不知所措,過了好些年還被長輩當做一件趣事反複提及。
她想計較的是那個擁抱的意義。
前一秒周遇時還在笑話她小時的貪嘴,下一秒,擁抱毫無征兆的發生了。
她錯愕至極。
無法将他推開,因為切實的感受到他對她的需要。
猶如瀕死的人在絕望之際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那一刻,她甚至有一種錯覺,好像在他一片廢墟的世界裏,自己是僅存的、完整的,他唯一所能擁有的。
當煙火結束,擁抱結束。
周遇時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對她道新年快樂,生硬的回避了煙火綻放時,他所展現出來的那份脆弱。
殷如瑟就覺得,只差一點就能真的走進他的內心。
那一點點……讓她抓心撓肝,窩火到今天!
晚飯在二樓餐廳吃自助。
婚禮的這一周,酒店不對外營業,這時能提前到場的都是與新郎新娘家關系很好的至親密友,所以人并不多。
殷如瑟是前天到的,一來就被殷如琴拉着試菜,吃傷了,到今天都還沒胃口,拿了餐碟,像個怨靈似的跟在林詩意許燦身後,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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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知道他一向是行動大過于言語,可這也太意識流了!”
“就算沒朋友,他談生意總要和人交流溝通吧?”
“難道生意夥伴都是滿級讀心選手?”
“我不信,我也不會讀心!”
“最氣人的是我想找他問清楚,結果他跑了你們敢信?”
“節後開始我一個人住在景江花園頂樓大平層,他可真大方!”
“給他發信息,不是在忙就是跟我扯別的,糊弄文學全給他吃透了。”
“然後我就想,有本事一輩子別出現在我面前。”
“結果今天他出現了。”
“以為穿一身花裏胡哨沙灘套裝我就認不出他了嗎?”
叨叨了幾圈。
許燦和林詩意端着壘滿食物的餐碟坐下,殷如瑟跟着在她們對面坐下,幹淨如新的盤子随手往旁邊一擱,沒精打采的往桌上一趴,愁得跟小老太太似的。
對面兩人內涵對視,确定了,是很明顯的戀愛綜合征。
林詩意先問:“既然他出現了,那就怼到他面前,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沒那麽簡單……”殷如瑟蔫兒了吧唧的,“他自己不想說,我也勉強不來。”
走心這回事,講求氣氛渲染。
跨年夜那晚就很來感覺。
适合聊個百八十塊!
現在讓殷如瑟幹巴巴的沖到周遇時跟前,氣氛接不上,不便展開話題。
許燦肯定的‘嗯’了一聲,點點頭,再問:“所以你的最終訴求是什麽?你想清楚了嗎?”
“就是了解啊、分享啊……這些。”殷如瑟說,“你們都告訴過我,我昏迷那十年間自己經歷了什麽,周遇時很少說。可是我有權知道關于我的那部分吧?”
“具體是指?”
“太多了,都很瑣碎……比如我以為他是通過你們才和陸狩哥他們成為朋友,關系還很不錯,時常在朋友圈互相點贊調侃。可是直到前不久我才發現,好像是周遇時先跟他們建立起聯系?阿鳴說陸狩哥來醫院看過我,還唱歌給我聽,是不是他把人找來的?”
殷如瑟追虔誠征服者,從來都只在線下買專輯、買周邊、買代言産品,從未動用過家裏的關系私下接觸本人。
去聽演唱會坐第一排,就是她和偶像最近的距離。
到底是誰把本命請到她的病床前,試圖用歌聲來喚醒她?
答案其實很明顯了,而她也只不過想要一個确定。
話到這裏,林詩意和許燦再度對上視線。
其實也不是什麽說不得的事情。
周遇時不說,她們說,總好過她自己憋着猜謎語。
“要不,你問問另外幾位當事人?”許燦朝她身後揚了揚下巴。
殷如瑟從桌上爬起來,扭身一看——
虔誠征服者全團中間混搭着姜詞和她的蠢弟弟,六個人穿着不重樣的沙灘褲,上身套件寬松的T恤,看樣子剛玩水回來。
陸狩站在最前面,左手夾抱着一塊配色很酷的沖浪板,定海神針似的一站,立刻制造出頂天立地的可靠之感。
“想知道我們跟周遇時怎麽認識的?”他看着殷如瑟問。
景毅忍不住起哄:“真要說啊?!”
沉穩如龔越也跟着煽風點火:“不怕說出來遭小朋友記恨?”
陸狩一臉無奈:“她早晚都會知道。”
殷如瑟連忙表示:“哥你說什麽我都信!”
不是她沒原則,主要是,陸狩也着實沒有騙她的必要。
“我說什麽你都信……”陸狩重複她的話,嘴角扯出一抹難看的弧度。
故事并不複雜。
那是殷如瑟遭遇車禍後的第二年,經歷了兩場大型手術,熬過了并發症反複發作的三個月,終于從重症監護室轉入普通病房。
醫生也對她宣判了死刑。
深度昏迷。
可能随時醒來,也可能一輩子這樣。
醫生還說,家屬可以多陪陪她,和她說話,聊聊她最感興趣的話題……
都是喚醒植物人的基本操作了。
于是周遇時就想到了虔誠征服者。
那時的虔誠征服者,風頭無誰可比。
自身業務水平高,唱跳兼顧,詞曲全包,綜合能力強,就連粉絲應援都屬圈中不可複制的獨一份。
全團平均年齡不到二十五,有少年的意氣風發,有業內做到頂尖的實力和底氣。
所以,當周氏集團年輕的繼承人闖入後臺,請他們幫自己一個忙,四個人是很茫然的。
“雖然故事很感人,請求也不算過分,但是——”講到這個‘但是’,龔越的笑容變得神秘莫測,眼神給到隊霸陸狩。
殷如瑟也跟着看過去:“是怎麽樣?”
陸狩的眼神開始發生輕微閃爍……
殷如瑟見他表情逃避,就猜:“哥,你給他難堪了?”
周遇時那個臭脾氣,求人的事兒從他嘴裏說出來能變成人求他,她可太明白了!
不過說到脾氣,老粉都知道,陸狩也好不到哪裏去……
“也不算太難堪……吧?”陸狩不是很确定,話到末尾,陳述句變疑問句,問他親愛的隊友們。
龔越幹脆甩鍋:“那就不知道了,畢竟你刁難的不是我。”
“我給你們模仿一下隊霸當時的神态語氣——”譚西直起身,清了下嗓子,“什麽要求都答應是嗎?那好,你跪下,求我。”
陸狩:“……”
殷如瑟:“……”
兩人面對面,眼對眼,各自複雜。
龔越興奮得放肆拱火:“怎麽樣,要不要考慮換牆頭?哥哥我啊,脾氣好,性格好,幽默開朗,積極向上,入股不虧!”
景毅挺起胸膛推銷自己:“你也看看我,今年剛入圍白蘭花最佳男配角,熱門拿獎選手,現在已經有導演找我演男一了,個人新專輯明年三月首發,我的唱歌水平你們是清楚的,團裏沒我不行。”
林詩意很難不拆臺:“哥你別飄,我還在這兒呢。”
說起他那張個人專輯,陸狩也有意見:“九首歌我詞曲編曲我一個人給你包了六首,當我面搶粉絲?”
不能忍!
景毅被精準掐了寸,打馬虎眼讓他別計較那麽多。
龔越嚷得最大聲:“什麽叫團裏沒你不行?是我唱功衰退了,還是你覺得提名白蘭花最佳男配就可以騎到我頭上來撒野?你給我說清楚!”
譚西饞陸狩的編曲,悄悄摸掏出手機,給他看自己新寫的詞。
殷如瑟垮着個臉:“無人在意的角落,我只想知道周遇時到底跪了沒有。”
“沒有。”陸狩推開譚西遞過來的手機,肅色道,“周遇時站在原地沉默了幾秒鐘,然後輕蔑的看着我,質問我,他對我下跪以後我能得到什麽,羞辱的快感麽?他還說,如果你醒過來知道自己崇拜了那麽久的偶像是一個會以踐踏別人尊嚴為樂的人,你一定會感到很失望。他篤定在你心裏,他比我重要,所以他不會跪。”
晚飯講到這裏,忽然歸于沉默。
姜詞搖頭晃腦的嘆:“要命了,明明食言的是周遇時,可為什麽我覺得他好有魅力?”
“這就是他啊……” 殷如瑟徹底松一口氣,徑自垂下頭,想想,失笑道,“是他的風格。”
還好,他還知道維護自己。
在粉絲心目中,偶像就是完美的具象化,一旦生出瑕疵,美夢破碎,向上仰望的崇拜将不複存在。
周遇時和她從小一起長大,他們了解彼此的脾性,好的一面,惡劣的一面,優點缺點……統統一清二楚。
不存在幻滅一說。
再加上殷如瑟對追星這件事從不盲目,所以當真實的陸狩和周遇時發生對撞,她嘴上說着‘無所謂’,行動上大概率拉偏架,偏向後者。
周遇時是求人的一方沒錯,只怪陸狩的要求太無理,觸及尊嚴底線的事,恕難從命。
“我也覺得那天的周遇時……很講原則,很帶種。”陸狩不得不承認,“所以我答應他去醫院看你。”
一段奇妙的友誼因此展開。
林詩意在旁邊小聲:“難道這就是Bking之間的惺惺相惜?”
景毅眉開眼笑的點頭。
陸狩只問事件中最重要的關聯人物:“整件事就是這樣,還有什麽想問的?”
這售後,也是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殷如瑟自顧自的回味了一番,看着表情嚴肅的愛豆,半開玩笑地:“差點脫粉了,真的只差一丢丢。”
陸狩:“……”
衆所周知,他們Bking最受不了各種形式的否定。
正要說點兒什麽來挽尊,他視線裏出現了另一位目标人物。
“都在呢,吃上了?為什麽沒人叫我?”
周姓Bking來到餐桌前,質問被動孤立他的一大群人,目光卻盯着殷如瑟一人。
在意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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