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醒來的第二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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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瑟也很心酸。
在外面玩了小半天,回家吃了大姐雙喜臨門的瓜,飯後近距離圍觀牌局,早就困覺了。
周遇時做結束語的時候,她已經想象自己敷着面膜躺在按摩浴缸裏醞釀睡意。
千算萬算,算不到大姐夫的無心一語。
她能怎麽辦?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黑色的奔馳越野沿着盤山路行至景山腳,靠路邊停下了。
殷如瑟茫然的看司機,不懂他為什麽忽然停車。
周遇時雙手握着方向盤,原本望着正前方的目光右轉,看向她,用一種勸解的口吻:“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那句‘為什麽要回去’都到殷如瑟的嘴邊,硬是被她生生截停,皺眉:“我漏掉了什麽關鍵的信息嗎?”
其實走的時候,她有注意到周遇時要笑不笑的古怪表情。
只想今天和姐夫初次見面,對方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概念,發了紅包,立刻向她确定婚約。
形勢使然,也怪她沒有事先跟周遇時問清楚,只能先含糊着把場面流程走完。
大姐的婚禮定在年後,這段時間他們會一直住在家裏,到時候再找機會解釋不遲。
殷周兩家關系衆所周知的好,不管有沒有婚約在,爸媽從沒把周遇時當外人,姐夫肯定能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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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
殷如瑟覺得這樣打算雖有少許不妥,但總體來說還算周全。
直到此刻,她被動離開了自己家,坐在周遇時的車裏,看他一臉似笑非笑,隐隐流露出對整件事發展走向的難以言喻。
手機接二連三的收到信息——
殷如琴:【你姐夫讓我轉告你,他今天問婚約完全出于私人好奇,他和周遇時的共同利益遠大過于集團間的競争關系,你的擔心無論短期還是長遠,基本不會發生。讓你誤會了,他很抱歉。】
随後發了數個紅包當做補償。
殷似鳴:【爸媽去睡了,您老人家可以掉頭回了[露齒笑]】
殷似和:【其實這樣就很好。】
好什麽?哪裏好?
殷如瑟欲哭無淚。
最後是莊玉林:【你是大智若愚呢,還是大智若愚……[摸摸貓貓可愛的小腦袋.jpg]】
殷如瑟:“……”
轉頭看周遇時,對方确定的點了下頭。
這一點,無異于将她助人為樂的行為判定為——蠢!
她還不死心:“全家都看出我在演戲?”
周遇時只好扯謊安慰她了,說:“周叔應該沒看出來,全程都是‘我女兒被豬拱了’的狀态,痛心疾首的。”
誰是豬?
我又是誰?
殷如瑟思緒混亂,說不出話,覺得自己長了顆豬腦子!
講什麽義氣?演什麽戲?
為他人着想,最後得到的是什麽?
——是無情的嘲笑啊!
手機從手中滑落,掉在腿上。
她不想撿!
手擡起來把臉擋住,彎腰弓背,哼唧唧,恨不得鑽進空調縫裏……
在她深刻品嘗着社死滋味的同時,周遇時收到了于珩的信息。
感謝他今天給與的幫助,表達了希望将來長期合作的願景,還祝他早日得償所願。
周遇時沒有回。
他在殷家自有地位,不需要通過和于珩結成同一陣線來穩固什麽。
自古以來,結黨營私都不可取。
再者,由始至終他都沒有主動套路殷如瑟,至少今天沒有。
截止此刻,她的一切行為完全出于自願。
要是應了于珩,不就相當于認了自己在使陰謀詭計?
不,他沒有。
今天周遇時是正人君子。
他把手機放在一旁,轉頭去征詢她的意見:“怎麽說?”
殷如瑟羞憤欲死,聲音都擠壓得發生了扭曲,“不想說,沒什麽可說的,我好想死……”
“好好說話。”玩笑歸玩笑,周遇時最聽不得她嘴裏蹦出‘死’字。
殷如瑟擡起頭從指縫裏瞄了他一眼,又把臉埋回去,真情實感的怨上了:“我就不該那麽善良!”
周遇時哼笑了聲,不承認亦不否認,只道:“我送你回家?”
她如泣如訴:“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麽臉回去……”
周遇時憋不住了,噗嗤一聲,差點把頭笑掉。
殷如瑟蜷縮得憋氣,緩緩直起身,腦袋貼在冰冰涼的車窗玻璃上,“你有什麽資格笑,我還不是為了你。”
她憤然盯着他,用嘴型無聲地罵了一句:狗東西!
周遇時樂得不行,和顏悅色地:“你說得沒錯,我确實不該笑。但有一點我必須強調,全當你将來行動之前的參考基準。”
殷如瑟似懂非懂:“什麽?”
他收斂笑容,正色與她道:“于珩和他的頂峰集團對于我來說确實是不容小觑的存在,但如果現在的我還要靠和你的婚約、仰仗你身後的家世背景來達到公司和生意上的一些制衡,那我就太廢了。無意冒犯,但這是事實。”
殷如瑟聽得一愣愣的,心裏莫名泛起一股敬畏之意。
周遇時還強調:“我很感激你維護我,一如奶奶的壽宴,你在人前的周旋讓我心裏十分踏實,這些不是你的責任,你可以過得比你想象中更随心所欲一些,明白了嗎?”
氣氛忽然嚴肅,弄得殷如瑟怪緊繃的,順從的點了點頭,又盯着他不帶一絲玩笑情緒的臉容看了半響,最終,腦袋貼回車玻璃,小聲哼唧:“可惡,又被你裝到了……”
周遇時第三次問:“回家嗎?”
“不!”她堅決,“去南綜大附近,我收到通知了,明天上午要去學院報道。”
學校附近找家酒店将就一晚就好,無論如何,她今晚都不會回家!
周遇時允許她這麽做才有鬼了,“給你兩個選擇:1、回家。2、去我家。”
“不好吧……”殷如瑟為難的斜了他一眼,“要是遇見你爸,他肯定會問,然後我又得被他老先生笑話一頓。”
周遇時以為她不好意思,結果她只在乎自己的臉面。
也是了,到底是從小到大,兩家熟絡到這份上,我去你家混飯,你再上我家住幾天,稀松平常得很。
“誰跟你說我跟我爸住一起?我那麽大的人了。”周遇時把車發動,打着方向盤往自家方向開。
殷如瑟跟他打聽:“你自己住啊?別墅還是高層?在哪個位置?”
“景江花園頂樓大平層,站陽臺上能俯瞰整個南綜大,開不開心?”
她瞬間檸檬精附體,不管心裏多羨慕,嘴上只有酸:“你怎麽就那麽喜歡買學校附近的房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沒有文化……”
周遇時笑而不語。
他,京大學子,沒有文化。
景江花園位于風景市中心開闊的江邊中心地段,左鄰高等學府,右接南城第一CBD,是當之無愧的樓王。
當初周顯久病在床,周岩海忽遭老友背叛設局,深陷泥濘,一時間難以抽身,家族上下蠢蠢欲動,野心家妄圖霸占整個集團,貪小便宜者亦想分一杯羹。
周遇時從京市殺回,一邊寫着畢業論文,一邊使出令親爹親爺都暗暗叫絕的手腕,平息風波,穩住大局。
在此之後,他順理成章繼承家業,高調購入豪宅,以天神之姿站在雲端上俯覽衆生。
此舉被外界視為周家繼承人向世界宣戰的訊號,老前輩們都說過于招搖,周顯卻很欣賞,家業盡數交托,安心的去了。
殷如瑟不知道這段過往,他亦不會說。
暗金色的金屬門向兩端打開,周遇時從未與人分享過的私人領域展現在眼前——
穿過敞亮的玄關,入內是朝南的主客廳。
家具多以原木色調為主,部分保留了原生态的枝節,與自然建立起連接。
主牆挂着抽象派大師的巨幅作品,晝與夜的交替間,是浮光雲海,是孩童色彩缤紛的夢。
童夢之下,布藝沙發是淺淺的暖黃色,像蓬松的棉花糖,又像烤得酥軟的面包,光用眼睛看都讓殷如瑟覺得躺上去一定超級舒服。
沙發上随意的放了一件運動外套,茶幾一端擺着沒來得及收拾的咖啡杯。
都是生活氣息。
觀景陽臺上養了許多大大小小的綠植,左側搭起一座精巧的旋梯,盡頭頂端卻是一片不規則的、積水狀的水銀鏡。
鏡面下,一把老爺椅,一張圓桌,幾本閑書,組成了惬意消磨的下午時光。
殷如瑟粗略地掃了一圈,轉頭表揚業主:“有品味,有人味,給好評!”
周遇時絲毫不懷疑自己審美以及個人生活能力,輕挑眉梢,示意她仔細看看。
廚房有使用過的痕跡,冰箱很大,可惜裏面沒多少新鮮食材和水果,只有滿滿當當的進口黑啤……
游戲房包羅萬象,書房中規中矩,運動室裏的跑步機很有未來科技感,器械不多,洗浴方面倒是很細致,配了桑拿房和按摩浴缸。
最讓殷如瑟驚豔的是裏間那座內嵌式沖浪泳池,可以一邊游一邊欣賞江景……
殷如瑟抱手在泳池前站了半響,抒發道:“你在京市住的‘學區房’還能看出點兒書卷氣息。”
周遇時配合問:“所以這裏呢?”
“太霸總了。”她感慨深,想法多,還對那面景觀玻璃發散思維,“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隐藏黑科技,啓動後可以看到公司各部門的運作,誰在摸魚,誰在閑扯八卦,你游泳健身的時候就将一切盡在掌握——成熟、冷峻、睿智!”
周遇時也像她那樣抱着手臂,看着玻璃裏他兩的身影,若有所思地,“怎麽覺得這三個都不是什麽好詞……”
出運動室左轉,忽略兩間缺乏特點的次卧,走廊盡頭的房間讓她眼前一亮。
落地窗外照樣能看到江邊美景,而窗內的空間裏,有帳篷、野炊餐具、折疊桌、懶人沙發……仿真樹上挂着成串兒的星星燈。
帳篷後的整面牆壁用色彩勾勒了山川、被積雪覆蓋的闊葉林,還有碧藍如洗的天空。
正對面的牆上有現成的幕布,投影機也架在一個非常合理的位置。
殷如瑟單手扶着門把,只朝裏看了一眼便雀躍起來:“周遇時!”
周遇時秒懂。
過家家是嗎?
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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