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日升
◎野男人的味道◎
良久。
久到像是做了一場陳年的美夢。
只是酣夢終有醒時。
舒蘊幾乎是在一瞬間回過神來,黑夜彌漫,昭示着現在已是陌路的七年後。
“謝謝。”她沒有拒絕,單手緊了緊衣襟。
帶有獨特清香的溫熱漸漸沁入皮膚,舒服許多,“請問怎麽還給您?”
霍景司口吻淡然,“一件衣服而已。”
他擋在風口的地方,衣衫随風擺動,愈加暗沉的夜色柔和了他本來偏冷質感的音線。
餘風猶在,舒蘊衣着單薄,幾分禁不住傍晚天氣的寒涼。
她吸了吸鼻子,嗓音漫起點兒在她身上不常見的軟糯,“那...”
話剛出口便被一道短促的汽笛聲打斷。
一輛黑色邁巴赫緩緩停在路邊,低調不啻奢華。
後座車門被特助從外打開,特助躬身呈邀請姿态,“先生,車來了。”
霍景司輕挑了下眉梢,來得還挺及時。
他轉頭看向舒蘊,男人一襲手工高級定制的黑色衣衫矜貴,語氣卻淡然閑适,“去哪?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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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天色已晚,可是舒蘊望着他的眼睛,恍惚間好像真的回到了多年前那個日光鼎盛的好天氣。
他逆光而來,漫不經意卻又溫和笑着,附身拽起滿身泥濘的她。
舒蘊報了酒店的地址,唇角不自禁翹起來,應得幹脆,“好啊。”
女人素白的手輕撫裙擺,沒有絲毫客氣地坐進了車廂。
一系列動作流暢無比,惹得身後的霍景司輕笑一聲。
“也不怕我是壞人?”笑意染上他的眉眼,男人嗓音清越,宛如微風掠過竹弦。
他靜靜立在車外,清瘦手掌撐着車門,一下沒一下地敲打。
時間緩慢流淌,兩人隔着漆黑的夜對視。
風停了,空氣中仿若還殘留幾分暧昧暗流,交雜湧動。
他給足了她耐心思考,仿佛車內的人有反應過來後可以随時逃脫的機會。
外套對于舒蘊來說過于寬大,她不由自主地捏緊了衣擺,那裏逐漸泛起褶皺,洩露出幾分情緒。
他好像真的,一點都不記得她了。
“霍先生,”這三個字,被舒蘊低低念出來,似是沾染幾分月色的旖旎。
她眨眼看他,偏圓潤的丹鳳眼似是藏着幾縷風情,“怎麽可能會是壞人?”
霍景司目視她半晌,而後薄唇緩緩勾起,繞過車身于另一側坐進了車廂。
“認識我?”他饒有興趣地問道。
男人凝視她的眸,眼神深邃如車窗外水墨色的夜。
兩人視線隔着自頭頂傾瀉下來的燈光對上,他的眼神大部分時候都是清冷疏離的,微向上挑的眼尾,卻看誰又都像是含情脈脈的。
長着一雙惑人的多情目,舒蘊直覺,七年後的霍景司,好像有些危險。
舒蘊慌忙垂下眸子,掩住越發急促的心跳,避開了霍景司帶着幾分探究的視線。
深呼吸半晌,她複才擡起眼,避重就輕地陳述,“霍先生這麽有名的人,認識似乎也不足為奇。”
霍景司驟然輕笑,他不怎麽公開出面,唯一一次在公開場合還是接手集團時,有記者給他做過一個臨時且簡單的采訪。
不到半小時就删除,他不覺得她會看到那條新聞。
他審視她片刻,沉默在車廂內蔓延。
半晌,男人才輕輕颔首,“不足為奇,只是,”
霍景司略略停頓,望向她的眉眼清潤,“實在叫我覺得好奇。”
一片靜寂之中,男人低沉的聲音格外清晰地漫入她的耳朵,從外入裏,激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癢。
不想他再繼續追問下去,舒蘊生硬地轉了話題,“其實南城極少有這樣的天氣,今天倒是稀奇。”
要說生硬也不算得生硬,是她真的覺得稀奇。
明明下午的時候,天氣清朗,萬裏無雲。
仿佛是有一股冥冥的緣分,在拉扯着他們相遇。
霍景司坐直身子,長腿交疊開來,一派矜貴淡然的模樣,似是并不在意她突兀轉了話題。
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他側過眸子問她,“是南城人?”
“算是,”
舒蘊慢吞吞地,清音解釋,“幾年前剛搬過來。”
霍景司點頭,“我是第一次來。”
舒蘊淺笑,一派落落大方的模樣,“要是霍先生需要導游,可以找我。”
停頓片刻,她又補充,“如果有機會的話。”
…
說話間,車子在舞團所在的酒店門口緩緩停下。
“到了。”舒蘊望向窗外,酒店的招牌異常醒目。
這是頭一次覺得這條路有些短。
“霍先生,”她回頭,隔着影影綽綽的光線。
望向他晦隐在暗昧車燈下,顯得幾分朦胧的側臉,“今晚謝謝您。”
“嗯,”霍景司懶懶颔首,“不過,”
他轉眸望向她,“我比你大不了幾歲,不用您啊您的叫。”
舒蘊被霍景司的話逗笑,美人一笑,傾城,也傾這無邊夜色。
她打開這一側的車門,立在車外道,“再見,霍先生。”
尾音悠長,似缱绻落在風裏。
舒蘊身子一時沒動,而後便聽見霍景司狀似不經意落下一句,“今晚的天氣确實特別。”
男人清淡嗓音裹挾着夏末夜晚的沁涼,莫名醉人。
舒蘊根本不知道下次再見是什麽時候。
她直視着霍景司的眼睛,格外認真地道,“下次再見,我還您衣服。”
聞言,霍景司忽地笑出聲,眼尾微彎起道弧度。
“第二次見面,可以喊我的名字。”
“不過,”霍景司的眸色帶着探究,隔着濃重夜色撞入舒蘊心口,“我似乎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這樣的話,好像不太公平。”他依舊坐在車裏,單手支着下巴,模樣懶散。
許是久經上位,男人氣質有一絲掩藏不住的強勢。
不容人拒絕。
舒蘊映在黑夜裏的眸子燦若星辰,裏面閃過一抹慧黠,“倘若有緣,會知道的。”
女孩窈窕身影立在車外,是城市裏燈紅酒綠的夜晚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再次同他道別,舒蘊轉身緩步回了酒店。
半晌,霍景司淡淡收回視線。
前排适時傳來特助的聲音,“先生,現在正處于集團整頓的關鍵時期,萬一她…”
霍景司輕擺手,示意他不用繼續說。
“你過于擔心了。”
特助跟了霍景司許多年,從他國外創業時就一直跟在他身邊。
膽子一向大,從來都是有話就說,“那您就是見色起意。”
霍景司一記眼神瞥過去,倒也沒否認。
只是悠悠“啧”了聲,聲線涼涼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他們今天剛趕來南城,下了飛機霍景司便應好友的約直奔會所。
為了圖方便,便随機選了家與會所距離不遠的酒店,也是巧了,正好位于這家酒店的對面。
頓了半晌,特助又揣摩着問霍景司,“那…酒店也不用換了?”
雖然這家酒店也是高檔的溫泉酒店,然而在他的印象裏,霍景司眼光挑剔得很,哪次出差不是坐享最頂級的酒店和服務。
沒有聽見回答,只見霍景司打開車門下了車,特助緊跟其後。
好一會兒,才聽見自家boss不置可否的語氣,“暫且住住看。”
…
直到回到酒店房間,舒蘊腦海裏還在回憶今晚從旗袍店開始的這場奇遇。
她把霍景司的外套拿到手裏,擺動之間,衣衫掠過空氣,傳來淡淡的煙草味,混合着龍涎香與木質雪松交織的清香。
沁人心脾。
他說,下次是他們的第二次見面。
可是這從不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對他來說,是初遇。
對她來說,卻是重逢。
七年了。久到她都快要忘了他的模樣。
忘了她的世界裏還曾出現過一個他。
可是,直到再次見到他,她才發現。
她好像不止一點想他。
…
衣服剛剛疊到一半,門口便傳來響動。
舒蘊快速将衣服收進紙袋,準備明天拿出門去幹洗。
身後傳來懷錦的聲音,“蘊寶,你回來啦,有點晚哦。”
她一邊嘟囔一邊翹着腦袋往裏看,“在幹嘛呢,我有個好消息要和你說。”
舒蘊将衣袋放進衣櫃裏收好,若無其事地轉身,“什麽。”
舒蘊身材本就纖細,衣袋又寬大。
盡管她收得夠及時了,還是被懷錦看見一個角,她興致勃勃地往前湊去,“藏什麽呢。”
舒蘊神色毫無波瀾,“沒什麽。”
懷錦多麽了解舒蘊啊。
越是遇見事兒的時候,表面越是風輕雲淡。
“你不對勁。”
她邊說着,邊靠近舒蘊,若有似無的香氣氤氲在空氣中,懷錦皺着鼻子輕嗅。
幾秒之後,下定論,“野男人的味道。”
“…”舒蘊一噎。
耳根浮起層紅暈,她佯裝鎮定,蹙着眉數落她,“瞎說什麽。”
懷錦啧啧幾聲,笑得有些意味深長,心中篤定了舒蘊這樣的神情明顯是有貓膩。
她靠近舒蘊,淡香逐漸變得濃烈,幾乎是一瞬間,福至心靈,“男士香水的味道!”
“…”
舒蘊輕拍她的頭,“鼻子怎麽這麽靈,和小狗一樣。”
“不過,”舒蘊眯着眸子,“我怎麽不知道你對香水這麽了解,而且還是男香?”
懷錦被舒蘊反将一軍,剎那間啞然失聲。
舒蘊輕笑,笑意染上幾分揶揄,“還是說正事吧。”
懷錦輕咳幾聲,趕緊轉了話題,“評委沒有松口。”
繼而半是嘲諷半是調侃地道,“啧,真是可憐了杜思思的渾身解數,沒想到評委們還挺公正的。”
舒蘊直點要害,“如果霍氏真的打算投資,他們不敢不公平。”
畢竟,要是投資被搞砸了,誰來負責?
不一會兒,有敲門聲響起。
“請進。”舒蘊和懷錦異口同聲。
陸安宜推門進來,看到兩人都在屋內,嚴肅的神色方才好轉一點。
頓了會,她才擡着下巴語氣淡淡道,“舒蘊,今天酒局的事,下不為例。經過讨論,下周彙演的最後一個名額,還是給你。”
“這次彙演關乎霍氏投資,對于舞團至關重要,上點兒心。”
舒蘊彎了彎唇,對于這個結果并不覺得出乎意料。
“抱歉,謝謝首席。我會好好訓練的。”
“嗯,”陸安宜的神色又和緩了些。
許是擔心舒蘊對她生什麽嫌隙,陸安宜繼續道,“你理解就好,杜思思低聲下氣地來求我,你又是舞團裏資歷最淺的,我也是沒辦法。”
頗有幾分苦口婆心的安撫意味。
舒蘊淡淡颔首,“嗯”了一聲,語氣清淺,依舊沒什麽大的波瀾。
一派寧靜的樣子,仿佛怎樣的結果她都予以接受,“沒關系,我都理解的。”
陸安宜觑着舒蘊無論何時都一幅清冷驕矜的模樣,偏偏這樣的她,令許多人趨之若鹜。
陸安宜倏然莫名意味地笑了聲。
對于美好的人或物,人們的容忍度向來更高一些,她似乎也不例外。
陸安宜無奈的口氣,“你啊你,不知道遇見什麽,才會讓你脫掉這層清冷的外表。”
舒蘊笑了笑,識趣地沒接話。
香根草混雜着高原雪松的微澀香氣淺淺氤氲在鼻尖,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霍景司披在她肩膀上溫暖她一路的那件外套。
作者有話說:
感謝另維w_w,困,八幡山,J,咕嚕十三幾位小寶貝的投雷,感謝困,務書,“”,永遠都愛周京澤,另維w_w,咕嚕十三,尛可愛幾位寶貝的營養液,麽麽噠~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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