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日升
◎風大,穿上吧◎
《晚光搖曳》
文/七顆荔枝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2023.3.14
此時的南城正處于盛夏末尾,最後一絲暑熱即将蒸騰殆盡。
盛亮的陽光透過稀薄的空氣灑下來,行道樹上的葉子沾映上一層碧綠的波光,一切都是生機盎然的樣子。
舒蘊格外喜歡這樣晴朗的天氣,她從無懼于驕陽,只撐一紙薄薄的油紙傘。
沿人行道的步伐緩慢而婀娜,發髻低挽,從遠處看像是一副昳麗多姿的油畫。
剛走到紅綠燈的地方,舒蘊挎包裏的手機便開始響個不停,她停下腳步,看見“懷錦”二字躍然屏幕之上。
不用想也知道是為着什麽事,但又不好拂了懷錦的好意,舒蘊猶豫半晌,到底還是接了起來。
她把手機稍拿遠了些,果不其然,沒過幾秒。
充滿數落的清脆又風風火火的女聲從話筒裏蹦出來,“蘊寶,你怎麽不打聲招呼就走了,你是不知道,杜思思在這兒可殷勤了,幾杯酒下來,評委們都被哄得可開心了,萬一下周彙演的名額真的給了她怎麽辦?”
“你知道我向來不喜歡這種場合。”
柳葉眉輕蹙,舒蘊頓了頓,“這點信心,我還是有的。”
舒蘊沿着路邊,循着記憶的方向往前走,邊走邊繼續補充,“就算輸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知道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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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這些外在的東西,向來不是很看重。
懷錦說不過她,幹脆轉了個話題,細聽,卻又沒完全轉。
“聽說之所以這麽大張旗鼓地整頓,是因為霍氏要投資我們舞團了,集團負責人準備借着下周的彙演來南城考察呢。”
“霍氏?”
舒蘊低柔念出來,女人聲音清冷,如清泉淬落于山石之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熟悉的姓氏,希聲婉轉中又莫名多了點缱绻的味道。
懷錦一打開話匣子就止不住,聲音裏藏着滿滿的興奮。
“對咯,就是北城那個霍氏啊,聽說集團繼承人剛從國外回來,正在大刀闊斧地改革,也不知道這位貴公子抽了什麽風,竟然要投資我們舞團。”
舒蘊心弦一動,按捺下那一股莫名的悸動。
嗓音清淡中又透着股溫柔,“似乎聽說過。”
懷錦繼續道,“杜思思卯足了勁,想要拿下這最後一個名額呢。”
她轉瞬又換上奚落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拿下這個名額就能攀上霍氏繼承人了呢。”
舒蘊心口驟然一跳。
她輕嘆口氣,繼而覺得好笑,有時候真不知道懷錦腦子裏都裝的些什麽。
似乎是想激發舒蘊的好勝心,懷錦喋喋不休,話語裏充斥着埋怨和不解。
“首席到底是怎麽回事,明明杜思思只是替補,直接不讓她上場就好了,現在非要牽扯上你,你是不是哪裏得罪首席了。”
這裏面的彎彎繞繞多得很,舒蘊看得分明,只不過她性子一向淡,實在是懶得掰扯。
因此一時沒說話。
話筒裏倏然靜下來,只有微微的空氣掠過電流的聲音。
懷錦簡直恨鐵不成鋼,“你為了彙演準備這麽久,就一點也不擔心?”
“需不需要我去首席耳邊吹吹風?”
“擔心也沒用,先做好眼前的事吧。”
挂意懷錦真的到首席跟前替她打抱不平,舒蘊想了想,還是溫聲囑咐,“你可別去,不然小心到時候也不讓你上場了。”
懷錦聽完舒蘊的話,只得悻悻作罷。
到了目的地,舒蘊收起手機,進了店鋪。
店鋪老板熱情地同她打招呼,這家店她經常來,因此和老板很是熟悉。
“舒小姐這次想選什麽式樣的綢緞?”
“這次可能需要的多一些。”
受外婆影響,舒蘊從小就對旗袍文化充滿興趣,因此她在學校裏,除了因為專業性質參加了舞團,還加入了旗袍社團,這次來到南城也是受社團之托。
“除了之前發給您的清單,我還需要再單獨選幾個式樣。”
只這一句話,老板便懂了,“今天正好新到了幾個新式樣。”
“要不然我帶舒小姐去後頭看看?”
“好。”
說話間,兩人進了裏間。
裏間寬闊,各式各樣的绫羅綢緞自上而下鋪滿整面展櫃。
舒蘊最喜歡穿青藍色系的旗袍,老板像是踩着她的審美點一樣,這次的新貨幾乎都是這個色系的。
因此舒蘊不由得多挑了些。
舒蘊又和老板商議好社團所列清單裏的綢緞式樣,以及到貨時限。
老板将舒蘊選好的綢緞按樣裝好,最後下來,足足有好幾大包裹。
舒蘊看着,“老板,我的那些還請您明日上午送到我家吧,還是上次的地址。”
老板笑着,連連應下。
等兩人商量好所有綢緞的一應需求,時間已至傍晚。
老板伸手做出請的姿勢,“舒小姐,您剛才選的幾個式樣,有些已經做了成品,就在前廳的櫥窗前放着,要不要去看看?”
舒蘊剛才進來時看到櫥窗前擺放的旗袍,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她點點頭,欣然同意。
各有千秋的旗袍在櫥窗裏精心擺放,老板和舒蘊一一介紹着它們的設計理念和制造工藝。
舒蘊的旗袍向來是外婆親自手工,從不假手于人。
這還是第一次有興致欣賞店裏的成品,老板察覺出來,介紹得興趣盎然。
跟随着老板的指引,舒蘊慢慢欣賞着。
不經意間,視線被窗外的動靜吸引。
天空已經用盡落日的最後一絲餘晖。
絢爛的金黃逐漸被蒙蒙的青黑遮上一層幕布。
微風吹動樹葉,帶起細細的沙沙聲。
舒蘊知道,這家自己常來的店,旁邊是家高級會所,富麗堂皇。
大隐隐于市,恢弘而充滿神秘。
夜晚的道路經常被它映照得格外亮堂。
舒蘊經過過那裏很多次。
每次都是目不斜視。
這是第一次,她看見從會所裏走出道人影,颀長而挺拔。
隔着薄薄的暮色,靜立在距離舒蘊幾步之遙的路燈下,燈光拉長了他的影子,給平日裏總是清冷疏離的男人平添幾分溫隽。
在舒蘊的視野裏,有關于他的一切,都越來越清晰。
她仿佛能看見男人掩映在半明半暗裏的側臉,渾然如天成的下颌骨線利落延伸,高挺的鼻梁下是一雙薄唇,充斥着別樣的性感。
他的身上披了件黑色外套,習習的晚風吹過。
骨節分明的手虛攏煙尾,“啪嗒”一聲,男人單手按開黑色火機,藍色火苗竄出,長煙頃刻點燃。
一道完美的抛物線,火機被輕松抛到身後的特助手裏。
霍景司又側過身。
盡管只是一瞬間的動作,舒蘊還是看清了男人瓷白指骨上的戒指。
似乎是由墨色的玉鍛造而成。
昏暗的傍晚亮起零星的火光。
男人狹長的眸微眯,煙被他随意咬在嘴上,落到手中的時候,細寒的空氣中泛起幾層薄霧。
霍景司蹙着眉,長指在手機側面點了點,聲音已然浮起幾分不耐,“您管的太多了。”
他把電話拿遠了些,直到對面氣急敗壞的聲音消散,才端着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不疾不徐地回複,“我自有打算。”
“你打算什麽?我讓你回來接手集團,不是讓你回來花天酒地的!”
對面越說越生氣,狠狠數落起來,“投資一個破舞團能給集團帶來什麽利益!?”
時間在談話中盡數流逝,一根煙将将燃至一半。
霍景司緩緩把玩着指骨上的墨玉戒,一雙精致多情的桃花眼裏遍布料峭涼意。
男人端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要不然改天給您立個軍令狀?來年收益不翻番我滾回美國?”
“...”
對面驟然消了聲音,這是說的什麽話!
“砰”地一聲,電話被徹底挂斷。
霍景司懶散望了眼自動熄滅的屏幕,慢條斯理地撣了撣煙灰。
操着一口極其正宗的京腔,哂笑,“老頭兒怎麽還是這副脾氣。”
身後的特助:“...”
望天不語。
“舒小姐!舒小姐!”
店鋪老板講了半天,發現舒蘊壓根沒吱聲,定睛一看,原來舒蘊的視線早就不在他這了。
舒蘊回過神來,打了一眼櫥窗裏一溜的精貴旗袍,淡笑,“抱歉,旗袍我改日再來看,那些綢緞煩請您明日送至我家中。”
對于舒蘊這麽一位大顧客,老板自然不敢怠慢。
畢恭畢敬地送着出了門。
舒蘊立在門口和老板笑着寒暄兩句。
告完別,舒蘊轉身往回走。
樹葉被晚風吹起的婆娑聲響在耳前。
一陣高過一陣。
舒蘊着一襲湖水藍蘇派旗袍,迎着她款款的步姿,裙擺跌宕翩跹。
也是這個時候,反應不及,狂風驟然大作,舒蘊的裙擺幾欲被風掀起。
她理着裙擺停下腳步,視線下意識望向立在幾步之外的人影上。
特助極其有眼力見兒,頃刻間便給霍景司撐上一把通體透黑的傘。
傘柄被他牢牢握在手中,外面的疾風全然遮擋。
舒蘊只能隐隐分辨出男人攏在光影之下的颀長輪廓。
着黑色衣衫,氣質矜貴漠然。
凜冽而高不可攀。
隔着傘,猶如天然的屏障,将他們分割成兩個一靜一動的世界。
似是注意到不遠處的動靜。
霍景司朝這邊遠遠睇來一眼,清疏視線似有若無落于她面上。
舒蘊皮膚天生的白皙,穿透樹層的稀疏薄光明亮交織,清晰映在她的臉上,像是為無暇的凝脂白玉鍍上一層晶瑩剔透的光芒。
美麗而耀眼。
想起自己包裏薄薄的遮陽傘,舒蘊當機立斷。
迎着風往回走,晚飯後舞團會清點人數,她趁着酒局出來已經是罔顧規矩了。
舒蘊目不斜視地往前走着,手心不知覺間沁出一層細密的汗。
擦肩而過的一剎那,一道明明很近,卻像是穿過了荏苒時光的低磁男聲自身後響起,“風大。”
大腦還未反應過來,神思有一瞬的放空,舒蘊的身子卻已然停下。
她回過頭,兩人離了大約半步的距離,她稍稍仰起頭,就着路燈昏黃的光線,也徹底看清了男人清俊的臉龐。
四目相對。
男人矜貴疏離卻仿若含情的眉眼瞬間落入她的眼簾。
一下,一下,好像有誰的心房在怦怦跳動。
舒蘊怔怔然,手指微蜷,一時忘了說話,不知道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是想要表達什麽。
映在她微微瞪大的眸子裏,是霍景司一步步,朝她緩緩靠近。
卻又沒有過于近。
自持有禮的距離掌握在分寸之間。
倏然間,在舒蘊反應未及之時。
一道厚重感襲來,伴随着清冽氣息,那件本來在他身上,還泛着男人餘溫的外套輕輕将她包裹。
傘面随之傾斜,疾風忽而驟停。
一時之間,兩人好像共同落入了這一方狹窄靜谧的天地。
霍景司溫柔動聽的嗓音清晰落在舒蘊耳畔,“風大,穿上吧。”
…
舒蘊細白的脖頸微仰,輕輕望着霍景司溫隽的側臉,逐漸失了言語。
她忽然想起七年前還是小女孩的時候,日光照耀在她臉上,幾步之外的少年溫和疏倦。
那時舒蘊覺得,他就像是穿隙而來的一束光,比日光還要耀眼,從此照亮她荒蕪且暗淡的人生。
作者有話說:
開文啦~
寶貝們,好久不見鴨~
阿蘊帶着霍總祝大家白色情人節快樂~
這裏插一句,男主荔枝男德班畢業哦~男女主只有彼此,雙向奔赴!
下本開同類型《雪意昭昭》和強取豪奪《折攀》,感興趣的寶貝們收藏一下吧~麽麽噠~
《雪意昭昭》文案:
女大學生 * 京圈太子爺
溫柔理智 * 一身反骨
你聽說過蝴蝶效應嗎,黎枝和宋斯寒的初遇,就像是一場蝴蝶振翅。
黎宋兩家分落京北兩端,王不見王,沒人知道其中真實緣由。
初見宋斯寒,是在香港舉辦的蘇富比拍賣會上。
風吹簾動,斑駁光影之下,眉目英挺,優雅矜貴的男人在黎枝眼前一閃而過。
男人容顏如玉,潇灑恣意,一擲千金只為博身旁美人一笑。
他是北歐富人圈裏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是名動歐亞的萊昂特私人宅邸,唯一的座上賓。
更是玩弄雪月,縱火芳心的一把好手。
異國他鄉的夜,他隔着雨幕看她,玩世不恭的眉眼裏偏又透着幾許深情,輕易引人沉醉。
迷人的也最危險。
黎枝不知道他是即将回國接手偌大家業的宋氏太子爺。
硬生生沉溺。
後來一切都在一個雪夜昭然。
宋斯寒隐在濃重的霜霭裏,語含嗤笑,“玩玩而已,還真當真了?”
那一刻,黎枝知道,宋斯寒根本沒有心。
那年雪滿望京,黎家老爺子溘然長逝,黎枝三步一跪,五步一拜,孤身前往東郊的寺廟為祖父祈福。
父親以命逼她,“發誓,再也不見他。”
“否則你祖父這輩子都合不上眼。”
寒意刺骨,大雪荒涼,黎枝暈倒在半路上。
後來據人說,是宋斯寒将黎枝抱在懷裏,一步一叩首,到了寺廟為祖父誦經一整夜。
一別經年。
黎枝乘了一艘不靠岸的船,漂泊無歸期。
再見面是在蘇黎世舉辦的一場盛宴。
衣香鬓影之間,他一身凜冽黑衣,淨白指骨撐傘而來,為她遮擋海上飛舞的雨雪。
恍恍然間,兩人好像回到許多年前,初見那日。
她看見他垂着眸子,嗓音于無聲處嘶啞,“阿枝,要不要和我再試一次?”
困住他的,從來都不是家族恩怨。
從始至終,都是她,也只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