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告狀◎
楚時淵站在沈笙卿的馬車外面,窗邊的簾子還被他攥在手裏,眉宇間的寒意不比昨日少。
沈笙卿下意識地從軟墊上坐了起來,身上的毯子滑落,她本能地伸手去抓滑落的毯子。
“你來粼山做什麽?”楚時淵的聲音很冷。
沈笙卿将毯子朝身上拉了拉,這才打量了一眼馬車外的場景,原來她已經來到粼山的地盤了,只是為什麽會這麽巧碰見楚時淵?
今日早上她還因為不用面對楚時淵而松了口氣。
不等沈笙卿想明白怎麽回事,便見楚時淵冷眼看着她,用更冷的語氣說道:“母親的身體脆弱,受不得刺激,你為什麽非要将此等小事鬧到母親的面前,讓母親為我們的事情煩心?”
沈笙卿一愣,面露疑惑。她來粼山,和楚母有何關系?
沈笙卿的唇瓣張了張,本來想說她來粼山和楚母無關,她忽然想起來楚母如今就居住在粼山。
腦海裏回想昨日她和楚時淵之間發生的事情,沈笙卿看着冷着臉的楚時淵,說道:“你覺得我來粼山,是想向母親告狀?”
聽見沈笙卿的話語,楚時淵的臉上的寒意未減,顯然他就是這麽想的。
“我和你之間的事情,你有什麽話語,就不能夠對我說嗎?還是你便如此嫉妒母親對簡家小姐的好感,以為多在母親的面前出現,便能夠改變母親對你的态度,讓母親喜歡你?”
楚時淵的話語像冰錐子般一下下砸進沈笙卿的心裏,甚至讓她有片刻的眩暈。
簡連漪未回到簡府時,曾經被前任藥王谷谷主收留,并收為徒。
當初楚母病重,是簡連漪用脫離師門的代價換來前任藥王谷谷主,也就是袁承霁和楚時淵的師傅救治。楚母被救回來後,身體還是很脆弱,更受不得刺激,因為粼山的氣候适合楚母養病,楚母這些年便一直居住在粼山。
當初簡連漪離開藥王谷後,無處可去,正好楚母的身體也需要會醫術的人陪伴,簡連漪未回簡府時,便一直陪楚母居住在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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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連漪本來就對她有恩,又有幾年的陪伴,楚母自然是更喜歡簡連漪,而不是沈笙卿這個商賈出身的兒媳。
雖然因為粼山距離皇宮和衙們較遠,楚時淵并不随楚母居住在粼山,只會隔一段時間來粼山探望楚母,但是就像楚時淵說的那樣,沈笙卿确實很嫉妒楚母和楚時淵對簡連漪的看重。
曾經沈笙卿為了讓楚母像對待簡連漪一樣喜歡她,她還趁着楚時淵不在京城的時候,讓人将她的行李搬來粼山,學着簡連漪從前的樣子陪楚母在粼山居住,努力讨好楚母。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她努力便能夠有收獲的。就像楚時淵對她的感情一樣,無論她多麽努力,楚母對她的态度始終冷淡,更別說是讓楚母像喜歡簡連漪一樣喜歡她。
後來她只好帶着她的東西灰溜溜地離開了粼山。
如今楚時淵舊事重提,哪怕沈笙卿已經決定放手,心還是忍不住鈍痛,她看着楚時淵,一字一句說道:“你聽清楚了,我今日來粼山,不是來見母親,也不是來向母親告狀,更,更不是因為什麽嫉妒,想要和簡家小姐争奪母親的喜愛……”
昨日她質問楚時淵為什麽将她丢下,卻換來一句‘無理取鬧’的場景還在眼前浮現,她冷了聲,聲音清冽說道:“若是早知道會被你如此誤會,我寧願今日晚幾個時辰來粼山,或者不出現在粼山。”
玉蔓本來見楚時淵突然出現,呆住了,這會兒見楚時淵不分青紅皂白就将沈笙卿給責備了一頓,心中的火氣頓時上來了,也顧不得楚時淵的身份,幫沈笙卿說話道:“我們是聽說今日楊大夫回粼山,才趕來粼山。大人哪怕再不喜歡夫人,也不應該如此污蔑和誤會夫人。”
楚時淵原本臉上的冷意一僵。今日她來粼山,是為了楊大夫?
她來見楊大夫做什麽?楚時淵的薄唇緊抿,正想要說些什麽,沈笙卿卻大力奪過他手上的簾子,不管不顧地将簾子給放了下來。
楚時淵身後的下人驚訝地看着沈笙卿的動作,夫人今日對大人的态度為什麽改變這麽大?他們何曾看見夫人對大人發這麽大的火?
沈笙卿将簾子放下來後,便迫不及待地吩咐車夫趕車。車夫本來是沈府的下人,聽見沈笙卿的吩咐,倒是沒有猶豫,連忙揮動手上的鞭子。
感覺馬車重新行駛了起來,楚時淵在距離她越來越遠,沈笙卿原本緊繃的脊背終于松了松。
“夫人,看不見大人了,等我們回了沈府,就不用面對大人了……”
玉蔓看着沈笙卿的模樣,滿臉心疼,輕輕哄道。
沈笙卿屈膝坐在馬車的軟墊上,她将臉埋進自己的臂彎裏,不讓人看見她臉上的表情,幾不可聞的聲音在馬車內響起,說道:“玉蔓,我想吃陳嬷嬷做的桂花糕了,回沈府後,你讓陳嬷嬷給我做好不好?”
聞言,玉蔓連忙說道:“好,等回府後,我就讓陳嬷嬷給夫人做。”
陳嬷嬷是沈府的下人,沈笙卿還小時,就在沈笙卿的身邊伺候了。當初沈母要為沈家的事情到處奔波,對沈笙卿的照顧難免有些力不從心,沈笙卿想沈母的時候,陳嬷嬷就會給沈笙卿做桂花糕,說吃了桂花糕,她就不會心中發苦和難受了。
玉蔓知道沈笙卿這是被楚時淵真的傷透了心,心中苦澀得不行。
曾經沈笙卿恨不得時刻和楚時淵待在一起,若是楚時淵的政務太繁忙,沈笙卿還會有意尋機會和楚時淵見面,可是剛剛沈笙卿居然迫不及待地離開楚時淵的視線,還想離他遠遠的。
“夫人,這裏有一條河,我們讓馬喝點兒水,休息一下如何?”
車夫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好。”
因為保持着一個姿勢太久,沈笙卿感覺她的四肢都僵硬了。
玉蔓說道:“夫人要不要下馬車走走?粼山的景色最是怡人,正好夫人也欣賞一下周圍的景色。”
她有意讓沈笙卿轉移注意力,這樣沈笙卿便不會總想着楚時淵的事情。楚時淵不是每日都會來粼山探望楚母,誰想今日就被她們給碰見了。
聽見玉蔓的話語,沈笙卿沒反對,她将手放到玉蔓的手心,扶着玉蔓的手下了馬車。
車夫見沈笙卿有意在附近走走,他将喝完水的馬兒牽到一處草木茂盛的地方,讓馬兒吃草。
趕了幾個時辰的路,馬兒也累了。
在附近走了走,玉蔓感覺沈笙卿身上的低落減少了一些,感嘆道:“夫人,這粼山的景色真美,夫人也在粼山買一座宅院,時不時來粼山居住如何?”
話語說完,玉蔓忽然想起來楚母也居住在粼山,沈笙卿若是來粼山居住,豈不是會時不時碰見楚時淵和楚母?
思及此,玉蔓又改口道:“其實大燕還有不少風景宜人的地方,夫人若是想要在風景美的地方居住,不一定要選擇在粼山。夫人若是整日看一樣的景色,興許就膩了。”
沈笙卿沒想那麽多,現在她身體內的毒還沒有解,沒心思想太多未來的事情。
她見馬兒應該也歇息得差不多了,她往回走,準備早些趕到楊大夫居住的地方,見到楊大夫。
沈笙卿走了幾步,忽然發現有馬蹄聲響起,擡眸看去,便見楚時淵居然正朝她的方向來了。
楚時淵握緊缰繩,翻身下馬,大步朝沈笙卿走來,很快便出現在了沈笙卿的面前。
沈笙卿的身體微微一僵,轉瞬又勉強自己放松下來,她沒有思考楚時淵為何又追上來,她看了看距離她僅兩步的馬車,心中想着她剛才若是早些上馬車,這會兒興許就不用面對楚時淵了。
不過,她擡眸看了面前的楚時淵一眼,沒有猶豫,擡腳繼續她的馬車走去。
只是她剛剛有了動作,楚時淵便擡手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的手指落在她的手腕上。
玉蔓想到沈笙卿之前為了給楚時淵解毒,胳膊上還有傷,她連忙想要阻止楚時淵的動作,說道:“大人想要幹什麽?我們不是說了不是要去見老夫人,大人別再傷害夫人了。”
楚時淵看了沈笙卿一眼,倒是很快松開了沈笙卿。
沈笙卿感受着手腕上殘留的屬于楚時淵的手指的溫度。
她意識到剛剛楚時淵只是在給她把脈。
當初藥王谷的前任谷主本來不想出手救楚母,又被簡連漪的求情惹得心煩,一怒之下便對簡連漪說“你若是實在想讓我救那小子的母親,你便離開藥王谷,将我徒弟的位置讓給那小子來做”。
老谷主的這一句話語本來是氣話,不想簡連漪為了讓老谷主出手救楚母,真的離開了藥王谷,離開了師門。
說出去的話語無法更改,老谷主只好出手救楚母和收楚時淵為徒。
只是老谷主是被簡連漪逼着收下楚時淵這個徒弟,對楚時淵自然沒有袁承霁和過去對簡連漪上心。
老谷主收楚時淵為徒後,只給楚時淵丢了幾本醫書敷衍了事,倒是袁承霁看在老谷主和簡連漪的份上,教了楚時淵一些尋常醫術。
不過楚時淵的醫術雖然不如袁承霁和簡連漪,但是有袁承霁偶爾的指點,再加上他有老谷主給的醫書,和醫館的那些普通大夫相比,倒是也不差了。
沈笙卿今日沒想到會在粼山碰見楚時淵,之前她好不容易甩開了他,他竟然又追了上來,她沒想和楚時淵再說什麽,見楚時淵松開了她,正想避開楚時淵,再次走向她的馬車。卻見楚時淵接過身後屬下手上的食盒,将食盒朝她遞了過來,說道:“拿着。”
沈笙卿看着楚時淵遞過來的食盒,沒有接。
楚時淵便将食盒又朝沈笙卿的方向遞了遞,說道:“午膳時間已過,你應該還未用午膳,母親讓人熬的雞湯,還熱着。”
沈笙卿仍然沒接,甚至還朝後退了兩步,避開了楚時淵強勢伸過來的手。
楚時淵大概也沒有想到從前在他的面前向來溫順的沈笙卿今日會如此堅決地拒絕他難得的關心,一個不慎,手上的食盒就掉落到了地上,裏面的雞湯也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