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藍煙一邊彈奏一邊觀察大家的反應,他本來是惡作劇的,但沒想到這些人聽得都還挺入迷的,有些多愁善感的,入戲太深,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竟然拿出手帕來點了點眼角。
溫斯特發現藍煙在看他,淺笑着挑了下眉,舉杯朝他致意,像是在說,不錯,繼續。
藍煙橫了他一眼,雙手在黑白琴鍵上一拍,鋼琴發出沉悶且聒噪的聲音,罷工了,他是來搗亂的,又不是來給他們助興的。
樂師繼續演奏,藍煙徑直走到溫斯特面前,擠開雪萊,在他身邊坐下,從旁邊的小矮桌上拿起了一棵草莓吃,又順手端起旁邊的酒杯大口啜飲。
他太肆意太嚣張了,金發閹伶又氣又腦,眼淚汪汪地看向溫斯特,但溫斯特根本沒看他。
“不錯,這曲子叫什麽名字。”
“幹嘛要告訴你?”藍煙一口氣喝完酒,學着溫斯特半靠在沙發裏,朝旁邊的雪萊擡了擡下巴。“這你情人啊?長得不錯。”他歪了歪頭,鬼靈精怪地眨了眨眼,綁好的銀發從他的肩頭滑落。“看起來年紀還很小,你一個上千歲的老頭子怎麽好意思下手?你這樣在我們那兒要坐牢的知道嗎?”
“不不不,你怎麽可以這樣說陛下,太失禮了。”雪萊慌忙擺手。“我已經是可以娶親的年齡了,是非常仰慕陛下才……”他說着臉頰還飛起了兩團紅雲,嬌羞地不敢擡頭看溫斯特。
溫斯特淡淡地看着藍煙,烏黑的眼瞳深處有着被冒犯的細小火焰,但态度依然高高在上,他掌握着一切,看藍煙就像在看挑梁小醜。
“你一直在嘗試惹怒我。”溫斯特說。
“是啊,我是在試探你的底線。”既然對方能讀心,藍煙也幹脆不隐藏了,直視着溫斯特,仿佛要看到他的眼底。
“我的底線?你不會想觸碰到的。”溫斯特說。
“是嗎?”藍煙冷笑一聲,反手摸了一把雪萊柔嫩的臉。“這樣呢?”
“住手。”溫斯特一把抓住了那只作亂的手,聲音冷地淬冰,眼底的怒火越燒越旺。
“溫斯特。”雪萊捂着臉,仰慕地看着溫斯特,好像剛才藍煙不是摸了他一把,而上打了他一巴掌。
他抓地他很痛,藍煙咬了咬唇,忍住了要冒出生理性淚花,倔強地瞪着他。“你留着我到底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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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銀發在燈光下像是會發亮一樣,原本柔和精致的五官,這會皺得像正在鬥狠的小獸。溫斯特透過那雙銀色的含淚的眼睛,他看到了一個孩子孤獨地躲在空白的房間裏大哭,與不在乎他的家人争吵堕落,與陌生男女縱情狂歡,以及放下後掙紮似的努力生活,但實際上完好的皮囊下面滿是傷疤,卻依舊相信真愛,依然真心對人。
有意思,這樣的一個人,看似嚣張,實則荏弱,看似兇狠,實則友善,看似外向愛笑,實則敏感孤僻缺愛!
相信真心,想要真心?給你‘真心’怎麽樣?你既然想玩,剛好我也有那個意思,就當養一只調皮的小流浪狗,愛它護它,讓它愛上你,忠于你,再抛棄它,踐踏它,會怎麽樣?
“我留着你自有用處,不過你最好祈禱那一天永遠不要到來。”因為,來則必死。
白靈的用處就是為了安撫因厭世而想要自殺的吸血鬼,比如跳入聖火中***的布魯赫親王蘭伯特,要是早一步找到藍煙,溫斯特會毫不留情地把他丢到發狂的吸血鬼面前,任由他被屠戮撕碎。
溫斯特放開了他的手,随手整了下外套,站了起來。“我先離開,各位随意。”
所有人都朝他恭敬地彎腰或福身,聲音尖細的閹伶卻突然尖叫起來,只見那個銀發的孩子突然抓起真王陛下的手咬住不放。
“陛下!”有人驚叫着想要靠近阻止。被溫斯特擡手阻止。
藍煙狠狠地看着他,內心滿是被強權壓制的屈辱和憤恨,他只想好好地生活,不想要頭頂上時時刻刻懸挂着一把刀。
溫斯特居高臨下地睨着他,毫不在意的樣子,帶上了刻意的縱容,小流浪狗麽,最初都喜歡咬人。
藍煙放開了他的手,呸呸呸地吐了幾口唾沫,盡管他很用力,但依然只在吸血鬼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個淡淡的牙龈,別說流血,皮都沒破,而且那個牙印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上頭還留有濕潤的口水,傷痕就已經消失了。
溫斯特走後,雪萊立刻換了副面孔,嘲笑道:“還想傷害陛下,你知道真王意味着什麽嗎?意味着最強大的力量,最強大的異能,以及最強大的自愈力,千萬年才能出現一個,不是每個吸血鬼都能成為真王的。”
藍煙被他的變臉氣笑了,道:“喲,小娘們還有兩副面孔呢,溫斯特知道你這樣嗎?”
“他當然不會知道。”雪萊搔首弄姿得意道,美貌是他的資本。
藍煙快被他惡心吐了,強忍了幾番才湊到他的耳邊低語。“你的真王陛下會讀心,悠着點吧,小蹄子!”
金發的閹伶驚駭地捂住嘴。“你說的是真的?”
藍煙惡劣地笑着:“假的,騙你的,哈哈哈。”
“你!”雪萊氣憤地瞪着他。
“對了,你的頭發很香,是你的體香嗎?請保持這種香味。”他大笑着潇灑離去,留下了溫斯特恐慌不已的小情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背着溫斯特做了什麽好事情,藍煙越想越好笑,沖淡了被溫斯特惹出來的憤怒。
藍煙并不喜歡畫畫,但他心情煩躁迷亂的時候會想找個什麽東西沉浸進去,胖廚娘芙麗知道他會喝酒後就牢牢掌握了酒窖的鑰匙,生怕他偷喝酒,喝多了就夭折了,畢竟這個時代的孩子确實夭折的多,生十幾個才能活幾個。
當溫斯特問起藍煙最近的情況時,老梅格如實彙報了,銀發小孩最近很乖,都沒有搗亂,只是把城堡裏的人和東西都畫遍了,弄得自己白嫩的臉頰和手指頭上都是黑色的碳污。
溫斯特挑了挑眉,說:“拿來看看。”
于是梅格總管趁夜去了藍煙的房間,把他厚厚的畫冊偷,不對,不能叫偷,一會還會悄悄放回去,反正小孩還在睡覺并不會發覺,所以應該叫拿。
随從沃克很警醒,門一開打他就醒了,發現是梅格後才放松了警惕。
畫冊就放在藍煙的床頭,炭筆畫的,很寫實,人物都畫得很逼真,每個人的表情都很生動,像是要活過來一樣。
畫冊被送到了溫斯特的手中翻看,在這個畫匠都把人畫得呆板面無表情的時代,他的畫技可以說是頂尖了。
“弗格斯好像很仰慕他。”梅格彎腰說道。弗格斯就是那天掐藍煙脖的吸血鬼,溫斯特的随從之一。
“妥瑞朵家的人都喜歡藝術。”溫斯特低頭翻看着畫冊,裏頭的人物大多沒有重複,唯一重複的是一只小狗,藍煙把它各種玩鬧的時候都畫了下來,小狗憨态可掬的模樣仿佛被他複刻到了紙張之中。
“您的母親也是妥瑞朵家的。”梅格說。“您遺傳了她良好的藝術的習性。”
“是,她非常喜歡跳舞,我現在都還記得她與父親在書房裏跳舞的模樣。”
梅格欣慰地笑着:“您的父母親一直都是衆人羨豔的對象,他們的感情非常好。”
溫斯特也笑了笑,他翻找着,看到了唯一的一張城堡的畫,風格與其他的畫作不同。畫中的純白城堡愛森城堡脫離了現實的夢幻和耀眼,變成了一座陰森的鬼堡,仿佛要吞噬掉所有進入它的人。
溫斯特合上了畫冊,遞給梅格。“放回去吧。”
梅格笑盈盈地拿着畫冊退下了,溫斯特起身,來到了窗前,初冬的夜,寒風陡峭,卻都被玻璃窗隔絕在外。
那天,藍煙挑釁吸血鬼,在衆人面前搗亂,讓他下不來臺,還咬了他,吸血鬼都沒有傷害他,這樣肆意的縱容,卻讓藍煙更加的不安,他篤定,吸血鬼豢養他的目的,一定是需要他獻出生命的。不然一般的熊孩子在貴族的宴會上又鬧又叫的,早就被毒打一頓扔出去了,哪會管他的死活生滅。
收到溫斯特的宴會邀請時,藍煙是不想去的,但他轉頭一想,自己已經是案板上的烏龜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就去赴宴,看看那吸血鬼到底想玩什麽鬼把戲。
這是藍煙第一次以貴客的身份進入主堡,蜜妮安替他準備了一套精致妥帖的小禮服,她已經被布萊恩派來照顧他的起居了。
“真不錯。”蜜妮安扶着藍煙的肩膀來到鏡子前,鏡子裏的孩子一頭銀發還未梳起,穿着體面的黑色正裝,雪白的絲質襯衫和可愛的領結更襯得他冰雪精致,臉頰是孩子特有的嬰兒肥,只是那雙眼睛,不笑時,沉靜如大人。
“藍煙,你是個少爺命,你有少爺命的。”臉上長了些雀斑的褐發女傭真心道。“我看人很準的,你帶着貴氣,将來一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還會看相算命。”藍煙說。
蜜妮安羞澀地笑了笑,露出了有豁口的大門牙,用手指比了比。“只會一丢丢。”
藍煙:“……”他只是說說,蜜妮安好像當成誇獎了,也不看看他現在的境遇,吸血鬼可是随時都能要他的命的。
“哎呀快到時間了。”蜜妮安看了眼挂鐘,“得趕緊把頭發梳起來才行呢,藍煙你喜歡什麽樣的發型?”
“随便吧,我又不是女孩子,對了每天給我梳頭你不覺得麻煩嗎?要不叫個發型師來幫我剪了吧?”
“發型師是什麽?理發師嗎?你現在這樣就很好啊,很好看,我們都很喜歡你留長發的樣子,貴族都喜歡留長發呢。”
作者有話要說:
溫斯特會真香的,你們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