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厚重的暗紅色天鵝絨窗簾被刷地拽開,陽光彷佛燒滾的熱水,冒着絲絲熱氣,帶着灼熱的氣息照進了陰涼的房間裏,溫斯特站在窗臺後的陰影中。
他披着米色的絲綢睡袍,柔順的黑色長發用同色的發帶松松地系在身後,擁有着飽滿肌肉線條的胸膛ciruo着,皮膚一如他的臉色一樣蒼白,緊抿的嘴唇是他在隐忍的怒火。
那銀發小孩站在廣場的陽光底下,像個小惡魔,手裏拿着作惡的彈弓,一臉的得意,凝視他的眼神中滿是挑釁,還沖他勾了勾手指,彷佛在說‘你過來啊’。
切,不敢過來吧?雖然有了可以代替血漿的藥酒,但依然害怕陽光不是嗎?
仗着陽光的保護,藍煙朝溫斯特做了個鬼臉,然後就被行禮後的沃克抱走了。
可憐的梅格·卡特已經一千七百多歲的高齡了,被憤怒的真王硬生生地從白日夢中拽了出來,前去處理藍煙的事情。
來到小庭院的梅格大總管臉色格外地難看,所有人見到他後都吓得大氣不敢出。
吸血鬼還是狠的,畢竟是人家的地盤。
藍煙被關了禁閉,活動範圍只允許在小庭院以內,多走出一步都不行。
藍煙無所謂,他的這些舉動已經證明了,吸血鬼目前不會傷害他,甚至努力保護他的事情,怎麽還會怕小心的禁閉呢。
他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只是靜靜地躺在床上,憂傷地(不是)看着窗外,不吃也不喝,被子底下的身體單薄地過分,陷在枕頭裏的小臉毫無血色,可憐地一批。
傭人們都擔心死了,特別是芙麗,這個潑辣卻善良的胖廚娘,每次都要親自端着豐富的餐點進來,然後眼淚漣漣地無功而返。
梅格向溫斯特禀告了這件事,坐在書房的絨椅中查看賬目的真王陛下頭也沒擡,只淡淡道:“放心,他舍不得死的。”
梅格得令告退,心中暗道,還好還好,真王陛下還是狠的,他就怕這些年為了維護各方勢力平衡的溫斯特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毫無血性的仁王,連被人類冒犯都可以容忍。
老梅格關上了房門,伸直了腰,仁王,對下來說是個充滿贊譽,對上來說卻不免顯得有些荏弱。千年的和平太久,各方的勢力又已蠢蠢欲動,怕是仁慈再難行事,希望他看着長大的孩子,骨血之中的王者之怒依然在翻滾沸騰才好。
伊凡·喬伊斯對來到愛森米斯右側的小庭院的這段路程已經很熟悉了,老頭替藍煙診斷了一番,得出結論,你們不能關着他,你們得讓他出去,你們這樣會逼死他的,三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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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出了藍煙在較勁,藥都不想開,最後還是芙麗央求他,他才留下了單子,并說道:“我開了,他不喝也沒用的。”
溫斯特這才松了口,取消了藍煙的禁令。
禁令取消的那一刻,所有可以用來彈射的物件都被禁止于藍煙接觸,以他的力氣扔石頭,最多只能扔到二樓窗臺那兒,因為層高的原因,還得非常用力才行。
至于親自跑去白日禁區鬧,藍煙已經是不敢了的,他是試探吸血鬼的底線,又不是真的玩命,要是那天不是溫斯特及時趕來,他就真的嗝屁了。
城堡的主宴會廳總是隔三差五地響起音樂聲,貴族們都是這樣,總愛用宴會來打發無聊的光景,吸血鬼也一樣,只不過時間改到了晚上。
巨大的圓月靜靜地挂在樹梢上,夜空被照得銀亮,幾朵浮雲飄然經過。
銀發的小孩甩開随從,捏手捏腳地從小庭院後頭跑了出來,貼着牆根溜進了一扇小門。
音樂聲越來越近,藍煙在長長的挂滿壁畫的走廊裏跑了起來,宴會廳入口處的傭人看見他,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藍煙出名了,愛森米斯城堡裏,誰都知道小庭院那邊住了一個銀發的小搗蛋鬼。
“沃克呢?怎麽沒跟着他?快,快去告訴布萊恩,讓小庭院的人趕緊把他帶走。”一個傭人驚慌失措地喊着,這宴會廳裏的人可都是權高位重的貴族,沖撞了這些人,或許這小搗蛋鬼不用被罰,可他們這些傭人就要遭殃了。
另一個傭人抱住藍煙,想把他抱起來,但藍煙奮力掙紮着,他根本就沒有辦法把他弄走。
“你,算了,還是我去喊人吧,你抱着他,不要讓他跑了。”那個傭人見同伴制服不了藍煙,急急忙忙地跑去叫救兵了。
藍煙嗷嗚一聲,咬住了抱着他的傭人,嗚嗚道:“讓我進去。”
傭人:“不可能。”然後慘叫一聲,松開了手。
藍煙趕緊爬起來,猛地推開了宴會廳的雙扇鑲嵌彩繪玻璃的豪華木門,沖了進去。
拱頂的宴會廳中央搭建了一個小舞臺,一位長相美豔的金發男性歌伶正站在舞臺中央低吟淺唱,一側的穿着統一黑藍制服的樂隊正在給他伴奏,裏頭還有一架看起來十分優美的鋼琴。衣着華貴的男男女女呈半圍繞的形态,拿着裝有猩紅液體的酒杯,坐在柔軟的錦繡沙發裏,無論俊美與否,人類與否,他們都臉色蒼白。
或許,因為吸血鬼的掌權,讓他們都以膚色蒼白為榮。
溫斯特坐在最中央,舞臺上的歌聲并沒有因這小小的開門聲而被打斷,他正閉着眼睛傾心聆聽着。只有少數幾個坐得離門比較近的血族,發現了藍煙,礙于修養,并沒有起身過問。
插滿細小蠟燭的花枝狀水晶大吊燈挂在拱頂正中央,傭人時不時輕聲走動,替他們續酒,幾張鋪着蕾絲桌布的長桌上放滿了各式的水果和糕點,鮮花點綴其間,銀制的燭臺和餐具閃閃發亮。
藍煙咳嗽了一聲,往放着食物的長桌走去,有吃的,剛好,藍二爺晚餐沒有吃太飽。
有傭人發現了他,緊張兮兮地警告他卻不敢大聲阻止,只能任由他這裏動動,那裏碰碰地吃吃喝喝。
不錯,這臺上的歌伶唱得是不錯,藍煙上輩子也去過一次歌劇院,這臺上的男孩年紀看着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不過他們這裏的人發育都比較早,能在十六七歲還保持這種尖細稚嫩的嗓子,應該是閹伶沒跑了。
曲畢,大廳裏安靜了下來,藍煙帶頭鼓起了掌,喊道:“不錯,唱得不錯。”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個不怕死的小孩吸引了過去,溫斯特睜開了眼睛,而沃克·卡特也正好趕到。
“陛下,臣下失職,這就把他帶走。”沃克朝溫斯特單手抱胸跪地行禮。
藍煙剛剛吃了蛋糕,鼻子上沾了些雪白的奶油,看到沃克進來後,連忙防備地跑到長桌的另一頭,拿起一塊點心,喊道:“你別過來啊。”那架勢,他們要是來抓他,他起碼得把這宴會廳的幾張桌子給他們掀了。
溫斯特靠在沙發裏,看着藍煙,眼裏帶着了些較勁似的縱容,他擡起手:“不用,就讓他留在這裏。”他倒要看看,他到底能蹦跶出什麽花樣。
這話一出,四周的貴族都竊竊私語起來,觀察着藍煙和溫斯特的神色和外貌,猜測着他們的關系。
臺上的歌伶走下了舞臺,依偎在溫斯特身邊,像只柔弱的小白羊。他叫雪萊·湯米,今年十六歲,是溫斯特的情人之一。
“是。”沃克看了藍煙一眼,猶豫着,還是退下了。這個破孩子,真是在刀尖上跳舞。
宴會無非就是唱歌跳舞吃東西以及聊天,不是一個圈子的人進入必定要遭受冷遇和嘲諷。
藍煙目前就是這樣,因為溫斯特沒有發話,大家依然各聊各的,雖然對他的身份好奇,但并沒有人主動上來跟他交談,彷佛被一層看不見的薄膜,把他和他們都隔絕開了。
溫斯特的手段還是高明的,但藍煙是那種害怕冷遇的人嗎?他是趴體之王,沒有他玩不來的局。
情人在旁邊低聲耳語,溫斯特看似在與他溫存,實則不動聲色地注意着藍煙的動向。
藍煙喝了口酒,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往樂隊走去,現在的音樂太安靜了,就給這群老吸血鬼整點刺激的吧,一首二泉印月,獻給悲慘的大家。
“起開起開。”藍煙擠開正在彈奏舒緩音樂的樂師,自己坐到了長凳上。
音樂被打斷,衆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樂師希望有人能阻止他,但因為溫斯特的縱容,他的希望落空了,只能站了起來。
“您不讓他停下來嗎?”雪萊問道,他的碧藍色的眼睛,在溫斯特的面前純潔地像一頭小鹿。
黑發的吸血鬼沒有回話,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個銀發的孩子。
其他的吸血鬼貴族也是,他們想着,或許這個孩子就是純粹的玩鬧,只是為了給宴會添點惡作劇。
但當那凄凄哀哀的琴聲響起,他們又想,這孩子确實是有一些本事的,他應該是受過良好的教育的,那流暢的指法,以及鋼琴這種高貴的樂器,都是只有貴族才能擁有的。
作者有話要說:
藍煙氣呼呼:呼,呼,溫斯特你給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