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日無所事事的藍煙四處逛了逛,還找傭人要了書來看,但發現他一個字都不認識,可能是因為原身沒有念過書的關系。
那個胖胖的女傭阿貝倒是一直跟着他,生怕他摔了或者出什麽叉子,當他走到奴隸們居住的草棚屋時,立刻被連拉帶拽地抱走。
“哦,我精貴的小少爺,你身體可還沒好全呢,那兒都是虱子跳蚤,你可不能靠近那地方。”金發女傭這樣跟他說道。
下午時藍煙睡了一會,晚上便睡不太着了,站在窗邊時,正好看到老霍爾和他高大的大兒子圖爾斯一臉難看地回來了,在門口時,老霍爾甚至少見地咒罵了圖爾斯一句。
“他們怎麽了?”藍煙問道。
夜風微涼,阿貝給他披上了一件藍色的薄絲絨外套:“老爺一直想攀上血族的高枝,他希望能有一個少爺或者小姐成為血族,給他帶來榮耀……看樣子,事情進展并不順利。”阿貝看着樓下争吵的父子倆嘆了口氣。“你是幸運的,藍煙小少爺。”
“怎麽說?”藍煙扭頭,看着金發女傭,她的亮金色頭發在燭光下閃閃發亮。
“你是被選中的新生。”阿貝說。
“什麽意思?”藍煙問道。
“等到年紀足夠,那些血族大人們會讓你接受初擁,成為他們的一員。”
“我以為我只是被好心人救起。”藍煙說。
“誰會去肮髒的貧民區救一個瀕死的孤兒呢?孩子,你是被選中的人,這是你重生的機會,所有人都會忘了你低賤的出身,你将有機會成為貴族,受人服侍,受人敬仰,獲得尊敬和榮耀,不過在那之前你最好留下子嗣,因為成為血族後繁衍比較困難。”阿貝說。
“啊?”藍煙皺起眉,驚訝地咧了下嘴角,他可沒想長生不老,既然能夠重生,那就說明靈魂這個東西是存在的,成為吸血鬼後,還能再投胎嗎?
這兒什麽都都沒有,出個門都得費老半天勁兒,要是活個幾百上千年,那還不得無聊死?而且他很确定,他不喜歡血腥味,雖然說這裏的血族只需一月飲一次鮮血,其他時間享用的食物與常人無異。
“噢,他們上來了,不知道是不是要把你送回去了。”阿貝聽見了上樓的腳步聲。
“送回去?外肯巴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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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是雄偉而美麗的愛森米斯城堡。”
房門被人從外面用力打開了,是拿着手杖的老霍爾,他瘦削的臉龐跳動着陰險的怒火,窄小的眼睛在燈光下折射出惡毒的光芒。
“老爺。”阿貝被他的樣子吓了一跳。
“從今天起不用服侍他了,給他換上麻布衣服,丢去跟奴隸一起住,本來就是賤民,哪配享用這些好東西。”老霍爾說完憤憤離開。
“老爺!”阿貝追了兩步。“發生什麽事了。”
門外的圖爾斯面無表情地歪了歪頭:“你聽到了,還不快點照辦。”
這兩人從頭到尾沒有再瞧藍煙一眼,顯然已經把他當成了什麽低賤之物。
“等等!”阿貝說。
“阿貝。”圖爾斯高聲喊道,神情陰冷輕蔑。“雖然我們家把你當作家人一樣尊重,但你不要忘了,你真實的身份只是個女傭,你無權過問主人的任何事情,照做就是。”
阿貝愣住了,臉上流露出傷心的神色,在圖爾斯走後,她抹着眼淚帶着藍煙去了傭人的房間,換上了一件不合身的麻布衣服。
“看來是出大問題了。”她十分可憐藍煙,摸了摸藍煙的頭發,他太瘦弱了,跟奴隸一樣幹活受罪的話,他會死的。
“我想離開這兒。”藍煙看出了她的善心,拉住了她的衣袖。“你可以告訴我離開的路線嗎?”
金發女傭為難地看着他,最後推開了他的手:“沒有老爺的允許,誰也不能離開這兒。”
“他沒有我的賣身契,他沒有權力管我,我是自由人。”藍煙說。
“你以為這裏的奴隸都有賣身契嗎?”阿貝說。“他們都是外地人,被抓住關着才變成奴隸的,貧民區的自由人,跟奴隸沒有區別的。”阿貝搖了搖頭。
“我帶你過去吧。”她說。
拉曼·歐文是霍爾莊園的農場監工,主要工作就是用他的那根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鮮血的褐色長鞭抽打不聽話的奴隸,他胡子拉碴,老是帶着一頂寬邊草帽,曬得黝黑的皮膚,左眼有一道自上而下的傷疤,因為這個傷的原因,他的左眼眼白也是紅色的,瞧着猙獰可怖。
阿貝把藍煙帶去了他的房間,他已經準備上床睡覺了,一句話不說披衣起床,提着油燈,把藍煙領去了男奴居住的草棚屋。
草棚屋裏沒有燈火照明,當拉曼提着油燈,推開門時,藍煙看到了裏頭那一雙雙或麻木或憤恨的眼睛,他們都帶着鐐铐,皮膚上或多或少都有挨打的傷痕。
藍煙後退了一步,但被拉曼推了進去,門被關上後,一切陷入了黑暗。
“又來一個倒黴鬼。”有人感嘆了一句,除此之外再無聲響。
藍煙摸着牆,不小心踢到了一個人,那人立刻大叫起來:“嘿兔崽子,當心點!”
“不好意思。”藍煙道歉,然後貼着牆坐下,底下鋪着稻草,不至于與冰冷的泥地直接接觸。
黑暗中傳來粗魯的呼嚕聲,以及古怪的□□聲,藍煙扶着額頭,這踏馬叫什麽事兒啊,他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去。
清晨天還為亮,雞舍的雞剛打鳴,藍煙就被一陣慘叫驚醒了。
拉曼·歐文穿着麻布背心,戴着寬邊草帽,揮舞着鞭子死命地抽打着門口的幾個倒黴奴隸。“起床了起床了,懶鬼們!得幹活了,不幹活可沒飯吃。”他吆喝道。
現在是秋季,秋耕地裏的麥子金黃,馬上就可以收割,藍煙跟着他們一起到另一塊空地上種植冬日可以收獲的土豆和蘿蔔,藍煙年紀小,獲得了一把小鏟鏟,給他們放好的苗苗蓋土就行,但他大少爺哪兒上來就會弄這個啊,蓋得不是多就是少,在挨了幾鞭子後,拉曼帶了一個人過來教他。
一個跟藍煙差不多大的男孩,灰色的頭發,皮膚曬成了紅褐色,臉上有一些雀斑,很冷漠,也不說話,只跟藍煙示範了幾下。
藍煙發現他也沒戴鐐铐,是因為小孩不用戴嗎?
藍煙默默跟在他後頭,監工拉曼過來見他蓋得還行才再次走開。
“你叫什麽?”藍煙小聲問道。
男孩不說話,嘴唇緊抿着。
“你什麽時候被抓來的?”藍煙再次問道,他想打探一些方便逃路的信息。
男孩一言不發,小鏟翻弄地飛快,一會兒就把藍煙甩開了,拉曼再次過來,甩了藍煙兩鞭子,催道:“幹快點,你個懶貨!”
藍煙疼得呲牙咧嘴,但也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不可能當衆反抗他,只能加快了速度。
日頭漸漸起來了,曬得人臉上發燙,約八九點的樣子,莊園宅邸裏的傭人送早餐來了,大家結束了手中的活計後,都自覺領早飯去了。
男孩已經蓋好了他那一排的苗土,站在田埂上,藍煙連忙再次加快速度,他也餓了。
藍煙大病剛愈,身體還有些虛,猛埋頭幹一陣,再擡起頭,眼前不由黑了片刻,站起來時踉跄了一下,男孩從田埂上跳下扶住了他。
“謝謝。”藍煙用手背敲了敲額頭,朝他笑道。
男孩猛得抽開手,臉上有些窘迫,“走吧,再不去,早飯就沒有了。”他轉身說道。
“好的。”藍煙說。
大家的農用工具都放在一起,藍煙跟着男孩把小鏟鏟也放了過去,然後在一旁的水溝裏洗幹淨手,就去領早飯了。
早飯是黑面包和野菜糊糊湯,藍煙意外地看到了那個善良的胖女傭阿貝。
阿貝在霍爾家工作了許久,曾經是霍爾夫人的貼身侍女,在傭人之中地位很高,本不用幹這種送餐到田地裏來的粗活兒的。
“藍煙。”金發胖女傭憐愛地看着藍煙,從圍裙的兜裏拿出了兩個更有營養的白面包和一個小蘋果,塞進了藍煙手裏,這是她從廚房偷偷帶出來的。
“阿貝。”藍煙看着她,認真道。“謝謝。”這是真心幫助他的人。
“我正在請求老爺,讓他把你弄進廚房裏,做一些輕松的活兒,沒有下地這麽幸苦。”阿貝從另一個女傭手中拿過湯勺,在桶裏舀起滿滿一勺綠色的糊糊湯,倒進了藍煙的盤子。
她扶着藍煙的肩旁帶着他在一顆大榕樹下的石頭上坐下。
“在這兒吃吧,我得看着你吃完才能離開。”她說。
“嗯。”
那邊拉曼已經揮舞着鞭子在催了,看到阿貝在這兒才沒抽到藍煙這兒來,但他陰寒的眼神瞪着,藍煙也不得不加快了進食的速度。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餓了,他感覺綠色糊糊的味道還不錯,配着白面包吃剛好。
“吃飽了嗎?還吃嗎?”阿貝給他梳理着銀色的頭發。
藍煙打了個飽嗝,說:“不用了。”
“你得激靈點,不要再挨打了,中午我看看能不能給你弄點藥膏來抹抹。”阿貝放下了藍煙的袖子,他的手臂上有剛才挨打的鞭傷。“袖子放下了,日頭烈,你會曬傷的。”
“好的。”藍煙餘光瞥見了剛才的男孩,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男孩好像比剛才更冷漠了。“對了,阿貝,你知道他是誰嗎?”藍煙指向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