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願意低頭換她一次諒解……
警察把人帶走了,烏泱泱看熱鬧的學生也散去,尤遠松開盛夏,交給魏曉楠說:“你們回吧,我還有事兒。”
“行啊尤遠,你這算公開出櫃了吧。”魏曉楠豎起大拇指,“我看熱度是下不去了,你可是學校裏的紅人,這會兒估計已經有熱帖說你倆的事了。”
他說完看盛夏一臉緊張,拍拍他安慰道:“別怕,适應幾天也就過去了,與其背後被人指指點點地猜測,不如大方公開,同性戀又不犯法。”
盛夏看着尤遠,比劃道:哥,花褲衩真的會判刑麽?
“會。”
盛夏并非是聖母心爆發了,惡有惡報,說句活該不為過,只是整件事加害人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受害人在沸沸揚揚的八卦裏也并沒有全身而退,徒留一地雞毛,他總有些惴惴的。
魏曉楠問:“盛夏,你別心軟,他發帖子害你的時候就該想到有今天了。”
尤遠也道:“造謠污蔑可大可小,嚴重時可以殺死一個脆弱的人,他應該慶幸這次時間短,你比較堅強,如果傷害的對象不是你,被害人也沒有人幫,會有什麽後果?”
盛夏點點頭,他懂這個道理,轉頭問:哥,我等你吃飯吧。
“不了,還要去趟派出所,跟律師也有事得談。”
尤遠轉身欲走,盛夏一着急,上前抱住他半只胳膊:你還在生我氣。
尤遠頓了頓說:“我沒生氣,只是不理解,遇到事情你第一個想到的為什麽是把我推遠。”
尤遠丢下這句話就走了,魏曉楠把盛夏送回宿舍,路上跟方淮打了電話,将事情大致經過講了一遍,至于兩個小情侶之間的那些龃龉,他沒過多置喙,尤遠的不理解他懂,方淮也曾經為這種事發過好大的脾氣,兩個人差點吵散了,但他特別能懂盛夏的動機,不過說起兩對戀人最大的不同,就是魏曉楠憋不出會跟方淮吼,一肚子爛事兒爛腸互相吼完就沒事了,可盛夏是個悶葫蘆,有事自己憋着,很容易憋出問題。
送到宿舍門口,魏曉楠跟他說:“你想保護你哥,不過你哥更想要的是你的信任。”
盛夏摳着門框,用手指在牆上寫:我信他。
“我的意思是,信任兩個人在一起,足夠抵抗任何外界的負面影響,顯然,你怕他被連累,所以選擇去獨自面對,可他不願意呀。”魏曉楠把人推進門,笑着說,“好好休息吧,都過去了,你倆的事兒慢慢理,大不了吵一架,別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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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晚飯還有一會兒,盛夏在宿舍待不住,背着書包直接去了超市,買了很多零食牛奶,還有新鮮的蔬菜瓜果,提着兩大兜回了家,他哥傷心了,得做點什麽彌補彌補,晚飯不回來吃,那還能準備個宵夜,盛夏自己囫囵做了頓飯吃掉,百度搜索點開,學着揉面擀面皮做陷。
一個個小馄饨包好,開始兌佐料,弄完尤遠還沒有回來的跡象,盛夏坐在廚房裏背單詞,一直背到快十點了,家門終于被打開。
尤遠換了鞋直接進了廚房,看見一片狼藉,緊繃了一天的帥臉終于有了笑意:“你包的啊?”
盛夏點頭,開火燒水,認錯态度十分良好。
尤遠從後面抱着他,兩只手揣進盛夏的圍裙裏:“肚子有點餓了,包了多少全煮吧,你陪我一起吃。”
誰也沒再提那事兒,沒提籃球場上尤遠話裏的委屈,和盛夏惴惴不安的擔憂,一頓宵夜就揭過去了,和好如初,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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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标題:一百件小事(3)
忙着讀書戀愛,很久沒更新了,中間發生了很多的事情,我來補上。
21.在一起第一次跨年,他送我的禮物是漫天煙火,我送他的是我自己,如果明年還能一起跨年,我送他什麽好呢?
22.跨越兩千公裏,大年初一突然殺到我家樓下,這事兒他幹得出來,我不得不說他很懂浪漫。
23.我陪他去老家了,見到外婆喊外婆,外公喊外公,故意想這麽喊的,假裝我是一家人。
24.我翻到了他穿開裆褲的照片,我哥小時候很好看,要不是帶把太明顯,簡直就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25.他口味好重,不是酸就是辣,老家有些美食吃生肉,我都不敢碰,也怕他吃了鬧肚子,偷偷跟外婆學了幾道菜,太難了,沒學會,注定餓死親老公。
26.我原想謝謝弟弟,讓我遇到這麽好的人,後來我什麽都沒說,知道了那個秘密之後,除了謝謝或許還該說一聲對不起,我哥說愛沒有對錯,可在別人眼裏弟弟就是愛錯了,如果他活着,我的出現也是個錯誤,還是該跟他說一聲的,下次吧,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27.我們同居了。
28.他睡覺超級安靜,不打呼嚕不磨牙,乖得要死,我就比較鬧騰,我磨牙,但我自己聽不見哈哈。
29.他給我補英語的時候好兇,一瞪眼我就記不住單詞和語法了,可是又得抓緊時間趕緊學,焦慮焦慮焦慮。
30.我們小範圍公開了,不過還沒到家長的層面,以前也不是沒想過公開以後會經歷多少流言蜚語,事實比我想的輕松一些,也許我的膽子比我想的要大,都沒告訴他,其實我已經跟親外婆坦白了,外婆說他是個好孩子,外婆給了我很多力量。這一趴我領先,櫃門我先踹開的!
先寫到這吧,時間很緊,還得抽空寫稿子,總感覺腦子裏擠了很多事兒,怎麽到現在一百件才寫了三十件,不知道等他出國的時候,我寫到第幾件了。
我還能寫多少件呢。
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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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盟必須死】:說了一百件當然是一百件,我都不嫌齁,叉叉大佬請繼續撒糖。
【蒙奇奇】:糖嗎?我怎麽覺得怪怪的,最近有煩心事?
【扯線木偶】:同意樓上,字裏行間透露出來的情緒并不開心啊,X,你怎麽啦?
【X】:你們想多了,我挺好的,先去忙啦,8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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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虎滑進車位,尤遠拿着文件下車,坐電梯先去了基金會,東西交接完,他直接去了董事長辦公室。
電梯打開後他先做了一次深呼吸,這才走出去,尤軍沒在處理任何工作,辦公室裏也沒別人,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街景,出了好半天神了。
“爸。”尤遠喊了聲,沒找地方坐,直接站在他身側,尤軍“嗯”了聲,遞了支煙給兒子,父子倆就這麽站着默默抽完了一根。
“想說什麽都行。”尤遠主動開口,替他爸加了茶水,“我都來了,你也別憋着了。”
尤軍坐下喝茶,嘆氣道:“沒憋着,我是不知道從哪裏問起。”
玉大鬧了什麽事他很清楚,律師還是自己家公司的,案子處理完,校方也發了通告,至于其他那些流言多少也聽見了些,那天打電話給尤遠,原只是想試探下兒子的意思,結果尤遠坦坦蕩蕩認了大半,說當面跟尤軍說清楚,鬧得他好幾天覺也沒睡好。
“那我自己招了吧,漏了什麽你再問。”尤遠很坦然,“我和盛夏是認真的,談了大半年了,現在住一起,以後打算一起出國留學,我是同性戀,這個改變不了,天生的,所以你也別勸我再想想,不是想不想的事兒。”
尤軍又點了根煙,猛吸幾口,繼續聽他說。
“你是我爸,我不希望這件事你是從別人嘴裏聽說,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尤遠道,“爸,咱爺倆從來有話直說,你不接受或者不同意我都理解,只是希望你別對盛夏有成見,這事兒真改不了了,我和他會一起努力,一起求學一起生活,争取早點讓你接受這樣的我們。”
尤遠很少說軟話,更不會把姿态放那麽低,尤軍都明白,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在這世上能互相體諒的就是他們父子倆了,這麽多年事業再風光,集團再壯大,回到那個冷冰冰的家,各個都是一腦門心事,千瘡百孔,處處糟心,尤遠到底最在意的還是尤軍的态度。
沒能給孩子一個幸福完整的家庭一直讓尤軍內疚自責,小兒子離世,妻子生病,最遭罪的其實是大兒子,他都明白,這麽多年雖然尤遠對周勝男非常疏離,但該回家回家,該孝順老人還是孝順老人,家裏需要他去應酬去見人他也給足了面子,學習從來沒讓人操心過,平心而論,尤軍是很以兒子為傲的。
當爹的還有什麽可苛責他的呢?
尤軍說:“盛夏是個可憐孩子,我不會對他有什麽成見,也不是接受不了,康康出事那幾年,我也接觸了不少心理醫生,同性戀是怎麽回事我清楚,不怪你們。”
都是見過世面讀過書的人,同性戀是基因問題,天生的,醫生還提醒過,遺傳下來保不齊兩個兒子都會是,尤軍從第一次見到盛夏來家裏,就隐隐約約給自己做着心理準備了。
“畢竟還是傳統家庭,兩個兒子都這樣,我需要時間緩緩。”尤軍道,“你一向有主意,不是想清楚了不會跑我面前坦白,兒子,老爸這關容易過,可你媽媽……我擔心的是她。”
“康康沒了之後,我只希望家裏還在的人平安健康,感覺再出什麽大事兒我都可以接受了,只要人活着。”微皺的眉頭松開,尤軍把煙摁滅,“咱家就這樣了,你得把你媽媽哄好,她有萬般不是,也是你的親媽,所有出發點都是因為愛你,老爸還是那句話,沒有必要跟一個病人計較,一家人,只能包容她。”
周五盛夏直接回了家,尤遠還沒回來,他主動承擔起做晚飯的重任,等做得差不多尤遠也回家了,吃完各忙各的,一個敲代碼,一個背單詞,盛夏有兩場考試要考,月底托福考試試水,下個月大學英語四級,尤遠的意思是讓他去感受一下考試氛圍,提前有個底,哪裏薄弱回來了才好重點複習。
背累了,盛夏坐在尤遠腿上賴唧唧地發愣,洗衣機“滴”一聲響,衣服洗好了。
“乖,去晾下衣服,我還有一會兒,弄完今晚好好疼你。”尤遠拍他屁股,把人放下去,盛夏不滿意,疼什麽疼,屁股誰疼誰知道,他磨磨唧唧地把衣服全部晾着,又欣賞了一下陽臺上的繡球花,夜風從窗戶漏進來,打得衣服和花都在搖曳。
柴米油鹽,平淡安穩,這樣的日子能過多久他就希望過多久。
回到書房,尤遠電話剛好響起來,他看了一眼點了接通,招手讓盛夏坐過去,盛夏直接跨他大腿上趴着,陡然聽見尤遠喊了一聲:“媽。”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輕輕地答應了一聲。
尤遠語氣很平靜:“明天有空回家吃飯嗎?”
“有,你要回來嗎?想吃什麽媽媽給你做。”
“我有事要跟你和爸說。”尤遠看了盛夏一眼,盛夏感覺不大妙。
周勝男明顯在電話那頭愣了下,問道:“是什麽事?”
盛夏忍不住揪了下尤遠肩膀上的肉,怕他脫口而出些不得了的事,尤遠“嘶”着瞪他一眼。
周勝男緊張道:“你怎麽了?”
“沒事兒,媽,那個,我明天和盛夏一起回來。”尤遠輕輕拍着盛夏的後背做安撫,對着電話說,“是我倆的事兒。”
什麽事已經很明顯了,電話裏外都是一陣讓人窒息的沉默,盛夏緊張地屏息,生怕周勝男受不了刺激直接爆發,對方的話猶然在耳——我不可能同意,也絕對不會認可你。尤遠招呼都不打直接一個電話過去,她能受得了麽?盛夏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然而周勝男很冷靜,不知道是不是被兒子這聲“媽”給喊得暈了,她道:“好,早些回來,問問盛夏想吃什麽,我讓王姐多做些家鄉菜。”
挂了電話,盛夏愣愣地比劃:哥,你要幹什麽呀?
“我爸已經知道了。”尤遠抱着他說,“他接受了,現在就剩周勝男,雖然讓她接受很難,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盛夏:我怕她。
“寶貝兒,你怕的不止她,對吧?”尤遠說,“你不想跟我說,但我感覺得到,在一起給了你很多壓力,你都不快樂了。”
盛夏着急辯解:我沒有,我每天都很開心,跟你在一起我很幸福,我開心的。
“開心個屁,我又不瞎。”
發愣的時間多了,學會皺眉頭了,笑還是愛笑,眼底已經沒有笑意了,日志裏濃濃的哀愁連路人甲都看得出來,還要嘴硬說沒有事。
尤遠不是在怪他,把他亂揮的手握住,耐心說:“遲早得跟家裏坦白,再怕也得面對,如果家裏這一關過了,我倆就綁在一起了,沒人拆得散,再發生什麽狗屁倒竈的事兒,我和我的家人都是你的底氣,你就不會再把我推開。”
盛夏眼熱,喉頭發酸:“哥。”
“她病了,老爸說別和病人計較,包容她,她才會試着包容我們。”尤遠鼻尖和盛夏碰了碰,抵着腦門說,“這麽多年我沒再喊過她媽媽,我願意低頭換她一次諒解,你陪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