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倆湊一對兒,正好是無……
陪着外公外婆又待了一天,大年初六兩個人返回煙城,臨走前外公又犯病了,見人推行李箱就情緒激動,抓着盛夏一個勁兒地叫康康,讓尤遠給周勝男打電話,別把康康帶走,折騰了許久老人抹着淚回屋,是外婆把他們送上車的。
“好好照顧自己,別惦記我們,人老了多少會有些小毛病,不礙事的。”外婆招呼着保姆們把東西都塞進後備箱,嘴裏還不停,“小遠的這些,其餘全是給盛夏的,別拿錯,東西多你給人擡回家知道嗎?”
尤遠眼底含笑,乖巧道:“知道啦,擡進家。”
千恩萬謝的話對啞巴來說比較耗時間,盛夏在旁邊忙着比劃,外婆都懶得鳥他,囑咐他們在玉城讀書要互相照顧,等人都坐上車,外婆扒着車窗玻璃往裏看:“安全到家給我來個電話,小遠車開慢點,還有盛夏,”她搖搖手機,“給外婆發短信哦。”
盛夏重重地點頭,外婆這飒爽幹脆的性格太招人喜歡了,下次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盛夏開門下車,好好地抱了抱老人。
車子啓動,後視鏡中古樸的大門越來越遠,老人佝偻着身體在門前一直站着,目送他們從拐角消失。
“外婆喜歡你。”
盛夏比劃:她說我比康康開朗。
“外公也喜歡你,只是他不太懂表達。”
盛夏:外公以為我是康康,當然喜歡我。
尤遠瞥他一眼,沒吭聲,車上了高速,他才不經意地說:“我喜歡你跟康康沒關系。”
盛夏笑着說知道了,他在意的也不是這個,陡然刨開尤康的隐私,讓他開始理解這個大家庭談康色變的原因,他甚至有點心疼一家子人,從老到小都活在尤康死亡的陰影下,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輕易從陰影中解脫出來,尤其是尤遠。
尤康煎熬了多久,尤遠就煎熬了多久,死亡讓煎熬百上加斤,盛夏心疼這個。
回到煙城,尤遠把東西提回盛夏家,和爸媽寒暄了幾句就要走了,長輩給準備了大包小包的土特産,盛夏回卧室拿了東西,送他下樓。
“捂着什麽,拿出來吧。”尤遠看他背着手,靠着車門問。
盛夏遞過來一本書,書名《永遠盛夏》,作者叫一棵繡球。尤遠淡定地接過來,沒問是不是他寫的,沒問給這個幹嘛,反應過于平淡,讓盛夏有些惴惴,腹诽他竟然不誇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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扉頁感謝了父母,還請了有名的作家和出版社的主編做序,翻開目錄,手寫的筆跡尤其顯眼,尤遠終于有了些吃驚的神色,順着頁數當場就要看起來,盛夏趕緊關上:回去再看,這本是送你的,新增的篇幅算你獨家。
“給我簽個名,小作家。”尤遠把書搶過去,從背包裏拿出另一本一模一樣的,“簽這本,我在機場買的,在飛機上就看完了。”
盛夏有些驚訝:你怎麽會知道?
“說了我會算命。”
我信你個鬼,盛夏嘟着嘴把名簽了——盛夏永遠愛你喲
簽完還給尤遠,還在抓着問為什麽會知道是他寫的:書名裏雖然帶了大名但是很常見,不至于會被認出來。
尤遠早在看他博客日志的時候就猜到書名了,是盛夏自己透露的,書名裏含了兩個人的名字,在機場書店裏閑逛,一看見這本新上架的散文集他立馬就買下來,稍微看幾頁內容就更能确定出自盛夏之手,至于筆名,尤遠說:“繡球花又叫無盡夏,你喜歡花草,這花別名跟你有關。”
跟盛夏有關的信息很多,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除此之外,這本從高中囊括到大學階段的散文,很多地方都有尤遠的影子,字裏行間的愛慕和歡喜讓人看得心裏發軟。
他要認不出來,豈不是白當這個男朋友了。
“謝謝你把我藏在書名裏,我倆湊一對兒,正好是無盡夏。”難為理科生文藝一把,要走了,他把盛夏攬住飛快地親了下臉頰,“開學見,你乖乖的。”
臨近開學,盛夏去辭了兼職,跟着同學回母校看望了一次老師,東西收拾好準備啓程。要走的前一天,外婆拉着他去買菜,買完閑逛到了公園,一堆孤寡老人在橋邊跳交誼舞,盛夏攙着外婆問她:你有喜歡的老頭了?
“那個。”外婆指指其中一個打扮很紳士的老爺爺,腼腆道,“我和他跳過一次舞,這麽多老頭,就他不踩我腳。”
盛夏跟着樂。
外婆又問:“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啦?”
盛夏眨眨眼,不想騙老人,又怕說多了老人一直問。
“小遠送你回來那天,我正好出來買菜,見他……”外婆頓了下說,“見他親你臉了。”
盛夏的表情僵在臉上,連着整個人都開始僵硬,心中暗道完犢子。
外婆拍拍他的小手:“枕頭下壓着的紅包,是他給你的吧?”
盛夏點頭,那就意味着那些字外婆确實看見了,和學長關系再親近,不至于到叫“寶貝”的程度,親臉頰也無從解釋起,看來是逃不過一場審問了,他這麽老實,也不可能打死了也不說,只是對外婆出櫃有點于心不忍,盛夏觀察着外婆的神色,生怕她受不了刺激血壓高。
“看我幹什麽,怕我生氣啊?”外婆很淡定,“都憋一個月了才問你,要氣早氣過了,活到這歲數,說老頑固是老頑固,但什麽沒見過呀,早些年還有人因為這種事被打成流氓罪關起來呢,現在不也都平反了。”
“我家這個寶貝外孫從小就可憐,不能聽不能講,吃了很多苦,還一直這麽懂事,外婆是心疼你。”老人把盛夏摟進回懷裏,沒法像小時候那樣整個人抱腿上坐着,只好順手摸摸頭,“我什麽都不求,你健康平安,過得快樂最重要,其他的,我會慢慢去接受,只問你一句,現在高興嗎?”
盛夏努力出聲:“高興。”
有喜歡的人高興,和喜歡的人能在一起高興,和他一起朝着未來努力也高興。
外婆點點頭:“小遠是個不錯的孩子,教養好,家世也不簡單,他成績那麽優秀,家裏人肯定寄予厚望的,你倆打定主意要這麽處,以後要面對的坎還多着吶,準備好了嗎?”
家人的不理解,有。
社會的不包容,有。
家境懸殊帶來的壓力,特別有。
這些都是坎,盛夏自問不知道有沒有準備好,但憑着一腔愛意,他有這個勇氣去面對。
外婆抱着乖孫子,喟嘆一聲:“別跟你爸媽說,他們未必能接受,外婆既然撞見了就當第一個去包容你的人,這是緣分,也是命,将來或許還能幫你一把,你記好了,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最大的孝順。”
三月開學,日子又步入正軌,上課打工寫書談戀愛,每天都過得無比充實。
盛夏一回到玉城就直奔新家,尤遠早就收拾完畢等着迎接他,一進門,盛夏被豪氣實打實沖擊得有點緩不過來。
他以為尤遠說的買房子,就是個兩人住的小愛巢,廚房迷你到做飯轉不開身碰到還要親一口,衛生間每天上演搶馬桶大戰,吃飯得蹲客廳邊看電視邊噴米粒兒的那種溫馨小房子,然而沒想到是個豪華大平層,極簡現代風的裝修有些性冷淡的意味,三個卧室兩個書房,還改了個健身房,通透的露臺伸出去半空中,酸酸在一衆鮮豔奪目的繡球花裏顯得特別寒酸。
“三盆綠植都快犧牲了,給你多買了幾盆,全在陽臺上,你好好打理。”
尤遠把人領進門,放下東西直接拖進主卧膩歪,盛夏連家都沒看清,就腰酸腿疼地橫在床上起不來了,鬧完直接睡了一覺,醒過來的時候聞見了廚房飄過來的飯菜香,這人還做上飯了,盛夏美滋滋地在床上滾,這個同居生活開啓得還挺順利的。
趁着某人做飯的空檔,盛夏終于得空去巡視新家,所有家居用品都是新的,一樣兩份,衣櫃空了一半給盛夏放衣服,書房裏放着兩臺電腦,椅子上居然是一人一個的水蜜桃屁墊。
陽陽半死不活,娘娘枯得像個标本,倆小可憐在書桌上慘兮兮的,盛夏抱着個水蜜桃屁墊挪到廚房,開放式的廚房,廚具家私應有盡有,但是做飯的人動作明顯生疏,盛夏看了半天才問:哥,你會不會做飯啊,別勉強,第一頓吃泡面也行的。
尤遠被折騰地沒耐心了,氣哼哼說:“我就做這一次,以後你來,去餐廳墊好屁股,準備開飯。”
不能說很難吃,但基本吃不出什麽香味,好在都熟了,不至于鬧肚子。盛夏暗暗下了決心,就算不是為了家庭和睦,為了自己的健康他以後也得來掌勺。
新家第一次開火,味道感人,卻也是同居新生活的美好開端,晚些時候煮了元宵,兩個人窩在沙發裏看電視,城市上空再次炸滿煙花,他們在吵鬧中擁吻,年團圓了,也過完了。
都說兩個人要朝夕相對才會暴露本性,所以才有試婚這麽一說,見情況不妙就得趕緊跑,三觀合不合,脾氣壞不壞都是考驗,不過對盛夏和尤遠來說,這一關他們算是過了。
起碼同居以後沒有因為雞毛蒜皮吵過架,彼此都有毛病,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毛病也透着可愛,沒什麽不能包容的,拿尤遠來說,心動的時候覺得學長哪哪都完美無缺,簡直天人下凡撿到寶,等住一起了盛夏發覺他的小仙男跌落凡塵,并不是完美的,但因為沾了人氣,更惹人愛。
尤遠有少爺病,窮講究,對生活品質還極度挑剔,學習壓力又大,遇到bug或者想不出他滿意的算法也會抓耳撓腮着急上火,好在他不會沖盛夏發脾氣,火氣大的時候就悶在健身房發洩,洗個澡出來脾氣也下去了。偶爾因為生活習慣尤遠會用老爹的口吻說教,盛夏都聽着,不好的習慣他改,故意挑刺他就撇嘴,尤遠就吃這套,一撇嘴就主動認錯,語氣軟軟地哄,哄差不多了又變成老媽子絮叨他,盛夏煩他就堵嘴,只是這法子多少費點腰和計生用品。
總之,怎麽啰嗦都是為了把日子過得更好,兩個人也熱熱鬧鬧的。
盛夏想,外婆說的那些坎,得一步步踏實邁過去呀。
尤遠怕他大一就出來長住,和同學關系疏遠,周一到周五還是放他回宿舍,周末才膩歪,不過盛夏總不回宿舍還是讓人起了疑心,孫曉鐘是知情人,他保密工作做得還算到位,胡志到現在都蒙在鼓裏,但張浩陽就不一樣了,鋼鐵直男見不慣gay,還同住一屋,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和男人夜不歸宿,時間長了他的态度變得微妙起來。
“璐姐說讓咱們都報名參加,評不評得上獎都是其次,關鍵教授辦的集訓班很難得,去聽聽有好處。”孫曉鐘把文學大獎賽的集訓報名表放在盛夏桌上,扣扣桌面提醒他,“就差你沒填了,收拾完填了再走哈。”
盛夏從衣櫃後面伸個頭出來:謝謝,零食櫃已更新,自取。
胡志正在洗襪子,聲音從衛生間裏傳出來:“盛夏你周末又不回來呀?打工也不至于住在外面吧,你老板難道還要你守店?”
張浩陽笑了聲:“咖啡店有什麽可守的,人談戀愛呢。”
“真的啊?”胡志拎着濕淋淋的襪子跑出來,“你戀愛啦?周末都去找女友開房?哇哦!”
盛夏原地尬住,沒接話,結果張浩陽在上鋪翻了個身,陰陽怪氣地嗫嚅了一句:“是不是女友可不好說,也有可能是別的,呵呵。”
諸如此類的情況不算少數,除了宿舍,打工的咖啡館也能遇到,有幾個哥哥對盛夏當衆給男生表白的事一直耿耿于懷,不怎麽跟他相處,但也不至于為難。要放在之前盛夏可能還會走心難過個一秒半秒,可外婆的一番話給了他很大的力量,說白了這些坎都是外界的,最在意的家人祝他幸福快樂,面對溝溝坎坎,家人和尤遠就是他的底氣。
給盛夏噴黑鴉/片的小陳姐走到吧臺碰了碰他手臂:大杯拿鐵,不放糖,加肉桂,兩份濃縮。
盛夏比個OK。
小陳姐:富婆指明要你做,怕是瞧你帥呢,好好給人拉個花哦。
什麽鬼的富婆,盛夏擡頭看過去,富婆周勝男珠光寶氣地坐在卡座上,眼神炯炯,言笑晏晏,目光鎖定着吧臺,盛夏感覺被人兜頭潑了盆開水,辣得腦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