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據周牧說,前兩年的殿試确實存在洩題的情況,包括他在內一共六位考官參與,每天午夜他們就會在宅子正門口等着,聽到有人輕輕敲七下門,就将門拉開遞出考題與答案。
“巡邏的人沒發現麽?那裏也有人是你們的?”平微抓住漏洞,擡眸問。
“是....”
“你知道是誰麽?”
“不知道。”
“你們是只将自己出的題洩露出去,還是說所有考官的題目都偷出去了?”
“只有我們六個的,”周牧小心翼翼地道,他注意到對面三個人的臉色都不怎麽好,先前兇神惡煞的那位一如既往的冷冰冰,旁邊五皇子之前還會偶爾笑下,現在整個人面無表情,眼裏像有殺意在翻騰。周牧心裏很怕,斟詞酌句道,“我們六個輪流每天在大門口等着,聽到敲門聲後就拉開一小條細縫将試題遞出去,不會見到是誰在外面。”
這麽說并不知道巡邏的士兵裏有多少人是被大皇子收買了,齊正在心裏暗道。
“當年買你們試題的學生是誰,你知道麽,”平微又問。
“不知道,”周牧老老實實地道,過了會又道,“但我還記得和我一起參與作弊的考官有哪幾位。”
平微偏偏頭,齊大人從懷裏掏出紙筆,“寫下來。”
許是對面三人的目光實在淩厲,周考官好幾次寫錯字,手抖得厲害,把紙寫的亂七八糟。平微皺眉,“寫好點。”
“是.....”周牧縮了縮脖子,他現在發現這位五皇子才是最恐怖的,深吸口氣将那其餘五人的名字寫好,遞了過去。
平微沒接,齊正将紙拿了過來,問,“殿下不看一眼嗎?”
“不了,你看好後今晚就帶人去把那些人抓到衙門。”平微一直盯着周牧,“今年你沒參加殿試的出題,為什麽?”
“石千麟出了事,大皇子又知道我和他爹關系匪淺,便讓我退出,先別摻和進殿試裏,免得出什麽禍端。”
禍端,平微冷笑了下,謝适他們現在做這種破事,對那些無辜的考生們來講不也是個禍端麽。
“你知道是誰替代你,新加入進來嗎?”
平微問這話時眼睛微微眯起,仿佛聽不得對方說“不”。
周牧咽了下口水,想了會後小聲道,“我心中有個人選,但不确定。”
“寫給齊正。”
“是....”
“對了,前面沒問你,既然你一開始是在琅橋教書的,怎麽後來會入朝當了官?又是怎麽認識石宗溪?”
他問到點子上了,周牧垂下眼睛,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坦白,過了好一會才道,“出了那事後我離開了琅橋,原先想去寧遙,也是個小鄉村,繼續當私塾老師,不過有天碰巧遇到了石千麟。”
石千麟?平微眼皮一跳,立即問,“他怎麽會在那?”
“是在一間作坊裏認識的,殿下知道我每天都會....到這種地方來,那天剛好碰到石公子。”
十五年前的石千麟也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吧,居然和周牧這種老畜生待到一塊,平微似笑非笑——果然是臭味相投麽。
周牧道,“我一連好幾天都在那看到他,聊了幾句後就....成為了朋友。”
“之後他就把你介紹給他爹了?”
“嗯.....我和石大人說自己可以幫他做任何事,他見我能力不錯就引薦給了大皇子,”周牧一開始是在工部,後來轉去禮部打雜,負責給各位大人研墨端茶之類的,因為很會看眼色,又善于拍馬屁,把各位大學士哄的飄飄然,幹了十一二年就升到了學士,最後還成了殿試的考官。
這裏面除了他自己阿谀奉承的本事外,大皇子也出了很大一份力,不然憑借一個窮酸地方出來的教書先生,不可能混到現在的高位。
平微聽着,心裏又對謝适多出幾分厭惡,他望向旁邊齊正,“齊大人有什麽想問的嗎?”
齊正讓周牧把今年可疑的考官名字寫下來,對平微道,“下官會去調查下這些人。”
“嗯,”平微應了聲,“二皇子那邊他說明早入宮去禮部看看,找前兩年新入宮的官員名單,如果出來了我會抄寫一份送來衙門。大人預計多久能查清紙上的這些人?”
他說的是這兩年殿試的考官們。
齊正想了下,“可能最快也得兩天。”
“有點慢,”平微很直接地道,“可以找刑部那邊幫忙嗎,有他們的介入會不會快些,或者我讓謝連铮也派些人過來,他那些幕僚似乎很能幹。”
平微這話說的好像和連铮很熟,語氣裏帶着些刻不容緩的強硬。
齊正愣了下,“可以。”
“那我明早和他說,你先查着,”平微吩咐完事,站了起來,“需要我幫你把周牧送回衙門嗎?”
“不用,”齊正還有些愣,道,“門口有兩個捕快在等我。”
“那就好,把周牧帶回去吧。”
“嗯,”齊正應聲站起,想去抓人。然而賀洲卻阻止了他,徑直走到周牧身旁,擡手重重擊打了下他的頸肩部——齊正眼睜睜看着那老畜生就這樣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接着被人像貨物似的扛起來。
“不走嗎?”
賀洲看向他。
“哦...好,”齊正連忙走到前面為他開門。
等在門口的捕快見到自家大人出來,立刻迎上去,賀洲将人随意扔在地上,齊正吩咐兩位捕快将人擡回衙門,轉身對平微道,“殿下,下官就先回去處理其餘五位考官的事了。”
“嗯,”平微目送他們離開,剛想轉身和賀洲說些什麽,便被人拖到了旁邊一個巷子裏。
怎麽了?他擡眸望向對方。
賀洲把手撐在他邊上,目光灼灼地看了他一會,接着單手将人摟入懷中,趴在他肩上悶聲道,“你別生氣了。”
“嗯?”平微呆了會,失笑,“我沒生氣啊。”
“你只是沒生我氣,”賀洲道。
“......”平微臉上的笑一點點消失,他垂下眼睑,安靜了好一會後道,“對,我是很生氣,因為趙婉婉的事。琅橋那地方我們去過,對我們來說是個很美好的回憶,我沒想到原來那裏曾發生過....這樣慘痛的事。”
“我想我不會原諒曾經參與此時的所有人,“平微輕聲道,他很少說出這樣的話,這次是真的被激怒了。
“你打算為趙婉婉翻案嗎?這事發生在十五年前,不知那些人還在不在琅橋。”賀洲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平微道,“等這事結束,我們就去琅橋。”
“能去嗎,你才到臨京城,一切才剛剛開始,哪有機會可以讓你去琅橋?”
“.....确實,”平微垂下眼睑,“我認識太少官員了,得找機會去結識下。”
“結識?”賀洲聽到,很輕地笑了下,他側過頭去親了下平微的耳朵,“經過此事,恐怕一半人要被撤職了,大家躲你都來不及,怎麽還肯與你交好?”
“那我就送一批新的人進去,”平微絲毫沒被他潑的冷水所影響,溫聲細語地道,“新進來的那批考生就是個機會,我得去認識他們,讓他們幫我做事。這次查作弊的事處處依賴謝連铮,還好我和他是合作,不然這人情也不知道怎麽還。”
“嗯,”賀洲聽着他說,親吻的動作倒是不停,從耳朵一路親到平微嘴唇,他咬住那張溫熱的唇,舌頭伸進去掃蕩每一寸地方。
平微被迫擡頭與他接吻,腰被人緊緊摟住,靠在冰冷的牆上,絲毫不掙紮。
“我也很生氣,”賀洲邊索取邊含糊不清地道,“剛剛在青樓,那些女子這樣看你,我很不開心。”
“我知道,”平微擡起手,摸上他棱角分明的側臉。
”本來想發脾氣的,但後來見你因為趙婉婉的事這麽生氣,又不舍得,只好把氣撒到那周牧身上,”賀洲把手伸進他衣內,道,“你說.....我是不是很乖?”
“嗯。”
“不要生氣了,那個畜生不值得你這樣,你只能對我一人.....有這樣的情緒。”
平微很少會在外人面前表現出太過激烈的情緒,他雖然行事雷厲風行,但在待人那方面還是很溫和體貼的,今日實在是.....可能是本身殿試作弊這事就很嚴重,加上其中一個考官又有強奸女子,逼其全家跳河的案底——不禁有些,焦慮。
賀洲摸着平微的腰,現在是在外面,又是青樓這種地方,他不會亂來,不過一會就退出來摸上平微的臉,一下一下地親吻他被咬得發紅的嘴唇。
平微偏過頭,對方親在了他微涼的側臉上,他閉上眼睛,“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