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的自我修養

第43章

狠狠瞪了眼揚言要将自己揍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莎曼, 阿塞斯特扭頭将那個“洩密”的星盜拎去了訓練室，好好教訓了一頓。而被坑了的莎曼在為喬喬處理了傷痕、噴上活血化瘀的藥劑後也氣勢洶洶的沖了過去, 将所有為了看熱鬧而害她被老大瞪的星盜們揍了個遍。

——如此“坑害同伴”的“不正之風”, 是絕對不能姑息的！

于是, 因為這兩場“鬥毆”, 喬喬莫名其妙的在一衆星盜中出了名。不論是否參與其中，全戰艦的星盜們全都知道艦上來了個漂亮的小孩子, 惹得自家老大和莎曼姐這兩位大佬“沖冠一怒為幼崽”, 将艦上弄了個雞飛狗跳。

——嗯, 整個星盜團最不能惹的就是阿塞斯特和莎曼這兩個人。前者是星盜團團長，在團中說一不二, 掌握着全團人的待遇問題；而後者則是醫務室的首席醫師, 關系到全團人受傷之後的待遇問題……

不能惹, 不能惹。

總之，不管在這場“鬥毆”中扮演着怎樣的角色, 喬喬倒是真正借着兩位大佬的東風，迅速在衆星盜心中留下了印象。

甚至，還有不少好奇心重的星盜專門跑到喬喬面前，想要看看這只“厲害”的幼崽到底長的是什麽模樣。然後，在圍觀過後，他們不得不承認白白嫩嫩、面若好女的小家夥的确有那麽一些“蠱惑人心”的本領。

而一直與喬喬形影不離的曼德爾也因此在星盜中混了個臉熟——畢竟，他同樣有着一張與喬喬不同風格的盛世美顏。

長得好的人, 無論走到哪裏都是吃香, 起碼看着賞心悅目, 心情都能好上不少。

比起迅速被星盜們認識接納的曼德爾和喬喬，戴維斯一行人的待遇顯然就差了太多。

星盜們本能的排斥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畢竟他們每次出動，打劫的十有八九都是這樣的肥羊。

不同于出身高貴、卻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過，堅持自我的同時也懂得迎合大衆的曼德爾，戴維斯從小到大都是被捧得高高的、目空一切的純正貴族，還是星盜們最為厭惡那種空有身份卻沒有多大能耐的類型。再加上他那張不怎麽出色、卻滿是傲慢矜貴的面孔，每每讓星盜們看到都忍不住想要洗洗眼睛，轉頭去看一看那兩個新上艦船的“小鮮肉”。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比起戴維斯，星盜們顯然更加願意将好奇乃至善意投注在喬喬與曼德爾身上。

由于戴維斯算是雇主，星盜們無論如何手癢也不得不忍耐，所以他們幹脆對對方視而不見，完全将其當成透明人對待——反正自家老大也沒有頒布什麽規定，強制他們要對雇主熱情友好。

被人無視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況還有曼德爾與喬喬那邊的熱鬧景象作為對比。就算戴維斯本人也不屑于與這幫粗魯無禮星盜為伍，但他卻依舊還是憋了一肚子悶氣，草草吃了點粗劣的食物後便回了分配給自己的房間，眼不見心不煩。

戴維斯帶着部下氣沖沖的離開，曼德爾半摟着喬喬，也同樣向星盜們提出了告辭。喬喬一路上都沒怎麽休息好，一直憑借自己強悍的精神力硬撐着，此時終于安定下來，肉體的疲憊便驟然爆發，吃飯的時候就有些睜不開眼睛，如今更是靠在曼德爾懷中昏昏欲睡。

艦船上難得見到這麽柔軟可愛的孩子，大多數星盜還是有一些愛護幼崽的意識的，紛紛讓他們好好休息，畢竟艦船還要航行好幾天才能到達真正的目的地。

曼德爾抱着軟綿綿趴在自己肩膀上、呼吸平緩的小家夥，跟着領路的星盜來到房間，小心翼翼的将喬喬放到床上。

離開宿主的懷抱，小心魔掙紮着睜開眼睛，一邊打呵欠一邊擡起手想要揉眼，卻被曼德爾輕柔的阻止。

“要去洗澡嗎？還是直接這麽睡？”曼德爾熟練的解開喬喬身上的扣子，為他脫下衣服，輕聲問道。

喬喬晃了晃腦袋：“不，我還有事情要問曼德爾哥哥~”

“你現在太累了，我們睡一覺之後再聊？”曼德爾動作一頓。

“不要！”喬喬努力睜大眼睛，表示自己還可以繼續清醒下去，“不說完，我睡不好覺！”

曼德爾無可奈何的揉了揉喬喬的腦袋，妥協的放棄了哄他睡覺的打算：“好吧，那你想要問什麽？”

“那個戴維斯，到底是誰？”說起正事，小心魔頓時精神了幾分，表情凝重——雖然他凝重的模樣看在曼德爾眼中只能以可愛來形容。

“他的确與我有血緣關系，是我祖父長姐的兒子。”曼德爾聳了聳肩膀，“我小時候在宴會上見過他幾次，算不上熟悉，與我父母也沒多少交情。”

喬喬輕輕點了點頭：“那哥哥你呢？你的身份是什麽？仇人又是誰？”

曼德爾微微皺眉：“我并不想将你牽扯進來……”

“但我已經牽扯進來了！”喬喬打斷了他的話，語氣難得的強硬，“而且我也不打算離開。這一次，哥哥應該看出我的态度了。”

“……是啊，你一直都是這樣的态度。”曼德爾苦笑，“是我在自欺欺人。”

“所以呢，現在可以全部都告訴我了嗎？”喬喬晃了晃兩條小腿。

曼德爾沉默片刻，緩緩開口，語氣格外的莊重嚴肅：“我真正的名字……叫曼德爾、韋斯汀。”

聽到“韋斯汀”這個姓氏，喬喬的眼睛睜大了一瞬。而一直盯着他的曼德爾自然沒有錯過這一細微的變化：“看起來，你聽過這個姓氏，知道我家族發生的事情？”

喬喬默默點頭，簡短的将自己這三年間去中央國立圖書館查閱資料的事情說了。

曼德爾本以為喬喬是從哪裏無意中聽到過韋斯汀家族的傳聞，卻沒想到他竟然為了查找自己的身世付出了這麽大的努力，一時間又是震驚又是自責又是感動。

曼德爾從來都知道喬喬很在乎自己，卻不知道他竟然在乎到這樣的程度；他将喬喬要幫助自己的誓言當成是童言童語，卻不知道喬喬已經為了這個約定做了那麽多的事情。

——原來，這個小家夥一直都知道這個誓言的背後意味着如何沉重的東西，但他卻從來沒有逃避、沒有退縮，勇往直前。反倒是自己這個他想要幫助的對象從來沒有将他的努力放在心上，輕描淡寫的忽視他的心意，還自以為是的認為是為了對方着想。

小家夥應該也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敷衍他、忽視他的執着，所以才從來沒有追問他隐藏的秘密，而是一個人默默的努力、默默的靠近，直到現在才将一切展現在他的面前。

如今想來，自己當真像是一個負心漢啊。

他擅自決定着對方的去留，卻從來沒有重視過對方的決定。他享受着喬喬的追逐，也自以為關心疼愛着對方，卻從來沒有真正回頭、好好看一看這個跌跌撞撞、拼命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家夥，給予他切真實意的信任和接納。

——喬喬，從來都不是只能生活在他羽翼庇護之下的弱小幼崽，他也在努力伸展着自己稚嫩的雙翅，想要為他遮風避雨。

曼德爾被自己的聯想感動得一塌糊塗，不由自主的伸手将喬喬用力抱進懷裏，仿佛再也不願意放開。

當戴維斯派人找到他的時候，他本已經忍痛決定要離開喬喬、待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回來尋他。但現在，曼德爾卻徹底改變了主意。

他離不開喬喬，既然對方也離不開他，那麽今後無論遭遇怎樣的困難險阻、無論面臨何等的狂風暴雨，他們都會攙扶着彼此、依靠着彼此，共同前行。

他決不能辜負喬喬的心意和努力——而喬喬的現在和未來，也全部都屬于他，絕對不能被任何人分享。

緊緊抱着喬喬，曼德爾努力平複自己波瀾起伏的心緒，而小心魔窩在曼德爾懷中，一臉莫名其妙的感受着自家宿主時而明媚激昂、時而躁動陰郁的氣息，完全搞不清對方到底又受到了什麽刺激。

——人類，真是難懂。小心魔不知多少次的如此感慨着。他剛剛明明正在和自家宿主嚴肅的談論正事，為什麽自家宿主的情緒卻突然就崩掉了？？？

小心魔左思右想不得要領，只能耐着性子乖乖充當宿主的抱枕，等待他自己從那詭異的情緒波動中恢複過來。

等了大概十分鐘的時間，小心魔都快要再次睡着了，曼德爾這才終于有了動作，緩緩松開了擁緊他的雙臂。

小心魔連忙眨了眨眼睛，将自己眼中的睡意驅散，但卻仍舊必不可少的留下一層困倦過後的水霧。

眼看馬上就要跟自家宿主對視，小心魔心裏“咯噔”一聲，暗道“要壞”——畢竟對方正激動着，自己卻在那兒昏昏欲睡，怎麽想都是要出事的節奏！

然而，還不等難得驚慌失措的小心魔想出什麽辦法來應對，他就正對上了曼德爾紅彤彤的、似乎同樣含着水意的眼眸。

本以為要掉馬的小心魔：“…………？？？？？”

“抱歉，之前都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的不信任，才讓你必須花費這麽多力氣去自己尋找這些明明詢問我就可以知曉的真相。”曼德爾捧着喬喬的臉頰，在那雙水潤的眼睛上親了親，滿滿都是缱绻和歉意。

劫後餘生的小心魔平緩了一下自己激烈的心跳，迅速重整旗鼓、打蛇随棍上。

“沒關系的！”他眨了眨眼睛，露出毫無陰翳的笑靥，“都是因為我太弱小啦，所以哥哥才不相信我的，喬喬從來沒有怪過哥哥！”他覆上曼德爾捧着自己面頰的手，用力握住，“我會努力向哥哥證明自己，讓哥哥真正認同我、相信我的！”

“現在，你已經做到的。”曼德爾的表情越發柔和，與喬喬額頭相抵、鼻尖相觸，“以後，哥哥不會隐瞞你任何事情了。”

聽到這一句承諾，小心魔眼睛一亮，一股終于得償所願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與自己的宿主之間沒有任何秘密，這正是他這一段時間以來孜孜以求的目的啊！自從認識曼德爾到現在五年多的時間，小心魔終于達成了身為心魔時一旦附身宿主就能擁有的待遇，想一想還真是……心酸得讓心魔都想要落淚！

小心魔露出了一個激動又飽含淚意的笑容，明明腦中轉悠的是與自家宿主南轅北轍的念頭，但卻又完美的契合了現在的氣氛。

如此真心實意的含淚微笑格外的感染人，曼德爾深刻感受到了小心魔快樂與心酸交織的複雜感情，不由得越發自責，又充滿了柔情。

——這大約……就是所謂的“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