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肇事者 蕭若贖罪
許嘉言就站在她旁邊, 她把他摟進懷裏,鼻子與她一起泛酸:“明天上午,我們去醫院。”
第二天上午, 許嘉言請了假,早上七點半,他們就從家去了醫院,蕭若早上沒吃飯, 因為很大可能要抽血。
許嘉言把早上煮的四個白水蛋帶着,還有牛奶, 留着蕭若抽完血再吃。
醫院的人很多, 光是排隊挂號就花了不少時間, 直到快十點的時候,才叫到蕭若的號,許嘉言陪她一塊進去。
蕭若挂的是專家號,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主任醫師。
醫生慣例詢問了她的月經情況,以及夫妻雙方家族中有無特殊的疾病、既往病史以及職業和一些嗜好等情況,最後,醫生問到了他們的性.生活情況。
聽完蕭若的回答, 醫生笑着語重心長道:“次數不要頻繁, 保持在一周兩到三次, 事後用枕頭把臀部墊高,保持半個小時。”
醫生繼續提醒:“保持心情愉悅,不要為了孩子而親密, 心裏負擔在某種程度上也有一定的影響。”
然後, 醫生讓她進裏面的檢查室,最後,醫生給她開了幾項檢查單。
蕭若在二樓抽完血又上了四樓去做輸卵管造影。
許嘉言在外面等的空隙用手機查了關于輸卵管造影的資料, 半小時後,蕭若出來了,許嘉言忙走過去,扶着她問疼不疼。
蕭若做的是無痛,她搖頭:“都沒什麽感覺。”
許嘉言讓她坐一會兒,蕭若不願意,她還有B超沒做呢,她拉着許嘉言又去了二樓。
做完B超出來,看診的醫生都下班了。
許嘉言帶着她回了家,蕭若在回去的路上剝了兩個雞蛋吃,她機械地嚼着雞蛋,喝着牛奶,她有點擔心檢查結果,她問許嘉言:“你上次檢查,是當天就出結果了嗎?”
許嘉言說:“有幾項是當天,還有一項等了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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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蕭若哼了一聲:“你嘴巴還挺嚴。”居然瞞了她一周。
許嘉言掃了眼後視鏡,笑着沒說話。
蕭若剝了一個雞蛋遞到他嘴邊,許嘉言早上也沒吃飯,他咬了一口,問她:“中午想吃什麽?”
已經被兩個雞蛋噎飽了的蕭若說:“随便。”
“那我就簡單做點面,然後你睡一會。”昨晚,蕭若失眠,快一點的時候才睡,早上六點多就起來了。
她“嗯”了一聲,把牛奶低吸管遞到他嘴邊。
許嘉言不喝:“你喝吧。”
“我剛剛喝過了。”
許嘉言就吸了一小口,把牛奶推回去,讓她喝完。
一瓶牛奶,兩個人推來推去的。
中午,兩人吃完飯,一塊睡到下午兩點。
兩點半,他們去了醫院取了檢查單又挂了上午的那個專家的號。
醫生把所有檢查單看了一遍說:“都是正常的。”
兩人都長舒一口氣。
醫生說:“我上午跟你說的都還記得嗎?”
蕭若心情變好了,忙不疊地點頭:“都記得。”
醫生:“放松心情,你們剛結婚,未來的路還很長,寶寶已經在來的路上。”
蕭若被感動到了:“謝謝醫生。”
許嘉言牽着她的手,跟她一塊道了謝。
晚上,他們去了父母那兒。
潘雲做了很多菜,吃飯的時候,蕭若把去醫院檢查的事情跟他們說了。
潘雲停下筷子:“那檢查結果都還好吧?”
“都正常,”蕭若喝了口排骨湯,裝得若無其事:“哎呀,我們領證的時候不是沒做婚前檢查嗎,這次就是單純地去補上。”她不想讓兩個老的亂猜,也不想讓他們知道她求子心切,她是個霸道總裁,不要面子的啊!
飯後,潘雲把蕭若拉到樓上。
潘雲在給她傳授懷孕小竅門。
“你自己的排卵期,你知道是什麽時候嗎?”
蕭若不知道:“什麽時候?”
“哎呀,我問你呢,”潘雲嘆口氣:“這麽大的人了,該有的婦科常識要有啊!”
蕭若哪裏懂這些婦科常識:“排卵期是怎麽算的?”
潘雲機關.槍似的突突突地把計算的方法給她說了,然後問她:“家裏有體溫計嗎?”
蕭若一臉懵:“要體溫計幹嘛?”
潘雲耐心給她解釋:“排卵的時候體溫會有一點升高。”
蕭若似懂非懂地點頭:“然後呢?”
“你們就撿那個時候同房。”
蕭若被她的用詞笑到了,她咯咯咯:“我總不能一天24小時就拿着體溫計夾着吧?”
“那倒不用,主要就是那兩天比較重要,”潘雲想了想:“你排卵的前幾天,最好不要同房,留排卵那天一鼓作氣。”
蕭若笑出了鵝叫聲。
潘雲戳她的腦門:“我跟你說認真的呢!”
“好好好,”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我知道了。”
轉眼到了六月,袅煙鎮的一些清塘裏的野荷開了,荷葉層層疊疊,偶有幾只白鷺飛來嬉戲,頗有綠野仙蹤的詩意。
蕭氏在袅煙鎮開發的度假村項目進行得如火如荼,蕭若開始樊城和袅煙鎮兩邊跑,經常一待就是兩三天。
六月底的一天上午九點,度假村一名工人出了意外,老蕭和蕭若接到電話,立即趕往袅煙鎮。
許嘉言在播音室的時候,手機是關機的,新聞播完,他看見手機裏有蕭若的一個未接來電和兩條短信。
他回撥了過去,第一遍,蕭若的電話顯示正在通話,過了一會,許嘉言又撥了第二遍。
電話接通了。
他握着拐杖的手不由得收緊:“若若。”
“老公。”
蕭若在短信裏已經跟他粗略說了大概,他怕她着急,畢竟工地上出現安全隐患可大可小:“若若,是王興開車的嗎?”王興是蕭若的保镖兼司機。
“嗯,”她也怕許嘉言擔心:“沒事,我和爸先過去了解下具體情況,你在家等我。”
許嘉言聽她的,雖然知道自己過去也幫不了什麽忙,但還是說:“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
蕭若說“好。”
老蕭和蕭若趕到袅煙鎮人民醫院的時候,很多記者都來了,出事故的男人叫彭舫,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人在手術室裏還沒出來。
現場的項目經理和兩名安全員都在手術室外等着。
項目經理叫王紹先,也是蕭氏的老員工了,他跟老蕭詳細說了當時的情況。
老蕭問:“嚴重嗎?”
王紹先:“右腿怕是保不住了。”
直到下午三點,彭舫才從手術室裏出來,醫生說,傷者的右腿膝蓋往下已經截肢。
又是膝蓋以下截肢。
蕭若握着手機的手下意識收緊,她全身虛晃着靠在了牆上。
當初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在心裏怨恨過許嘉言那場車禍的肇事司機。如果沒有那場車禍,許嘉言的人生會是完全相反的一種樣子。如今,她也成了‘肇事者’,她也把一個朝氣蓬勃的少年打入了地獄。
彭舫的父母在病房裏哭天喊地。
蕭氏的法律顧問和保險公司的人陸續都來了,由于蕭氏和彭舫建立的是勞動關系而非雇傭關系,因此申請的工傷認定由蕭氏和保險公司共同賠償。
度假村的項目部會議室裏
蕭若眼皮一擡,眼神淩厲,她把手機摔桌上,問項目經理王紹先:“開工前的三級安全教育視頻,你給現場的所有工人看了嗎?”
王紹先沒說話,在冒冷汗。
現在大多數的工地在上報開工資料的時候都會上報三級安全教育內容,但多是走走形式,真正給工人看視頻,講解安全知識都少之又少。
老蕭接話:“紹先,你也是公司的老員工了,工地上的安全問題,每次會議都是強調再強調,不出問題還好,一旦出了問題,就會給蕭氏帶來巨大的負面新聞。”
王紹先擦擦額上的汗,沒有推卸責任:“蕭董說的是,這次是我工作上的管理失誤,我接受公司的任何處罰。”
“處罰?”蕭若一掌拍到桌面上,又野又狠的勁兒拿出來了:“處罰你就能把人家的腿給接上?我進入公司的第一年,城西的海禦樓盤就發生過類似的安全事故,當時你是怎麽說的?”
沒等王紹先開口,蕭若站起來,一腳将身後的椅子驅開,椅腿和地面摩擦出一道刺耳的呲啦聲,她語氣不容置喙,直接說出處罰結果:“自己引咎辭職!”
話落,她出了項目部的會議室。
蕭若從醫院外的商店裏買了一個果籃和一束鮮花。病房裏,彭舫已經醒了,蕭若敲門進去,彭舫的父母從椅子上站起來。
蕭若把東西放病床旁的櫃子上,然後走到他們面前,給他們彎下了腰:“對不起。”
耳鬓半白的兩個老人都沒有說話,彭舫母親移開臉,又開始抹淚。
蕭若從包裏拿出一張卡放到床頭櫃上:“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還請你們收下,”她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少年,又看了一眼少年僅剩的一條腿,她紅了眼眶,問彭舫:“等度假村建好,你願意成為那裏的員工嗎?”
彭舫沒有說話,眼淚從眼角滑下來。
他今年才23歲,高中畢業後就穿梭在大大小小的工地上出賣勞動力了。
蕭若在來之前了解到他還有一個妹妹叫彭雪,18歲,今年剛考大學。
“如果彭雪以後願意的話,也可以來蕭氏,蕭氏的大門會永遠為她敞開。”她在贖罪。
彭舫那原本像被抽掉了魂的眼神裏,在聽到妹妹的名字的時候慢慢凝出了光影,他問:“真的嗎?”他打小學習不好,但妹妹的成績在全校都是數一數二的,他家庭條件不好,為了妹妹的學費和生活費,他利用暑假,打了兩份工,一份就是在度假村開塔吊,另一份是晚上8點到12點給一家餐飲店送外賣。
“真的,我跟你保證。”蕭若坐到床邊,掌心覆在他的手面上,溫聲細語:“雖然你以後要靠假肢走路,但不要怕,也不要自卑,這個社會會有很多的好心人幫你,你也會遇到一個很好的姑娘。只要你自己不放棄,你的未來就不會因為你的腿而變了模樣。”她在間接用她和許嘉言的例子來鼓勵他。
彭舫苦嗓音低低的,認命般地苦笑:“還會有姑娘不嫌棄我的腿嗎?”他不相信。
“會的,”她說:“因為我愛上我老公的時候,他也跟你一樣。”
彭舫以為她在故意說這些話來哄騙他。
蕭若問:“你知道茶花地東面的那個小學嗎?”
彭舫點頭說知道,他家離那兒不遠,他鄰居家的小孩就在那個學校裏讀書。
蕭若又問:“那許嘉言這個人,你聽說過嗎?”
“許嘉言?”彭舫皺眉想了想:“你是說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義教嗎?”
“對,是他。”她眼裏有自豪的光在閃爍:“他就是我老公。”
彭舫愣了幾秒,顯然有幾分不可置信:“真的?”
“真的,”她想了想:“你要是不信的話,我讓他明天過來?”
彭舫沉默了一會兒:“不用麻煩了,”他說:“我信。”
蕭若把名片放到他手裏:“以後有任何的困難,都可以來找我。”她站起來,對他的父母說:“叔叔阿姨,那我就先走了。”
小鎮的晚上很安靜,蕭若把車停在了一處空曠的空地上,天上的星辰像是攏了一層白紗,影影綽綽的,她在出醫院的時候,買了一包煙,她撕開煙盒上的透明膜紙,才發現沒有打火機。
她失笑,把煙盒扔了。
她拿出手機,看見屏幕上的三條微信消息,她點開。
下午四點二十的一條,『老公:若若,怎麽樣了?』
五點十分的一條,『老公:若若,看見信息,得了空的話給我回一個電話好不好?』
六點四十的一條,『老公:若若,我現在往鎮裏去了。』
蕭若刷得從地上站起來,她看了眼時間,七點五十了。
她趕緊撥了電話過去。
電話只響了一聲,許嘉言就接了。
許嘉言電話裏的聲音很急:“若若,我馬上就到了,你在哪?”
蕭若在聽見他聲音的那一刻,眼淚奪眶而出,她哽了喉嚨:“老公,對不起。”
正在開車的許嘉言一個剎車,把車停在了坑窪的路邊:“若若,怎麽了?”
蕭若又蹲回地上,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砸在了膝蓋上:“我、我就是想你了。”
許嘉言緩緩松了一口氣:“我還有一個路口就到醫院了,是人民醫院嗎?”袅煙鎮就人民醫院一個公立醫院。
蕭若把眼淚抹掉:“不、不在,”她說話斷斷續續的,擡頭看了眼周圍:“我也不知道…這…這是哪。”
“那你把定位共享打開,在原地等我,”他很怕她哭,會心疼:“不要哭了,嗯?”
蕭若拖着哭腔“嗯”了一聲,然後擦了眼淚,挂上電話,把定位共享打開。
七分鐘後,一束亮得刺眼的車燈朝這邊打過來,蕭若從地上站起來。
車子沒有熄火,車燈把周圍照亮,蕭若從黑暗裏跑進那兩束光裏,在光裏抱住了他。
許嘉言一手摟住她的後背,一手掌着她的後腦勺。
他吻她的發頂,柔着聲兒,跟她一樣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