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筝
高屋神社負責試膽大會的工作人員快哭了。
這都哪來的妖魔鬼怪啊?
裝扮首無的工作人員把吊着漁線的「腦袋」飛速撞向那個橘發的小個子少年,結果對方尖叫一聲,一個墊球把腦袋頂飛了!飛了!
完事還順手來了個扣殺,一顆可憐的道具直接嵌進地下,一秒報廢。
另一邊就更可怕了——工作人員裝作幽靈,結果剛露了個頭就被一陣毒打,最讓人無語的是,對方一邊散發出兇惡滿滿的氣息,一邊還在打電話求助!
你聽聽他說的那話!
“救命啊中也,我遇到幽靈了啊啊啊……咦,我為什麽能碰到幽靈?”
“難道我覺醒通靈體質了嗎?”
工作人員:我看最需要覺醒的是你那異于常人的腦回路。
但是,這些加在一起,這些都沒有上山的另外兩個人恐怖。
這兩個人一路從山下打到山上,毀滅的花草樹木不計其數,兩人粗的大樹說斷就斷,方圓二十米之內,沒有工作人員敢靠近一步,生怕一個誤傷被踢爛腦袋。
什麽啊!到底我們是鬼還是你們是鬼啊!
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啊!?
最氣人的是,這還不是這兩個人專注打架的結果,他們倆一人拿了一個手機,還在遠程指揮。
太宰治抓着中也的手腕,閃身躲過他的踢擊,手機飛快打字。
“由上往下,由下往上念法相同的紅色食物番茄,爸爸讨厭的食物是木瓜,這兩個詞在日語都是外來詞彙,所以目标是——山西面的神社!”
Advertisement
中原中也一個膝擊頂在太宰治的小腹,他吃痛地悶哼一聲,抓着中原中也手腕的手卻絲毫沒有松開。
中原中也咧開嘴,用自由的另一只手掏出手機,得意洋洋道。
“春,謎底解開了,去山西面的神社!”
太宰治猛地一擡頭。
中原中也晃晃手機屏幕:“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會偷偷登錄別人的賬號嗎?”
太宰治怔了一下,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中原中也眼皮一跳,拿起手機就吼道:“不對——春——”
然而,手機已經不在他手上了。
太宰治挑眉,智能機在手裏搖擺。
“中也,想要,就來拿啊……”
鬼影幢幢的樹林裏,鳥居掉色的紅色漆木顯得愈發陰森。
吉田春聽着耳邊突兀挂斷的電話,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由上往下、由下往上念法相同的紅色食物番茄,爸爸讨厭的食物是木瓜……
西方?這個描述未免也太模糊了吧。
他看着自己拿到的線索紙條,陷入沉思。
番茄,木瓜。
鳥居,燈籠。
腦海中靈光一閃。
是這樣啊——原來是這樣!
這邊,日向翔陽剛剛收到太宰治定時發送過來的信息。
番茄代表神社前的鳥居,木瓜是發出淡黃光芒的石燈籠。
從上到下,從下到上念法相同的鳥居,就是半山腰的鳥居。
位于半山腰,沒有石燈籠的神社,就是到達山頂前,領取獎金必經的地點!
日向翔陽立刻出發,一路跑了快半個小時,終于來到太宰治所說的地點。
然而,有人卻已經在那個地方了。
吉田春笑嘻嘻地沖他揮了揮手。
啊——
日向翔陽喘着氣,直接躺到了地上。
可惡啊啊啊!
就差一點點運氣!
雖然吉田春和他揭曉謎底的時間差不多,但是他碰巧離這個神社更近。
吉田春蹲下來,戳了戳翔陽鼓鼓的包子臉。
“願賭服輸啊,翔陽……”他揮了揮手裏代表優勝的獎券,“那我先去山頂啦,中也和太宰也在,你也快點上來啊。”
日向翔陽翻了個身,氣呼呼地留給他一個屁股。
吉田春樂颠颠地上山了。
好在日向翔陽并不是那種會沮喪很久的類型,他在地上喘勻了氣,就拍拍屁股爬了起來。
算了!
他想……
反正最近打了這麽多比賽,也算是回本啦!
他擡腳正準備走——卻被神社的工作人員攔住了。
穿着紅白巫女服的姑娘欠身鞠躬,雙手遞給他一張獎券:“這個給您……”
日向翔陽一怔:“可是……”
他不是輸了嗎?
巫女微微一笑:“這次試膽大會的優勝獎勵有兩個,一個是總計30萬日元的獎金,另一個,則是由我們神社住持親手制作的紀念護身符。”
“這是獎金的兌換券,是剛才那位少年說,要交給您的。”
天空的鳥居,名不虛傳。
靠在鳥居漆紅的長柱上,世間的繁華盡收眼底。
試膽大會吸引了不少游客,山頂的神社前也排起攤位的長龍,游人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夜空好像上好的綢幕,厚重又絲絨。
快到放煙火的時間了。
太宰治坐在斷崖旁邊,看着下面空蕩蕩的高度,還是情不自禁地冒出了一點念頭。
從這裏跳下去的話,會是怎麽樣的感覺呢?
從山林刮來的風,會混上泥土的氣味嗎?
據說有人專門研究過,當人類站在高處的時候,70%都産生過跳下去的沖動。
腳下輕飄飄的,明明踩在堅實的土地,卻好像站在雲端。
“喂!”
讨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太宰治沒轉頭,他才不想看到那只蛞蝓得瑟的臉——只感覺什麽東西破空飛來,下意識閃開抓住,觸感是柔軟順滑的絲綢。
他攤開手,手裏躺着一個繡着錦雲圖案的深藍色禦守。
上面繡着一行娟秀的金字。
康健平安。
“…”
太宰治一怔,噗地笑了。
“沒想到,中也居然也迷信的啊……”
所以,費了那麽多功夫,來夏日祭,居然只是為了這種事。
啊——真是個笨蛋。
太宰治這樣想。
心裏卻好像有什麽柔軟的地方,輕輕動了一下。腳下的土地,好像也踏實了那麽一點。”你別誤會啊!“中原中也哼了一聲,皺起眉……”才不是為了你,只是……如果你這混蛋随便死掉了,八月會很困擾吧!““是是是,我知道了……”
太宰治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語氣浮誇地調侃。
“不過,中也——”
“你不會到現在還相信着什麽貍貓煮老太太或者浦島太郎的故事吧?”
中原中也:“…”
他後悔了!他馬上就後悔了!
這他媽的給誰不好啊!
中原中也頭頂冒出十字:“太宰治!你把禦守還給我!”
“才——不——要!”太宰治做了個鬼臉,把禦守收進衣袋,“拿到我手裏的東西就是我的了!想要就來拿啊哈哈哈!”
兩人一路打鬧,後來春和翔陽也加入了戰場,再後來,一行人就走進了攤位區,決定用打氣球和撈金魚來定勝負。
遠處,穿着淡黃色小雛菊浴衣的青木玲,餘光瞥到嬉戲的少年,面色一怔。
自從那天回去之後,她就再也沒和中原中也聯系過。
那少年滿目兇光的樣子反複在腦海中浮現,人類有一種情感,最真實也最直接。
那就是,恐懼。
對強大的恐懼。
對未知的恐懼。
青木玲必須承認,她害怕了。
那只精于破壞的兇獸,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可是……
她有些迷茫地想。
為什麽呢?
偶然在這裏碰到的時候,好像,他和其他人也沒什麽不同。
難道那些全部都是假的嗎?
平日裏紳士懂禮的班長。
大掃除的時候一個人倒掉所有垃圾的班長。
開家長會之前,總是提前來好幾個小時,默默做好準備的班長。
那些所有她熟悉的印象,和此刻與普通少年無二的表現,難道全都只是僞裝用的外殼而已嗎?
青木玲看着燈光下模糊了輪廓的背影,想要向前走上一步,但是,理智和情感卻開始打架。
理智說:這不是個普通人類,他很危險。
情感說:他和普通人也沒什麽不同。
一只手悄悄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青木玲一哆嗦,下意識回過頭。
或許是夏日祭的燈火太溫暖了,青年的輪廓也沒那麽鋒利,他彎着眉眼,狹長的暗紅色眸子像含着一顆透亮的寶石。
他的手放在青木玲的肩膀上,熱度透過浴衣傳到皮膚。
他說:“用大腦看不明白的東西——就試着用心去看,如何?”
青木玲愣了一下。
有什麽東西,狠狠地撞上她的心髒。
她屏住呼吸,紅暈悄悄爬上臉頰。
上次沒仔細看……這個早川八月,好像長得還挺帥的啊!
“嗯、嗯……!”
她磕巴了一聲,匆忙轉了個身,拎着小包向幾人的方向小跑過去。
早川八月大功告成,愉悅地勾起嘴角。
“好了,去吃烤肉串——”
剛邁出一步,就被人拎住了後衣領。
織田作之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行,太油了。”
八月停下腳步,眉毛往下撇:“诶——作之助——”
“再叫也不行……”織田堅持立場,“你回去半夜胃疼,中也又要為你操心。”
他看了看那個走遠的小姑娘,無奈地說:“耍人好玩嗎?”
那天的任務裏,幻境是八月早就布置好的,也就是說,他就是故意把人放進去,然後吓了人家一通,再來自導自演地給人開導。
什麽惡劣行徑啊。
“才不是耍人呢!”八月抗議,“表面的和平和殘酷的真相,還是後者比較好吧?”
“與其以後被人傷心——還不如提前把可能背叛的因素解決掉呢。”
織田作之助彈了下他的額頭:“就你有理……”
八月冤死了:“我是為了他們好诶!”
人群裏傳來一陣歡呼,原來,是夏日祭的煙花開始了。
絢爛的顏色在夜空依次綻放,雖然生命只有短短的一瞬,也足夠精彩。
“啊!”八月拉起織田的手腕,往他們之前看好的地點跑,“快走快走!晚一點就被人占了!”
山頂視野最開闊的地方,人們三三兩兩坐在一起,仰頭觀賞着頭頂炫目的煙花。
八月看着別人手裏各式各樣的吃食,一臉怨念。
織田作之助被他盯了半天,無奈地讓步:“你在這等我一會。”
過了一會,紅發的青年拎着一盒吃的回來了。
一顆章魚燒、一串烤串、一個鲷魚燒、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零嘴。
八月差點笑出聲了:“虧你能買的到啊!”
織田作之助打開盒子,放在兩人中間:“不能全吃啊,吃幾口就行了。”
“是是是……”八月順從地咬了一口炸串,然後就放回去。
織田作之助自然地拿起來,繼續吃掉。
八月看着煙花,心裏盤算着既然已經加入港口Mafia,之後有沒有什麽機會,把作之助從港口Mafia弄出去。
寫作也總得有時間吧?
底層人員的工作也太慘了。
好像看穿了他在想什麽,織田作之助看着他,突然嘆了一口氣。
“八月……”他說,“你不用總把事情都攬在自己頭上。”
“嗯?”八月嚼着章魚燒,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我沒有呀……”
“作之助……”他看着煙花,認真道,“人呢——就像風筝。”
“什麽親情友情愛情,就是拉着風筝的線。”
“想要風筝飛上天很容易,但是如果沒有線拉着,那最後也只會有兩種結局。”
“要麽越飛越高、越飛越遠,最後融化在太陽的光輝裏。”
“要麽跌落在地,折斷骨架,化為淤泥。”
他感嘆道,“我只是……不希望太宰和中也成為斷線的風筝而已。”
一旦和這個世界失去聯系,路就會越走越偏。
一路走進泥沼、陷入深淵。
只要和這世界多一些聯系。
只要多連上幾根線。
就算有一天,他不在了……
這個話題轉移的十分突兀,但是織田作之助也沒有跟他較真,只是順着他的話繼續往下講。
明明是在說太宰和中也,他卻認真問道。
“所以,我、太宰和中也……是你的風筝線嗎?”
最後的煙火在天空綻開,明亮的光閃過青年的側臉,織田看到他怔了一瞬,那雙眸子半開半阖,裏面蘊着的是如水一般的溫柔缱绻。
他轉過頭,看着織田作之助的眼睛,笑彎了眉眼。
那是織田見過,青年臉上出現過最溫柔的笑容。
“啊……”他說,“是的呀……”
“而且,是在這個世界上,很重要、很重要的線哦。”
空氣有一瞬的寂靜。
下一秒,織田作猛地伸出一只手——啪一聲擋在他的臉上。
“以後不要随便對別人這樣笑。”織田作面無表情,一字一頓道,“容易惹上變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