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

第1章

? 風塵仆仆的趕回南京，黎諾剛下飛機就接到了老四的電話。老四在電話裏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大抵是要好好照顧自己啊，天氣冷了多穿衣服啊，不要忙着工作忘記吃飯啊之類。黎諾耐着性子聽他講完，站在路邊攔了出租車，他對司機說：“去興和公寓。”

要囑咐的話差不多都說完了，老四忽然沉默了下來，像是在瞬間熄滅的燈光，世界毫無征兆的陷入一片黑暗。

黎諾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啞聲道：“還有事嗎？我有些累了。”

老四的聲音揚高了幾度，立馬恢複成以往的嬉笑模式，“好好好，我不打擾你了，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公司見。”

黎諾“嗯”了一聲，挂斷電話。他靠在座椅上小憩，車窗外的路燈逐一從眼前劃過，照得他的面龐模糊不清，遠處是星輝斑斓，明明滅滅。

車子開到了興和公寓附近，黎諾沉默的看着外面冷清的街道，眼神一滞，喊道：“停車！”

正在聽歌的司機被他的喊聲吓了一跳，急忙停了車。

黎諾穩住心神，遞過去幾張鈔票，“不用找了。”

街對面是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黎諾進去以後直奔熟食區，果然看到了一鍋熱氣騰騰的關東煮。他挑了幾樣自己喜歡吃的，服務員過來幫忙加調料，對黎諾笑着說：“先生你住在這附近嗎？好像從來沒看過你。”

黎諾笑了笑沒說話。他望着眼前這張年輕男孩的臉，只覺得陌生。他還記得這家便利店裏以前的那個服務員，二十多歲的女孩子，紮着高高的馬尾辮，笑起來臉頰上會出現兩個酒窩，每次見到黎諾都會露出一臉激動的表情。後來黎諾很長一段時間沒來過便利店，與那個女孩便再也沒有見過。

拎着裝滿關東煮的塑料盒出了便利店，剛走了幾步，一個行色匆匆的男人直接撞上了黎諾的肩膀，還沒有反應過來，塑料盒就已經落在了地上，各種丸子蔬菜灑了一地，熱氣和香味争先恐後的冒了出來，那畫面看起來就像一副糟糕的塗鴉。

男人急忙說着抱歉，見黎諾面無表情的看着地面一動不動，他還有事，便趕緊跑了。

有路過的行人，他們大多會偷偷看一眼那個神情呆滞沒落的青年，懷揣着疑惑或者是好奇，腳步卻不曾停下。

不知道站了多久，黎諾蹲下身體，他把公文包扔在地上，絲毫不理會西裝外套上的褶皺。他用右手遮住了眼睛，僵硬的面具上裂開了無數條縫隙，仿佛堡壘在瞬間的坍塌，地動山搖之後，片刻間歸于沉寂，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好像一切不曾出現過。

高一下學期的分班考試前，我破天荒的努力了一把，結果跌破衆人眼鏡，竟然以還不錯的成績進入了理科實驗班。同學們一片羨慕嫉妒恨的眼神，為此我得意了好一陣子。

正式開學那天，因為心情激動，我早早的就來到了新教室，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過了一會，教室裏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沒幾個我認識的。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個高一同班同學，我倆便坐在一起瞎聊天。那家夥也是個猥瑣的貨，表面上看起來正經老實的不行，實際上特別喜歡開黃腔，他自诩平生有三愛，少女的胸脯，少女的臉蛋，以及，數學習題。

對于最後一樣，我不予置評。

廢話了很長一段時間，我眼睛随便一瞟，看見前面的桌子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幾本化學參考書。伸長脖子往前看，書面上“陸清佑”三個字異常顯眼，筆法鋒利老道，遒勁有力。

猥瑣君也湊過去看。他張了張嘴剛要說話，我就拍着桌子笑了出來。

“哎，你看，他叫親油唉，怪不得看的是化學參考書。哈哈哈哈哈。”

猥瑣君大概是覺得不好笑，他用一種十分複雜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看神經病。後來我才明白，他那眼神不是在看神經病，而是抱着大學生觀望小學生的心态，怎麽看怎麽傻。

然後我就聽見了一個不冷不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說：“同學你好，我是陸清佑。”

笑聲戛然而止。

那個叫陸清佑的男生說完這句話後就拿着前面書桌上的參考書走了。事情發生的太快，本人完全沒反應過來。

猥瑣君對着我擠眉弄眼，同時幫我科普信息。

那個是陸清佑啊，全年級化學學得最好的學生，成績一直處于年紀前十。人家是真正的學霸，不是爾等凡人能企及滴等等等等。

我聽的一愣一愣的，腦海裏殘留的只有那個男生沒有表情的側臉和高瘦的背影。我撇了撇嘴，成績好了不起啊，老子打籃球也很好啊，老子鬥地主打遍天下無敵手。

我這人沒什麽優點，最大的優點就是忘事快，等班主任出現的時候，我已經把剛才的插曲忘的一幹二淨了。不過老天似乎想和我開個玩笑。

因為半個小時後我擁有了新同桌，而那個人就是陸清佑。

跟陸清佑相處了一段時間，我發現這人除了話少、人悶了點，其他沒有什麽讓人看不慣的地方。難能可貴的是，他沒有一般學霸自視甚高、瞧不起人的通病。

“下節什麽課啊？”

“語文。”

“糟糕，那篇文言文翻譯我還沒寫，這可怎麽辦啊，陸同學？”

“……”

“陸同學你覺得呢？”

“其實你有話直說就好。”

“陸同學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作業給我抄吧！”

“嗯。”

高二剛開學那會學習課程不忙，周六下午是否來學校自習也是自願的。我屁颠屁颠的過來了，結果發現班上的人一只手也數的過來。

猥瑣君也來了，他見我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便喊了老四過來，我們三人一起鬥地主。

當時班上除了我們三個，還有一個在畫黑板報的女生，還有，額，正在認真看書的陸同學。

老四鬥地主的時候跟打了雞血一樣喜歡鬼吼鬼叫，我瞪他，沒看見人家在學習嗎？有點眼色。

然後我就看見一直低頭寫草稿的陸清佑把習題冊給合上了，他撸了撸袖子，看樣子是準備起來。

我看他臉色難看，心想這人不會要揍我們吧。聲音太大是我們的錯，但怎麽能打人呢？

陸清佑果然向聲音的來源走了過來。

猥瑣君、老三和我頓時噤聲，同時朝他看去。

陸清佑拉開椅子坐下，他說：“我外婆是安徽人。”

我等着下文。

“那邊有一種玩牌方式還挺好玩的，我們要不試試？”

“......”

陸清佑正站在操場主席臺上演講。他長的好看，個子又高，吸引了不少女生火辣的目光。

我們班跟旁邊班的學生靠的很近，我的左手邊就是三兩個在讨論演講人的女生。

就是為我量身設定的嘛，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唉？好想去試試。臉紅啦，明明春天已經過了啊。以下省略一千字。

那時候我已經跟陸清佑在一起了，聽見別人對他的yy，我掀了掀眉毛，笑嘻嘻的湊了過去。

首先自我介紹：“我是陸清佑的同桌。”

眼睛頓時亮了，我能非常明顯的感覺到周圍一片女生安靜了不少。

“陸清佑特別讨厭洗頭發，他那個外套啊，啧啧，十天半個月也不換一回，哦對了，我跟他同桌這麽久了，從來沒看見過他飯前洗手。”

空氣陷入詭異的寂靜中。

晨會結束後我回到了班裏，陸清佑已經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在他身邊坐下，剛想去調戲一把就聽見他淡淡的說：“我不喜歡洗頭發？”

“……額？”

“我十天半個月也不換衣服？”

“……”

“我從不飯前洗手？”

“……”

他轉過頭，笑得溫潤無害，“是嗎？”

我下意識的捂住了嘴巴，麻蛋，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