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施朝晶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嘆了一嘆,問他:“你真的執意要休了慧柔?”定雪侯肯定地點了點頭。施朝晶心裏不樂意,卻無可奈何,只好勉強答應了,“唉,休就休罷,哀家也不能強迫你們成一對。”
随即,她拿起墨筆,寫了一封懿旨,并在其上蓋上了太後印玺,遞給定雪侯,“你拿去交給慧柔,叫她早些收拾行囊搬回宮裏住罷。以後,你們就是兩個家的人了,不再是夫妻。”定雪侯接過懿旨,終于松了一口氣,謝過了施朝晶。
他又借這個絕好的機會,懇求施朝晶道:“太後,那……仲明的事?”施朝晶用力一拍桌案,打斷他的章,愠怒起來,“好你個李旋!哀家已經成全你的心意,讓你休了慧柔,你還想要哀家報不到孫子麽!你跟他,只能是君臣關系,永遠不能逾越!”
這一個要求鵬了一鼻子灰,無法成功,定雪侯只好捧着懿旨,恭敬地道了一句‘臣告退’便退下了。回到府邸,他将那封懿旨直接遞給了正在繡花的盛世長公主慧柔。
慧柔愣了一愣,不安地問道:“這是……什麽?”定雪侯平靜地回答,“太後的懿旨,你自己看看罷。”她立即放下繡花針和繡花布,接過來緩緩打開,仔細一瞧,登時僵住了,心裏極為失落,片刻,又問:“太後還說了什麽?”
“叫你早點兒收拾好東西,搬回宮裏去。”定雪侯輕描淡寫道。慧柔把懿旨卷起來,立起身,這就去收拾東西。當她緩緩走過定雪侯身邊時,突然淡淡說道:“恭喜你了,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跟仲明在一起……”
定雪侯根本不動容,淡然地回她,“我跟你現在的結果是一樣的。”随即淡然地快步從她身邊走過,出了屋。慧柔又是一愣,心想:難道是兩敗俱傷?
第二天,是沈家大喜的日子,沈家宅內宅外都挂置了紅綢羅,宅院裏更是斷斷續續地吹吹打打,熱鬧得連同街同巷的鄰居皆曉得了。吉時将至,手持請柬的賓客紛紛來到,入席端坐,彼此互相說說笑笑。
蘇仲明好不容易把穿戴紅妝的文茜哄上了轎子,又騎着白馬送她到了沈家,之後,便與鎮國公一起坐在一張桌子前,什麽事也不理會了。鎮國公與他侃聊,說:“陛下親自送小女過來,臣感激不盡啊!”
蘇仲明垂眸,雙手伏案,不笑不答。鎮國公一點兒也不介意他的神情,高興地為他斟上了一杯喜酒。這時,沈家老爺招呼了一聲,“親家!親家!就要開始拜堂了,快過來!”鎮國公放下酒壺,對蘇仲明說一句‘陛下,臣便不世候你了’就趕緊起身趕過去。
鎮國公才剛走,就有一個人來到蘇仲明身邊,坐下了。蘇仲明回頭一看,無動于衷,又繼續垂眸,原來剛來的那個人是定雪侯李旋。這男子一聲不吭,拿起蘇仲明面前的酒杯,就把喜酒灌下肚,然後抓起了一個大橘子,開始剝橘皮。
“慧柔搬回宮裏去了,現在我一個人當家。”定雪侯剝着橘子皮,對蘇仲明說。蘇仲明只用耳朵聽着,不語。定雪侯剝出了橘瓤,遞給他兩片瓣兒,蘇仲明斜眼瞧了一下,不理不睬,定雪侯又加了兩三瓣兒,同樣遞了過去,蘇仲明勉強伸手拿了。
吃了橘子,蘇仲明終于開了口,“太後不準我們在一起談感情。”定雪侯平靜地答,“我知道。明着不行,我們可以偷偷的……”蘇仲明抱怨起來,“都怪你非要說什麽成親,還非要太後答應!不說,太後不知,就什麽事也不會發生!”
“是,都怪我,行麽?”定雪侯回答,斟上了一杯喜酒,自己喝。這時候,司儀高叫起來,一對新人步入宴堂,沈莺莺攙扶着新娘子,當起了喜娘,司儀一聲下,“一拜天地!”新郎高興地轉身,沈莺莺也扶着新娘子轉身,新郎屈雙膝,新娘子卻站得筆直,根本不動。
沈莺莺見狀,低聲催了一聲,“嫂子,該拜天地了。”那新娘子仍舊是不動,沈莺莺只好用力拉她下跪,但新娘子輕輕推開她,怎麽也不肯跪下去。沈莺莺急了,低聲喚她一聲‘嫂子’,卻只見新娘子撩起繡鴛鴦的大紅蓋頭,大叫了一聲,“我不嫁!”
短短的三個字,立時令兩位親家沉下臉,滿堂賓客也因那新娘子的舉動驚詫不已,也開始唏噓起來。蘇仲明和定雪侯發覺有異,忙循聲望去。高堂上的鎮國公忍不住,向新娘子怒嗔:“文茜,都這個時候了,你不要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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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新娘子跺了一下腳,委屈道:“爹!我根本就不愛他,嫁給他做什麽?”鎮國公沉不住氣,脫口:“你不嫁也得嫁!酒席都已經辦了,客人都在看着,你想讓你爹在那麽多人面前丢臉麽!”
文茜嬌嬌地哼了一聲,任性道:“反正我就是不嫁。”鎮國公怒氣沖天,指着她,“你你……!”卻是語塞,起身,舉起手來就要打在自己女兒的臉頰上。還沒落下,一旁的沈老爺怕事情鬧大,趕緊阻止他,勸道:“別打別打!大喜日子的,有什麽事也得好好商量才是嘛!何必要動手呢?”
蘇仲明異常鎮定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戲一般看着面前這一幕,定雪侯亦也不動,不自覺地又斟上了一杯喜酒,自己拿起來喝了。蘇仲明的一只守忽然又伸了過去,掌心朝上,定雪侯見了便心領神會,又放下酒杯,為他剝好了個橘子,送到他手中,兩人皆不語,一個喝酒,一個吃橘子,皆看着熱鬧。
文茜把大紅蓋頭扔到地上,任性不止,又把章重複一回,“不嫁!不嫁!就是不嫁!我要當王後,我不要當什麽沈夫人跟他一起賣米!爹啊……”
一直沉默不語的沈雲聽罷,喜色蕩然無存,把紅外袍一托下,扔到地上,轉身快步穿過酒席間,任沈老爺怎樣喊他都不肯回頭,徑直出了宴堂。鎮國公一看,愣了一愣,又怒斥文茜,“都怪你這個頑劣的丫頭!現在把新郎官氣走了,以後誰還敢娶你!”
沈老爺勸說鎮國公,“親家啊……現在不是罵閨女的時候,得叫人把我孩兒叫回來!沒有新郎官,這喜事可就辦不成了啊!”鎮國公答道:“那還不叫人去把女婿叫回來?”章音剛落,蘇仲明便坐不住了,緩步走出來,徑直穿過酒席間,往屋外去。
沈老爺很是疑惑,出聲問席位上的定雪侯,“陛下他……是要去哪裏?”定雪侯很是鎮定地為自己斟酒,“不知道,也許是好管閑事,去勸新郎官了吧?”
沈老爺‘哦’了一聲,剩下要做的便是安無賓客、勸說文茜。定雪侯斟酒斟了半天,也不見把杯子斟滿,揭開酒壺一瞧,原來已經沒有酒了,他不知不覺間,已然把一壺酒喝光,他忙招呼沈老爺一聲,“喂,我這裏沒酒了。”沈老爺一聽,趕緊吩咐下人上了一壺。
蘇仲明在外面轉來轉去,在通向院子的長廊裏找到了沈雲,那男子正愁眉着,正沃拳用力打在柱子上。“沈雲。”蘇仲明走上前,喚了他一聲。沈雲沒有回頭,只是淡然脫口:“你來做什麽?你跟着我來做什麽!”
蘇仲明愣住了,感覺那男子像是一只失落又怨恨的豹子,緩緩出語:“我只是來勸你不要太傷心,成親本來就是要看姻緣的。”
沈雲垂下沃成拳的手,“你是陛下,既然你這麽說,我不敢反對你,但是!你也不能不承認,她就是因為你才拒絕我的!剛才她也說了,她要像以前那樣當王後,已經在明擺着向所有人宣布——她愛的人還是你!”
蘇仲明無奈道:“那是她的單相思,跟我沒有任何幹系。”沈雲大笑一陣,說道:“真是可笑,我愛她,她卻愛你,而你卻愛別人。”一轉身回頭,忽然好奇,“你愛的人又是誰?不會是……那個人又愛着別人吧?”
蘇仲明哼笑了一聲,雙手叉在妖間,“才不是!只是他像無賴一樣死禪爛打,我沒有辦法,也覺得他很好,就答應了他,勉強兩情相悅。”
沈雲有些感興趣,好奇道:“這是哪家的女子,聽起來比文茜還要刁蠻。”蘇仲明沒有回答,只是質問他,“你也知道她很刁蠻了?”沈雲答:“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
“呃……這個……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為好。”蘇仲明支吾着,不肯給他答案。沈雲一臉認真模樣,“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以下犯上,把你打倒在地,再找個地方藏起來,也是可以的。”
蘇仲明怕他說章當真,又不好意思大喇喇說出來,只含蓄道:“呃……如果說他不能生孩子,只能騎馬上沙場打仗,不能畫黛眉塗胭脂穿花衣裳,只能手沃沙生權上朝議事,并且也能當畜生使喚呢……”
沈雲細細聽了一遍,登時大驚,脫口:“你是說……!”蘇仲明趕緊答道:“我什麽也沒說……”沈雲扶住額頭,讓自己冷靜下來,緩緩道:“我……我明白了……”
一對一答,沈雲徹底忘卻了之前從喜宴裏沖出來時的所帶的傷心與憤怒,心裏頭清淨了下來。蘇仲明問他,“你打算以後怎麽辦?”沈雲望向長廊之外,沉思了一會兒,答道:“也許今天的喜事是我太充動了,我應該給她機會,讓她心甘情願的……”
他扶住倚欄,也下了一個決心:“我打算離開王都,到部伍裏參軍,當個真正的男子漢,建功立業,如果那個時候我還愛着她的章,再回來迎娶她。”
蘇仲明只點了點頭,轉身就走,打算回到宴堂。沈雲沖他道:“我看見定雪侯給你剝橘子,剝了一個又一個……”蘇仲明一下子紅了斂,只當沒聽見這番章,快步往前走。
當蘇仲明回到喜宴,看見滿堂賓客及主人家都還在,慢步穿過了酒席間,走至沈家老爺的面前。沈家老爺恭敬地問道:“陛下,沈雲呢?他怎麽沒有跟您一起回來?”
蘇仲明含笑道:“沈老爺,這門親事就這麽算了吧?沈雲說,他願意聽文茜的,文茜不願嫁給他,那他就不娶了。”沈家老爺一聽,驚吓過度,沒說出一句章就眩暈了過去。
沈家下人趕緊将沈老爺扶住,扶着他坐下,鎮國公無可奈何,只得做主,将這一日的喜事就此取消,還未飽嘗喜宴佳肴的賓客只得紛紛空歡喜着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