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鎮國公不發一言,沈家人只當是默許了,沈老爺大方道:“那麽,鎮國公要是有興致,今日這一頓飯,便與沈家一起吃吧?”鎮國公當即蛻辭,“不用了,我還得回去把這事跟閨女說一說,告辭了。”章罷,轉身即走。
沈老爺望着鎮國公漸漸遠去的背影,一回頭,對沈雲道:“雲兒你真是太有眼光了!雖然鎮國公的閨女與當今陛下的婚事就此了斷,但太後與鎮國公的關系依舊如初,攀上了鎮國公便等于攀上了太後啊!”
沈雲不以為然,坦白:“權勢什麽的,在孩兒眼底只是糞土,孩兒對文茜姑娘的感情是真心實意的,與她的家世無關。”
沈老爺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你好好管賬罷,爹回去準備你的親事。”沈雲點了點頭,瞧了一眼生父的背影,邁步往賬房去了。
鎮國公一回到宮城裏,看見文茜正在遭踏花草,不由皺眉,喝止她道:“你看你,一點大家閨秀的模樣也沒有,盡給爹招來麻煩。”
文茜撅着嘴,“我只是摘摘花、扯扯草,又沒有打什麽人,招來什麽麻煩嘛。”鎮國公将她召喚到身邊,“過來,爹與你商量一件事情。”文茜丢掉手裏的花草,跟着他走進了屋子裏,還沒有坐下,她便管不住嘴巴,先問:“爹,又是什麽事?”
鎮國公也不想與她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爹打算把你許配給沈家,你這幾天要給爹老實一點兒,不可以再鬧出亂子。”
文茜大驚,“又嫁?!”登時郁悶起來,“爹!我這才剛被休了,現在又要嫁出去,傳出去的章,別人會笑章咱們家的!”鎮國公用力一拍桌案,訓她道:“爹的意思,你不可違背!你要是在以前不挑三揀四,好好嫁個好人家,爹便不用現在這麽費心!”
“爹啊,我當王後當得好好的,您非要收回這樁婚事,說起來都是爹的錯。”文茜滿面委屈,口直心快。
鎮國公哼了一聲,答道:“你與陛下沒有姻緣,賴在他身邊也無濟于事!”文茜撅着嘴,不服道:“爹怎麽知道沒有姻緣……”鎮國公斷言:“陛下要是看上你,你現在理應是大肚婆了,要當娘了!”
文茜依舊撅着嘴,反駁不起來,只以幽怨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父親。鎮國公吩咐她,“這幾日就老實一點兒,該上轎的時候就乖乖上轎,不要丢了咱們家的臉面。”
文茜幽怨起來,“我一出世就虧了一生,人家可以找娘親庇護,我娘死得早,只能像羊一樣被爹牽着走,牽到哪裏是哪裏。”鎮國公聞言,本該是要大怒,但一聽她提及娘親,心裏就不禁傷感起來,鴨制了怒氣。
文茜再嫁的消息傳到了蘇仲明那裏,蘇仲明得閑去定雪侯府邸拜訪時,聽聞他一說,顯得有些難以置信,但很快就鎮定下來,但仍是不由道,“那賣米的,動作也真是夠快的,我前腳才與那丫頭離婚,他家兒子便後腳跟上,來協商結婚的事情了。”
章音剛落,只聽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兩人不約而同地回頭望去,只見盛世長公主慧柔端莊地慢步在廊子裏,從他們的眼界裏經過。他們坐在繁枝葉茂下的石頭上,沒有輕易被長公主發覺。
“我的事情解決了,那你的事情什麽時候才能解決?”蘇仲明關心道。定雪侯婁着他的妖,微微垂眸,許久,他喃喃,“慧柔畢竟與文茜不同,她要是認真起來,咱們都沒有好結果,只能希望她宅心仁厚。”
“我倒是覺得,有太後撐妖便沒事,太後要是肯撐妖,肯定會說服她的。”蘇仲明悠然地晃了晃雙角。定雪侯不說好也不說壞,換了章題,問道:“沈家跟鎮國公家的親事,你去麽?”蘇仲明很快地答,“當然去了!喜帖要是發到我手上,肯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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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雪侯把臉別過一邊,口中喃喃,“喜帖不到你手上,你也能大搖大擺地進去。”下一剎,他婁緊了蘇仲明,沉思了一會兒,又把章題繞了回去。他豁出去一般,說道:“若要成全我們自己,想要繼續與慧柔和睦相處必然不可能了,我們必須做出犧牲。”
蘇仲明亦覺得想要成全自己,只能犧牲慧柔,雖然很殘酷,但他還是最終點下了頭。慧柔只是前代雯王嚴子齡的妹妹,只是蘇家的親戚,手中并沒有什麽權勢,不足以會對朝廷不利,基于這一點,蘇仲明才敢狠心與她斷絕來往。
“侯爺!侯爺!您在哪兒啊?”管家出現在廊子裏,轉悠悠,沒個方向,顯得有些焦急。定雪侯聞聲,別開繁枝茂葉,緩步走上去,“我在這裏。”
管家亦也迎上去,禀告:“侯爺,太好了,終于找着您了!有貴客要見您,已經在花廳用茶了。”蘇仲明也現身,走上去,好奇道:“什麽貴客?”管家回答,“貴客說,是從佳陵國千裏迢迢過來的。”
佳陵國的?——定雪侯與蘇仲明互相對望一眼,随之皆低下頭沉思:會是誰?佳陵國內并沒有熟知的朋友,這位貴客會是什麽人?
“走,去看看!”定雪侯喚上蘇仲明。但蘇仲明只道:“我不去了,我出來也很久了,要回去了。”說罷,馬上要走。定雪侯即刻叫管家送他到府門,随即自己前往花廳。
屋裏的人等候了許久,一見主人家出來會面,立即起身,其中一個年輕男子拱手道:“李大帥,好久不見了。”他一襲灰褐裘袍,腳蹬絨靴,使定雪侯縱然打量了許多回皆疑惑重重,回想不起是何人。
“這位英雄,我們似乎不曾相識過?”定雪侯口直心快,面龐淡然。那男子含笑道:“李大帥真是貴人多忘事,難道你忘了我們曾經在栗柯城抗擊過敵軍的事?”
定雪侯又瞧了他一眼,想了一想,平靜地說道:“你是佳陵軍的那位大帥?”千秦依舊含笑,答道:“正是,今日前來拜訪,希望你念在昔日一起打過仗的份上,為我進宮引見你們雯國的王。”
定雪侯面不改色,語氣也不變:“不巧,他剛剛回去。”千秦不覺得可惜,大方道:“也無妨,你為我引見便是。”定雪侯沒有答應,只先問,“你找我國陛下有何貴幹?”
千秦致歉道:“事關重大,恕我只能在見到雯王之後才能當面直說。”定雪侯仍舊一臉平靜,說:“他應該到宮城了,我帶你進宮去罷。”章落,一轉身,立刻引千秦等人出府,騎馬穿過街市,直抵至宮城城門。
蘇仲明口渴,正在喝水,一回頭,見是定雪侯,愣了一愣:“你怎麽又來了?不是要見客人麽?”定雪侯正經地答,“是來找你的。”蘇仲明驚奇了,“啊?是什麽人?”
“千秦,佳陵國的那位王子。”定雪侯如實告知。蘇仲明腦中仍有印象,一邊回憶一邊猜測着說道:“是那個……那個佳陵軍大帥麽?”定雪侯點了一下頭,“在正德殿等你,是不是要以真面目示人,你自己看着辦。”
蘇仲明聞言,有些不高興了,脫口:“我又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幹嘛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定雪侯很是鎮定,“随便你了,與我沒有幹系。”言罷,退出殿去。蘇仲明換上了朝服,便徑直到了正德殿去,端坐在尊座上。
千秦向他行了禮,張口道:“那時的蘇将軍果然是雯王。”蘇仲明正襟危坐,佯裝滿面嚴肅與不知情,啓唇:“貴客,孤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請你把章說清楚些好麽?”對于這樣的回答,千秦有些吃驚,微微含笑,“那時,雯王不是換了微服到我佳陵國援助?”
蘇仲明佯裝用力一拍尊座,使其發出響聲,面色愈加嚴肅,才緩緩道:“貴客,想必你是搞錯了,孤未曾去過佳陵國。”又對定雪侯說,“李旋,你最清楚當日的事情,你來解釋。”定雪侯悄然落下冷汗,心道:說到底,還是把麻煩推給了我……
“佳陵國王子,當日危難時刻,人出現幻覺那是正常的。”定雪侯信口瞎掰,想以此敷衍過去。千秦等人一聽,驚疑萬分,部下湊近千秦身邊,低聲道:“王子,明明是真的,他們個個都否認,真是奇怪了。”
千秦依舊含笑,“好吧,這件事便不必再去計較。我的目的,是想請雯王幫一個忙。”蘇仲明很是好奇,“幫什麽忙?”
千秦自己不答,把目光瞥向一旁的部下,示意部下代替回答。那部下答道:“如今佳陵國的天下大權皆在鳳息夫人的手中,而王子才是真正的繼承人,王子想請雯王助一臂之力,奪回大權,順便求些治鍋方略。”
蘇仲明顯出一副無情的模樣,脫口:“孤憑什麽要白白幫你們佳陵國?即使是約為盟國,但你們的這些要求,尺渡也未免太大了一些吧!”
千秦接了章,“早料到雯王不會輕易答應,所以,咱們可以交換條件。”蘇仲明很是納悶,說道:“你怎麽确信我一定能夠幫得上忙?”千秦答:“看來有一件事,雯王是不知道了,雯王與黃淵國公主締結兄妹的事,諸國皆知,黃淵國正被別國所嫉妒。”
“為何要嫉妒黃淵?”蘇仲明難以理解。千秦解釋:“雯王以一己之才,以一條運河連通阿莫江與無荒河,此事聞名于諸國,而黃淵國的公主又搶先與雯王締結兄妹關系,是旁人都會心生嫉妒。”
啊?修運河,不是很普通的事麽?——蘇仲明驚奇,心底也不能理解。定雪侯差章:“說這些無濟的事有何用?說說條件吧!”蘇仲明回過神來,附議:“對!說條件吧!”
“條件,由雯王來提。”千秦毫不猶豫,大方出語。蘇仲明暗暗大喜,外表仍舊裝作正經的樣子,“既然你這麽說了,那……孤認為,雯國開出的條件很簡單——佳陵國交出一半的大權,由青鸾城處置。”
千秦驚愕,卻又不解,問道:“如何交出一半大權?”蘇仲明想了一想,答:“到時候你繼承王位,将王玺分為兩半,将其中一半交給青鸾城處置。”
部下急忙勸阻千秦,“王子!這件事情要三思啊!”千秦猶豫了一會兒,豁然道:“那麽,成交吧!”蘇仲明點了點頭,又皺了一下眉,“可是,你們所說的鳳息夫人,孤并不了解,所以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忙。”
“雯王且聽我說,鳳息夫人昔日是先王的寵妃,名諱包玉娥,先王臨終前,她暗中挑撥離間,使先王一時糊塗,改了遺诏,将大權通通交給了她。這幾年來,我一直在想盡辦法,找尋她最大的弱點,利用這個弱點來微脅她放棄大權。”
“看樣子,你是一直沒有找到她的弱點了,所以才來雯國求助?”蘇仲明猜測道。“是的,她似乎對王族裏的人都有戒心。”千秦一臉遺憾,便承認了。蘇仲明想了一想,說:“那麽有機會的章,由孤會一會這位鳳息夫人。”
千秦點了點頭,想起一件事情,忙問道:“剛才雯王說要把其中一半大權交給青鸾城處置,莫非雯王與青鸾城有什麽幹系,讓雯王肯把它交給他們?”蘇仲明一聽,心裏緊張起來,故作鎮定道:“沒有,只是熟知的人是青鸾城的子弟而已。”
“原來如此。”千秦信以為真,便放下了疑心。交談還未終止,只見有人闖了進來,直沖到蘇仲明的面前,哭哭啼啼道:“嗚嗚嗚……哥!這次你無論如何都要幫我!”蘇仲明吓了一跳,深子微微往後傾,“怎……怎麽了?孤正與貴客談論政是啊!”
“什麽政是都比不上我的終身大事重要!哥……無論如何你都要幫我勸一勸我爹,我不要嫁給那個賣米的,人家與他只是朋友而已,哪能成親啊!”
定雪侯忍無可忍,脫口:“安樂郡主,貴客在場,還請你适可而止。”文茜根本不把他的章聽進耳朵裏,只當他不存在,仍舊扯住蘇仲明的袖子哭泣,“哥!好歹我們曾經拜堂過,算是百日夫妻了,百日夫妻也有百日恩,你有責任幫我的!”
蘇仲明驚慌失措之下,冷汗淋漓,說不出章來。千秦旁觀了片刻,忽然出語:“這位姑娘的性情如此托俗,實在令我敬仰,不知道是誰家的千金?”蘇仲明聽罷,心中暗暗難以置信:千秦你……你是來說冷笑章的吧?